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3)
不少心,辛苦你了。”
喻寶昀搖了搖頭,說:“希望我沒有幫倒忙。”
張英怡又笑了一笑,誇獎道:“你已經做的很好。”
得到張英怡的表揚,喻寶昀一時有點愣神。
張英怡稍稍停頓了一下,并且端正了自己的坐姿,她十分認真的說:“關于心潔拆散你和旬言的事,我想代替她對你說聲對不起。”
喻寶昀聞言感到很詫異。在來的路上,她已告之自己旬言必定是她們之間避無可避的話題,卻沒料到張英怡會放下身段來道歉。
張英怡緊接着又說:“作為心潔的媽媽,我沒有教育好自己的女兒,我也應該對你說聲對不起。”
喻寶昀再次感到極大的驚詫,她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張英怡的道歉,只能木木的喚了聲:“阿姨。”
張英怡輕輕嘆了聲氣,悠悠說:“你和旬言都是好孩子,是心潔的一念之差導致你們分手。我一直知道,旬言在粵誠這幾年拼了命的賺錢是為了想數倍償還當初從我這裏借的錢,但我這幾天才明白他不但是想還債,更是想求得自由身。現在他和心潔已經離婚,你們想結婚生子,我絕不會反對。”
喻寶昀靜靜聽完張英怡的話,心裏有些感動,但她說:“我和旬言已經結束了,不會再重新開始。”
張英怡怔了片刻,說:“你可能不知道,心潔跟我哭訴的時候,說旬言從沒碰過她。雖然這讓我感到氣憤,但冷靜想想,這是心潔自己給自己找的苦,怨不得別人。我現在不是在勸你重新接受旬言,我只是想把事實都告訴你,因為無論是我還是心潔,都給你的人生帶去了很多波折和苦難。我希望從今以後你能在一個完全知情、完全無害的環境下生活,這多少能減輕我對你的負罪感,也能讓你爸爸安心。”
喻寶昀誠懇的說:“您給予了我很多幫助。我從前是有些情緒,但現在長大了,不再被過去牽絆。”
張英怡笑了一笑,說:“旬言也是這麽跟我講的。所以我才說你們都是好孩子,懂得知恩圖報。”
喻寶昀也回了個笑臉。她想起未露面的王心潔,不知道情況如何,于是試着問張英怡:“心潔她?”
張英怡說:“我讓她在房間思過。”
喻寶昀很意外張英怡的這種教育方式,她說:“這幾天發生的事,對她的打擊應該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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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英怡流露出一絲不悅的神情,她說:“她自己交友不慎,現在是惹火上身了。”
喻寶昀同情起王心潔來,她委婉的提醒張英怡:“她一定需要您的關心。”
張英怡顧不上,她說:“需要我關心的事太多了。公司現在一團糟,旬言不能再露面,心潔本來就不是做生意的料子,如今更是指望不上,明天我要親自回去先壓住陣腳。”
喻寶昀驚訝的問:“您的身體允許嗎?”
張英怡借勢說:“寶昀,我很認真的問你一個問題。這個問題,之前我請你爸爸問過你,你當時的回答是不願意,現在我想再問問你,你願意來粵誠嗎?”
喻寶昀愣住了。她想起剛從紐約回來不久時,喻旭良的确問跟她說過張英怡邀請她到粵誠工作,當時她以為這只是喻旭良的一廂情願,他根本沒經過張英怡的首肯,而自己也不可能與旬言共處一個公司,所以直接拒絕了,卻沒想到還真是出自張英怡的意願。如今的情況,她要是答應到粵誠,估計會把王心潔氣個半死。未免引起更大的矛盾,她仍是拒絕:“我不願意。”
張英怡露面失望,但也不強求人,仍打起精神來,笑着說:“我聽說阮紹祁待你很好。”
喻寶昀心中感嘆,覺得自己受到阮紹祁特別對待的這一消息大概是傳遍了整個圈內。她心裏突然有些悵然,發澀的說:“他是個很好的老板,我很慶幸得到他的賞識。不過他馬上就要回總部了。”
張英怡蹙眉疑問:“是嗎?”
