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兒,因此她破例決定,暫時不帶卡麗恩回家,和她一起在這裏等到午睡起來吃完晚飯,看着舞會開始再離開,她相信這麽長的時間內自己一定可以找到機會委婉的勸導斯嘉麗。同時,她延長留在這裏的時間也可以好好安慰一下可憐的蘇埃倫,今天一整天她都不快活——弗蘭克圍着斯嘉麗獻殷勤;她身邊的男伴又是一個無所顧忌的狂徒,完全不受歡迎;人們大談戰争也把她吓壞了,埃倫看着悶悶不樂倚在床頭的蘇埃倫,充滿憐愛。坐在另一邊的卡麗恩倒是顯得開心了很多,埃倫一直不答應讓她參加舞會,可是現在看來,她似乎改變主意了,卡麗恩做夢似的幻想起也許今晚可以留在這裏和布倫特跳舞的美好場面了。
斯嘉麗一臉叛逆的厭煩被黑媽媽毫不留情的領上樓的時候還在發牢騷:“為什麽非要午睡?我并不累。”嚴厲而固執的黑媽媽毫不客氣動手拔掉了她的大裙子,一邊低頭給她解襯裙的腰帶,一邊壓低聲音教訓她道:“我說過無數次了,斯嘉麗小姐,有教養的姑娘都要睡午覺的,在這種場合,你的行為和舉止都要像埃倫小姐的女兒才可以。”斯嘉麗沒有看到坐在遠處照顧興奮的小臉通紅的卡麗恩午睡的埃倫,因此滿不在乎的頂撞回去:“我們在薩拉托卡的時候,我就從來沒看到北佬姑娘午睡過。”她不耐煩的踢掉左腳的鞋子,同時毫不淑女的曲起右腿,劈手拔掉另一只舞鞋重重撇在地上,臉上滿是挑釁。黑媽媽更不客氣的頂回來:“那你也應該看到,今天的舞會上可沒有北佬姑娘。”說完,“哼”的撅起了厚厚的嘴唇,抱着被斯嘉麗揉成一團的衣服到隔壁房間去整理了。
每一次斯嘉麗的出現都能激發蘇埃倫的痛恨,這一回當然不例外,當斯嘉麗坐在她眼前晃來晃去的時候,剛才受到的驚吓立馬不治而愈了。一想到待會兒她為斯嘉麗精心準備的報複,蘇埃倫就沖動了忘掉了不遠處的埃倫,嚣張的走到斯嘉麗跟前,用力戳她的痛腳:“阿希禮今天是怎麽回事?斯嘉麗,他一眼都沒有看你。”蘇埃倫揚起下巴,口氣惡意的愉快。
斯嘉麗果然動怒,“噌”的一下從躺椅上竄起來,高昂着頭直視原本就比她高出不少、現在更因為高跟舞鞋的關系害她只能瞪到下巴的蘇埃倫:“你少管閑事!”斯嘉麗滿臉譏諷:“你還是好好想想該怎麽保住你那個黃胡子的肯尼迪吧,他今天有理睬你嗎?”蘇埃倫不理會這個挑釁:“你一直對阿希禮賊心不死,可是他今天晚上就要宣布訂婚了,所有人都知道。”蘇埃倫的口氣沖的斯嘉麗險些挑起來。她像只被激怒的野貓一樣從喉嚨裏發出“呼嚕嚕”的低吼:“你也就知道這些了,像你這種連自己的男朋友都保不住的家夥能懂什麽?”斯嘉麗一直讨厭蘇埃倫,認為她是一個喜歡抱怨且自私的讨厭鬼,如果不是埃倫管得嚴,她都不知道會打她多少耳光。而現在,她又一次叫她忍無可忍了,斯嘉麗惱羞成怒,劈手扯住蘇埃倫一绺懸在肩膀上方得意洋洋飄蕩的卷發,用力一拉。
蘇埃倫痛得尖叫,捂着頭皮一時顧不上還手。幸好她沒還回去,因為下一秒,眼含薄怒的埃倫突然出現在兩人中間,斯嘉麗大驚失色:“媽媽,你怎麽在這兒?”按照常理,埃倫這時候應該回家了才對,怎麽會還留在這裏?天不怕地不怕的斯嘉麗唯一害怕的就是讓埃倫對她失望,她一直把她看做一種有別于人類中其他人的神聖人物。在還是小孩子的時候,斯嘉麗就把母親和聖母馬利亞混淆在一起了,如今她已長大成人,也看不出有什麽理由要改變這種看法。對她來說,埃倫代表着只有上帝或一位母親才能給予的那種安全可靠的保證。她認為她的母親是正義、真理、慈愛和睿智的化身,是個偉大的女性。在所有的女人中,埃倫是唯一獲得她尊敬和愛戴的,因此她從來都只在埃倫跟前顯示自己最好的一面,而将她的大膽妄為掩藏起來,并且克制着自己的脾氣,表現得如母親所希望的那樣性情溫婉、貌似莊重、柔順而沒有絲毫主見,一副看起來只要埃倫稍稍蹙眉就會羞愧的流下眼淚。
