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默的話,也許還能挽回一些她的快樂,可是偏偏他是一個內向笨拙的家夥,他那種縮手縮腳的求愛方式,他表示愛情和關心的那種死牛犢似的表情,斯嘉麗一見便覺得惱火,連想對他表現的客氣一點都做不到。斯嘉麗無比厭煩,她迫切希望能擺脫查爾斯,自己一個人作為未婚姑娘平平安安地回到塔拉去,她到這時候才理解了什麽叫自作自受。唉,就算由于跟查爾斯結婚而将縣裏閑言碎語壓了下去,可現在看來又有什麽要緊呢?在當時顯得很重要,不過現在已無足輕重了。要緊的是阿希禮!可他已經不在了,而她呢,已經跟一個她不僅不愛而且委實有些輕視的男人結婚了。
她把這股怨氣全都撒到了梅蘭妮頭上。現在的斯嘉麗對梅蘭妮可沒有什麽愧疚感,她一向把所有女人,除了埃倫,都視作争奪男人的敵人,而且她還一直認為要是一個姑娘保不住她的男人,那也不能怪她呀!當她搶了別人男朋友的時候她不會有絲毫內疚,還挺高興她們即使怒氣沖天也能對她維持體面而不是像霍妮那樣大吵大鬧呢。可是當她心儀的男人被別的姑娘搶去的時候,她想做的可比霍妮多多了。都用不着看見梅蘭妮那張可惡的臉,光是想想,斯嘉麗就恨不得立刻跑過去在梅蘭妮象牙白的皮膚狠狠地抓呀,撓呀,直到鮮血淋漓才痛快哩。
梅蘭妮自是不知道她內心的惡毒,經過了近一個月的調适,“十二橡樹”莊園那件事給她的沖擊和打擊都已經平複了不少了。她站在她那經典的聖人角度自我安慰:阿希禮多好啊,有姑娘愛慕他是正常的,而且是斯嘉麗愛慕他,他卻謹守禮節,溫和的拒絕,還那樣維護和體貼自己,所以他是沒有錯的呀!再想斯嘉麗,她活潑大膽,喜歡上阿希禮,想告訴他,也是無可厚非的,自己不是也對阿希禮表達過愛情嘛!梅蘭妮也不想想她和阿希禮有正式婚約,而斯嘉麗和阿希禮卻連交往都沒有。至于阿希禮沒有接受以後,她不是也很通情達理的選擇了別人——她親愛的哥哥查爾斯。現在她們是姑嫂了,自己當然不能再揣着那點兒小心思同她生分啊!于是,梅蘭妮自以為想通的用她那招牌似的、怯生生的微笑站在桃樹街盡頭那幢紅磚瓦房前恭候斯嘉麗的到來。她得體而真誠的稱贊斯嘉麗漂亮的綠色衣服,高興于她和哥哥查爾斯一同回家,還熱烈歡迎蘇埃倫和卡麗恩的造訪,勸說她們要在這裏住的盡量長。還開玩笑的暗示說亞特蘭大有很多一流的小夥子,說不定其中就有能夠讓她們永遠留在亞特蘭大的傑出人物呢。蘇埃倫對這個倒是聽得聽高興的,瑞特就在亞特蘭大嘛,而且論傑出,還有誰能比得過他呢。這時候她倒是真希望瑞特也能聽聽梅蘭妮的話,邀請她永遠留在亞特蘭大呢,以瑞特巴特勒太太的身份!