喻寶昀點點頭。
張英怡見喻寶昀神情肯定,于是說:“可能是我這幾天一直在忙,沒關注他那邊的消息。”
因為再一次提及阮紹祁要離開的事,喻寶昀的心情也再一次陷入低谷。
從書房出來,她的低落模樣讓旬言、喻旭良以及剛回到家的喻小超都誤以為她與張英怡談天談出了矛盾。
喻旭良急忙迎上去想問問究竟。
喻寶昀未察覺他們的誤會,不等喻旭良開口,她先說:“阿姨可能不太舒服,你上去看看她吧。”又對喻小超說,“你也去。”
兩父子急忙上了樓。
餘下旬言。
他對喻寶昀說:“我送你。”
她點了點頭。
(6)
(6)
這兩日,城市降溫降得很猛烈,人人都裹上了厚重的大衣或是羽絨服,車內空調吹出來的嘶嘶暖風十分幹澀,倒是有了那麽幾分寒冷北方的氣味。
喻寶昀上車後一直安靜。她默默望着窗外那些遠遠近近的霓虹,心中有許多事在翻騰,每一件都沉重。
旬言不願她長時間陷在沉思中無法自拔,也确實想與她說說話。尋了個機會,他問她:“你們聊了些什麽?”
聊天的內容很多,她只揀出一個來說:“她問我願不願意去粵誠。”
他早兩日就曉得張英怡有此意,但他沒有提前告知她。他覺得這個邀請由張英怡親自發出會更好。張英怡問過他的意見,他當時便認為她不太可能會接受這個邀請,而她此時的反應,更像是在再三思索什麽。他疑問:“你猶豫不決?”
她搖頭,說:“我拒絕了。”
他認為這是情理之中的結果,但他也說起:“以她目前的身體狀況,很難堅持長時間的工作。”
她說:“雖然粵誠的情況不容樂觀,但她還是給了你你想要的自由。”
他頓了一頓。車子停在紅綠燈前,他呼了口長氣,說:“我很感謝她的理解。”
她先是稱贊了張英怡:“她比我預想的還要開通”随後又說,“也比我預想的要更加不懂得如何與自己的女兒相處。”
他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教育孩子的方式。”
她輕輕笑了一笑,像是并不贊同。她說:“可她的方式失敗了。不是嗎?”
他在再次發車前看了她一眼。他說:“你很關心王心潔。”
她大方的承認,并說:“因為她失去的東西,我也失去了。或許,她比我失去的更多,而她得到的關心愛護卻比我要少。”
他告訴她:“你爸對她很關心。”
她搖搖頭,認真的說:“但她想要的是她的親生媽媽對她的贊許。不是拿多少錢給她花,也不是給她買很多漂亮的衣服裙子,而是來自于最想親近的人的一種肯定。她一直想要的,大概就只是這個而已。可她不夠聰明,也沒有出落成一個大美人,基本沒有別的天賦,無論怎麽努力都沒辦法得到她媽媽的另眼相看,所以。”她的語速很慢,說到這裏時,特意扭頭看了他一眼,才接着說,“她給自己找了個很有本事的丈夫。她的丈夫很優秀,很快就成為她媽媽的得力助手,很快就幫她贏得了贊許。她小心翼翼的維護着這一座随時可能垮掉的婚姻橋梁,可最終還是免不了失去的結局。她終于明白,只能靠自己,于是她很努力很努力的付出,卻因為急于成功而走向了另一個極端。她跌入了深淵,亟需救贖,而她的媽媽卻讓她面壁思過。”她又笑了笑,不帶任何嘲諷的意思,反而顯得很低迷。她問他:“你不覺得王心潔其實很可憐嗎?”