可是今天這個倒黴的上午,讓她所有的僞裝全都化為烏有了,她還不知道埃倫對她上午那番露骨的和男人調情也極為不滿,但是她欺負蘇埃倫的舉動卻無可掩飾的被埃倫看了個正着,而她一貫是看不得女兒們中間有這種不文雅的不友愛行為的。聯想到不久前斯嘉麗還肆無忌憚的迷惑弗蘭克肯尼迪,埃倫不由得深想,是否斯嘉麗和蘇埃倫之間很早就有了某種不可調和的芥蒂?
埃倫難得的板起臉來:“斯嘉麗,穿好衣服過來一下,我要和你談談。蘇埃倫,親愛的,疼嗎?”埃倫伸手輕撫蘇埃倫捂着的地方,撥開濃密的深栗色長發細細查看了一下:“看上去不太嚴重,好了,擦擦眼淚,不要撅着小嘴了,對,親愛的,笑一笑,你笑起來非常漂亮,現在,讓迪爾茜服侍你去午睡吧,和卡麗恩一起怎麽樣?”蘇埃倫收起剛才随機應變擠出來的淚花,故意表現自己對妹妹的關愛:“卡麗恩已經睡着了吧,我現在過去會打擾到她,我還是去霍妮和愛麗斯芒羅那裏吧。”兩個同樣在今天被斯嘉麗奪走了男友的姑娘将會是她接下來計劃的重要媒介,蘇埃倫已經為此準備了一個月了,她相信,這個計劃絕對不會像今天搭讪瑞特那樣失敗。
埃倫聽了果然十分高興,蘇埃倫關心愛護卡麗恩,對別的姑娘也親切友善,這是她喜歡看到的,尤其是對比剛才斯嘉麗的粗魯和暴躁,這讓她一直以來最為偏愛斯嘉麗的心不由得分了一些給蘇埃倫,這對蘇埃倫來說可是個意外的驚喜了,她的計劃裏并沒有這個環節,但這不妨礙她為此激動。雖然在對女兒們的教育問題上出現了很多這樣那樣的意外和失敗,但是作為一個母親,埃倫在女兒們心目中的地位一直都堪比聖母瑪利亞,在這一點上,斯嘉麗、蘇埃倫和卡麗恩三個性情截然不同的女孩兒難得的統一。
蘇埃倫高高興興的扭着腰朝霍妮和愛麗斯芒羅走去,兩個人都很歡迎她的到來,她們叽叽喳喳的笑鬧着,在大床上騰出一塊地方給她,熱情的拉她躺下,并排枕在松軟的抱枕上談笑,并在蘇埃倫的有意引導下,無法自已的表現出了對斯嘉麗的怨恨和不屑。
被怨恨和不屑的斯嘉麗正緊張的揪着裙擺,思考着待會兒要怎樣忽悠埃倫才能得到原諒,埃倫對她來說太重要了,甚至可以和阿希禮相提并論。看着嚴肅的示意她跟上的埃倫,斯嘉麗今天第一次把阿希禮從腦海中清除,再也顧不上想了。
作者有話要說:
☆、挑撥與誘導
埃倫對斯嘉麗非常寵愛,她是她的第一個孩子,也是她傾注了最多心血的結晶,特別是一直以來斯嘉麗的信用度和形象值都很好,因此她一哭,埃倫很快就心軟了。她主動給斯嘉麗找了借口:這孩子只是精力旺盛罷了,她性格活潑,模樣也嬌媚,會吸引很多小夥子的注意是正常的,她年紀還很小,想要選擇一個完全合乎心意的如意郎君無可厚非,畢竟女孩子最重要的大事就是嫁人,等她結了婚,就會好了。
斯嘉麗見埃倫松口,暗自安心,并十分得意。可是下一秒,埃倫就破壞了這種得意:“這件事就算了,但是你要注意,以後不要去和那些已經有了女友的小夥子們玩鬧太過,尤其是妹妹的情人,就更要回避一些了。另外,你今天對蘇埃倫的态度我很不喜歡,親愛的,你太過分了,淑女怎麽可以對別人無禮的動粗?何況那還是你的妹妹!”
