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在她說出那句話後,空氣安靜了很久。
師尊的面色頓了頓,微微皺起了眉。
白泷這才意識到自己情難自禁之下又說錯話了。
她小心捂住嘴,盡量無辜的看着師尊。
但是出乎白泷意料的是,師尊這次卻并沒有罰她,只是複雜的看了她一眼。
“罷了,這次就暫且饒過你吧。”
她正膽戰心驚着,就感覺一只手輕輕拂過了她額角,那裏有她之前從桌子下掉出來後磕在地上的紅痕。
晏拂光的手指修長,微微帶着些冷意,和迦離聖僧完全不一樣。
白泷無辜的擡起頭來眨了眨眼,雖然有些不懂師尊忽然之間改變的态度,但還是機智的沒有說話。
等到晏拂光面色好了些後,才結結巴巴:
“多、多謝師尊。”
算了,師尊的心思誰知道呢,反正只要不再罰她抄書就行了。
白泷的願望一向很簡單。
晏拂光看着她乖巧可愛的樣子,心情詭異的好了些。這時候已經到了孤山驚雲閣,他在收回手之後,看似不在意的囑咐道:“以後離迦離聖僧遠些。”
“無鼎寺的都不是什麽好人。”
白泷乖乖點頭,一直到走到房門口才反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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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啊,如果連無鼎寺的聖僧都不是好人的話,那誰是好人?
迦離聖僧可是書中舍身伺魔的人。
不過……師尊生氣的話還是不要再想了吧。反正,嗯,一條合格的魔龍就是要兩面三刀的。
白泷心裏說服着自己,在關上門的瞬間就将晏拂光剛才的話給忘了。
院子裏清淨了下來,一直到那條小白龍不見。晏拂光才撤下無所謂的面色,不自覺摸了摸自己剛才被親到的地方。
軟軟的,剛才的觸感仿佛還在。
他抿了抿唇,在聽到腳步聲後,又若無其事的收回了手。
……
顧春陵發現今天與師尊商量事務的時候他總是出神,眼神飄忽的不知道在想什麽。
他不由皺了皺眉。
“師尊昨日可是沒有睡好?”
這幾日五大仙門的人都來了,在處理妖獸的事情上便更要費心,不能予人話柄。宗內實在是忙不過來,就連原本是鎮守水牢的顧春陵都給拉了出來,來處理這些雜務。
他一晚上時間捋清了幾大門派這次派來的人,又将師尊昨日收回的賬目核對了一遍,第二日早上這才趕來彙報。
那些賬目還拿在手中,晏拂光回過神來,輕咳了聲。
“為師昨夜與迦離聖僧下了一夜棋,還未睡好。”
“你繼續吧。”
顧春陵看了眼師尊面上與平日無異的神色,實在很難想象出他今日很疲乏。不過作為大弟子,他還是很給面子道:“那春陵盡量簡短一些。”
然而他剛張口,就見師尊搖着扇子的手忽然停了下來,眉頭緊皺着,就像是在思考什麽十分重要的問題一樣。
顧春陵不自覺停了下來,抿唇微微等着,結果就聽師尊斟酌了一下:“你說……葡萄和雞腿哪個更好吃一些?”
顧春陵:……
他等了半天,還不見師尊有別的話,不由有些疑惑:“師尊就是為了問這個?”