他有些觸動,聲音裏藏着很大部分的不确定。他說:“可她做錯了。”
她聳了聳肩,靠在座椅上,喃喃說:“也許從來沒有人告訴過她,什麽是正确的做法。”
他有點摸不準她的想法,甚至覺得在每一次與她交談時,自己已很難站到主動的位置,他不想總是被動的接受她的安排與拒絕,他突然喚她:“寶昀。”
她十分警覺的收起了自己的萎靡狀态,旋即調整了坐姿,十分嚴肅認真的說:“旬言,我們真的不可能了。”
他握着方向盤的手稍稍抖了一抖,情緒明顯因她的話而有了波動。
她發覺他的不自如,于是說:“把車停路邊吧。”
他慢慢改變車道,行駛到最右邊,把車停在高大的路燈下。
他希望她能明白,已經沒有任何人會成為他們之間的阻礙。他急切的告訴她:“他們已經知道我們以前的關系,不會反對我們重新開始。”
她卻說:“可我和你早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人。別人的反對或是贊成,不會對我的決定産生任何影響。”
他看着她,指望從她的眼底裏找出一絲猶豫,他想要從她的一絲猶豫中尋求機會,可她的眼神決絕而堅定。
她溫柔的說着:“我們過去的确有過很美好的一段時光,雖然前些年我從內心抵觸過那些和你有關的點滴,但後來我想通了,發覺即便心存不甘和怨念,也不應該抹殺掉曾經的斑斓色彩。因為在那個時候,我們對彼此的感情是真誠的,在我們相愛的時間裏,我們全心全意的付出過,這對我們來說,就是最大的幸事。”
難受的感覺湧上他的頭頂,沖得他大腦發堵,耳邊盡是嗡嗡的雜音,一時間辨不清身處何地。
她并不着急催促他,而是安安靜靜的等待他接受這個事實。她想這會是自己最後一次跟他談論屬于他們的結局。
時間滴滴答答而過,車內膠凝的狀态漸漸散去。
她見到他臉色慢慢恢複了常态,才接着說:“旬言,人生想要事事都不留遺憾,太難了。”
他一直緊繃着的情緒終于洩下了氣,整個人變得十分疲軟。其實從她第一次說與他‘沒有将來’時,他就知道他們是真的不會有‘将來’,只是他不想輕易接受這個結局。五年前,他因為不夠堅持而失去了她,五年後,他想試着堅持、再堅持,看能不能挽回她。可是現在的她,心裏已經沒有了他的位置。他十分難過,也有點鬼迷心竅,不顧情理的問了她一句:“你真的愛上阮紹祁了,對嗎?”
她心底傳出‘咯噔’一聲輕響。她從來都是回避這個問題的,甚至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連自己也想騙過去,不過在這既已失去了與阮紹祁長相厮守的機會的時刻,她突然很想大方的承認自己的感情,也真的大方的回答了他:“對。我愛上阮紹祁了。”
一句話,幾個字。将人人都看得出的秘密脫口而出,她感覺如釋重負。而之後則是很長久的沉默,心中悄悄的在嘶喊,卻不能讓痛楚浮現在臉上。
喻寶昀回到家中已快十二點。她以為大家都休息了,沒想到外婆還坐在客廳裏看電視。
屋內只有電視屏幕的光亮在閃動,音量開得很小,與其說外婆是看電視,不如說是怕寂寞所以讓電視裏頭的人陪陪自己。
喻寶昀打開沙發旁的落地燈,溫柔的問外婆:“這麽晚了,你怎麽還沒睡啊?”
外婆本是懶洋洋躺在沙發上的,這時調整了姿勢,換成癱坐着。她說:“我八點鐘就上床,已經睡了一覺起來了。”
喻寶昀笑了一笑,問她:“你餓不餓?”
外婆也笑了一笑,告訴她:“廚房給你留了湯。”
喻寶昀一臉的高興。她到廚房把人參烏雞湯熱了一熱,然後端到客廳來喝。半碗下肚,她滿足的嘆道:“這人參真香。”
外婆十分随意的看了她一眼,也十分随口的說:“人參是你老板送的。”
喻寶昀怔了一下,不由自主的放低了湯碗。她問:“什麽時候的事?”
外婆說:“就我住院那段時間。他每次都拎着大包小包的來,裏面有很多是煲湯的名貴藥材。估計夠我們一家喝到明年夏天了。”
喻寶昀低低應了聲:“哦。”,然後繼續喝湯。
外婆見她語氣突然沉緩了,于是看着她,問:“他還沒從美國回來嗎?”
喻寶昀搖搖頭。
外婆又問:“他什麽時候回來啊?怎麽還不回來呢?”
喻寶昀把湯喝完,将湯碗放置在茶幾上,不慌不忙的從紙巾盒裏抽了紙巾出來擦好嘴,才徐徐說:“他要結婚了,會留在美國。”
外婆大吃一驚,像機關槍似的連續發彈:“結婚?你小姨不說他和他的未婚妻分手了嗎?還信誓旦旦跟我說你和他在搞地下情。他怎麽又要結婚了?是和誰結婚?”
