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渡河
陳家的毓秀山莊位于信州的靈鐘山脈,離陳府只有一段距離。此次正值老人家百年壽誕,陳莊甫請了不少武林同道前來,甚至于二十四橋都據說要派震主祈昊帶着兩個門徒前來祝賀。一時間,整個信州熱鬧起來,宵禁前街上簡直人滿為患。
江水寒與江芊芊跟着陳傳禮倒是免了像其他門派一般麻煩,還要登記要準備。畢竟是大少爺帶回來的貴客,陳家上下自然要好好招待。而陳傳禮一回自家院子便找下人問自己父親的情況,可每個人的回答都是二老爺要招待各派來賓,大概要在毓秀山莊住上一段時間。
“陳公子,你這是怎麽了?”
江水寒發覺陳傳禮的異樣,忍不住問道,“有什麽問題嗎?”
陳傳禮望了眼比起往日更加蕭條的院子,心下一片茫然。他看了眼江水寒與江芊芊,低頭沉思一番,便将下人趕了出去。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其實我這一路被合歡宗追殺,都與我父親有關。”
“你父親?”江芊芊猜測道,“難道說,陳莊甫看不慣你,故意下毒手?”
“雖然大伯與父親關系一向不好,但這倒不至于。”陳傳禮搖頭道,“這麽說吧。”
“最近我一直在饒州做生意,一個月前卻收到父親的信件,他在裏面說,大伯偷了合歡宗手上的東西,卻連累了他,讓我趁爺爺大壽盡早回家,免得被合歡宗的人抓住。當時我不太信,畢竟合歡宗的護法那麽厲害,大伯怎麽可能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偷到東西。”
“可沒想到,在我啓程的那天,就有合歡宗的長老前來,我身邊的護衛無一幸免,還好無念公子趕到,救了我一命。只是,我有眼無珠,以為他和合歡宗那些人是一丘之貉,這一路上,他只在暗中保護我,我怎麽叫他,他也不願出現。”
江水寒不由問道,“無念公子為何要保護你?”
“因為生意往來,無念公子與我父親關系不錯,而且他本人很講義氣,應該是我父親察覺有恙,所以拜托他來保護我。”
江芊芊問道,“自從我和師兄出現,解決夜蝶針後,這個無念公子就再也沒出現了。他去了哪?”
“我不清楚。”
陳傳禮皺眉,對于他來說此刻最要緊的并不是無念公子的行蹤,而是他父親的安危。他咬咬牙,突然跪在江水寒面前,“江少俠,傳禮求求你,能不能保護我爹。”
江水寒連忙扶起他,鎮重道,“陳公子不必多禮,若是陳二老爺有難,我逍遙派必定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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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陳傳禮點頭道,“爺爺的壽誕來者衆多,誰也說不清合歡宗會不會借此機會暗算我爹和大伯。”
“這倒也是。”說了這麽多,江芊芊的注意力還是在無念公子身上,“話說,那個無念公子長的怎麽樣?”
陳傳禮被問愣住了,他仔細思索了會,又看了看江水寒,慎重道,“這,,,與江少俠不分仲伯。”
對上江芊芊帶着玩鬧的笑眼,江水寒無奈道,“芊芊。”
“好了好了。”江芊芊正了正面色,才道,“我只是好奇啊。”
“見笑了。”江水寒朝陳傳禮告罪道。
“江姑娘機敏聰慧。”陳傳禮贊道,“這麽說來,那位無念公子身邊也有一位姑娘,蕙質蘭心,清秀絕俗,與她比起來,江姑娘不遑多讓。”
“唉,身邊有姑娘了。”江芊芊托着下巴失了興致,“還以為是個單身的。”
江水寒越加無奈了,“芊芊。”
“那我不說話了。”
陳傳禮笑道,“江姑娘不必心灰意冷,無念公子身邊那位姑娘不過及笄之年,無念公子卻比江少俠小不了幾歲,而且兩人相處更像是兄妹,大抵是這樣。”
“那只是你想。”
江水寒咳嗽了兩聲,将話題引回正道上,“陳公子,明日便是老爺子的壽辰,你準備如何尋找陳二老爺。”
聽到這,陳傳禮不得不正色道,“今晚我便帶你們進入毓秀山莊,我的住所與我父親相近,到時候去見我父親再做打算。”
為了陳老爺子的生辰,信州當地官府特地将這兩天的宵禁取消,夜晚滿天星鬥都不如整個街區燈火通明。當陳傳禮帶着江水寒與江芊芊準備進入毓秀山莊時,辛月明早已背着木兮悄悄溜入毓秀山莊。六年前他的輕功便已練至出神入化的地步,如今一個小小的毓秀山莊,更加不在話下。
陳家的毓秀山莊并不比蕭家的木槿山莊小,只是不如蕭家那些古靈精怪的陣法,為辛月明的潛入更加降低了不少難度。他帶着木兮先是潛入客人的住所,仔細觀察着來人。除了各大門派,居然還有不少熟人,蕭玉卿,林志成,江平等人都來齊了。
“喂,這些人你都認識嗎?”
