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3)
說:“你從小就特別懂事,不惹是生非,學習成績也好,幾乎沒讓我們擔心過。我以前總覺得你這樣挺好的,可其實現在認真想想,這樣并不好。你甚至沒有像小艾那樣對家裏撒過嬌、鬧過脾氣。”說着,外婆的眼圈發紅了,聲音也哽咽:“讓你早早的成為一個小大人,我心裏很過意不去。”
她連忙握住外婆尚能活動的右手,動情的喚了聲:“外婆。”
外婆到也不想這麽傷感,及時收住自己眼圈裏打轉的淚水,并突然轉變話鋒,提到阮紹祁:“你和你老板的關系挺好的吧?”
她怔了一下,微微蹙眉笑看向外婆:“你和他的關系也不錯哦。”
外婆不太信:“是嗎?”
她點點頭,說:“你之前一直把他當成‘基仔’舅公。”
外婆一臉的驚訝,搖搖頭覺得不可能:“他們長的完全不像嘛。”
她聳聳肩:“所以不知道你為什麽會認錯。”
外婆随口笑說:“可能因為他看上去像個好人。”
她疑問:“他看上去像好人?”
外婆反問:“難道不是好人?”
“是好人。”她邊點頭,邊又加重了肯定的語氣:“挺好的一個人。”
(6)
(6)
一連三日的大雨帶走了城市裏的最後一絲熱氣,進入十二月,天氣終于轉冷。
王心潔來公司找喻寶昀的時候,她剛收拾完桌面,準備去醫院與楊嬌枝換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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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心潔在一樓等喻寶昀。她穿了件米白色的西裝外套,搭配湛藍色的西裝褲和黑色的高跟鞋,左肩上背着款式古板的深紫色軟皮包。不知她是什麽時候剪短了自己的長發,它們此時一絲不茍的貼在她的耳後,露出耳垂上兩顆鑽石耳釘。
喻寶昀覺得王心潔的整套裝束十分幹練,讓她看上去像是個要幹事業的女強人。
餐廳就在附近,步行只需十分鐘。
落座點菜時,喻寶昀忍不住猜旬言是否向王心潔提出了離婚一事。眼前的人,臉上塗抹的脂粉太厚重,精神太飽滿,說話的語氣音調甚至比往常更歡快,以至于她看不出任何端倪。但看不出端倪的原因,亦有可能是自己眼拙,或是對方的演技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她一時分不清,只想着要小心應對。
王心潔好似完全沒有注意喻寶昀的神情姿态。她在認真的看菜牌,嘴裏不時的嘟嚷着每道菜都很誘人、很想吃。
最後點了六菜一湯一主食兩甜品。
王心潔心滿意足的合上菜牌,做出可憐狀對喻寶昀說:“我已經一個多星期沒有好好吃頓飯了。”
喻寶昀喝了口茶,淡淡說:“工作太忙了吧。”
王心潔呼了口長氣,十分無可奈何的嘆道:“先天不足,只能靠後天努力。”
喻寶昀禮貌的笑了一下。她在猜想王心潔突然進入粵誠且勤力工作是不是因為嗅到了什麽不穩定的氣味,或許發生了什麽事情讓王心潔也明白了世上能人萬千、可只有自己是最可靠的這個道理。
王心潔拿起茶壺給喻寶昀添了茶,旋即她想起重要的事,伸手到包裏找出一個禮盒來遞給喻寶昀,含笑說:“生日快樂。”
喻寶昀料到王心潔會送生日禮物給自己。她在美國這幾年,王心潔逢年過節就往家裏送東西,一個如此通曉人情世故的人,肯定不會只帶一張嘴來祝她生日快樂。她沒有扭捏拒絕,接過禮物後說了謝謝,并在王心潔期待的目光的驅使下打開了禮盒。
是一塊價格不菲的陶瓷機械手表。
王心潔說:“這款手表只有全白色,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喻寶昀沒有将手表從禮盒中拿出來細看。她對王心潔說:“手表很漂亮,但是太貴重了。”
王心潔不以為然:“三十歲是大生日。”
喻寶昀再次對她說謝謝。
王心潔很快問起:“外婆還在醫院嗎?”