喻寶昀連忙否認:“哎呀,你別聽小姨胡說八道。我和他沒有談戀愛。”
外婆一臉的不相信,她說:“我牙口是不好,可眼睛火亮火亮的,你別想蒙我,老老實實給我交代清楚。他是不是劈腿了?”
喻寶昀覺得頭大,說:“劈什麽腿呀!我跟他真的沒談戀愛。”她否認的時候心裏亦是五味陳雜,頓了頓,說,“這些一時說不清。”
外婆不肯就這樣晃過去,她說:“一時說不清,你就慢慢跟我說啊。我年紀大了,睡不了那麽多覺。你從最開始說,我聽着。”
喻寶昀看着外婆,不知怎的,心裏的難過一下子湧到了喉嚨眼,即刻就将她的鼻腔刺得又酸又痛。她差點就要落淚,急忙将目光瞥向別處,聲音哽咽的表示:“我不想說。”
外婆見狀,十分心疼,輕輕撫摸起她的胳膊,細聲問:“我的小寶昀傷心了?”
喻寶昀飛快的擦掉跌落出眼眶的眼淚,然後咬了咬唇,将難過勁狠狠憋了回去。她重新看着外婆,回答說:“是傷心了。”
外婆嘆道:“你把自己藏的太深,一般人可看不出你傷心。”
喻寶昀有些倔強的說:“傷的是自己的心,不能讓別人看到。”
外婆突地笑了一笑,搖搖頭說:“你啊你,故作堅強的本事,真是跟你媽媽一模一樣。”
喻寶昀認為:“我比媽媽想得開。”
外婆反問:“既然想得開,幹嗎還要偷偷的難過?怕被別人知道,還是怕被他知道?”喻寶昀沉默不語。
外婆笑着說:“其實啊,你的小秘密早就飛出你的心底,寫在你臉上了。”
喻寶昀曉得是這麽回事,卻不願意承認:“才沒有。”
外婆卻轉換到別的話題,要求:“跟我說說你和他的事。”
喻寶昀噘起嘴抗議:“外婆,我現在很難過!你還要挖我的傷心事,會不會太過分了一點啊?”
外婆又問:“你喜歡他什麽呢?”
喻寶昀哭笑不得,嘆了聲氣,幽幽說:“他馬上要有太太了,無論我喜歡他什麽,都已經不重要了。”
外婆說:“重要呀。當然重要。你把自己對他的喜歡一樣一樣說出來,說出來之後就會發現他和別的男人其實沒有太大的區別,或許有些地方還比不上別人呢。”
喻寶昀不肯:“我不想把他和別人作比較。”
外婆蹙起眉頭,認真想了想,說:“要不你去搶婚吧?我給你買機票。”
喻寶昀噗嗤一笑,說:“你以為演電視劇呀。”
外婆認為:“說不定他在等着你去搶婚。”
喻寶昀搖頭。
外婆說:“甜品店開了這麽多年,我見過的男男女女數都數不清,誰對誰真情、誰對誰假意,我兩眼就分得出。他對你啊,絕對是真心的喜歡。”
喻寶昀看了外婆一眼,又靜了片刻,然後說:“他結了婚才能留在紐約,留在紐約才能離他的夢想更進一步。”
外婆天馬行空的瞎猜:“他的夢想不會是成為世界首富吧?”
喻寶昀聳聳肩,說:“過個幾十年,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外婆擺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說;“那這确實是個很難的選擇題。”
喻寶昀卻說:“這有什麽難呢?我才幾斤幾兩啊,往天平上一站,根本撼動不了對面的龐然大物。”
外婆笑了笑,說:“你這是沒自信的表現。”
喻寶昀也笑了笑,說:“我這分明是叫做有自知之明。”
外婆認真看了喻寶昀一陣,随後說:“這愛呢,是陽光,而被愛,是熱。你有沒有感覺到熱,有多熱,只有你自己最清楚。”
(7)
(7)
連時差都沒顧上倒,張英怡翌日就以雷霆之姿回到了粵誠主持大局,短短三日,內亂的景象就已經被掃除的七七八八,那些環繞周邊的暗流也很識相的悄悄隐沒了起來。
樊自晨約喻寶昀共進午餐,提及此事時,他一反常态的對張英怡表現出了五體投地的佩服。他說:“要是王心潔有她媽十分之一的魄力和本事,也不會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把粵誠搞得一團遭。”
樊自晨滔滔不絕的講,喻寶昀沒太聽進去。她腦子裏浮現出的是張英怡的怏怏病态。她篤定,以張英怡的身體狀況根本撐不了幾日。她打斷樊自晨的自言自語,突然問他:“旬言呢?”