斯嘉麗在心中咬牙切齒,狠狠給蘇埃倫又記上一筆,下次找個埃倫看不見的機會,她一定要狠狠甩她早就想打的一巴掌不可。當然,這種負面情緒她是不會展現在埃倫面前的,于是,她“慚愧”的低聲啜泣,一言不發,低着頭,一副不敢面對埃倫的膽怯和懊悔,抽動的肩膀頻率又快幅度也大,看得埃倫手足無措,不知道該不該繼續教訓斯嘉麗,還是就此打住。
很快,埃倫就不需要猶豫了,因為斯嘉麗幫她做出了選擇,憑借着埃倫從來就不了解的另一面,斯嘉麗完美的裝出了一副嬰兒般天真爛漫的表情,掩飾起自己精明的心計,向埃倫忏悔她對于自己一時沖動的悔恨和不能原諒自己,埃倫輕易上當了,溫柔的寬恕了她,還主動開解她不要過于自責,但是對于要求斯嘉麗給蘇埃倫道歉這一點,埃倫毫不妥協,最後,斯嘉麗只好找借口說現在她已經午睡了,不如等下午起來以後再說,免得打擾她休息為由,埃倫接受了,溫和的讓斯嘉麗上樓休息,自己也穿過走廊,朝威爾克斯家特意為太太們準備的休息室走去,按照南方的習慣,在午睡時間,太太們和小姐們通常是分開在不同的屋子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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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嘉麗屏住呼吸躲在門後,确定埃倫轉過走廊才放松下來,她認為埃倫一定會像過去那樣,安靜的到房間裏去午睡,因此,她大着膽子溜出門,踮着腳尖跑過穿堂,動身下樓去。她不知道,埃倫因為尴尬于斯嘉麗上午膽大妄為的做法而猶豫着不想到太太們中間去,生怕會聽到有人批評斯嘉麗,如果那樣的話,她不知道自己是應該道歉沒有教育好女兒還是優先維護女兒的閨譽。其實她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自從十八年前她嫁到這裏以後,就成了全縣最受尊敬的一位鄰居,縣裏的所有人都認同她是一位節儉而溫厚的主婦,是一個賢妻良母,尤其是在同樣備受尊敬的威爾克斯太太過逝之後,埃倫完全成為了當之無愧的第一太太,其他人就算不喜歡斯嘉麗,也絕對不會因此而歸咎于她,如果這時候埃倫上樓去,她們非但不會在她面前指責斯嘉麗,反而還會找出不少贊美來誇獎埃倫把女兒教育得好呢,例如今天蘇埃倫那番別出心裁的發言。不過這一點,無論是埃倫還是斯嘉麗和蘇埃倫都想不到,因此,埃倫沒有去午睡,而是轉了個彎下樓到花園裏去散心;斯嘉麗繼續冒險進行她今天的大計劃,并一廂情願的認為只要她能和阿希禮結婚,那麽即使是私奔,埃倫也會原諒她并祝福她;蘇埃倫也在有條不紊的進行着她的計劃,鼓起三寸不爛之舌拼命煽動霍妮和愛麗斯以及其他十幾個姑娘對斯嘉麗的不滿,好達到她揭穿斯嘉麗今天的醜行的目的。
