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追殺
烈陽之下,行人紛紛躲進附近茶館避暑消熱,此時此刻,叫上一壺涼茶,再聽着臺上說書人說上一段,可以說是納涼的好選擇。偏偏就有人不這麽幹,坐在茶館靠角落的地方,連壺茶都不點,小心翼翼觀察着四周狀況。
這人一身深色短打裝扮,手邊還放着把劍,身旁一個輕便的包袱,幕籬下的一雙眼睛警惕地盯着茶館內的動靜。他這身打扮明顯與茶館裏熱鬧的景象顯得格格不入,而他也顧不得什麽,歇了腳後便拿起劍,背着行囊準備出門。
也不知道那臺上說書人在說些什麽,此時正是凄涼的語調,“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斷~腸~人,在~天~涯!”
他剛邁過門檻,從說書人的臺子上突然飛過一只茶碗,直直朝他背心襲來。雖然在旁人看來是他躲閃不及,可也只有他知道,這茶碗飛來時帶有深厚的內力,他根本就躲不開。
正在這時,從二樓飛下一雙筷子,将茶碗卡在一旁的牆壁上,為他避開一劫。但他還是被那內力帶來的勁風傷到,再加上連日來的疲憊與內傷,不由栽到在地。
一道清麗的女聲驀地響起,“背後偷襲,算什麽英雄好漢!”
那臺上說書人見偷襲不成,便直接撲向倒地的人。慌亂間,茶館裏滿是狼藉,周圍人是跑的跑散的散,倒也為說書人的去路增添了些困難。可就這麽一會,人群忽然安靜了下來,從二樓飄然而至的一道倩影,讓他們眼前一亮。
這姑娘肌膚勝雪,在這悶熱的小茶館裏如同一尊雪人般玲珑剔透,讓人不敢亵渎,她嘴邊帶着嬌媚的笑容,明眸善睐,仿佛一陣清風吹進了所有人的心裏,吹散了熱氣。一身淺綠衣衫站在那裏,仿佛雨後的翠竹,清麗脫俗。
“不過好像我也忘了,合歡宗的人嘛,什麽時候承認過自己是英雄好漢呢?”
聽到合歡宗這三個字,四周的人群再顧不得看美女,一窩蜂朝外跑去,原本熱鬧的茶館裏驟然間空蕩蕩的,只剩下那說書人與受傷的那人。
說書人原本站在臺上時還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樣,此刻眼裏滿是陰狠,盯着那姑娘道,“請問姑娘可是逍遙派之人?”
“你居然認識。”
“呵,随波逐流可不是所有人都會的。”說書人笑了笑,便一甩袖子冷聲道,“不過憑你的功力,想攔住我還要再練個幾年。”
“我可沒想攔住你。”綠衣姑娘雙手負在身後,随便找了個椅子坐下,“我還沒這麽傻。”
說書人也不看她,只朝二樓看去,“樓上的朋友,還請下來說話。”
綠衣姑娘一怔,沒想到這說書人竟然這麽警覺。略帶緊張地看向二樓,一道熟悉的身影翩然落下,站在她身邊,溫聲道,“芊芊,別擔心。”說完,他便上前與說書人纏鬥在一起。
Advertisement
畢竟那個說書人看起來不好對付,又是魔教的人,即便江水寒的功力不低,可江芊芊依舊擔心他。不過這種時候她去幫忙也是拖後腿,幹脆朝那受傷的人走去。
“你沒事吧。”
那人見江芊芊蹲下身準備扶他,露出受寵若驚的表情,點頭道,“多謝姑娘,在下沒事。”
“你。”
話音未落,一道急促的風聲朝江芊芊身後襲來,江芊芊卻毫無察覺,而另一邊,說書人雖然不敵江水寒,但見此情景,故意纏住江水寒,讓他無法分心。
“芊芊!”
江芊芊反應不及,被身邊那人推倒在地,想躲開急速而來的暗器,可沒想到這暗器還有自動跟蹤的功能,偏偏在空中拐了個彎,仍舊朝江芊芊的背後而去。
就在這緊要關頭,二樓另一處廂房內一道身影被狼狽地推了出來,直直落在一樓,猛地噴出一口血。這人正巧落在大廳中央,逼得江水寒和那說書人只好停手朝後退去。與此同時一直緊緊鎖定江芊芊背後的暗器,卻像是失了準頭,悄然無息落在地面。
江芊芊身邊的人看清地上的暗器,大驚失色道,“夜蝶針!”
聽到這個名字,江芊芊忍不住一陣後怕。這夜蝶針乃合歡宗四大護法之一的夜蝶仙所創,據說一旦鎖定住敵人,便不會讓目标逃脫,哪怕中途用任何東西打落都沒有用,除非殺死控制夜蝶針的人。
可這世上能控制夜蝶針的人只有夜蝶仙與她手下兩個門人,看着情形,被打落在地的必是夜蝶仙的門人之一。江芊芊忍不住擡頭朝二樓看去,這人無聲無息,一掌便将對方擊落,還能不讓江水寒與這說書人發覺,高手無疑。
那說書人看清屍體上的掌印後,卻面如土色,倉皇道,“無念公子!”