斯嘉麗對梅蘭妮的殷切厭煩透頂,在她看來,這完完全全是一種炫耀,她是在向她顯示阿希禮是屬于她的這樣一種讓人惱火的事實。在她看來,這個穿着端莊深藍色天鵝絨長裙的矮小女人實在是整個亞特蘭大最煞風景的存在了。
佩蒂帕特姑媽也讓斯嘉麗很不喜歡。她又矮又胖,怯懦卻愛吹牛,腦子稀裏糊塗的,活像是六月裏的臭蟲,而且喜歡大驚小怪,動不動就要暈倒,搞得家裏到處擺滿了嗅鹽瓶子,全是給她預備的。斯嘉麗生平最煩嗅鹽這種東西,每次看到蘇埃倫裝模作樣的拈着精巧的小鹽瓶表現柔弱,斯嘉麗就有沖上去抽她耳光的沖動。
這一回,在遠離埃倫的亞特蘭大、在這個被黑媽媽雷厲風行收拾為斯嘉麗掌握的紅磚瓦房裏,斯嘉麗終于可以不用克制自己的脾氣了。在又一次被赴宴回來的蘇埃倫得意洋洋的炫耀起又多少男人向她獻媚以後,斯嘉麗忍無可忍的尖叫一聲,用力撲了過去,想要重重給蘇埃倫一記耳光。
蘇埃倫當然不會傻站着挨打,何況斯嘉麗現在的動作想快也着實快不起來,但是瞥見查爾斯蔫頭蔫腦走進家門之後,蘇埃倫閃念一轉,反正斯嘉麗絕對打不着她,那麽這樣大好的、讓查爾斯進一步認清斯嘉麗本質的機會怎麽可以放過呢!反正,她挺着那麽大一個肚子,累死也不可能打得到她。
于是,蘇埃倫算準了時間,“恰好”讓剛剛踏進家門的查爾斯看到了自己嬌媚的妻子像只暴怒的烏鴉,嘴裏尖叫着,甩手朝自己的親妹妹臉上打去。
“啪!”清脆的聲響讓斯嘉麗的腦袋清醒了一點兒,她愣愣的看着查爾斯臉上通紅的巴掌印,有些不明白為什麽原本該打在蘇埃倫臉上的痕跡會出現在查爾斯的臉上。斯嘉麗模模糊糊的想着:這是她第二次對着一個男人甩耳光了吧!蘇埃倫躲在查爾斯身後,諷刺的勾起了嘴角。
斯嘉麗打妹妹沒什麽大關系,可是打丈夫的問題就大了。尤其是查爾斯目前正在亞特蘭大城防警衛團裏服役,天天要出門去和同僚們一起訓練。斯嘉麗那一巴掌甩的太狠了,根本掩飾不掉。這樣一來,沒出一天,漢密爾頓家年輕太太的驚天動地之舉再度塵嚣直上。一個女人動手打了自己的丈夫,就算立刻離婚把她扔到修道院裏去都沒人會有異議,即使她可能會憑借着身懷六甲得到一部分同情,但當口沒遮攔的佩蒂帕特哆嗦着把斯嘉麗和查爾斯婚姻中持續了半年之久的不可調和洩露出來以後,整個亞特蘭大都轟動了。
可憐的查爾斯漢密爾頓,竟然娶了一個那樣的老婆!
查爾斯呆坐在警衛團的辦公室裏,他已經三天沒敢回家了。事實上,結婚之後,他一共只過了不到一個月快樂的日子,然而就算在這段時間,家裏也沒少充斥斯嘉麗對妹妹梅蘭妮的橫眉冷對,她甚至連自己的妹妹也不善待。當然了,這樣說也不完全公正,斯嘉麗對卡麗恩還算不錯,她的尖酸和苛刻最初只是沖着蘇埃倫一個人的。可是當她發現自己懷孕之後,她的怒火不知道為什麽一下子飙高了。全家人,只除了不和他們住在一起的亨利伯伯,全都成了斯嘉麗發洩身材變形痛苦的出氣筒。
查爾斯可憐巴巴的向城中看着他從小長大的太太們哭訴道:“她比我見過的任何女人都容易發狂,而且會狂得很久!她像鞑靼人一樣壞脾氣,像野貓一樣兇狠,一發作起來根本不顧自己說些多麽傷人的話。”查爾斯天生膽怯,他所熟悉的女人,無非是佩蒂帕特姑媽和梅蘭妮,再來就是城裏的貴族太太們了。她們全都是和風細雨的脾氣,就算是以威嚴着稱的梅裏韋特太太,也從來不曾在男人們面前暴躁啊!但斯嘉麗可不管這些,她那繼承自傑拉爾德的愛爾蘭人脾氣是不受約束的。最要命的是,根本沒有人能搞清楚她什麽時候發火,因為什麽發火。明明前一秒還在高興的哼着小曲,笑得甜美又嬌嫩的漢密爾頓太太,下一秒就會突然搖身一變成為完全不同的另一個人。她那雙醒目的粗黑長眉會突然在鼻梁上方皺成一個銳利的尖角,她碧綠的鳳眼會吊起老高,她那婚前讓查爾斯神魂颠倒渴望能一刻不停親吻的紅潤嘴唇一開,犀利刻薄的言辭便會如狂風暴雨般籠罩在全家人的頭上。每當這個時候,查爾斯只能哆嗦着跑到警衛團值班室去發呆;佩蒂帕特姑媽就像兔子找地洞躲起來似地鑽進自己的卧室;蘇埃倫偶爾會鼓起勇氣對抗兩下子,不過更多的時候她是和卡麗恩一起躲在書房裏發抖的;彼得大叔會縮到馬棚裏不發出一點兒聲音;廚娘則留在廚房裏默唱贊美詩。全家人裏唯有黑媽媽和梅蘭妮能不動聲色,黑媽媽是因為服侍傑拉爾德多年,早就習慣了,而梅蘭妮則是一直替斯嘉麗辯解:“她懷着孩子呢,那麽辛苦,容易煩躁,我們應該包容她啊!”
