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腳亂的掏身上的嗅鹽瓶子給梅蘭妮解暈。後面肯定更熱鬧,梅蘭妮要是暈了,誰去鬧場呢?盡管霍妮更加刻薄嘴快,可是到底不如梅蘭妮名正言順嘛!蘇埃倫對站在斯嘉麗一邊的梅蘭妮沒多少好感,她至今還能清楚的記起當斯嘉麗搶走了弗蘭克回家炫耀的時候梅蘭妮是多麽冷酷的拽着她,不許她撲上去撕爛斯嘉麗那張醜惡的嘴臉,大把大把的薅下她蓬亂的頭發呢!
梅蘭妮痛苦的被嗅鹽嗆醒,心中悲涼難抑,在她十七年無憂無慮的歲月中,從來不曾想象過有一天會遇到這樣的難堪。她感到滿心凄惶,手足無措,恨不能昏過去永遠不要醒來,因為在那道薄薄的門扉之後,她以為是朋友的斯嘉麗還在一聲聲熱烈的向她的阿希禮表白:“我贏得了你的心對嗎?親愛的,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幸好,下一秒她就得到了些許寬慰,要不然,她可能會真的昏死過去,即使醒過來也不敢再見人了,多虧了立場堅定的阿希禮,總算給了她活下去的勇氣——他猛然從椅子上站起,伸手擋在斯嘉麗的嘴邊:“不,斯嘉麗,不要再說了,你聽了我的話會恨我的。”梅蘭妮那雙充滿淚水的深褐色大眼睛徒然亮了起來,阿希禮說斯嘉麗會恨她,這是不是表明他會拒絕她?哦,阿希禮,她的阿希禮,他仍然是她的!梅蘭妮的眼中煥發出一閃一閃的光芒,好像一顆熱戀的心在她的臉上顯現,這使得她那張由于兩個顴骨隔得太遠,下巴太尖,額角上還留着一绺桃心尖劉海而完全成了心形的平凡小臉瞬間動人起來。在這一剎那,她的美貌幾乎超過了斯嘉麗。
完全不能想象梅蘭妮可以打敗自己的斯嘉麗仍然狂熱且奔放:“我永遠不會恨你,我愛你。而且我知道你也是愛我的。你是喜歡我的,對吧?”她湊近阿希禮,抓着他的襟口,自信到爆棚。遺傳自傑拉爾德的大膽和直率一旦展露出來,便再也收不回去了,而她也不想收,這樣直截了當多痛快啊!她厭煩了裝腔作勢,厭煩了去猜別人的心思,把一切都坦坦蕩蕩的鋪開來說多麽的惬意!她想當然的以為自己仍舊無往而不利。而阿希禮也确實給了她幾秒鐘的得意——
“是的。”他陰郁的皺緊眉頭,語帶痛苦:“我喜歡。”斯嘉麗放松的閉上寶石般的綠眼睛,沉醉的向阿希禮懷中靠去,她仰着頭,等待阿希禮熱烈的親吻。可是阿希禮推開了她:“讓我們離開這裏,忘掉所說的這些吧!”
一盆冷水從天而降,毫不留情的把斯嘉麗的喜悅澆滅到半點兒不剩。她又氣又急又害怕的瞪大眼睛,皺緊眉頭,三步并作兩步追在阿希禮身後:“你這是什麽意思?你……你不想和我結婚嗎?”斯嘉麗難以置信,阿希禮怎麽可能拒絕她?他怎麽可以拒絕她?