反常像病毒,一個傳染一個,從斯嘉麗開始,埃倫、蘇埃倫都接二連三的違反了常态。埃倫沒有去午睡,一個人悄悄下樓去參觀早就熟悉了的玫瑰園和噴水池,以不打擾別人為最高目标,可樓上蘇埃倫卻致力于讓所有姑娘今天都沒法午睡。午睡本是南方的一種習慣,在從清早開始到晚上舞會結束的全天性集會中,尤其是必不可少的。以往,開頭半小時姑娘們總是閑談說笑,然後仆人進來把百葉窗關上,于是在溫暖的半明半暗中談話漸漸變為低語,最後歸于沉寂,只剩下柔和而有規律的呼吸聲。但是今天,蘇埃倫的高談闊論讓所有姑娘們都同仇敵忾到無法靜心入睡。
卧室裏傳來無休止的低聲細語,時起時落,中間插入一陣陣尖利而得意的笑聲,笑聲的主人也是這個家的主人,之一——自信到爆棚壓根不相信幾個小時之後自己那位幾乎等同于訂婚了的男朋友就要昏頭昏腦的栽進斯嘉麗的懷抱到死爬不出來了的霍妮。
“喏,你們都看見的,她可真行啊,把野餐會上的每一個男人都追到手了,甚至那位肯尼迪先生——他還是她妹妹的男朋友呢。我可從沒見過這號人!”蘇埃倫被這話刺激的不輕,雖然她早就懶得搭理弗蘭克了,可是也不想聽到別人說她看不住自己的男朋友,“她今天追求的更多的可是查爾斯。”蘇埃倫不假思索反駁回去。霍妮聽完,非但沒有不高興,反而有點難為情地格格笑起來:“她白費力氣罷了,你們都知道,查爾斯和我——”她技巧的停頓下來,等着其他姑娘的恭維
“你們真的?已經确定了嗎?”果然,好幾個聲音都顯得非常興奮。
“唔,別跟任何人說,姑娘們——還沒有呢!”接着又是格格的笑聲和彈簧床架嘎嘎的響聲,似乎有人在拼命朝霍妮身邊擠。旁邊床上的梅蘭妮也低聲符合,大致是說她多麽高興霍妮将成為她的嫂子。
“嗯,我可不高興讓斯嘉麗當我的嫂子,她是我見過的第一號浪蕩貨,”這是赫蒂塔爾頓着惱的聲音。“但是她跟斯圖爾特已經等于訂婚了。布倫特說她對他一點也不在乎。當然,布倫特也是很喜歡她的。”她一時生氣,完全忘了印蒂亞就躺在梅蘭妮的旁邊。兩年前,斯圖爾特曾經在雙方家庭和全縣的贊許下追求過印蒂亞威爾克斯,并且成功的使印蒂亞完全愛上了他。結果,在去年夏天于瓊斯博羅召開的政治講演會上,他突然前所未有的發現了斯嘉麗的迷人魅力,從此一頭墜入情網,和他的孿生兄弟布倫特一起,把他們曾經全心全意追求過的印蒂亞威爾克斯和來自洛夫喬伊的萊蒂芒羅都遠遠抛在了腦後。可憐印蒂亞,因為母親去世的關系,不得不操持起大部分的家務,整天忙得團團亂轉,導致除了主動追求她的斯圖爾特之外根本沒有機會去結交其他男朋友。她原本就不美,長着不灰不白的頭發和稀疏的眼睫毛,以及一個顯得性情固執的下巴,在斯圖爾特變心之後更加沉默寡言,以至于年已20卻仍然無法出嫁。不過沒有人知道她是否因此而怨恨斯嘉麗,因為威爾克斯家的人都是不動聲色的高手,即使她對此懷恨在心,也絕不露出絲毫痕跡,仍然一如既往地用那種稍覺疏遠又頗為親切的态度對待斯嘉麗,讓人完全摸不清她心裏到底作何感想。