靠着梅蘭妮持之以恒的維護,城裏的人們總算沒有表現出對斯嘉麗的不滿,畢竟大家都是那麽的喜愛梅蘭妮,那麽即使為了不讓她傷心,她們也得克制住自己想教訓斯嘉麗的沖動啊!特別是,她現在正有一個絕佳的借口在呢——懷孕嘛!壞脾氣也是能被理解的。
不過查爾斯卻是說什麽也不敢繼續和斯嘉麗同住一個屋檐下了,他有些失望的意識到:他似乎幹了一件蠢事,那自以為贏得的愛情,像泡影一下不堪一擊。他有些恍惚,耳邊似乎響起了霍妮哭喊的那些尖利言語,他是不願意相信的,可是查爾斯畢竟是讀過大學的人,他的腦子不笨,有些事,被愛情蒙蔽了的時候可能看不清楚,但是過後想一想,還是可能看透的。
誰也不知道查爾斯到底在婚後什麽時候才明白過來斯嘉麗為達到嫁給他的目的采取的欺騙手段,但是那次匡掌風波過後沒有多久,查爾斯就申請調離了城防警衛團,跟着一隊從瓊斯博羅出發的預備役一起跑到前線去了。不等亞特蘭大人從震驚中清醒過來,斯嘉麗的孩子便出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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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炮灰查爾斯的命運再次走上既定軌道,不過改變仍然存在,斯嘉麗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都會頂着太太的名頭,她和瑞特的發展必然不如當寡婦時一樣順理成章和随心所欲,于是,蘇埃倫的機會就來了。下章瑞特再度出場,和奧哈拉姐妹們開始感情拉鋸戰。
☆、戰況與傷情
查爾斯的兒子在一個“很适當”的時候誕生了。為什麽說他出生的适當呢?那是因為在他出生前,關于斯嘉麗的傳言已經完完全全攤開了,不單單是她在漢密爾頓家作威作福的那些,就連她之前和阿希禮那點子見不得人都影影綽綽的傳開了。流言蜚語,在任何時候都不會缺少展現威力的舞臺。
什麽叫流言呢?流言就是把傳言中的精煉部分提煉出來,然後進行各種加工,再推廣出去二次傳播,不加工的那就不叫流言,那叫傳話筒。于是,在小韋德出生之前,有關于斯嘉麗在“十二橡樹”莊園對着阿希禮表白的舊聞已經走樣成斯嘉麗在小黑屋裏對着阿希禮主動獻身并被所有人堵個正着。當然,傳這個流言的人并不知道,她其實已經無限接近真相了——斯嘉麗是真的想過要對阿希禮獻身,然後和他私奔的。
可是就在流言塵嚣直上、所有人都津津樂道的時候,斯嘉麗給查爾斯生下了漢密爾頓家的繼承人。這一下,就算看在小孩子的面上,人們也不能再肆無忌憚的非議他的母親了。就這樣,斯嘉麗靠着這個她并不喜歡的、甚至都不想要的兒子再一次出現在公衆雖然不算友善、但至少足夠客氣的目光中。