阿希禮走到窗邊,面向窗外,堅決不去看斯嘉麗的眼睛,他的口氣倒是平靜,可是背在身後的手握成拳頭,那麽緊,那麽用力,連手指都發青了:“我要和梅蘭妮結婚了。”梅蘭妮一口氣沒上來,身子一斜,再次昏倒在印蒂亞的懷裏,不過這一次是由于激動。這對她來說倒是件好事,至少不用繼續聽斯嘉麗是怎樣妄圖引誘她的丈夫了。因為斯嘉麗的心情越來越焦急,口氣也越來越壞,吐露出的字眼更是越來越惡毒,她獨斷專行的下着命令:“你不能。如果你喜歡我。你必須和我結婚!”再也聽不下去的赫蒂低聲吼道:“她以為她是什麽東西?”蘇埃倫緊張的直捂她的嘴,拜托,千萬不要在這個時候發飙,斯嘉麗的丢臉秀還沒達到高|潮呢!薩利芒羅以為蘇埃倫是出于姐妹之情維護斯嘉麗,雖然不滿,更不忿,可是卻沒落井下石,還幫着拉了一把激動的好像自己未婚未被勾引了似的的赫蒂。
阿希禮十分痛苦,和梅蘭妮一樣,他也從來不曾想過會有一天遇到這樣尴尬的局面,但是事已至此,他也只有撐起架子頂下去,無論如何,這件事都是不該發生的,他必須結束掉它。
“親愛的,難道你一定要我說出那些叫你難過的話來嗎?我怎樣才能叫你明白呢?”她不作聲,這逼得他只有繼續說下去。“你太年輕,缺乏思想,你不知道結婚意味着什麽?”
“我只知道我愛你。”斯嘉麗迫切想把話題拖回到一個自己能理解的水平上,她愛他,這難道還不夠嗎?她愛他,難道他還不應該和她結婚嗎?她完全不知道,這樣自私的話引起了門外姑娘們怎樣的反感和一致的鄙夷,今天過後,斯嘉麗的名譽掃地,完完全全是她自己造成的。“我愛你,我要做你的妻子,你根本不愛梅蘭妮,你不能娶她。”她蠻橫的替別人的生命做出判斷。
“她和我一樣,斯嘉麗,我們有血緣關系而且彼此了解。”值得慶幸的是,阿希禮漸漸找回了自我,開始真的鎮定下來。
但斯嘉麗可沒法平靜:“但是你愛我啊!”她已經忘了這個“愛”是自己逼出來的了,她把它視為事實,并堅信不疑。
“我怎麽能不愛你呢?”阿希禮開始剖白自己的內心,這讓梅蘭妮無比慶幸她是昏着的,不過其他姑娘倒是全聽了個完全,但是出于對梅蘭妮的同情和喜愛,她們都保守了這一段秘密,就連處心積慮想報複的蘇埃倫都沒有勇氣挑撥出來,她怕沒法收場。“你對生活充滿熱情,我卻缺少這些。”阿希禮的臉色開始蒼白,斯嘉麗的腦子裏開始緩緩燃燒起憤怒的火焰,“可是像我們這樣性格不同的人是不會有美滿的婚姻的。”阿希禮希望可以通過講道理來和平的解決這樁不合時宜的爛桃花,可是斯嘉麗和事實都會告訴他,那是不可能的。
“你為什麽不說,你這個膽小鬼不敢娶我?”斯嘉麗的怒火爆發了,這就是那種激起傑拉爾德去殺人和其他愛爾蘭祖輩去冒生命危險的怒火。此刻她身上已沒有一絲一毫母親埃倫出身的羅比亞爾家族那種富有教養和能夠默默忍受世界上任何折磨的品性了,“你寧願和梅蘭妮那個蠢貨一起生活,”蘇埃倫聽到這裏,及時的掐醒了已經飽受折磨的梅蘭妮,“她只會說‘是’或者‘不是’,再給你生出那些像她那樣笨的小崽子來……”這個下流的侮辱性名詞讓門外的姑娘們整齊劃一的倒抽涼氣,梅蘭妮又開始捂着嘴巴無聲啜泣了,她的心算是徹底碎了,至于會不會達到粉粹,只能看後面阿希禮的表現了。
好在今天的阿希禮一直不負她的所望:“你不應該這樣說梅蘭妮。”阿希禮維護梅蘭妮的語氣堅定且迅速,沒有絲毫的猶豫。
斯嘉麗暴跳而起:“你是誰?敢教訓我該不該說?是你讓我相信你會和我結婚的。”斯嘉麗的聲音無法抑制的透出哭腔,她從來就不會反省自身,在她看來,她從來不會有錯,只要發生錯誤,那就一定是別人的。在推脫責任這一點上,傑拉爾德和埃倫都非常無辜,他們完全沒有這方面的無禮品性,一切都是斯嘉麗自由衍生出來的,其他兩個姑娘,蘇埃倫和卡麗恩也沒有這些。卡麗恩是太純潔不懂得推脫,而蘇埃倫卻是想推也無處可推,除了一個唯唯諾諾的老弗蘭克,她根本沒有對象去練習倒打一耙。
