第34章
君羽墨看過自己渡魂的全過程,即使經歷了那些事情,他也不會将半魂之人視為異類。
溫長風終于走了過去,才發現他困得睜不開眼了,便忍不住淡淡的笑了起來:“昨天等了我一晚?”
君羽墨總不能說他昨天丢下那句話就跑了,搞得自己一整夜都沒睡着吧?
這麽一說,還是有些丢人吶。
他讪讪的開口:“也……也沒多久。”
溫長風看穿了一切,卻不言語,而是硬将他拉回到了屋內。
“睡吧。”
他坐在床頭看着他,而君羽墨倒有些不好意思:“先生……你這麽看着我,我有點睡不着。”
溫長風勾了勾嘴角,然後瞥開了眼,又說:“我不看你,你睡吧。”
君羽墨皺眉:“……可是我想一個人睡。”
溫長風忽然回眸看向他,那眼裏飛快的劃過什麽東西,君羽墨還來不及發現那是什麽,便聽溫長風說:“我只想看着你,我怕……一眨眼連你也不見了。”
他的語氣裏隐藏着很深的脆弱,君羽墨忍不住擔心起來,一定是昨晚遇到什麽,先生才會這麽說的。
心頭湧起一股不詳的預感,君羽墨雖然閉着眼,但忐忑的心情,仍然讓他始終有些睡不着。
正在此時,耳旁忽然一段琴音響起,琴聲悠悠,帶着些許安撫的味道。溫長風的琴乃一絕,他雖然聽過許多次,還是會忍不住沉迷其中。
很快,君羽墨便睡着了。
看到君羽墨的呼吸變得平緩,溫長風彈着琴,琴音越發柔和舒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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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羽墨朦胧之間,似乎做了一個夢。
而夢裏的天空極為漂亮,繁星璀璨,猶如一條銀河懸在天跡。君羽墨覺得這個夢境真的太真實了,他皺着眉頭,環顧四周,發現流螢飛舞于河畔,也帶走黑暗。
他走到雜草叢生的河邊,撩開了水邊的蘆葦,卻發現一個滿身是血的人躺在那邊。
借着螢火蟲微弱的光,他看到那人的下半身泡在水裏,就連河水裏也有鮮血。
君羽墨心中驚詫,連忙走過去把他拖到岸邊。
他的眼神就像一只受傷的猛獸,任誰上去都會伸出利爪來。而君羽墨救下他,也沒得到半點感激,他反而更加戒備的看着君羽墨。
“你還記得自己是誰嗎?怎麽會在這裏?”
他咬了咬牙,逼自己吐出一個名字:“程冬悠。”
聽到那個名字,君羽墨的嘴唇發白,才發覺這裏的詭異。當他要說出自己的名字時,不知怎的拐了一個彎兒,說出的卻是:“我叫殷子墨,別怕,我是來救你的。”
就連他自己也覺得很驚訝,為什麽他會說自己是殷子墨。
眼前的這位……程冬悠?他大約就是先生了,只是自己怎麽會夢到這種東西?
因為太過古怪,讓君羽墨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可這麽放任先生不管,他實在做不出來。于是君羽墨撕開衣角,正要幫程冬悠包紮的時候,卻被他用盡全力壓在身下。
程冬悠的手狠狠的掐在了君羽墨的脖子上,眼裏泛起殺意。
直到君羽墨感受到窒息,才恍惚間看到程冬悠仿佛極不正常的低垂着眼眸。
不對勁!他不是先生!
君羽墨掙紮起來,可畫面一轉,他竟然又來到一個地方。
這個夢境太過詭異,也太真實,讓君羽墨忍不住摸着脖子的地方瑟瑟發抖。那裏是一個很嚴重的掐痕,程冬悠是真的對他動了殺意。
[宿主魂魄受到威脅,無法調解,強制轉移。]
和平日不同的冰冷聲音響起,君羽墨還來不及思考,天地便一片混沌。
很快,他的視野重新開闊起來。
君羽墨猛烈的咳嗽了起來,好不容易喘過氣,才發覺這個地方更加古怪。
高山流水,氣勢磅礴。入眼的花草,也讓人感到雅致,可謂是風光秀麗之極。其上生長着高大的樹木,君羽墨認得那種樹,名曰榣樹。
“……榣山?”君羽墨皺着眉頭站了起來,臉上滿是驚詫。
他急急忙忙的問道:“系統,你在這裏嗎?”
[噓,暫時先別跟我對話。這裏的神明太多了,很危險的。]
系統的回答讓君羽墨一頭霧水。他現在還在夢裏的世界嗎?剛剛系統說的轉移是什麽意思?
君羽墨走着走着,似乎又聽到了琴聲。
這琴音清逸,裏面呈現着高山流水的場面,讓人聽之便心神開朗。
他瞬間就懂得了這是溫長風的琴音,心頭一喜,帶着笑容朝着那個地方奔跑而去。
很快,他便看到了一條巨大的瀑布。
而那下面有一位仙人正在彈琴,他身穿白袍,溫和沉靜,臉上的表情淡淡,不曾沾染半點人間煙火。
“誰?!”
悭臾見一個人類的魂魄竟然能入榣山,外面受太子長琴照拂的花仙妖怪也一個不攔他,讓悭臾莫名對他升起了幾分戒備。
“你一個小小人類,怎麽會來到這裏?”