他先是一驚,随後笑嘻嘻問:“你還關心他啊?”
她說:“阿姨身體不好,粵誠近兩三年基本是旬言在當家。阿姨不可能在混亂的情況下很快拿捏準所有問題并解決,所以一定是旬言在幕後出謀劃策。”
他輕輕嘆了聲氣,半笑的看着喻寶昀,說:“你真了解他。”
她搖了搖頭,說:“在照片流出來之前,他跟我說過這個方案。我本以為會有改變,照現在的情況看,他仍在幫阿姨。”
他說:“要不是他離開粵誠的決心異常堅決,我真想好好勸勸他留下。就算跟王心潔散夥了,以他的能力和張女士對他的信任,他應該也能保得住位子。如今的社會,到哪裏打拼都有潛規則,他好不容易在這一行混得有頭有臉,何必再披荊斬棘的去走一條新路呢。”
她覺得樊自晨嘴上雖這麽說,心裏肯定還是為旬言的選擇而高興的。她笑了笑,打趣道:“你們合夥的律師事務所開業那天,我送十個花籃。”
他哈哈一笑,說:“那他大概只會負責伸張正義,而我則必須負責賺錢養家了。”
她也笑了一笑,問道:“他的有機農場不賺錢嗎?”
他猛點頭:“賺啊。可賺的錢大部分捐給孤兒院了。”
她頓了一頓,心裏有些觸動,柔聲說:“他是個真正的好人。”
他卻表現出了萬分的惋惜,嘆道:“可他再好,也挽回不了你的心啊。”
她朝他淡淡笑了一笑,認真的說:“我很慶幸自己曾愛過這樣一個好人。”
翌日是周末,喻旭良請喻寶昀一家到白雲山喝早茶。
這是許久未曾有過、也從沒有人會想到的事,大家都十分有默契的不提舊事并且全程保持了氣氛的自然與融洽。喻寶昀想,其實外婆和楊嬌枝不見得已經真正原諒了過往的恩怨,只不過時間久了,沒必要再糾結,也是為了讓她能放下包袱去接納至親,所以她們才算了、才不計較了。
早茶後,喻旭良送喻寶昀去公司加班。
路上提到旬言。
喻旭良為自己太晚發現這件事而感到抱歉,亦說:“如果一開始知道你和旬言在一起,你阿姨也會幫他的,這樣就沒有心潔插一腳的事了。”
她聳聳肩,說:“哪有那麽多‘早知道’呢。”
他看了她一眼,說:“我只怕你心裏一直紮着這根刺。”
她搖了搖頭,輕聲說:“刺已經拔了,不疼了。”
他是打心眼裏喜歡旬言,從前覺得王心潔眼光好,曉得實情後,就一直為喻寶昀和旬言惋惜。在紐約與旬言長談過後,他其實是希望他們二人能重歸于好的,但他摸不準自己的女兒的脾性,怕旬言讨不到一個想要的結果。果然,那晚旬言送她回家後的第二天,他就從旬言口中得知了她的決絕不回頭。感情這事,當事人都說不清,外人就更插不上嘴,所以他不打算再勸什麽,只是道了句:“可惜了。”
她已經完全釋懷,表示:“我跟他沒走到一起,就證明我們還是少點緣分。”旋即,她問起:“王心潔怎麽樣了?”
他說:“還被禁足在家。”
她直言:“這方法真是簡單粗暴。”
他告訴她:“她昨晚和你阿姨吵了一架。鬧着說要搬出去,你阿姨說她要是敢搬出去就永遠不要回來,直接斷絕母女關系。”
她不做多想,斷定:“那她一定不敢走了。”
他嘆道:“我是看着她長大的,明明不是個膽大的人,不知道為什麽會幹出那麽大膽的事。”
她更正他的想法,說:“爸爸,你看着她長大,并不等于陪着她長大。”
他愣了一愣,随後承認:“是我們疏忽了對她的教育和引導。你阿姨一直很忙,我畢竟是繼父,很多事不方便關心。後來有了小超,我們的關注點比較多集中在了小超身上。”
她點出核心問題:“你們現在仍在疏忽她內心的真正需求。”
他亦承認這一點:“我會跟你阿姨好好談談。只不過她在忙公司的事,現在很難抽出空。”
她停頓了片刻,才說:“我覺得阿姨在過度消耗自己。”
他無奈可耐的說:“但凡還有別的選擇。”他收住了後面的話,看了她一眼,自己醞釀了一陣,才問:“寶昀,你真的不願意來粵誠嗎?”