阿希禮可背不起這個黑鍋:“好了,斯嘉麗,要公平一點兒,我可從來沒有……”開玩笑,這種帽子是可以亂扣的嗎?阿希禮再也顧不得什麽紳士風度、包容女性了,這個問題必須交割清楚。可是斯嘉麗卻不會管什麽公平不公平,盡管她也知道,他的話是一點不錯的。他從來沒有跟她發生過超過友誼關系的接觸,可是她想到這一點,怒火就更旺了,因為這有傷她的自尊心和女性的虛榮。她一直在追求他,可他卻一點也不動心,他寧願要梅蘭妮那樣臉色蒼白的傻瓜也不要她。被迫面對現實的斯嘉麗心中充滿了無言的痛苦,天啊,要是她遵守母親和黑媽媽的教導,連一絲喜歡的意思也不向他透露該多好啊,如果是那樣,她又怎麽會陷入這種羞愧丢臉的境地。斯嘉麗再也忍受不了了,她不能這麽難堪,不能這麽丢臉,恐懼和憤怒讓她不顧一切的把罪惡推到深愛的男人頭上:“你就是,你就是,是你讓我……讓我……我恨你,我要恨你一輩子……”她慌亂的想找出一個最惡毒的字眼來挽回慘痛的損失,可是貧乏的學習記憶讓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出來。最後,她崩潰般的高聲哭喊起來:“我想不出用什麽話罵你才能出氣……”話音未落,便使出全身力氣狠狠地打了他一個耳光,那“噼啪”的響聲在這靜靜的房間裏就像抽了一鞭子似的突兀。阿希禮一言不發,繞過她向門口走去,一把拉開門扉,緊接着,驚恐的釘在了原地——“梅蘭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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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蘭妮這個名字讓斯嘉麗從憤怒中恢複了意識,她身不由己的轉頭去看門口,終其一生,她再也沒有像現在這樣驚恐過——門外,是滿滿的人群,淚痕滿面的梅蘭妮,笑容邪佞的蘇埃倫,縣裏一半的姑娘們滿臉鄙薄和輕蔑,還有深深的厭惡和身為淑女跟她劃清界限的優越感,最後是站在她們的後面的,最讓斯嘉麗渾身戰栗、口幹舌燥、大腦空白成一片的——埃倫奧哈拉!
作者有話要說:
☆、指責和爆發
很難說埃倫和斯嘉麗誰先暈倒的,當時的場面實在太混亂了。埃倫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她為之驕傲的女兒竟然在她面前掩飾本性到如此地步——她竟然完全不了解斯嘉麗!
如果說斯嘉麗的昏倒中還有部分僞裝的可能,那麽埃倫的昏倒就是完完全全因為無地自容的羞愧了——替斯嘉麗羞愧!不知所措的比阿特裏斯塔爾頓太太扶着昏迷的埃倫傻在當地,她已經混亂了,對埃倫的尊重喜愛和對斯嘉麗的一貫不屑讓她陷入了深深的糾結——是該毫不客氣的把剛才聽來的醜聞砸到斯嘉麗的臉上教訓她呢,還是應該看在埃倫的份上守口如瓶——而忘記了應該請方丹大夫或小方丹大夫來看看絕望昏倒的埃倫和一同昏倒但是沒人搭理的斯嘉麗,外加一個抽抽噎噎已經昏過去又醒過來好幾次的梅蘭妮。
最後還是印蒂亞站出來,以女主人的身份幹脆利落的解決現狀——先讓阿希禮把昏倒的奧哈拉太太和斯嘉麗依次抱到一樓起居室裏,讓霍妮和塔爾頓太太扶着哭軟了的梅蘭妮也過去;叫方丹小姐去找她哥哥或父親來給三人看病;把滿腦子漿糊的姑娘們全體趕到樓上繼續注定沒人能睡着的午睡,最後才平靜的撣撣裙擺,以威爾克斯家特有的鎮定接着安排晚上的舞會。她居然能像沒聽到一刻鐘前的軒然緋聞似的!