江芊芊與江水寒還未反應過來,江芊芊身邊那人突然扯掉幕籬,朝二樓喊道,“無念公子!無念公子!還請您救救我!”
聽了這話,江芊芊雙目瞪圓扯住這人道,“喂,我有這麽可怕嗎?”
“不,不是。”這人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解釋道,“無念公子在生意上與我父親有來往,所以,我。”
張望了一圈,只有掌櫃與小二瑟瑟發抖躲在櫃臺後面,便再也看不見其他人。說書人臉色與這氛圍一樣沉悶,他瞥了眼地上的屍首,轉身破窗而出,身影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切,膽小如鼠,聽到個名頭就跑了。”
江芊芊做了個鬼臉,哼了聲,又看向身邊的人,問道,“無念公子是誰啊?”
除了幕籬才看出,眼前這人長得眉清目秀,若不是連日來擔驚受怕,眉眼間染上了些郁悶之氣,倒也能算得上翩翩少年郎。
少年卻一副震驚的模樣,疑惑道,“你不知道?”
“他是金子,放地上人人都搶嗎?”江芊芊剛剛被迫趴在地上,也顧不得幹淨與否,幹脆就地盤腿而坐,認真問道,“我為什麽要知道?”
江水寒走過來,伸手将江芊芊拉起,幫忙撣去衣服上的灰塵,又将少年扶起,讓兩人安安穩穩坐在一旁椅上。招手讓戰戰兢兢地小二過來倒幾杯茶,向少年解釋道,“是這樣的,我和師妹一直住在青山鮮少聽聞武林中事,所以,還請少俠解釋一番。”
少年了然地點頭道,“你們是逍遙派的人?怪不得。這無念公子是最近三年才在武林間聲名鵲起的,具體的大家都不清楚。只知道他是無為宗的人,卻一直與合歡宗和莫問宗敵對,殺了不少合歡宗的長老,而且,他做生意也很是經驗老道,武林中不少人都願意與他交個朋友。”
“對了,還沒問你叫什麽呢?”江芊芊好奇道,“你說你父親與他談過生意,那你應該見過他喽。”
“我叫陳傳禮,家父乃陳家陳莊匪。”
“陳傳禮。”江芊芊終于反應過來,“你大伯就是陳莊甫。”
聽到江芊芊這句話,陳傳禮眸色一暗,“正是。”
一旁江水寒瞥了眼明顯情緒低沉的陳傳禮,打住江芊芊話頭,轉而問道,“不知這無念公子為何不出面救你,反而還這麽偷偷摸摸呢?”
陳傳禮一愣,搖頭道,“我不清楚,可能是他不喜歡我吧。”
“不喜歡你?”江芊芊詫異道,“不喜歡你還救你啊。”
陳傳禮不好意思地笑笑,道,“大概是之前見面鬧得一點不愉快,我,我把他當合歡宗的人了。”
江水寒還沒來得及阻止,江芊芊便快言快語道,“到底什麽情況?”
“芊芊。”江水寒溫聲道,“既然陳少俠不願說,你就不要再問了。”
“哦。”
陳傳禮謝過江水寒的救命之恩後,又問道,“不知兩位要到哪裏去?”
江芊芊道,“師父說,陳家要為老爺子辦百年壽誕,讓我和師兄一起去祝壽,你呢?你是回家祝壽的嗎?”