“嗯。”辛月明點頭道,“大概以前都見過。”
木兮嘆了口氣,道,“看來又要遮頭捂臉的幹壞事。”
“行了,還損我。”辛月明拉着還在好奇觀察的木兮朝後院走去,“這邊暫時看不出問題,我們去找陳莊匪。”
毓秀山莊被一條寬廣的河流分為兩部分,安置衆人的客房和前廳位于前院,陳家人自己的居室,卻在後面半被河流包圍的小島上。這條河上架有一座小型吊橋,卻只有陳家人自己能夠行走。每晚到了一定時刻,兩岸侍衛所在的控制室便會擡起吊橋,避免任何人通過。
迅速躲過陳家家丁的巡邏,兩人來到河邊,這裏距離控制室有些距離,再加上河面有霧氣,根本看不清。辛月明仔細觀察了番月夜下看似平靜無波的河流,便蹲下身示意木兮上去。
“真确定可以?”木兮偏頭看他,故意道,“這河底置放着千絲萬縷,一旦水面有任何波動,下面的千絲萬縷就會自動啓動,這水裏可沒有石子給你踩,到時候,咱們倆可就要碎成肉塊了。”
正是因為這千絲萬縷,陳家才沒有在河邊進行巡邏。
“你不信我,那你在這等着?”
“我去。”木兮重重趴在辛月明肩頭,不情不願道,“記得回去給我找到玉蓮花,要想解開徐酒岩的沉默,只能靠它了。”
“是,公主殿下。”
辛月明輕笑一聲,運起輕功,悄然落在水面。木兮心頭一緊,辛月明的輕功她很清楚,這可是她看着他一點一點練出來的。但千絲萬縷是當世第一能工巧匠千機打造,哪怕她再清楚辛月明的輕功可以做到不動聲色的地步,再背一個她,真的不免擔憂。
這麽想着,辛月明再次騰空躍起,腳下的水面掀起點點漣漪,仿佛剛剛只有一片落葉落在水面。木兮總算松了口氣,還好,為了避免差錯,像風吹還有落葉這種情況,千絲萬縷是不會啓動的。但她沒有注意到,僅是第一次落腳,辛月明在水面留下點點漣漪,其後幾次,他腳下的水面再無波動,真正做到了踏水無痕。
等辛月明背着木兮順利進入小島,陳傳禮帶着江水寒與江芊芊卻被攔在外圍。而陳傳禮與守衛争執半晌,仍舊只得到一個時辰太晚,不便入島的一個官方理由。見對方态度始終堅決,江水寒攔住還要争執的陳傳禮。三人來到小島另一側,面對烏黑的水面犯起了難。
見兩人有想用輕功越過河面的念頭,陳傳禮連忙勸道,“這水裏的千絲萬縷極為兇險,若是不能達到齊恕的踏雪無痕,還是另想辦法為好。”
“真的這麽麻煩?”
江芊芊分明有些半信半疑,連江水寒都有點試探的念頭,陳傳禮嘆口氣,從地上撚起一塊稍扁的石子,半蹲下身使勁扔向平靜無波的水面。他不等石子落在水面上,便閃身上了後面的矮牆。石子在水面上跳了幾下,便瞬間分為碎屑。江水寒拉過還在原地呆愣的江芊芊,躲過一道冷光。
“這。”
江芊芊愣了半晌,差點說不出話來,雖然月色不太亮,但她也看得出來,剛剛石子跳過水面時,幾道銀光閃過,瞬間将其碎成粉末。她之前站的地方正留有其中一枚細針。
陳傳禮跳下矮牆,替兩人解釋道,“這鋼針乃上好的玄鐵打造,一旦水面有波動,千絲萬縷便會啓動,以極快的速度和各種刁鑽角度打出鋼針,足以穿透重甲。”
江芊芊望着對面的小島不免有些失望,“這麽說來,今晚我們是過不去了。”
看了眼不遠處水面上的吊橋,江水寒沉聲道,“不一定。”
趁着侍衛沒注意,江水寒三人竄上吊橋,腳下便是漆黑的水面,一想到裏面有千絲萬縷,陳傳禮有些腳軟。
“江公子,這恐怕也不行。”陳傳禮努力讓自己淡定道,“兩架橋之間距離太遠,就算輕功再好,也不可能在半空中什麽都不需要借力。”
他說的沒錯,江水寒看着對面的吊橋只能望而生嘆,即便師父親自前來,這麽遠的距離恐怕也做不到直接越過。
“你們家這是造山莊嗎?”江芊芊忍不住吐槽道,“簡直像關卡,不會闖完這關還有一關吧。”
“不會。”陳傳禮解釋道,“這山莊建造時魔教還未分裂,陳家祖宗是為了保護後人,才建造了這麽一座山莊。”
兩人正談論着,江水寒皺眉問道,“陳公子,如果千絲萬縷出故障,你們該怎麽檢修。”
陳傳禮思索片刻,道,“對面岸邊有開關,可是,我們眼下在這邊。”
“怎麽這麽麻煩。”江芊芊嘆道,“看來今晚是什麽無功而返了。”
“對不起。”陳傳禮無奈道,“害得兩位白費功夫。”
江水寒沉思片刻,問道,“陳公子,你爺爺住在對面嗎?”