問話的是悭臾,而君羽墨的眼睛卻死死的盯着太子長琴看。
似乎是因為他的眼神太熾熱,太子長琴才緩緩轉過身來,溫雅的朝着他露出一笑:“這位小友,你怎會到這裏來了?”
君羽墨才回過神,喃喃的說:“我剛剛聽到熟悉的琴音,就順着走過來了……”
悭臾冷哼一聲:“太子長琴可是天地親封的樂神,什麽熟悉的琴音,一派胡言!”
太子長琴看着他,也露出一絲疑惑,擡眸望去,發現他在草木叢生的地方站着不敢靠近。而他看上去也不過是少年身姿,眼神卻一直落在他的身上。
太子長琴的感情很淡,甚至沒有什麽執念,和溫長風一點也不像。
“悭臾,不可無禮。”太子長琴看着他,又淡淡的對他說:“過來吧。”
君羽墨遲疑的腳步才朝着他的方向走了過去,因為剛剛有太多樹葉擋住了,而此時悭臾和太子長琴才看清了君羽墨的模樣。
十五歲的少年,眉目如畫,眼神清澈,模樣也透着一股清隽。
他身上穿着一件薄薄的青衫,身材清瘦,卻只是一眼,就讓人升起無限的好感。
悭臾忽然懂得了為何那些花仙不去攔住他,因為他的身上似乎有一股魔性,只是看一眼就能讓別人無法下狠手去傷害他。那些純善的花仙根本不會去攔他,現在恐怕還對他升起了一股保護欲。
悭臾忽然想起什麽,連忙望向了太子長琴——
昔年火神祝融取自榣山之木制琴,共有三把,分為,鳳來、鸾來、皇來。而後他日日彈奏鳳來,鳳來有靈,生了琴靈,他十分愛惜,又請了女娲用牽引命魂之術,才使得此靈生成完整生命,并以父子情誼相待。
太子長琴的本體就是鳳來琴,取自榣山之木,也是草木之靈,自然也會對這個少年生出幾分喜愛。
果真,他的神情溫和了不少:“請坐。”
君羽墨已經分不清楚這到底是現實還是夢境了,剛剛看到程冬悠的時候,他能夠分清楚那是夢境,但現在卻有些不明所以。
“你怎麽會來這裏,是誤闖進來的嗎?”
君羽墨忽然不知道怎麽回答,于是尴尬的笑了兩聲:“或許是琴聲的牽引?”
悭臾看不慣他拍馬屁的模樣:“……你區區一個人類,而吾友已經做了數千年的樂神,什麽狗屁琴聲的牽引。”
君羽墨覺得悭臾好像挺不待見他的樣子,還在心裏對系統嘟囔了一句,是不是金手指終于失去效力了。
他的餘光看向太子長琴手中的那把琴,便猶豫着問:“仙人有其他的琴嗎?我想彈一次。”
悭臾冷哼了兩聲:“你現在是魂魄,如何彈得了琴?”
不過這個凡人倒是有點眼色。太子長琴手裏的是鳳來琴,也是他的原身。這東西很是重要,一般是不會拿給別人。他沒有開口找太子長琴要鳳來琴,倒讓悭臾心中的不悅少了些。
“況且……你這人也忒奇怪了,一過來就找別人要琴想要彈奏!”悭臾嘟囔了幾句,更讓君羽墨覺得尴尬了。
他要琴不過是想證明自己剛剛的話而已。
太子長琴卻毫不在意,反而淡淡的笑起來:“就用這琴吧,但你現在仍是魂魄之身……過來,我幫你塑體。”
聽聞太子長琴的話,悭臾簡直眼珠子都要掉下來,它在榣山這麽多年,才和情緒不多的太子長琴成了好友,這個凡人到底有什麽魔力啊?
君羽墨聽話的走到太子長琴的身邊,他折下一段榣木,又引入九天之水,一陰一陽,為他成就了一個身體。
其實這身體不是真正的血肉之軀,只是暫做附體之用,也用不了多久。如果真是那種重塑血脈之軀,其實相當繁複。
君羽墨得到新的身體的時候,發現這具身體十分舒服,榣木的靈氣極為溫和,他很快就操控自如了。
他這麽快就掌握,讓太子長琴突然對他起了幾分興趣。
凡人的魂魄,按理說不會這麽強大。
君羽墨也自覺責任重大的接過了琴,他細細撫摸過鳳來,才發覺真是一把好琴。
當他奏響第一個音的時候,悭臾‘咦’了一聲。
就連太子長琴自己也面露驚訝。
很快,一段榣山遺韻奏出。裏面的世界有花有鳥,陽光溫暖。琴曲是一樣的,可随着不同的人演奏,曲子所呈現的世界也不相同。
就連悭臾也聽得入神。
一曲過後,悭臾才悶悶的問太子長琴:“吾友,你可是稱祝融不在,去人間收了個徒兒?”
太子長琴的心中很快的泛起漣漪,最後又消失不見,變成那個淡然的仙人。
“的确,和我所奏之曲一樣,就連彈奏的習慣也十分相似。”
君羽墨臉色大囧,他很想告訴他,其實自己就是他教的啊!
太子長琴淡漠一笑:“只是境界雖好,但某些地方仍然彈得不像樣。”
說完,他就要靠近他指點。
君羽墨微微一愣神,心裏暗叫糟糕。
他只想為自己剛剛所說的話證明,怎麽忘記先生這個人教導欲極強。
——還特別是面對他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