喻寶昀點頭,說:“計劃下周六出院。”
王心潔解釋:“我最近實在太忙了,抽不出空去探望她。”說罷,她端杯喝了茶,像是考慮了一陣,又說,“旬言也很忙,昨天才從沈陽回來。看這周末我們能不能調出時間去醫院。”
喻寶昀擡眼看了看她,說:“不是什麽嚴重的病,你們都忙,不必特意去探望。”
王心潔笑起來說:“老人家都比較喜歡被人關心的。”
喻寶昀覺得王心潔這話說的很在理。
外婆雖然嘴上總說不用人陪,但若是哪個晚上真沒人在側,翌日就會忍不住嘟囔這裏疼、那裏酸。一家人商量後,讓鐘小艾向公司告長假在醫院照顧外婆。鐘小艾好動好玩,一開始不同意整天被困在病房,楊嬌枝一句話将她的抗議聲擋了回去:“你上班賺的錢不夠請一個陪護。”
喻寶昀聽了忍不住哈哈大笑。
鐘小艾使勁朝喻寶昀瞪白眼,可事後又找她訴苦:“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在醫院,那我還怎麽談戀愛啊?”
喻寶昀笑呵呵提議:“把你男朋友帶到醫院一塊兒陪外婆。三個人還能湊一桌牌呢。”
鐘小艾暫時還不想曝光自己正在戀愛中的這一事實,她說:“你去外面問問,有幾個年輕人會願意悶在醫院陪老人家打牌啊?”
這事不用去外面問別人,阮紹祁就挺願意陪外婆打牌的。
他好像特別的閑,每兩三日就要去醫院走一趟,也特別的有耐心,反複說着外婆誤認他是‘基仔’時對他的種種關照愛護。
前天喻寶昀下班後去醫院換鐘小艾休息,他竟比她還早半個小時到醫院。她遠遠就聽到他們一老一少哈哈哈的笑聲,推門而入,畫面溫馨和諧,她反而像是個外人了。
飯後三人打牌。他不停的給外婆放水,把外婆哄得開心的不得了。
楊嬌枝把一切都看在眼裏、聽在耳裏。昨晚她端着一碗冰糖燕窩到喻寶昀房裏套話。
“阮紹祁是不是和他那未婚妻分手了啊?”
喻寶昀不曉得楊嬌枝為何會突然對此事感興趣,雖然不存在利益關系,但本着保守阮紹祁秘密的态度,她十分保守的回答說:“沒有吧。”
楊嬌枝的兩道眉毛擰成了兩團:“沒有分手?那他是想一腳踏兩船嗎?”
喻寶昀沒明白:“踏什麽兩船?”
楊嬌枝認真看着她,說:“未婚妻和你。”
喻寶昀哭笑不得:“你都在瞎想些什麽啊?”
楊嬌枝搖搖頭,說:“不只是我,是我們全部的人都這麽想。”
喻寶昀驚得差點把嘴裏的燕窩噴出來。
楊嬌枝又問:“你一直說他有未婚妻,可是誰也沒見過啊。他自己也從來沒提起過。你老實跟我說,你們到底是不是在搞地下戀愛?未婚妻是不是你編造出來的幌子?”
喻寶昀不承認:“我編造這個幹嗎?”
楊嬌枝認為:“那你覺得一個老板對自己的員工和員工的家人這麽關心,是正常的嗎?千萬別跟我說他是美國長大的,觀念跟我們不一樣。”
喻寶昀只好說:“我不但是他工作上的親密戰友,也是他生活中的好朋友。好朋友之間相互關心照顧,就是很正常的事。”
楊嬌枝盯着她看了幾秒,突地直接問:“你不喜歡他?”
喻寶昀覺得頭大:“小姨!”
楊嬌枝可不管她的抗議,緊接着就說:“可是他喜歡你啊。”
喻寶昀的臉一下就漲紅了,着急的說:“你胡猜什麽呀!”
楊嬌枝不慌不忙的笑道:“你看你,臉都紅了。如果你們之間的關系純潔無暇,你臉紅什麽?”
喻寶昀一時語塞。
楊嬌枝決定:“不行,改天我要問問他。”
喻寶昀緊張起來:“你問什麽?”
楊嬌枝道:“問他到底是不是有未婚妻。他要是有未婚妻,就算是世界首富我也不會同意你給他當小的。”
喻寶昀沒法子了,實話說:“哎呀,你別問他這種問題。他們早分了。”
楊嬌枝立馬高興起來,含笑睨了喻寶昀一眼:“逼你才肯講實話啊。”
喻寶昀說:“這是人家的私事,是秘密!”
楊嬌枝反問:“既然是秘密,你怎麽這麽清楚?”