蘇埃倫一直躲在人群中,她竭力想在這場驚天動地的爆炸性醜聞事件中僞裝路人甲,尤其是當她看到不知怎麽出現的埃倫之後就更巴不得湮沒在姑娘們花枝招展的大裙子底下了。心虛促使她趁人不備躲到了剛才斯嘉麗大丢臉的藏書室後門,探頭探腦的看着五顏六色的裙擺消失的一幹二淨之後才疲軟的滑坐在配有天鵝絨腳踏的柔軟天鵝絨矮椅上,放聲大笑!
“看樣子,戰争已經開始了啊!”冰冷疏離夾雜着輕謾的聲音從沙發深處傳來。蘇埃倫像見鬼了似的被吓軟在原地,緊緊抓住椅背,覺得兩腿發顫。天吶,這屋裏竟然有人!蘇埃倫只覺眼前一陣天旋地轉,這人是什麽時候在那裏的?他該不會什麽都聽到,什麽都知道了吧,上帝,她該不會要步斯嘉麗的後塵也把臉丢的一幹二淨了吧!當全縣的人都知道斯嘉麗要在根本沒得到阿希禮鼓勵的情況下将自己的委身于他的同時也知道是她蘇埃倫挑唆衆人刻意偷聽姐姐的醜事?!
這時瑞德巴特勒從他一直躺着的那張沙發裏站起來,用客氣得過分的态度向她鞠了一躬,那雙黑眼睛裏閃爍着嘲諷和輕視的邪氣光芒,蘇埃倫吓得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一個念頭如附骨之疽一樣牢牢粘在她的腦門上——瑞特知道了!他知道是她找來衆人圍觀斯嘉麗的狼狽和不堪了!。
“看樣子,女孩子們的戰鬥力要比北佬更強大啊!”瑞特用那種可惡的圓滑強調嘲笑道:“我為南方感到高興,并誠心懇求奧哈拉小姐能在更重要的戰争中貢獻自己的力量!”他果然什麽都明白了!蘇埃倫絕望的口幹舌燥,而且他還為斯嘉麗打抱不平呢!他認為她卑鄙的計算了斯嘉麗。
蘇埃倫既惶恐又不服氣,可是面對她一向又敬又畏的瑞特,她自認為理直氣壯的因由根本不敢出口。上帝作證,要不是為了報複斯嘉麗以及知道戰争結束後只剩下瑞特一個既健康完整又揣着金山銀山的男人,她絕對不敢選擇迷惑他,用她有而斯嘉麗沒有的女性柔情吸引他的目光!
她希望瑞特可以走出去,或者讓她走出去,他寬闊的胸膛和健碩的體魄太有壓迫感了,蘇埃倫情不自禁的設想着如果瑞特一拳打過來自己會不會英年早逝,并且被自己的想象吓得半死。
瑞特雖然不是一個紳士,可他也不會動手去打女人,不過看着蘇埃倫明顯不知道神游到什麽境地裏而吓得臉色發青渾身哆嗦的樣子讓他産生了一種為自己心愛的女人報仇的快感。
是的,心愛的女人!斯嘉麗對瑞特的吸引力毋庸置疑,即使有蘇埃倫刻意的糾纏讓他沒機會欣賞被全縣小夥子衆星捧月時的斯嘉麗的無限魅力,可是當他聽到斯嘉麗火爆大膽的美妙愛情表白之後,仍然無可避免的嫉妒起了畏畏縮縮像個可憐蟲似的阿希禮。他憑什麽得到這樣一位激情熱烈的姑娘的傾慕呢?他認為他連一半都配上斯嘉麗這樣充滿熱情的女孩兒,他對斯嘉麗充滿敬意,欣賞她的大膽和激烈。淑女對瑞特毫無吸引力,他讨厭她們那種明知她們在想什麽,可是卻從來就沒有勇氣或者說缺乏教養來說出她們所想的東西的态度。但斯嘉麗不一樣,她的直率和熱情似火給了瑞特很大的震撼,他剛才還想着,希望再見到她時,她能放棄對那個溫吞的威爾克斯先生的迷戀,之後他們兩個天造地設的一對兒一定可以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他相信他們是一樣的人,他們的結合一定會是樁美滿而又幸福的婚姻。