晏拂光被問的有些啞然,指尖頓了頓,若無其事的回歸正題:
“為師覺得你的安排甚好。”
“等會兒妖獸審訊的時候,既然無鼎寺也要參與,那就讓淩劍宮,藥黎島和辟業閣的人都一起來吧,免得到時候出了岔子,說我太清宗有失公允。”
他此時又正經了起來,表明自己正在聽着。顧春陵孤疑的看了眼師尊,勉強忽略了過去剛才莫名其妙的話。
早上的彙報進行的十分順利。
到了太陽出來後,顧春陵已經将今天的流程給彙報完了。
“師尊,那我就先去找白師妹了。”
他行了一禮,猶豫的看了一眼師尊。最終轉身離開。
而殿中的晏拂光在聽到白泷名字的時候,眉頭松了些,過了會兒才淡淡道:“雞腿和葡萄,有眼睛的人自是會喜歡葡萄一些。”
“這小龍……倒是會讨人喜歡。”
晏拂光語氣微低,隐隐帶了絲笑意。
……
要是白泷在這兒的話,一定會告訴他想多了。自己最喜歡的絕對是雞腿。
葡萄什麽的,對于一頭龍來說完全沒有誘惑力好嘛。
像龍這種雜食動物,當然是喜歡雞腿,茶香雞腿,和加熱的茶香雞腿了。
白泷早起之後,滿腦子想着雞腿,就連葡萄是什麽味道都忘了。
就在這時,有人敲了敲門。
“師妹在嗎?”
顧春陵雖然從師尊那兒知道白泷恢複了。但是還是有些放心不下,在從大殿上出來之後,便過來看望了。
想到白泷有可能沒有吃飯,他手裏還拿了早上剛從五谷堂帶來的吃食。
五谷堂早上剛好做的就是雞腿,那香味隔着門都飄了進來。
在顧春陵敲門之後,白泷聞着香氣不自覺走到了門邊,打開門後發現竟然是顧春陵。
“大師兄怎麽來了?”
“你不是在忙水牢的事情嗎?”
白泷有些驚訝。
似是知道她的疑惑,顧春陵笑着搖頭道:“我今早才與其他師弟換了值崗,剛才向師尊禀告了些事情,正好路過便來看看你。”
“你的身體沒事吧?”
雖然那晚白泷勇□□山熊的英姿衆人都看在眼裏,但是在顧春陵濾鏡中,白泷還依舊是那個需要照顧的小師妹。
他眼神關懷,不免關心的看向她身體。
這一看卻有些意料之外。
“師妹這是……突破了?”
白泷連忙搖了搖頭。
“只是之前吸收師兄們的靈氣積攢到了而已,距離突破還遠呢。”
“不過,其他人怎麽樣了?”
她打開門讓顧春陵進來,克制着自己不要看食盒。
顧春陵看着她目光,哪能不知道她的心思,輕笑了聲,将食盒放在了桌上。
“吃吧,我們邊吃邊說。”
白泷這才彎着眼睛松了口氣。
……
一炷香時間後,白泷吃了一整只雞,肚子裏十分滿足。
“話說,在我恢複的時候,師兄們的蠱.毒.都解了嗎?”
她打了個小飽嗝,想起了正事。
昨天師尊說,這蠱.毒.是通過.毒.來控制人的。她這個蠱王身上的.毒.解了,其他人應該也就沒事了。
白泷畢竟化作了蚊子這麽多天,還是很關心這件事的。
顧春陵早知道她要問這個,告訴她已經解決之後。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怎麽了?”白泷後知後覺的動作頓了頓,有些奇怪。
這是什麽眼神?
就在白泷疑惑時,顧春陵看了她許久,忽然道:“我發覺小白還是很關心師兄妹的。”
“……所以”他頓了頓道:
“在龍宮時說沒朋友果然都是假的吧?”
白泷:……啊?
這都什麽跟什麽啊?
她一臉懵然。
顧春陵卻忽然笑了起來。
“小白果然是刀子嘴豆腐心的。”
忽然喜提刀子嘴豆腐心的白泷頓了頓:“師兄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我只是……”
她只是無法直視那些長的千奇百怪的師兄們而已。
長久看着這樣的人,你難道不會覺得辣眼嗎?