盡管斯嘉麗曾因發覺自己懷孕而絕望地哭泣,并寧願自己死掉。可是她在整個妊娠期間很少有不舒服的感覺,分娩時也沒有多大痛苦,而且生了韋德以後,在一個短得有點不怎麽體面的時間內身體便複元了,這讓所有人都感到驚訝——女人生孩子從來都是磨難多多的。斯嘉麗對韋德并不喜愛,盡管她沒有在嘴上說出來,但是如果她能控制的話,她是絕對不會要這個孩子的。原因之一就是為了生他,害她那十七英寸的苗條腰身擴大到了二十英寸。二十英寸啊!這簡直要跟蘇埃倫一樣了!斯嘉麗抓着緊身衣尖叫:“我的腰身全完了,那些裙子再也穿不進去了。哦,老天啊,為什麽要生孩子?”黑媽媽一邊拆着裙子上的線盡量放寬腰帶一邊安慰道:“不會的,我的小乖乖,這只是暫時的,你的身材會恢複的。你還是那麽漂亮,那麽招人喜歡。來,把黑媽媽放寬了的裙子穿上吧!”斯嘉麗不情不願的把裙子往頭上套:“我一定會想出辦法來的,我不會就這麽算了。對了,今天又有誰來邀請我去做客嗎?”
黑媽媽充滿驕傲的笑道:“當然了,艾爾辛太太和範妮小姐要在家裏開一個茶會,米德大夫和太太也邀請斯嘉麗小姐帶着小韋德少爺去做客,還有……”斯嘉麗含笑聽着,心情飛揚。
這是她最喜歡亞特蘭大的原因之一,也是支撐着她能和梅蘭妮盡量和平的生活在一個屋檐下的最大原因——舞會!斯嘉麗是天生為炫目而生的,她熱愛交際,喜歡舞會,如果有必要,她能連着跳一天一夜,然而第二天還可以精神抖擻,這一點,沒有一個姑娘能跟她相媲美。
斯嘉麗一直就喜歡亞特蘭大,比喜歡任何一個地方都喜歡。她覺得這座充滿生機和刺激的城市與她是那麽的相配,而現在,她更加驚喜的發現,這座城市實際上比她以前所發現的還要富有生氣。這裏有比從前多了好多新開的酒吧,有随着軍隊蜂擁而來的□□,有令教會人士大為驚恐的□□滿院的娼寮;這裏的每一家旅店、公寓和私人住宅都擠滿了客人,他們是來探望住在亞特蘭大各個醫院的受傷親屬的;這裏每星期都有宴會、舞會、義賣會和無數的戰時婚禮;婚禮上的新郎都是從軍隊休假回來的士兵,穿着漂亮的灰制服,佩着金絲穗帶;新娘穿戴的是越過封鎖線走私來的精美服飾,禮堂上挂的是十字交叉的軍刀,祝酒用的是偷越封鎖線運進來的香槟。每天夜裏,兩旁種着樹的陰暗大街上都會回響起舞步聲,伴随着客廳裏鋼琴的叮當作響,女高音和男中音一起高歌着那些讓人聽了忍不住潸然淚下的《吹起停戰號》和《你的信來了,可是來得太晚了》。
斯嘉麗剛一來到這裏就被深深的吸引住了,可是不等她好好享受一番就發現壞了身孕,接着便是仿佛永無止境的養胎,斯嘉麗都快被煩死了。好不容易韋德出生了,她也養好了身體,她簡直迫不及待重新回到萬衆矚目的舞臺中央了,只要她再次穿起那件綠舞衣往人群中一站,憑着那美麗的身段,小巧的手腳,白皙的皮膚,誰還會去在乎蘇埃倫呢?