喻寶昀亂了陣腳,急忙把楊嬌枝趕出房間:“我還有事要做,不跟你說了。”
實際上,她根本集中不起精神幹活,幾句簡單的話在電腦上反反複複修改。工作效率為負,那就睡覺吧,可躺床後又是一陣亂翻亂滾,有種莫名其妙失了陣地的感覺,心裏沒個安穩。
今早開例會。她一雙眼睛看着阮紹祁,一對耳朵聽着他講話,人卻完完全全出神了。阮紹祁點名讓她說說意見,她剛剛神游回來,連主題是什麽都不知道,吱吱嗚嗚半天吐不出個字。
她頭一次出現這樣的意外狀況,會後被阮紹祁叫到辦公室。
她覺得阮紹祁十有八九要數落自己,所以一進屋就開展自我批評。
阮紹祁十分沉得住氣,待她噼裏啪啦把自己說了一頓後,才慢條斯理的開腔:“蔣官約今晚去順德吃魚,你有沒有空一起去?”
她果斷的搖頭說沒空。
眼下,喻寶昀又出神了。她的目光長時間的聚焦在王心潔那一直在做張合運動的嘴唇上,耳朵卻聽不見王心潔說的是什麽。直到侍應生來上菜,她才緩過神。未免自己再次神游去別處,她主動問王心潔:“你媽媽身體好些了嗎?”
王心潔無奈搖搖頭,說:“可能過陣子會去新西蘭住兩個月。那邊現在是夏天,空氣和環境很好。”
喻寶昀的腦細胞飛快的思考起來,如果張英怡有心思去新西蘭養身體,那就說明旬言還沒有提出離開粵誠這事,也可以推斷,旬言至今沒有放出過關于任何自己要走的風聲。可這個事越是保密,到發生的那一天造成的影響就越大。其他不說,即便只是為了喻小超今後的穩定,喻寶昀也不希望粵誠陷入混亂之中。她試着問王心潔:“公司最近怎麽樣?”
這個問題仿佛讓王心潔有些為難。她明顯是認真考慮了一下,才決定含糊的回答:“旬言準備辭退一些人。”
王心潔不願說清‘一些人’究竟是哪些人,所以喻寶昀很難猜透旬言此舉何意。她很想繼續追問,可王心潔岔去別的話題。她倒是理解王心潔對自己豎起的防備之心,畢竟商場如戰場,因為無意走漏重要消息而導致全盤皆輸的例子比比皆是。她決定問問樊自晨。
飯後,喻寶昀自己坐車去醫院。在路上,她給樊自晨打了兩個電話,但他的手機一直處于關機的狀态。她心裏一點一點的着急起來,有些害怕旬言會因為她那日說的絕情話而改變最初的想法,轉身去報複粵誠。
喻寶昀心中反複想着這些事,想着旬言,誰知旬言本人竟出現在了外婆的病房裏。
他明顯是以王心潔丈夫的身份前來探望,所以外婆很愉快的與他聊着天。
喻寶昀此刻還真的挺想見到旬言的,比起通過樊自晨問話,直接向旬言求真實更好。
旬言本以為喻寶昀見到自己時會抗拒或是不願意理會,但情況比他預計的要好很多。尤其讓他大感意外的是,她主動送他。
他十分高興,對她說:“我昨天剛從外地回來,下午才知道外婆住院的事。”
她說:“謝謝你來探望外婆。”
他笑了一下,直言:“我最怕聽到你跟我說謝謝。”
從住院樓到停車場的這段路并不太長,她只能抓緊時間,單刀直入的問他:“你還沒有跟阿姨提出離開粵誠的事?”
他再次大感意外,反問:“你關心這個嗎?”旋即又說,“我已跟王心潔攤牌。她同意離婚,條件是過完農歷新年。所以我最快也要明年三月份才能離開粵誠。”
她想到前兩個小時王心潔在餐桌上的種種表現,疑惑不解:“她真的同意離婚?”
他點頭。
她實在不理解到了這個時候王心潔為什麽還要在她面前死撐着面子,她覺得王心潔的笑臉下藏着的肯定是一顆備受煎熬的心。她嘆了聲氣,問出自己關心的重點問題:“你準備辭退的,是些什麽人?”
他蹙起眉頭,一時想不通她是從哪裏得來的消息,不過這很快就會是公開的行動,他亦不打算瞞她。他說:“是在我離職後可能會讓粵誠陷入內亂的人。是野心大到将來可能擠走王心潔的人。”
她反問一句:“是嗎?”
他停下腳步,問:“你懷疑我?”
她說出心中顧忌:“粵誠有今天,你功不可沒。你舍得就這樣離開嗎?”
他凝視着她,眼中漸漸泛起溫熱的濕潤感。他的聲音有種控制不住的哽咽,他說:“我最舍不得的人都舍得過,粵誠又算什麽?”