可是不等他對斯嘉麗表達這種期待,意想不到的混亂就突如其來的降臨了。盡管對上流社會對女性苛刻的要求不屑一顧,但他也知道,斯嘉麗要倒大黴了。她這番大膽舉動的嚴重後果全部要由她來承擔了,她注定要淪為公衆的笑柄了。因為女人可不像男人,最低俗粗鄙的男人也會下意識的為斯嘉麗保守秘密,但是女人可不會,再端莊高尚的女人都有排斥同性和八卦別人的本能,不等到晚上,斯嘉麗的秘密就會傳遍全縣,碎嘴的老太婆們會把她視為專門嫉妒別人無恥的下流女孩子并到處傳講。她苦心維持了十幾年的大家閨秀身份的儀表和表面的禮貌也将全部化為烏有,她的名聲全完了。因為這個社會文明對女人的要求她幾乎全都違背了,哪怕不是原來就叛逆的斯嘉麗,換成任何一個姑娘,只要她說了和做了斯嘉麗剛才做的那些事情,哪怕是以端莊和禮教着稱的梅蘭妮或印蒂亞,也不能再算是個上等女人了。
在那一瞬間,瑞特甚至湧起了一種站出來,把斯嘉麗納入自己羽翼保護的沖動,只要他站出去,宣布要娶她,那些啄木鳥一樣刁鑽的老太婆便再也無法傷害她。可是不等他把心動化為行動,一個今天剛剛熟悉起來的輕巧腳步聲如鑽頭似的從他耳中鑽到心底,瑞特鬼使神差般定在原處,他想證實自己的猜想。
果然,他證實了,斯嘉麗的悲劇,是蘇埃倫計算好的。她一定早知道斯嘉麗對阿希禮那種不道德、不合倫常的感情,因此特地唆使被斯嘉麗激起痛恨和妒忌的姑娘們來偷聽,最後借別人之口宣揚出去,她從中得利。瑞特牢牢記得蘇埃倫親口說過的——“斯嘉麗了搶走了我的男朋友”。他把這一切視為一場預謀已久的報複,事實上,這也的确是報複。
瑞特站起來,用自己高大的身體把蘇埃倫逼到一個壓抑的小角落:“那麽,這是一場精心策劃的複仇行動,對嗎?”他的語氣超乎想象的禮貌,他甚至“喀嚓”一聲并攏腳跟,像個舞蹈師那樣微微欠身鞠了一躬,他的動作倒是得體,看上去好像是在對蘇埃倫致敬似的,可是他的話卻像迎面抽了一鞭子一樣叫蘇埃倫瞬間爆炸:“對自己的姐妹耍這種手腕,小姐,你很卑鄙。”
“我卑鄙?”蘇埃倫猛地高昂起頭,氣得連聲音都拔尖了:“我卑鄙?斯嘉麗才是真真正正的卑鄙,她無恥,放蕩,而且……下流!”一想到弗蘭克變心時的絕望和痛苦以及和威爾那幾年度日如年的婚姻生活,蘇埃倫本來就不大的腦容量更是全被怒火占據了,理智被燒的一幹二淨。
“你也不是個淑女!”瑞特冷冰冰的回敬道。“你那位婆婆媽媽又心志不堅的肯尼迪先生是個經不起誘惑的男人,他沒有勇氣追求斯嘉麗,只好俯就你,可是一旦有機會,又會像條鼻涕蟲一樣黏在你姐姐的腳下,悲哀的可笑。然而你卻把一切歸咎到斯嘉麗身上,使出這樣卑劣的伎倆挽回情人,我替肯尼迪先生感到欣慰。”瑞特的語氣帶着不容錯辯的譏諷和不齒,蘇埃倫被激怒了——
“你知道什麽?”瑞特對斯嘉麗的維護激發了蘇埃倫最大的勇氣,她使出全身的力氣,狠命朝瑞特的雙肩推去,瑞特猝不及防,竟被她推出兩步,可見她用力之大。不過力的作用是相互的,瑞特的受力方向是他躺了半個多小時的沙發,所以他即使踉跄兩步,也就是膝彎遇襲,坐回到沙發上,可是蘇埃倫自己的受力方向就是地板了。再加上那飽含憤怒的一推實在太過用力,因此她只能潇灑的自己向後飛出去了。一切發生的太突然了,瑞特根本來不及出手相救,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蘇埃倫先是後背撞到桌角,再來大腿硌到扶手,接着滑稽的從單人沙發上翻下去額頭磕到書櫃矮門,最後才整個人“咣當”一聲砸到地上。瑞特艱難的咽咽口水,覺得他的怒氣完全煙消雲散了。