整個亞特蘭大讓斯嘉麗第二不滿的就是在她大着肚子只能呆在家裏的這段時間,竟然被蘇埃倫鑽了空子,一舉成為了亞特蘭大諸多舞會上的新興明星。這叫一向高高壓在蘇埃倫頭上的斯嘉麗怎麽能受得了!在那些煩躁的、不得不挺着大肚子在房間裏郁悶打轉的日子裏,從興奮的卡麗恩口中聽到的那些關于蘇埃倫現在是如何如何的風光、有多少多少男人向她求婚、她在一場又一場的舞會上領跳開場舞……斯嘉麗的脾氣就很難不爆發出來。蘇埃倫那個喜歡抱怨而自私得叫人厭煩的大刺頭兒,究竟有什麽魅力吸引那麽多優秀的男人?見鬼的,除了那個垂頭喪氣的老弗蘭克,居然還有人會瞎了眼去向她求婚嗎?
對比着斯嘉麗的滿腔怒火,蘇埃倫可謂是春風得意。從小到大,她一直都活在斯嘉麗的陰影裏,而這一回,托查爾斯遠走的福,斯嘉麗的霸道自私和不可理喻被傳了開去,一個人的名聲一旦出現了某方面的瑕疵,那麽其他的方面也必然讨不了好去,自有那好管閑事的包打聽會去發掘陳年往事,何況斯嘉麗和阿希禮那一段才發生完沒多久,用不着蘇埃倫推波助瀾,斯嘉麗一心想掩蓋的醜聞就已經出現在亞特蘭大每家每戶的客廳裏了。如果不是她生了孩子,這會兒準備人罵回塔拉去了。要是那樣可就再好不過了,蘇埃倫暗忖,要是能讓斯嘉麗羞愧的躲回塔拉再也不出來該有多好啊!要是那樣,她就再也不用害怕當瑞特再次出現的時候又會被她搶走了。
近一年來,蘇埃倫一直過的非常歡樂。亞特蘭大可比縣裏有意思的多了。這裏人多,事也多,新鮮的娛樂更多,而且這時候戰争還在初期,南方正在捷報頻傳,大家的心情都愉悅無比。雖然也有傷亡,可是卻不至于多到影響大家的興致,那些蘇埃倫上輩子只聽說過卻從來沒有親眼目睹的護理團雖然也發展起來了,可是卻用不着麻煩非專業護士太多,畢竟現在的傷員數量還不多。不過就算再過不到一年,南方就要開始退敗的時候,蘇埃倫也可以不用擔心太多,城裏的年輕小姐,由于不便看那些有礙未婚女性身分的情景,是不許參加護理的,她們只負責康複院的工作。那裏都是輕傷員,而且有很多相貌英俊,家世不凡,看護他們的姑娘只需展露些許溫柔就可以很輕易的把他們吸引到手。要不是蘇埃倫一心惦記着瑞特,她這會兒結十次婚都可以了,而且各個都比弗蘭克和威爾強上百倍。不過戰中結束後,他們即使僥幸活下來也比不過瑞特,因此蘇埃倫毫不惋惜的将他們一一婉拒了。結果搞得大家都猜測說蘇埃倫一定有一個心上人,她在為他守貞,這讓男人們更加尊重和愛慕他了,叫蘇埃倫得意不已。不過讓她生氣的是,多嘴的佩蒂帕特姑媽把讨人厭的老弗蘭克給宣揚了出去,雖然那些傷員們和康複士兵都不太相信蘇埃倫會喜歡佩蒂帕特姑媽口中的老男人,不過蘇埃倫還是氣惱不已,對着佩蒂帕特姑媽極為克制的發了一回火,這才算扼制住了謠言的源頭,不過已經傳出去了那一部分,她也只有幹瞪眼沒辦法了。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叫蘇埃倫十分煩躁的事情,那就是瑞特巴特勒,現在亞特蘭大人口中的“勇敢的巴特勒船長”了。他現在可是大名鼎鼎了,每一次蘇埃倫出去參加舞會、義賣或者茶會、縫紉會等等都能聽到太太小姐們在低聲談論他,姑娘們稱贊他偷越封鎖線帶進來的漂亮裙子和花邊,太太們卻有些不以為然,梅裏韋特太太尤其直接:“那位偷越封鎖線的什麽船長,我真希望他能多運進一些醫療用品,少弄些裙子和花邊之類的。