梅蘭妮即使常住亞特蘭大也不影響她對未來小姑的感情動向無比了解,她見赫蒂說的直接,忍不住輕輕去拉她的手臂,怕她會傷害到印蒂亞的感情。赫蒂反應也很快,一發現說錯了立馬轉移話題,談起即将訂婚的薩利芒羅來,可是這仍然避免不了提到斯嘉麗,因為薩利的男朋友也在今天的燒烤宴上出盡了洋相,只為了能擠到斯嘉麗身邊去。
不甘寂寞的霍妮用故作神秘的口氣說出了蘇埃倫最想聽到的重點:“要我說,只有一個人是她中意的。那是就阿希禮!”這話好像一顆炸彈,在姑娘們中間産生了強烈反響,一時間,低聲細語混作一團,有的在提問,有的在打岔,有的不相信,更多的人則是在表達鄙夷。蘇埃倫不得不承認,盡管霍妮在對待男人的問題上完完全全是一個懵懂的傻瓜,一個可笑的笨蛋,可是她對別的女人卻有有一種天生的女性的直覺,這使得她對斯嘉麗的評價分毫不差。
這時傳來梅蘭妮的聲音,不大不小,但清清楚楚的蓋過了所有其他人的議論聲,她那略帶責備的口氣顯得平和而有分寸:“霍妮,你知道事情并不是那樣。這樣說多不厚道呀!”
“就是那樣嘛,梅蘭妮,只要你不總是把那些實在沒有什麽好的人當好人看,你就會明白了。”霍妮的口吻和內容一樣尖酸,卻直擊重點,“至于我,我還巴不得就是那樣呢。那會夠她受的。斯嘉麗奧哈拉平時的一舉一動一直都是在制造麻煩和争奪別人的情人。你很清楚她從印蒂亞身邊搶走了斯圖亞特,可她自己并不要他。今天她又想搶肯尼迪和阿希禮,還有查爾斯——”
梅蘭妮徒勞的試圖勸說她未來的小姑不要偏激:“她只是太活潑了,她那麽迷人,男人們自然都圍着她轉。”
薩利芒羅對梅蘭妮的寬厚十分無奈:“哦,梅蘭妮,你真是太好了,但是你沒看到斯嘉麗在追你的哥哥查爾斯嗎?而他是霍妮的男朋友!”
梅蘭妮急忙挽住霍妮的手安慰道:“哦,沒有的事,霍妮,斯嘉麗只不過是太活躍罷了,查爾斯當然是你的,亨利舅舅早就已經在計劃你們的婚禮了。”
霍妮趾高氣揚:“那是當然了,像斯嘉麗那種女人,男人們只會跟她玩玩兒,拿她開開心罷了,不會真的娶她的。”
梅蘭妮見她說的過火,急忙拿話攔回來:“你這話說的太刻薄點兒了!”霍妮可不服氣這個批判,張口就要反駁。蘇埃倫一見火候已到,立刻提出了她早就想好的方案:“這種事我們再怎麽争論都無濟于事啦,如果真想知道男人們是怎麽看待她的,那何不直接去問他們?”