“呃,你還好嗎?”瑞特小心翼翼的蹲過去,心裏覺得這真是現世報,而且懲罰還超出預期的嚴厲。這麽一想,他不免對一貫不尊敬的神明多了一絲敬畏,稍微忏悔了一下過去的口無遮攔。
蘇埃倫被摔的七葷八素,身體的疼痛和心理上的羞惱讓她徹底崩潰了,撒潑似的大哭道:“誰都喜歡斯嘉麗,沒有人喜歡我。誰都偏心她,她搶了我的男朋友、我的丈夫,可是根本沒有人指責她,人們還說我小氣計較不大度,每個人都維護她。現在,她自己不要臉勾引別人未婚夫,被人看了去是活該,敢做就該有接受後果的準備,她活該,她自作自受,她就是被人捆起來抽鞭子都是自找的,憑什麽要怪在我頭上?憑什麽你還要幫着她?她根本不會喜歡你,她只喜歡一個阿希禮,你為什麽還不死心,還要向着她?”蘇埃倫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滿臉淚花,連鼻涕都快出來了,看上去狼狽又可憐,可是瑞特只注意到了一個重點:“誰說我喜歡她,向着她了?”他覺得很奇怪,他對斯嘉麗動心才是一刻鐘前的事兒,為什麽蘇埃倫會發現?瑞特摸着下巴反思:自己表現的有那麽明顯嗎?
蘇埃倫自暴自棄的坐在地上,她的裙子都掀到膝蓋上了,腰帶也散了,帽子歪在腦殼一邊,三百六十度的大翻滾運動讓她的兩只鞋歡快的各奔東西,她什麽形象都沒了!一起都結束了!她徹底失敗了!瑞特又被斯嘉麗勾去了,弗蘭克她也不屑要了,等到瑞特把她陰謀設計斯嘉麗的事情宣揚出去以後,她就會分擔掉鄙視斯嘉麗視線的一半了,不,說不定可能會更多,人們會罵她是“卑鄙的蘇埃倫”,就像赫蒂一口一個的“下流的斯嘉麗”那樣。她完了,再也不會有人要她了,偏心的傑拉爾德肯定會為斯嘉麗出氣把她趕出家門去的,她只能到查爾斯頓去當修女了……蘇埃倫越想越絕望,幾乎肯定自己這輩子會過得比上一輩子更悲慘。
如果是這樣,還有活下去的必要嗎?詭秘而恐怖的念頭從蘇埃倫的心中一閃而過,把她自己吓了一大跳。蘇埃倫從來就不是一個勇敢的人,上輩子過得那麽艱辛那麽悲哀那麽無助她也沒想過自殺,比起自殺,她倒是更想殺人,像斯嘉麗、威爾、弗蘭克這些家夥,她是絕對不肯死到他們前頭去的,就是黑媽媽和梅蘭妮、阿希禮之流她也滿心怨怼,一心想有朝一日能超越他們高高在上,享受他們後悔和豔羨的目光。可惜夢就是夢,做到死也變不成現實。但這樣就更顯得蘇埃倫的閃念驚悚了,一個活的委委屈屈窩窩囊囊都不敢尋思的人,突然有了拔槍掃射的沖動,這已經不能叫夢幻了,完全是科幻。
可是這個念頭,卻如附骨之疽一樣揮之不去,蘇埃倫的眼前晃過對面牆上裝飾用的帶有威爾克斯家族徽章的長筒獵槍,要是能把它拿下來,擦上膛,狠狠扣動扳機該多好啊!至于靶子,斯嘉麗、弗蘭克等一系列面孔輪番在她腦海裏打轉,還有一個,就是……蘇埃倫猛地側擡起頭,斜着一只眼睛向上翻看頂着一臉可惡透頂嘲諷笑容的瑞特,要是能打死他也好啊,他死了,就不會有人知道她設計斯嘉麗了。只要沒人知道這個,她依然是受全縣喜愛的蘇埃倫奧哈拉。
蘇埃倫徒然的舉動讓瑞特心中一驚,背脊一陣發涼,不等他反應,蘇埃倫就如負傷的小獸一般,“噌”的一下從地上跳起,鞋也不撿,扭腰朝對面牆壁沖去,瑞特下意識閃開半邊身子,一來讓過蘇埃倫的瘋狂沖撞,二來也順勢看了一眼她的目的地,瞬間吓得起了滿身白汗毛——她是想自殺嗎?