她并沒有立即回答他,而是沉默起來。
他以為她想略過這個提問,但她又出聲了,說:“我想我沒有資格挑起這個重任。”
他立馬表示:“你是我女兒,也是你阿姨的女兒。”
她突地笑了一笑,到不是嘲諷,而是因為心情複雜,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她輕聲反問:“她不擔心旬言反骨,也不擔心我反骨嗎?”
他說:“她如果擔心就不會向你發出邀請了。”
她不再說話,是真的沉默起來。
他也不打擾她的思緒。直到将她送到公司樓下,他才叮囑:“你要注意休息,身體比什麽都重要。”
她應聲說:“知道了。”
周六的十點,公司裏加班的人寥寥無幾,但到一點時,人漸漸多起來。
廖廷輝是吃過午飯來的。他路過喻寶昀的辦公室見她在裏面忙碌,敲了敲她尚未關嚴實的門,得她同意,然後推開門,問:“吃午飯沒?”
她擡頭看他,說沒有。
他說:“早知道叫你一起吃了。K11有家素菜館味道還不錯。”
她眯了眯眼,看向窗外。
冬日的暖陽格外讨人喜歡,她不由得說:“今天天氣這麽好,很适合約會。”
他告訴她:“莎莎也回來了。”
她莞爾一笑,問:“所以你們約會的內容是她陪你加班嗎?”
他有些驚訝,疑問:“你不知道嗎?”
她蹙眉反問:“知道什麽?”
他說:“老板昨晚從紐約回來。航班不延誤的話,應該快要落地了。”
她猜想阮紹祁大概就是這幾日會回來收拾東西順便同大家告個別,但并不知道确切的日子。自跨年夜後,他們沒有任何聯系,她想他一定是在忙着結婚的事。此時聽聞他即将抵達這座城市,她有點出神發愣。過了一刻,她低聲表示:“他沒跟我說。”
他說:“莎莎覺得他今天也許會到公司轉轉,所以很積極的拉我來加班。她說要珍惜和老板相處的最後時光。”
她輕輕笑了一笑,調侃的問:“你不吃醋?”
他也笑了一笑,看着她,意味深長的說:“我也想珍惜和老板相處的最後時光。”
因為心裏惦記着阮紹祁随時可能出現在公司,喻寶昀變得很難集中精神幹工作。縱使強迫自己投入到數據的海洋中,也會很快冒出頭來想呼吸口新鮮空氣。與自己漂浮的思想鬥争到四點,喻寶昀終于扛不住,決定下樓去喝杯咖啡。
她在咖啡館遇到大廈別家公司的幾個熟人,被拉着坐一起聊了會兒天,再返回辦公室時,已經五點多。加班的人走了七八成,她估計阮紹祁不會來了,于是安撫好自己那顆不安份的心,重新埋頭到工作裏。
天色很快暗淡下去,七彩霓虹從城市的每一個角落冉冉升起。
喻寶昀完成手上的工作後,端起桌邊的水杯。她剛仰頭往喉嚨眼裏灌了口茶水,還沒來得及咽下,就看到阮紹祁邊敲開半掩着的門邊問:“還不去吃飯?”
她一下子被這口茶水給嗆住了,劇烈的咳嗽起來,期間止不住的噴出茶水,茶水灑落得到處都是。她連忙伸手擋住口鼻處,努力讓自己不再咳嗽,模樣十分狼狽。
他連忙把桌邊的抽紙盒遞給她,笑着說:“本來想給你個驚喜,現在看來,驚吓的成分好像多一點。”
她已止住咳嗽,連續抽了幾張紙,把自己臉上、胳膊上和噴的到處都是的水跡擦幹淨。
他拉開她辦公桌對面的沙發椅,懶懶坐下,笑問:“你是不是以為我不回來了?”