然而她的話沒有說完,外面的長鐘忽然響了。
這是太清宗每逢大事之時,用來傳召弟子的門鐘。
顧春陵看了眼時辰,便知道要開始審問妖獸了。
他回頭看了眼白泷。
“本來還想再多說會兒的,我們還是先過去吧。”
好吧。
白泷只好咽下口中的話,點了點頭,想着下次一定要将誤會解釋清楚。她眼神堅定着,将這件事記在了心裏,和顧春陵一起駕起了雲。
兩人過去的時候,寶華太清殿上已經站了不少人。
白泷看了眼,都是昨日見過的長老之類,甚至今日迦離聖僧也來了。
他與淩劍宮的衡将劍君同排坐着,神情淡淡。
白泷站在底下真傳弟子群裏看了他一眼,結果就被對方捕捉到了。
迦離聖僧握着佛珠的手微微頓了頓,擡起眼來,正好與那小龍的視線對上。
“聖僧好。”
想到昨夜聖僧主動替她解圍,白泷還是主動用口型打了聲招呼。
弟子與長老們隔得很遠,她表情靈動看着白衣僧人,倒是叫迦離唇邊不自覺彎了下來。也淡淡沖着她的方向點了點頭。
兩人這番互動原本是沒有人看到的。倒是押送妖獸,一直站在旁邊的季修注意到了。
他目光微微頓了頓,也望向了小白龍。
白泷和迦離聖僧打完招呼,剛要收回目光,結果一回頭就看到了季修。
季修今日一身傳統的太清宗道袍穿在身上,清清冷冷。他一句話也沒說,卻目睹了白泷與迦離聖僧互動的全過程。
此時挑眉看向白泷的目光十分意味深長。
白泷忽然感覺渾身一冷。
怎麽莫名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呢。
好在在她預感實現之前,掌門與執山真君還有她師尊都來了。
那山鐘連響了三下。
鳴夷真君目光掃了眼臺下,聲音頓了頓:“今日因妖獸私藏禁術意圖造反一事,五大仙門齊聚。”
“本座便與諸位聖尊一起審訊,凡在座者,皆可見證。”
“來人,将妖獸黑山熊與虎鹿帶上來。”
在他話音落下,那兩個之前在後山天峽興風作浪的妖獸,就被一盆水潑醒提了上去。
……
接下來的審問就很流程了。
鳴夷真君在問了幾句,得不出答案之後,便用眼神示意季修上前。
“搜魂吧。”
晏拂光淡淡道。
季修看了白泷一眼,領命後,便走到了黑山熊面前。
“最後一次,說還是不說?”
黑山熊自是要緊牙冠,只恨恨的盯着他。
季修見此也不再廢話。
他主修業火,焚盡萬物。這搜魂之術在他手中便有如心魔,能激發人隐藏在深處最深的恐懼,叫對方不自覺打開記憶匣子來。
黑山熊因為渾身被綁,掙紮不得。
在季修鳳眼看過來時,怒吼了聲,然而下一刻,就感覺自己置身于了一片地獄場景之中。
業火燒灼着他的皮毛,一寸一寸的似乎要将一切都焚燒殆盡。
黑山熊不停怒吼着,但是記憶的匣子卻沒有打開半分。
這畜生難道不怕嗎?
季修皺了皺眉,閉上了眼。想要談談這黑山熊最害怕的是什麽?
他化為業火靈力順着構建的場景游走,忽然,畫面一轉。
那咆哮聲忽然停了下來。
這是……黑山熊一生中最害怕的時刻?
季修進入他識海,下一刻就看見了被摔過來的龐大身軀。
像是不久前的場景重現。
一只嬌小柔弱的蚊子,甩着尾巴,将黑熊一次又一次的打上了天。
季修:……
他心中難得有些不知該說什麽。
退出識海後再看向黑山熊時,目光已經變了。
一刻鐘後。
黑山熊與虎鹿跪在地上,一五一十的将禁術是怎麽得來的都說了。包括他們是如何聯系外界的,如何與對方做交換的。
“方生,這是何人?”
鳴夷真君在聽到這個名字之後皺了皺眉,有些詫異。
卻見一旁無鼎寺的長老與迦離聖僧臉色都微微變了變。他見狀,斟酌了下問:“這人趙長老認識?”
晏拂光目光頓了頓,從妖獸身上收了回來道:“據我所知,近來一直活躍在五州邊界的血聲宗宗主就是叫方生。”
“我座下弟子顧春陵也曾多次圍剿過這□□,只是終究叫他漏逃了。”
話已至此,無鼎寺的長老就是想不說也不行。
衆目睽睽之下,他只能皺眉冷聲道:“這血聲宗宗主方生确實與我無鼎寺有關。”
“他……”
他頓了頓:“他曾是無鼎寺上一任的佛子。”
無鼎寺上一任的佛子?