瑞特大驚,伸手想攔,可是遲了一步,蘇埃倫已經沖過他身邊了,而且還在保持高速前進。瑞特不滿蘇埃倫的詭計,不齒她的暗算是事實,喜歡斯嘉麗想替她出口氣也不否認,可是卻也不想搞出人命來,尤其是不管從什麽角度來判斷,蘇埃倫都罪不至死啊!當然,這是因為他看不到蘇埃倫一時腦殘,動了滅他口的角度,他要是能看到這個,保準兒不會用溫柔的“拉”這個動作,那怎麽着也得是一腳踩在地上啊。
前面說過,蘇埃倫為了今天特意翻箱倒櫃找了一件最能展現端莊賢淑風采的裙子,該裙子有林林總總數不勝數的優點,特別是那超長的12碼波紋綢順滑裙擺下面鑲着的幾米長的蕾絲花邊,走路間随風輕擺,堪堪有種飄逸如仙的視覺效果。不過,相當礙事!
尤其是在蘇埃倫甩丢了三寸長高跟鞋之後,裙子就更長了。
于是,瑞特再一次出手不及的眼看着蘇埃倫,一腳踏在自己的裙擺邊上還随着慣性又踏上了另一只腳。“啪叽”一下,蘇埃倫結結實實平拍在地上的聲音讓瑞特的腮幫子都跟着抽痛起來,然而即使在身體承受着感同身受痛苦的同時,瑞特的腦袋裏卻轉悠出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奇怪念頭:幸好她發育不良,要是換成斯嘉麗,這一下肯定要摔成平胸了。
接連兩個大跟頭徹底把蘇埃倫算老實了,她趴在地上,痛得整張臉都抽起來了。一雙鞋出現在她面前,她被扶了起來。瑞特看着她,嘴角也很抽:“沒事吧!”蘇埃倫蔫頭蔫腦,她的臉算是全丢光了,瑞特的主意也沒法打了,索性惡聲惡氣的怒視着他:“小人!”
瑞特可惡的挑起眉毛:“你不是淑女,為什麽要要求我做紳士?”
蘇埃倫吞了口口水,口氣軟了一半,猶猶豫豫把之前準備好的借口端上臺面:“其實這件事沒我什麽錯,事情是她斯嘉麗自己做下的,我既沒挑唆她,也沒添油加醋。她既然敢做,就該承擔後果,就算傳出去,那也是她應得的報應。何況,我也不準備親口傳閑話。”她弱弱的加上最後一句,其實她是無比想親口到處去講的。
瑞特把手□□褲袋中,“哼”了一聲道:“所以我也不會暴露你卑鄙的小秘密,你可以不用要死要活了。”蘇埃倫怔了一下才明白瑞特是在保證不會說出去,而且他還把她剛才的行為判斷為自殺,而非謀殺。蘇埃倫一下子開心了,勾搭瑞特還有望,自己的秘密也不會暴露,太好了!