真是受夠了,要是我今天看到了一件衣裳,那明天就得多出來二十件。哦,對,是巴特勒船長——這名字我一聽就膩煩。”蘇埃倫對她怒目而視,并趕在梅裏韋特太太發現前假裝乖巧的低下頭繼續縫着手中的病號服。她細密的針腳和娴熟的動作贏得了衆多太太的贊賞,憑借這一手以及卡麗恩對“偉大事業”的虔誠和不知疲倦的貢獻,姐妹倆倒是在亞特蘭大口碑一流,所有人都對她們報以喜愛和贊美,并積極把她們和斯嘉麗區別對待。
不過蘇埃倫和卡麗恩終究是不同的,由于知道南方早晚要失敗,蘇埃倫對這場“偉大的戰争”再也提不起上輩子的熱忱和信心了;可是卡麗恩不一樣,她對一切有利于南方的事情都樂于奉獻自己的微薄力量,哪怕是那些越來越血腥、越來越慘烈的護理工作都不能打消她哪怕半點兒積極。她本來是個最腼腆害羞的小姑娘,可是面對那些殘肢斷臂的重傷員,她卻毫不含糊,為他們打扇喂水,笑容溫柔,仿佛天使般撫平他們的傷痛。在所有照顧傷病的太太小姐們之中,唯有她和梅蘭妮贏得了“善良天使”這個美名。斯嘉麗對此十分羨慕和嫉妒,蘇埃倫卻無所謂,她倒是對斯嘉麗生産後即将接手的那份已婚婦人的護理工作幸災樂禍不已。那可不同于姑娘們在康複醫院的活計,或老或少的已婚婦人們要照顧的可是那些剛剛送到醫院的赤身露體的、肮髒發臭的、長着胡子的、滿身虱子的男人,他們身上的創傷難看得會叫一個基督徒也作嘔,而且那些傷痛會把他們折磨得大聲詛咒或無力地哭泣。整個醫院裏都彌漫着他們身上那股壞疽的臭味,吸引來大群大群的蒼蠅、蚊子和白蛉子在病房裏嗡嗡飛舞,在那裏工作的每一個太太都擺脫不了被滿身蚊子咬出腫塊的命運。蘇埃倫迫不及待想看到斯嘉麗的狼狽不堪了!
就這樣,一邊嘲笑着斯嘉麗,蘇埃倫一邊算着日子等待瑞特出現在亞特蘭大的時刻,她已經從米德大夫那裏打聽到了,很快瑞特就要帶着一大批藥材和北佬提供的軍火再次光臨亞特蘭大了。米德大夫已經邀請他來參加醫院舉辦的義賣舞會,而他也答應了,蘇埃倫高興極了,醫院的義賣舞會,她作為未婚姑娘可以整夜盡情跳舞,可是斯嘉麗卻只能以查爾斯太太的身份去照顧那些灰撲撲的貨攤,而且她也不能随意跟男人跳舞,因為她畢竟是人家的妻子,禮貌的年輕男人都不會去邀請她,可以邀請她跳舞而不至于遭到批判的只有那些上了年紀的老頭。一想到這裏蘇埃倫就很想跑過去狠狠嘲諷一番,好好出一出兩輩子被斯嘉麗欺壓的那口氣。只不過今天她沒空做這些閑事,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怎麽想辦法在今天把瑞特的目光牢牢抓住。蘇埃倫對此倒是還挺有信心的,她可是亞特蘭大冉冉升起的一個新興美人呢!今天會對她獻媚的男人絕對比其他姑娘都多得多,邀請她跳舞的男人早就把她所有的舞曲都排滿了,而且還有些人沒有排到呢,她相信,她會是舞會上最醒目的一個,瑞特絕對會在第一時間注意到她。
只要斯嘉麗不出現!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次接近瑞特的激動時刻終于到了,不可忽視的轉折點——義賣舞會!彼時,斯嘉麗不再是寡婦的身份,然而有夫之婦更加不容接近,相反的,蘇埃倫卻成了醒目的美人,而這位美人還一心一意的期盼瑞特的青睐……