“是。”
“那陳家人除了你,還有誰在這邊。”
“眼下除了我。”陳傳禮愣了下,連忙道,“還有我大伯。”
“陳莊甫?”
江芊芊顧不得其他,奇怪道,“他為什麽晚上還在這邊,萬一老爺子有個什麽閃失,他不就顧不上了嗎?”
“大伯要打理各種事務,很晚才睡,可能,是擔心會影響爺爺休息吧。”陳傳禮摸摸鼻尖,一時也說不上來所以然,這也是他聽下人說的,具體原因他完全不清楚。
江水寒想了想,道,“那我們現在去看看你大伯在做什麽。”
與外院相比,島上要相對寂靜些,辛月明如同鬼魅般背着木兮在林間穿行,先是前往陳家老爺子的房間,裏間已經熄了燈,看來老人家休息很早,只是外間守夜的燈還亮着。見沒有異樣,兩人很快找到陳莊匪的房間。意外的是,這裏燈火通明,卻并不像其他院子有人氣。
辛月明心底湧上一層怪異,小心跳下院牆,将木兮放在地上。木兮朝他點點頭,兩人分別朝兩個方向接近陳莊匪的房門。當靠着門窗準備朝裏面查看情況時,木兮神色凝重,面對辛月明做了個手勢。
辛月明神經下意識緊繃起來,木兮的意思是,裏面有血腥味。
他蹙眉瞥了眼燈火通明的屋子,從袖中掏出一雙透明質地的手套,套在手上才謹慎地戳開窗紙。木兮不知從哪摸出的帕子攤開捂在他口鼻,他迅速瞥了眼屋內的情景,眉頭不由皺的更深了。
什麽情況?
木兮在他手心寫道。
辛月明搖頭,站起身徑直推開房門。木兮被他這動作驚住,很快反應過來,也套上雙薄薄的手套,跟了進去。
看一旁蠟燭燃燒的樣子,距離蠟燭點燃大概已經過去了一個鐘頭,而房屋主人陳莊匪坐在桌前,整張臉趴在滿桌賬冊上,除了兩只胳膊搭在桌上,身子卻柔軟地好似無骨蛇。附近添燈油的小厮被人一劍封喉,直接坐在地上,他神色裏滿是驚詫,仿佛見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
辛月明掃了眼周圍,沒有發現異樣,問木兮道,“怎麽樣?”
進屋木兮的目标便是陳莊匪,她握了下陳莊匪的脈,确定人已經死透,又伸手掰開陳莊匪的眼皮,仔細分辨了下,答道,“中毒,然後又中了一掌。”
她捏了捏陳莊匪的脊椎,嘆道,“這人可真狠,本來他就中了合歡宗的毒,剩下不過一點時辰,又下重手非要讓他經脈俱斷才行。”
“賬本。”木兮順着陳莊匪的手臂瞅了眼他桌上的東西,搖頭道,“看來以後你只能和那個小子做生意了。”
那小子一看就是個糊塗的,能不能算清賬都成問題。陳莊匪死了,恐怕也只能被陳莊甫拿捏了。
“誰知道呢。”辛月明蹲在死不瞑目的小厮面前,也不知在看些什麽,沉聲道,“反正都是和陳家做生意,誰都一樣。”
他的視線随小厮的眼睛朝下移去,最終盯着小厮緊握的拳頭怔了半晌,突然站起身脫去手套道,“走吧,等明天看看陳莊甫會做點什麽。”
“不查了?”
“這裏全都是兇手想讓我們看到的假象。”辛月明頭也不回道,“無懈可擊的假象我可拆不穿,只能從有關人行為的漏洞裏找出答案了。”
河岸對面,江水寒一行人卻不知這邊的情況。而且三人蹉跎太久,來到前院已是半夜,陳傳禮想見陳莊甫也被侍衛擋在門外,說是他已經休息,不便打擾。陳傳禮無法,只得帶着江水寒與江芊芊到外院暫住一晚。
就這樣一夜無眠,清晨太陽剛剛升起時,陳傳禮便起床準備等待島上吊橋放下的那一刻。江芊芊賴床,江水寒也不逼她,陪着陳傳禮到河岸等待。卻沒想到,對面島上一片混亂尖叫聲響起,江水寒不由眸色一暗,攔住身邊緊張的陳傳禮。
“合歡宗的人有輕功高絕到渡河的嗎?”
陳傳禮搖頭,“除了莫問宗的齊恕,還有二十四橋的莫邵雍,連樂正聞都做不到。”想了想,他又道,“不過,貴派的随波逐流,如果練到極致,倒是有一試的可能。”
作者有話要說:
江少俠,醬燒蝦,哈哈哈哈
其實想想現在江水寒的歲數,喊少俠好像不太好吧,,,哎呀稱呼嘛,就當江水寒長的嫩,別人看不出他真實歲數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