瑞特無語的看着面前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奸笑的小女孩,心想,一個畏畏縮縮的老男人罷了,被搶走應該歡天喜地才對,怎麽至于鬧出這麽深仇大恨來。他搖搖頭,深覺和上流社會的女人打交道實在費力,像斯嘉麗那樣大膽火爆什麽都放在臉上的才好呢。瑞特盤算着,索性今天就不回瓊斯博羅了,留在這裏參加舞會,等斯嘉麗醜聞曝光之後站出來保駕護航。這麽一想,沒多久蘇埃倫也該成為他小姨子了,瑞特對她的不滿就更減了三分,心裏還覺得這麽一個沒什麽頭腦還偏要玩陰謀詭計的小女孩也挺可愛的,特別是她耍心眼兒的根源在男朋友身上,讓瑞特不禁感嘆奧哈拉家的姑娘對待愛情還真是執着大膽啊!可惜偏偏一腔癡情都許錯了人,一個阿希禮,一個弗蘭克,合一塊兒也配不上她姐妹一半啊!他自己是中意斯嘉麗的,也信心十足能手到擒來,就是不知道将來哪個有福的能消受蘇埃倫這個有點小奸猾有點小陰險卻膽子小腦子瘦的小笨妞了。
作者有話要說: 蘇埃倫給自己找了個大麻煩,瑞特把斯嘉麗丢臉的帳算到她頭上了,這将使得她在日後追求瑞特的道路上吃足苦頭。
☆、退路與誤解
計劃沒有變化快。
瑞特深覺這句古老諺語就是專門給他準備的——他剛對蘇埃倫産生了認同的悸動,就發現她在背地裏玩上不了臺面的花樣;他剛對斯嘉麗動了心想效仿英雄救美,結果美人就着急忙慌的給自己找好了一個頭腦發昏的騎士。
伴随着全縣小夥子們亢奮于戰争開始的喧鬧,查爾斯漢密爾頓像匹脫缰的野馬似的闖到人群中央,用全莊園都能聽到的高亢嘹亮聲音激動的大喊道:“斯嘉麗小姐答應我的求婚了!而且她慷慨的同意在我加入南卡羅來納加入韋德漢普頓兵團前舉行婚禮。哦,尊敬的奧哈拉先生,請您答應将愛女下嫁與我,請允許我以‘父親’之名向您問好。”不敢妄想的愛情變成現實,使得查爾斯整個人煥發生機,連經常結巴的口才都變得流利而動人。傑拉爾德本身就被戰争激動得坐卧不寧,再聽到最寵愛的女兒給自己選中了這麽好的夫婿,他怎麽能在戰機已發時給這對青年戀人擋路呢?更何況,斯嘉麗動作夠快,現在姑娘們和塔爾頓太太都還緊張的圍繞在埃倫的病榻前,根本來不及四處宣揚她丢臉的故事呢。
只是可憐今日倍受打擊的埃倫,好容易掙紮着醒過來想抓着女兒好好談談教養問題,結果滿屋子人愣是不知道斯嘉麗什麽時候出去的。方丹大夫忙活埃倫,小方丹大夫照料梅蘭妮,塔爾頓太太想頭拉磨驢似的拉着大女兒團團轉圈,商量要不要說斯嘉麗,還是替埃倫保守顏面。結果,她們商議的中心呢,悄悄擡眼皮看看沒人注意,果斷——溜了。
斯嘉麗滿心惶恐的一溜小跑,直到聽不見內廳裏成群女人叽叽喳喳的聲音才慢慢停了下來,怒氣和驚恐一過,為數不多的理智也漸漸回了籠。直到這時候,她才清醒的意識到這番舉動的嚴重後果必将全部由她來承擔了。她不但永遠失去了阿希禮,而且他從此還會恨她,每次看見她都會記起她曾在根本沒得到他鼓勵的情況下就要将自己的委身于他還被大家聽個正着,使他清白高潔的形象岌岌可危。至于斯嘉麗自己的形象,她就是再天真也知道從今而後閨譽和名節已經與她無關了。
“我像霍妮威爾克斯一樣下賤了。”她突然這樣想,并記起每個人,首先是她自己,曾怎樣輕蔑地嘲笑霍妮的鹵莽行為。她仿佛看見霍妮吊在男人膀子上那種讨厭的扭捏作态,聽見她那愚蠢的嗤笑聲,這越發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