“是。”陳傳禮點頭道,“爺爺壽誕,作為孫子怎麽可以不回去。”
坐在旁邊不動聲色的江水寒卻看見陳傳禮眼底一閃而過的傷感和憤怒,他掩住心底的困惑,道,“既然如此,那我們便一路同行吧。”
夏日裏茶館最受人推崇,綠樹成蔭的道路兩旁擺滿了桌椅,路過的行人都可以過來坐坐喝口涼茶再上路。畢竟這種豔陽天,又有什麽人願意呆在太陽下暴曬呢?不過有一些奇人,總是要與衆不同。
刺眼的日頭下,連兩旁的小販都忍不住躲在房檐的陰影下打着扇子散熱,平日裏人來人往的街道變得空曠起來。叫賣聲弱了不少,路上的行人也匆匆而過,根本不願再呆在這日頭下一秒。
一名少女走在路上,嘴裏哼着不知什麽名字的歌,她像是心情很好,臉上雖沒有什麽表情,可眼裏滿是笑意。她身後跟着一位青年,閑庭信步,手裏握着把紙傘為她遮擋陽光,沒有一點不情願的表情。
這對奇怪的組合引起了路邊小販的注意,可惜他們已經熱得口幹舌燥,也不想再費力招攬客人。青年不知察覺到了什麽,突然停下腳步,拍了拍少女的肩膀,将傘交給她。少女啧了一聲,不情不願地接過紙傘。
青年笑容滿面,朝一個攤販走去,像是看上了什麽東西。但天氣太熱,那位攤主坐在原地未動,緩緩地為自己打着扇子。
“千面一人,玉面書生。”青年雙手背後,笑意盈盈道,“沒想到曾經名揚天下的霍謙一霍先生,居然投靠到了合歡宗的門下。”
“呵呵。”那攤販擡起頭,一雙冷漠的眸子緊盯着青年,上一刻他還是茶館裏的說書人,這一刻,他卻成了路邊最常見的商販,果然是千面一人,“能栽在無念公子的手裏,霍某也算認栽,只是你想知道再多,卻不可能了。”
“是嗎?”無念公子不知從哪掏出一把紙扇,唰的一聲打開扇了扇,“既然如此,那我不得不信當年合歡宗搶到的森羅萬象,已經丢了。”
霍謙一神色不變,但他眼底已經露出了點驚慌,躲閃起來,“霍某沒聽過此事。”
“不然,合歡宗何苦派人一路追殺陳傳禮,他可是陳家,唯一的繼承人。有小道消息說,合歡宗宗主冷霜天身死,是陳家動的手。而合歡宗到手的森羅萬象丢失消息,也是自冷霜天死後才傳出。”
“呵。”無念公子突然冷笑了聲,之前春風拂面的笑容仿佛從未存在過,“真當我是這麽想的嗎?”
聽到這句話,霍謙一心弦微顫,仍舊堅持道,“霍某聽不懂公子何意。”
“你也不用聽懂。”無念公子合上紙扇,轉身離開,“因為你連活下去的價值都沒有。”
這句話就像根釘子将霍謙一釘在原地,他這才察覺到,空氣中隐隐有點清甜的香味,而他的呼吸漸漸困難起來,仿佛有什麽東西掩住了他的口鼻。他奮力張開嘴,使勁想要喊話,卻一腳踩空栽倒在地,呼吸都成了問題,又怎麽能說話呢?
他只能躺在地上無力地看着無念公子離去的背影,伸出手卻怎麽也夠不到那個身影,整張臉面紅耳赤。而眼前的景象,也逐漸開始變得灰暗起來。
少女等在原地有些煩躁,看到無念公子回來才點頭道,“怎麽樣,我新做的木蘭很有用吧。”
“恩,簡單有效,比徐酒岩強太多。”
辛月明發現,誇獎木兮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誇她比徐酒岩厲害。
“那當然,他怎麽能跟我比。”
見木兮被哄開心了,辛月明這才道,“明天就可以到信州,我們先找個客棧落腳吧。”
“恩。”木兮點頭跟着他走,突然想起什麽,問道,“對了,合歡宗手裏的森羅萬象,真的是陳莊甫偷的?”
“原本我還有點信,可現在,卻不得不半信半疑了。”辛月明解釋道,“陳莊甫有這個能力,如果真是他所為,合歡宗與其這麽光明正大的追殺陳傳禮,不如先把陳夫人肚裏的那個解決掉。”
“你怎麽知道陳夫人這一胎能得男?”
“我不知道啊。可是陳傳禮是老二陳莊匪所生,哪怕現在是陳家唯一的男丁,陳夫人既然能生,誰知道在陳莊甫死之前能不能生出個兒子?夢千尋沒那麽蠢。但是真要做戲給人看,沒必要對陳傳禮下死手。我一直猜測這件事裏有外人插手,可怎麽也查不到其他的消息。”
拿了會傘就嫌累,木兮将傘遞給辛月明,緩緩朝前走去,“二十四橋也要去給陳老頭祝壽,別怪我沒提醒你,小心被他們盯上。”
辛月明嘆了口氣,道,“我很奇怪,為什麽宗主肯收留鼎風,惹上二十四橋這個大麻煩,可得不償失。”
前段時間辛月明才得知,原來鼎風曾是二十四橋的人。二十四橋分為乾、坤、震、巽、坎、離、艮、兌八大橋主,每個橋主手下有兩位門徒,鼎風曾是巽主莫邵雍的門徒,後來叛逃,被宋庭川收留至今。
“收留你,又能得到多少?”木兮朝後仰頭看了眼辛月明,故意翻了個白眼道,“宋庭川做事只憑喜好,從不憑得與失。”
木兮的身體依舊停留在十六七歲的時候,雖然她比起同齡女孩子不算矮,辛月明卻已經二十五歲,個頭又高,她只到辛月明的肩膀,每次都怨念得很。
辛月明忍不住摸摸她的腦袋,溫柔笑道,“別想那麽多了,想想晚飯吃什麽吧。”
作者有話要說:
過幾天要畢業答辯了,這幾天先能寫多少寫多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