這個提議的誘惑力太大了,姑娘們全都興奮的不得了,真的,她們還從來不曾問過男人們是怎樣看待斯嘉麗那種浪蕩的女人的呢,女孩子們在面對男人的時候,往往會使用相同的手段,即誇獎別的女孩子,以此來博得為人寬容善良的美名。而男人們呢,每一次都表現出真的相信她們有那麽可愛和寬宏大量,可事實上到底是不是如此呢?沒有人知道。而姑娘們最好奇的就是那些不知道,現在,蘇埃倫的提議為她們提供了一個絕妙的借口。
不等正直的梅蘭妮提出抗議,最愛看熱鬧的赫蒂一口拍板:“好,我們就去問他們。我來負責布倫特怎麽樣?”這回她記住避開斯圖爾特了,而且她還提出了一個不會讓姑娘們有失體統的好方法——去問自己的哥哥,妹妹好奇哥哥的戀情順理成章。
霍妮立刻響應:“那我去問阿希禮,印蒂亞,你也一起來嘛!”印蒂亞側身枕着自己的胳膊,不置可否。興高采烈的霍妮繼續分配任務:“梅蘭妮,你負責查爾斯。”梅蘭妮搖頭:“不,不要這樣,這不好。”可惜沒有人采納她的建議,大家都興致勃勃的聽不進去反對。幸好斯嘉麗唯一的朋友凱瑟琳不在這間屋子裏,要不然她們的計劃一準兒破産,而令蘇埃倫放心的則是卡麗恩也不在這裏。
八卦的熱情促使姑娘們行動敏捷,她們互相幫助着穿好費事的大裙子,兩兩相對着整理頭發,梅蘭妮認為這十分不妥,焦急的起身攔這個勸那個,卻都不奏效,還被霍妮和赫蒂半強迫着穿戴起來。無奈的梅蘭妮只好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印蒂亞,希望她可以作為女主人出來發言,然而印蒂亞仍舊一言不發,只是當她被芒羅家和方丹家的姑娘們拉着半推半就下床更衣的時候,看似随意的低聲提醒興奮不已的姑娘們要注意隔壁房間的黑媽媽們。至此,梅蘭妮徹底沒轍了,只能少數服從多數了。
她們成群結隊的踮起腳尖溜出房間,一邊要提防那些目光犀利的黑人保姆,一邊要小心不要吵醒隔壁房間午睡的姑娘們,還要當心不要碰上威爾克斯先生,以免到時候無法解釋她們為什麽不老老實實的午睡而是在房子裏到處溜達。不過這個險值得一冒,特別是當她們集體看到斯嘉麗提着裙擺,鬼鬼祟祟的跟在剛剛才給好些提早離去的太太和孩子們送別回來的阿希禮身後,神神秘秘的叫住他,并飛快的把他推進大廳對面藏書室,還欲蓋彌彰的關緊那兩扇從來都敞開的大門之後,每一個姑娘都無法自已的燃燒起了熊熊的八卦之魂。今天,要有大新聞了!
作者有話要說: 說明一下為什麽姑娘們會正好看到斯嘉麗向阿希禮表白的一幕哈,原本蘇埃倫挑撥其他人是想等斯嘉麗被阿希禮拒絕之後去看她笑話,可是因為埃倫叫走斯嘉麗進行繼續教育耽誤了不少時間,從而導致蘇埃倫原本掐算好的劇情錯位了,就從事後看笑話變成了奸情直播,斯嘉麗生平最難堪的時刻将再也不是秘密,她那些大膽的、狂放的、不符合當時社會要求的、事實上就算在現在公開搶奪別人未婚夫還侮辱人家未婚妻也不道德的卑劣行為将會展露在所有人面前,讓她的真實性格(那些自私、貪婪、任性、刻薄)無所遁形,但同時,她的勇敢和堅強以及随機應變的迅捷反應能力也會初露鋒芒。
☆、私情與曝光