☆、再見與再近
蘇埃倫邁着輕快的步伐走進進過很大努力才裝飾一新的軍械倉庫,這裏可真漂亮啊!亞特蘭大所有的蠟燭和燭臺今天晚上都聚集到這裏來了,閃亮的銀燭臺伸出十幾只彎彎的枝杈托着燃燒的紅燭,陶瓷的燭臺底座浮雕着生動的人物雕像,大小不一、粗細不均的蠟燭們倒是相當統一的一起散發着月桂花的幽香,不知道是哪位大方的太太或者小姐貢獻出了金貴的香水點在蠟燭芯上了。全城所有的盆栽花卉和桶栽植物,如錦紫蘇、天竺葵、繡球花、夾竹桃、秋海棠等等,都在這裏了——連埃爾辛太太那四株珍貴的橡膠植物也被當作寶貝借來擺在平臺的四個角上。還有清香撲鼻的松枝,下午才被砍下來,新鮮的還帶着露水和流動的松脂,被技巧的堆放在角落裏,裝飾的如涼亭一般,那是老太太們和監護人愛坐的地方。她們坐在那裏,用山鷹般銳利的眼睛盯着姑娘們和年輕太太的一舉一動,稍有出格就會撲上去狠狠教訓一番。
這時候,幾位義賣委員會裏全權負責的權威太太們拖着沙沙作響的衣裙,像幾艘滿帆的船一樣威風凜凜地走了進來,她們毫不客氣的催促那些晚到的少奶奶和吃吃笑着的姑娘們趕快進入自己的攤位,然後迅速穿過門道,走入正在那裏安排點心的後屋。斯嘉麗正面色難堪的跟在她們後面,今晚,她被安排在那裏看管做點心的黑人。蘇埃倫差點兒想放聲大笑,這個工作意味着斯嘉麗今天晚上沒機會出現在舞會會場上了。她很清楚,太太們即使因為韋德的出生而把斯嘉麗的閑話轉入地下,可是她們對她的不滿和鄙夷卻不會因此消失分毫,在今天這個容易招惹男人的場合下,太太們是不會讓她有露面的機會的。因為在太太們眼裏,那意味着會給查爾斯丢臉,而她們都是熱愛着查爾斯的。
蘇埃倫對這個局面十分滿意,更讓她高興的是,苛刻嚴厲的梅裏韋特太太竟然寬和的對她說,今晚她可以不必照顧貨攤,或是做其他任何工作,只要好好玩就好了。當然,有這般優待的不止她一個人,卡麗恩也一樣備受照顧,因為對于亞特蘭大來說,她們是客人,她們既不像梅蘭妮那樣,是生在這裏長在這裏的,也不像斯嘉麗,是嫁到這裏的,她們僅僅是作為客人來帶亞特蘭大,卻盡了不屬于客人的職責,為此,她們受到了亞特蘭大最德高望重之人的高度贊美。于是,在今天這個全亞特蘭大最盛大的集會上,她們被特許不用負責任何工作,只要盡情的玩樂就好。
蘇埃倫是相當喜歡這個特權的,她打定主意今晚要使出渾身解數把瑞特引上鈎,不過信心不少,把握卻不多。于是,她轉而希望能趁此機會把卡麗恩推銷出去,如果卡麗恩嫁的好的話,對她也是大有幫助的。一想到再過不到兩年她就又要去斯嘉麗手底下讨生活了,蘇埃倫就恨不能立刻嫁到歐洲去。而如果在那之前卡麗恩已經嫁到了她印象裏那些戰争結束後也有餘糧的富餘家族的話,她有絕對的把握可以蹭過去。可是勸了半天,死心眼的卡麗恩就認準了從來沒正眼看過她的布倫特,任蘇埃倫怎麽舌燦蓮花,她也就惦記着遠在弗吉尼亞已經預定了死亡名單的塔爾頓家老四,把蘇埃倫氣得夠嗆。上一輩子他們倆倒是訂婚了,可惜不能卡麗恩嫁過去布倫特就戰死了,卡麗恩也因此出了家。這一回蘇埃倫倒是有心疼疼小妹,可人家不領情她有什麽辦法。