她聽到他的笑聲在頭頂上方萦繞,心裏有些發癢。她不敢直視他,而是繼續擦拭已經浸透到衣服上的水印,并故作輕松的說:“我覺得應該會個盛大的告別儀式。”
他呵呵笑起來,很快又說:“吃飯去。”
她表示:“我還沒忙完。”
他掃了一眼她鋪得滿桌都是的資料,故意嘆道:“你這麽勤懇,我是不是應該升你坐第一把交椅。”
她擡頭,匆匆對他笑了一笑,又低頭說:“你如果敢升我,我也是敢坐的。”
他卻避開了這個話題,換了一副貪吃的口吻:“我真的十分想念‘豬肉婆’的可口佳肴。”
她看了看手表,提醒他:“現在已經七點,過去要八點多了。”
他對她的話好似置若罔聞,自顧自的問:“不曉得這個時候過去還有沒有燒鵝。”
她想起隔壁的廖廷輝,于是說:“廖廷輝和莎莎在等你。”
他微微蹙眉:“是嗎?我沒看到他們。可能已經走了吧。”
她半笑着告訴他:“他們想抓緊和你相處的最後機會。”
他搖搖頭,笑嘆道:“你也學會散播小道消息了。”
她大方的承認,并解釋:“不知道為什麽我們這邊的人總是很難收到總部傳來的風聲,一直後知後覺。我散播這個消息是為了讓他們有個心理準備。”
他問:“所以公司上下都知道了?”
她點點頭,說:“大家都舍不得你走。”
他笑了一笑,問:“你呢?”
她到底是擡眼看他了,目光不偏不倚,全部落在那張她早已十分熟悉的臉龐上。在這一刻,她忽然間明白了‘貪婪’這個詞,也從心裏生出一股遲到的勇敢。她說:“我也舍不得。”可她也說,“不過為了你的宏圖偉業,我們都得放下自己的舍不得。”
他感覺到了來自她的、與往日不同的,卻又是克制的點點情愫。他差一點沒穩住陣腳,靜默了片刻,最後笑起來說:“聽上去很有道理的樣子。”
阮紹祁開車,七點十分出發去順德。
路上不塞車,交通順暢,一往無前。
喻寶昀适時問阮紹祁:“你對粵誠的現狀有什麽看法?”
他看的通透,簡單的總結出重點:“粵誠接下來是亂是靜,取決于張英怡的身體狀況。”
她認同他的觀點,并表示:“靜不了多久了。”
他怔了一下,旋即明白過來。他帶着輕輕的笑意問:“你透露出這麽重要的訊息,我是不是應該盡早做打算?”
她迅速做出回應:“你不是對粵誠沒有興趣?”
他看了她一眼,不可置否的笑了笑。
她确認對粵誠并無野心,便又說:“況且你都要走了,還蹚這趟渾水做什麽?”
他很随意的說:“也許我可以在背後撐一撐粵誠。”
她蹙眉眉頭,在思考他這句話的可行性,她問:“交換條件是什麽?”
他并未指明,只肯說:“合作雙方,互惠互利。”
她提出疑問:“你現在說話還算數嗎?”
他笑着反問:“我什麽時候說話不算數了?”
她相信回到紐約後的他,說的話會比現在更有分量,只是她在一瞬間失去了談論此事的興趣,轉向去別的問題:“我可以問問是誰來接任你嗎?本地提拔還是空降?”
他有意給她一個閉門羹:“我可以不回答這個問題嗎?”
她點點頭,示弱的表示:“你是老板,你不願意說,我不可能逼你。”
行駛近八十分鐘,兩人于八點半趕到‘豬肉婆’。
食客們正成群結隊的散去,已沒有人排隊等位,亦不是每個菜品都還有貨,但好在阮紹祁心心念念的燒鵝還剩下半只挂在玻璃窗內等候被品嘗。
除了燒鵝,喻寶昀還點了鮮花椒蒸桂魚、煎焗竹腸、石鍋姜棍牛肉、迷你冬瓜盅、蔥仔骨拼奶盒、煎堆和鹽油飯。
他待她噼裏啪啦向侍應生報完菜名,問:“你是做好了打包的計劃嗎?”
她笑着說:“我請客。希望你吃個飽,最好吃傷,免得日後挂念。”
他呵呵一笑,拿起茶壺幫她添茶。
她以為他會說點什麽,可他問的卻是:“你妹妹怎麽樣?”
她答他:“吃得好、睡得香,一點孕吐反應都沒有,現在就等着兩個星期後帶着肚子出嫁。”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