衆人都被這句話驚呆了。
無鼎寺的佛子怎麽會自己開創□□,還和天峽內的妖獸勾結?
衡将劍君面色難看,剛準備說話。
便聽一直沒有說話的迦離聖僧開口了。
“方生五十年前已經叛出無鼎寺,于此同時,我寺密宗便起了場大火,如果真是他的話,這禁術的來源便可以說的清了。”
他說到這兒便看向了下面。
太清宗掌門立刻會意。
後面的事情已經不是普通弟子能夠聽的了,審訊妖獸是一回事,如果涉及到五大仙門內部的辛密,便是另一回事兒了。
在他清咳了聲後,顧春陵便出來道:“既然此次審訊結果已出,那弟子便先帶這妖獸下去了。”
“甚好,你們都先退下吧。”
鳴夷真君贊賞的看了眼顧春陵,算是同意了他的話。
白泷也明白了過來。
下面的話不是她們能夠聽的了。
唉,小弟子就是這點不好。
白泷微微皺了皺眉,心裏其實對下面的真相好奇的不得了。
所以說,黑山熊是從無鼎寺上任佛子手中換來的禁術,而無鼎寺上任的佛子就是她口袋裏的那個滿腦子.騷.話的血聲珠?
這還真是意想不到。
白泷完全沒有想到那個騙自己的珠子竟然有這麽大的來頭。
無鼎寺上任佛子,不出意外的話,熬個千八百年可是能夠成為宗主的啊。
這兄弟到底是哪裏想不開,居然跑出來自己單幹。
還創業失敗,搞了個洗腦□□,賠的傾家蕩産的,現在被在大殿上供出來。
大概還要面臨……追債吧?
一想到這兒,白泷看向乾坤袋的目光瞬間不一樣了。
不過,這好像是個立功的好機會啊……
然而這個念頭剛一升起,就被白泷不甘心的否定了。
因為她突然想起,這家夥好像還知道她叫龍日天。
唉,早知道當初不告訴他自己的藝名了。白泷表情又失望了起來。
旁邊師兄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只看見白泷表情一會變一個樣子不由有些擔憂。
“白師妹,你在想什麽?”
今日是他倆值守,這時候去往水牢的路上只有他們兩個。
“哦,沒事,只是忽然失去了很多錢而已。”
白泷回過神來,勉強微笑,又強撐着黯然道:
“沒事的,我們走吧。”
啊?失去了很多錢?
同行的師兄愣愣的點了點頭。
只是心想着,白師妹最近是不是太累了啊?要不明日還是告訴師兄叫白師妹多休息一陣子吧。
看樣子白師妹的身體還沒有恢複,都是在強撐呢。
他這樣想着,對白泷更加照顧。
在執勤的時候,給了她昏迷過去,更易看守的黑山熊。
那師兄在另一邊守着虎鹿,白泷将靈匙挂上之後,找了個小板凳坐在了水牢門口。
那黑山熊今日剛被搜了魂,還沒有清醒過來,白泷看了眼覺得沒有什麽危險性,就靠着欄杆睡了過去。
也許是變成蚊子當初耗費的精力太多了。
她一下子睡到了後半夜。
直到被一陣瑣碎的聲音吵醒。
有東西叮叮當當的,像是砸鎖。
白泷眼皮往下墜,聽到聲音後慢慢醒了過來,在黑暗中看向了水牢裏面的陰影。
“有人嗎?”
她試探着問了句。
白泷原本以為不會有人回答了。
結果卻聽見一道聲音傳來:“沒有人。”
白泷:……這是什麽沙雕.操.作。
沒有人會有聲音嗎?
“你是誰?”感覺這人智商不高的樣子,她又問了句。
結等了會兒,就聽見了那邊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
“我是黑山熊的表兄,食鐵獸。”
“兄弟,你們這鎖子還挺堅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