自覺好意被踐踏了的蘇埃倫氣呼呼的離開了執意要幫梅蘭妮照看貨攤的卡麗恩,溜溜達達逛到越來越擠滿人的舞池中央,她知道,作為米德大夫邀請的嘉賓,瑞特最先出現的地方一定是這裏,站的越近,越能讓他第一眼看到她。
樂隊穿一色的黑衣服,登上平臺,咧着嘴,每一個人胖胖的臉頰上都已經汗光閃閃了。他們開始調整絲弦,以預計成功的神氣用樂弓拉着彈着。梅裏韋瑟的馬夫老利維,從亞特蘭大還叫馬撒維爾的時代起就一直領導着每次義賣會、跳舞會和結婚儀式上的管弦樂隊,他現在用樂弓敲了敲,叫大家準備好。等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以後,神氣活現的利維才重重一頓,揮起了指揮棒,小提琴、大提琴、手風琴、班卓琴和響板配合着奏起了一曲緩慢的《羅琳娜》。
伴随着憂郁而緩慢的華爾茲,大廳突然活躍起來。到處都是女孩子,像一群花蝴蝶紛紛飄進來,鮮豔的衣裙被裙箍撐得大大的,甚至露出了底下的花邊內褲;圓圓的、雪白的小肩膀光裸在外面,小小的酥胸也在荷葉邊的領口微露雪痕;花邊披巾看似随意地搭在臂膀上;灑金描畫的扇子,天鵝毛和孔雀毛的扇子,用細細的絲縧吊在手腕上晃蕩着;有些姑娘的黑發從兩鬓向後梳成光滑的髻兒,沉甸甸地墜在那裏,使她們的頭也驕傲地微微後仰;金發的姑娘們将大大的發卷披散在脖子周圍,遮蓋着明晃晃的金耳墜忽隐忽現。花邊,綢緞,發結,絲帶,所有這些都是偷越封鎖線進來的,因此顯得更加珍貴,穿戴起來也更加自豪,何況炫耀這樣的華麗裝飾可以作為對北方佬的一種特殊侮辱,會更加使人感到驕傲。
陪在姑娘們身邊的是一群群的灰制服,看樣子整個醫院裏能走的年輕人都來了。他們胸前綴着亮晶晶的扣子,袖口和衣領上盤着閃閃發光的金色穗帶,褲子上釘着紅黃藍三色條紋,這些因所屬部隊的類別不同而互有區別的徽飾将那單調的灰色襯托得完美極了。大紅和金色的绶帶前後擺動,亮閃閃的軍刀碰撞着雪亮的長統靴,馬刺丁丁當當地響着。
他們全都顯得那麽年輕,盡管大都蓄上了焦黃的一抹髯須或者一把稠密的黑褐色絡腮胡,但是仍然顯得那麽漂亮,那麽灑脫。許多人還都有傷在身,他們的胳臂挂在吊帶裏,白得出奇的繃帶裹着頭部,把大半邊曬得黑黑的臉遮住了,還有的拄着拐杖,一跳一跳的跟在姑娘們後面,這使得姑娘們引為自豪,并十分注意地放慢腳步,以配合這些傷員的步伐。
女孩子們活潑的叫着,笑着,當她們看到蘇埃倫的時候,都熱情的跑過來擁抱她,親吻她,顯得那麽激動,盡管她們下午才剛剛分手。男人們也對蘇埃倫行吻手禮,并贊美她的漂亮衣服。蘇埃倫驕傲極了,以前占據舞臺中心的從來都是斯嘉麗,她只能跟在後邊被遮掩的黯然無光,像這樣獨領風騷的機會還是在斯嘉麗到了懷孕中期不能再出現在公共場合才開始的。蘇埃倫無比珍惜這些機會,盡管她篤定今天晚上在嚴厲的梅裏韋特太太的監督下斯嘉麗絕對沒有露面的機會,但是誰也說不準下一次她不會出現啊!如果不能趁早拿下瑞特,那就又有的磨了。蘇埃倫一邊熱情洋溢的跟姑娘們回禮,一邊滿心亂糟糟的盤算着許多莫名其妙的想法。
這時,老利維仿佛受到了現場的喜悅和興奮之情,便暫時中止了《羅琳娜》的演奏,重重一擊樂弓,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