藏書室裏半明半暗,因為要擋陽光,把窗簾放下來了。那間四壁高聳的陰暗房子裏塞滿了黑糊糊的圖書,這使斯嘉麗感到一陣煩躁的壓抑。要是在平時,讓她自由選擇一個約會地點的話,她是決不會選這種房間的。斯嘉麗憎惡讀書,厭煩學習,反正在北佐亞,人們并不以缺乏高雅的傳統文化教育為恥,只要在那些在他們認為重要的事情上學得精明就行了。對男人來說,他們心目中所關注的事,就是棉花種得好,騎馬騎得好,打槍打得準,跳舞跳得輕快,善于體面地追逐女人,像個溫文爾雅的紳士一樣喝酒。而對女孩子來說,就是如何優雅的跳舞,高傲而不乏順從的接受男人們的求愛。或者還可以分得更細致一些,例如斯嘉麗最擅長的那些——懂得怎樣微笑才能使那兩個酒窩輕輕抖動;怎樣扭着腰肢走路才能讓寬大的裙子迷人的搖擺;怎樣首先仰視一個男人的面孔,然後垂下眼來,迅速地扇動眼簾和小扇子一樣又長又濃密的睫毛,好顯出自己是害羞的略帶地顫抖似的……在這些事情上,斯嘉麗掌握的流利而圓滑,堪稱個中楚翹,她為此而驕傲不已,并越發覺得上學讀書是件滑稽可笑的事情。因此,自從去年離開費耶特維爾女子學校以後,斯嘉麗就再也沒摸過書本了。書本多了只能給她一種帶着難以克制的厭惡的壓迫感,就像那些喜歡大量讀書的人給她的感覺一樣,但是阿希禮除外。斯嘉麗喜歡他的一切,包括他那些古怪的、讓她難以理解的愛好和習慣,他身上那些她所無法理解的東西只會使她更加愛他,他那種克制謹慎的态度只能鼓勵她下更大的決心去把他占為己有。
斯嘉麗小心的把門掩上,但是自作聰明的留下了一道不明顯的細縫,因為那道門是從來不關的,她擔心完全關閉會讓可能路過的威爾克斯家總管或者仆人們疑惑,進而愚蠢的打開門破壞她的好事。她的設想本來可以是明智的,但是今天卻注定悲劇,因為這道原本供她觀察外間動向的細縫,成了姑娘們發掘她真面目的最直接渠道。
“斯嘉麗!”莫名其妙被拽進來的阿希禮有些疑惑,他微笑着掀開簾子去查看牆角和其他可以藏人的地方,“你在這裏躲誰呀?”他笑微微的看着斯嘉麗,好像看着一個淘氣的小妹妹:“查爾斯還是塔爾頓兄弟?”他的口氣帶着縱容和溫柔,讓斯嘉麗的耳朵轟然嗡鳴,她的心跳劇烈的快要沖破胸膛了,她站在那裏,陷入一種狼狽不堪的境地,哽塞着發不出聲音來。她是那麽的激動,因為阿希禮已經注意到有那麽多男人聚在她的周圍了!他在關注着她啊!斯嘉麗渾身顫抖,可是阿希禮卻仿佛沒有意識到她很激動,他站在那兒,眼睛熠熠閃光,那神态讓斯嘉麗深感難以言喻的可愛!她緊張的沒法說話,便伸出一只手來拉他朝屋子更深處走去。他進去了,覺得又奇怪又有趣。
他看着斯嘉麗,她渾身緊張,眼睛裏閃爍着他從未見過的光輝,即使在陰暗中他也能看見她臉上泛着玫瑰似的紅暈。他略微驚訝的提高了嗓音:“你要幹什麽?”話一出口他就察覺到不妥,馬上轉折問起了另一個問題:“你為什麽不和其他女孩子一道在樓上休息?”阿希禮全然不知道,他口中的其他女孩子正在距離他不到五英尺的地方,為了争奪貼近門縫的最佳地理位置幾乎大打出手呢!
阿希禮一面問,一面随意的坐上了一把高靠背椅的寬大扶手,坐定之後的身體自然的前傾,正對着矮了他一頭的斯嘉麗的脖頸,斯嘉麗滿臉的激動緊張讓他覺得新奇,同時,又感到一種本能的恐懼:“怎麽啦?斯嘉麗?有什麽秘密要告訴我嗎?”阿希禮純屬沒話找話,因為斯嘉麗那副渾身哆嗦的樣子讓他忐忑不安。如果可能,他真想推開門走出去,可是多年來的教育禁锢了他的雙腳,他不能把一個有話要和他說的女孩子撇在房間裏自己出去,雖然一刻鐘之後,他後悔的幾乎想自殺。
斯嘉麗的表情夢幻而嚴肅,事情就要像她所夢想的那樣發生了,她腦海裏有許許多多不連貫的思想掠過,可是她連一個也抓不住,所以也編不出一句話來。她只能渾身哆嗦,仰視着他的面孔,不停的低聲喚着:“哦,阿希禮,哦,阿希禮……”
“這是怎麽回事?”阿希禮不自在的扭着身體想躲避斯嘉麗火熱的目光,他生硬的重複道:“是要告訴我一個秘密嗎?”他期盼斯嘉麗能回答“不是”,可是她卻突然開口了,多年來埃倫對她的教誨也同樣突然地随之消失,而遺傳自父親愛爾蘭血統的直率則從她嘴裏脫口而出:“是的,一個秘密,我愛你。”
阿希禮被驚呆了,情不自禁的低聲叫道:“斯嘉麗!”他的口吻帶着嚴厲,帶着驚訝,還帶着告誡,他期盼着斯嘉麗能馬上收回這句話,告訴他只是一個玩笑,可是內心深處的一絲悸動和滿足讓他語氣中的嚴肅大打折扣。
門外,正蹙着秀眉想把執拗着非要趴在門口做不符合淑女形象的偷聽行為的霍妮拉走的梅蘭妮驚呆了,她的一雙小手從霍妮的臂彎裏滑落,無力的垂進深灰色細棉布裙擺的褶皺間,略微晃了一晃,随即,那對情不自禁握緊了的小拳頭被巴掌寬的櫻桃紅緞帶完全遮蓋了起來。
其他女孩子,包括信誓旦旦認定斯嘉麗愛慕阿希禮的霍妮和一手策劃了這場偷聽秀的蘇埃倫也全傻住了,此時,屋中的斯嘉麗堅定的加強表白更似一記重錘,狠狠砸在姑娘們倍受考驗的脆弱神經上:“是的,阿希禮,我愛你,真的。”
霎時間,一陣沉重的沉默,屋內屋外,仿佛誰都不再呼吸了。
這個時候,不得不稱贊奧哈拉家血統的強大,隔着同一道門扉,斯嘉麗和蘇埃倫這一對互視如仇的姐妹竟然不約而同的最先鎮定下來,然後,她們的心念和思想才開始背道而馳。門內的斯嘉麗是平息了自己的顫栗,從胸中湧起一種不合時宜的快樂和驕傲之情。她不禁懊惱,為什麽不早就這樣辦呢?這比母親和黑媽媽所教育她的淑女訣竅要簡單多了!于是她的眼光徑直向阿希禮望去,想從他的眼中看到欣喜若狂或是深情款款。而門外的蘇埃倫就要簡單多了,她一回過神來就全身心的投入到幸災樂禍的喜悅中去了。天啊,她一直知道斯嘉麗和阿希禮之間有什麽,可是卻沒想到會這麽勁爆。斯嘉麗主動表白!她竟然對一個在幾個小時後就要宣布訂婚的男人表白!蘇埃倫亢奮的渾身哆嗦,她真高興煽動姑娘們下樓來,真遺憾沒有召集全縣的人一起來。
門內的兩個人都不曉得外面的風起雲湧,他們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了。阿希禮到底年長幾歲,很快鎮定或者說假裝鎮定下來,他的目光裏流露出狼狽的神色,顯得十分古怪,好半晌,他都一言不發,直到他似乎給自己的臉上罩上了一個很好的面具,一張很假的面具之後,才勉強笑着開口道:“怎麽,你今天贏得了這裏所有男人的心還嫌不夠嗎?”他的笑容既緊張又抽搐,可是口氣卻戲谑而親切,真不愧是連斯嘉麗這種縱橫情場無往而不利的姑娘都能收服的高手,沒有相當過硬的心理素質和反應能力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可惜斯嘉麗看不到他的慌亂,她只會從字面上理解意思——“我心裏一直有你,這你是知道的。喔,好了,不再開玩笑了。”阿希禮狼狽的想結束這段恐怖的對話。
斯嘉麗以為她聽到了自己想聽的,頓時陷入美夢成真的狂喜之中:“哦,親愛的,你的心是我的了嗎?親愛的,我愛你,我愛你……”門外的梅蘭妮突然發出一聲聽不見的啜泣,身子一軟,緊靠在印蒂亞身上朝地面滑去。印蒂亞反應極快的一手撈住梅蘭妮的腰帶,一手按住想要尖叫的薩利芒羅,緩緩蹲下身去。蘇埃倫比她更怕有人出聲打擾斯嘉麗繼續丢臉,因此連忙殷勤的一同扶梅蘭妮滑坐在地,又是忙不疊的拉低聽傻了的赫蒂,又是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