她本是直視他的,但他的話音剛落,她便急忙收回自己的目光。她轉了身,不再送他,也沒有說再見,直接就往回走。
他并沒有攔她,只是也轉過身,對着她的背影說道:“寶昀。你不用回頭。我會在一個新起點等着和你重新相識。”
他的話,一字一字落在她心裏,她終于慢慢的停下腳步。
她沉了沉心境,緩緩轉過身,想要跟他再認認真真談一談,但不知他在什麽時候已經走遠了。
(7)
(7)
廖廷輝和李莎莎在領結婚證的前一晚請阮紹祁和喻寶昀吃飯。
雖然早已知情,但阮紹祁和喻寶昀很有默契的表現出了十萬份的驚訝和一百萬份的祝福。
廖廷輝是個內向的實幹家,工作上勇往直前,曝光感情後卻有些腼腆,反而是李莎莎在唱主角,噼裏啪啦說着兩人的戀愛是如何生根發芽開花直到馬上要結果的整個過程。
阮紹祁調侃李莎莎:“才戀愛幾個月就決定嫁了?你不再考驗考驗他?”
李莎莎故意嘆了聲氣,但馬上又笑起來說:“我是想多玩兩年啊,可下個月他就三十五歲了。我們的婚禮計劃在明年五月,寶寶最快也要後年才出生。”
經李莎莎這麽一說,喻寶昀才忽的想起這兩人相差十歲。雖然現在的年輕人思想開放活躍,十歲并不是太寬的鴻溝,但想必他們也是費了不少勁才取得李莎莎家人的同意。
有了廖廷輝撐腰,李莎莎大膽起來。她笑嘻嘻問阮紹祁什麽時候能喝他和孫文蓁的喜酒。
喻寶昀估計阮紹祁不會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即便要回答,肯定也是抛出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讓李莎莎瞎猜。
可阮紹祁一反常态,大大方方的說:“分手了。”
李莎莎和廖廷輝同時疑問:“啊?”
喻寶昀亦非常驚訝的看向阮紹祁。
阮紹祁先朝喻寶昀笑了一下,随後天馬行空的編出理由:“太平洋太寬了,我的思念游不過去。”
喻寶昀差點沒憋住笑。
李莎莎仍處在震驚中,她說:“這真是個爆炸性的消息。”
阮紹祁故意問:“怎麽個爆炸法?”
李莎莎認為:“如果我把這個消息散播出來,西塔上下至少有九十九個雌性生物會因此歡呼雀躍。”
阮紹祁又故作驚嘆狀:“九十九個這麽多啊?”
李莎莎認真點頭,又說:“可能還不止呢。”
阮紹祁于是說:“那暫時還是不要散播出去了。我怕被分屍。”
李莎莎好奇的問:“什麽時候分手的呀?怎麽完全看不出來。”
廖廷輝覺得她問的太多,沒準會惹阮紹祁不悅,連忙推了她胳膊一下,示意她收聲。
阮紹祁好似并不介意。他一本正經的胡謅:“我都是晚上躲在被子裏偷偷哭,白天假裝沒事人,你當然看不出來。”
喻寶昀這次實在憋不住,笑出了聲。
李莎莎和廖廷輝有些不解的看她。
阮紹祁蹙起眉頭數落她:“你這個人怎麽這麽沒同情心?我失戀了,你居然在笑?你是不是盼着我分手?”
喻寶昀連忙搖頭否認。
但李莎莎把這一幕記在心裏了。
翌日中午,李莎莎約喻寶昀吃排骨飯。
吃到一半時,李莎莎神神秘秘的問:“寶昀姐,你能不能實話告訴我,BOSS是不是因為你才和孫小姐分手的?”
喻寶昀被驚得一口米飯嗆到了喉嚨眼裏,狼狽的咳了好一陣,又咕嚕咕嚕喝下大半碗湯才平緩過來。她不曉得李莎莎是如何得來這樣的猜想,當然也不承認這一猜想,但她不可能告訴李莎莎實情,只能說:“我沒這個本事。”
李莎莎搖搖頭,一臉認真的表示:“我覺得你嚴重低估了你在BOSS心中的分量。”
喻寶昀愣了一下,一時有點拿捏不準該怎麽接這個話。
李莎莎問她:“你還記得‘不識廬山真面目’的下一句嗎?”
‘不識廬山真面目’的下一句是‘只緣身在此山中’。
喻寶昀相信自己在阮紹祁心裏是有分量的。因為她是他工作上得力的幫手,是知他心思的懂事人,大概也是他在這塊土地上唯一能說得上真心話的朋友。他遇事會征詢她的意見,尊重她的喜好,給她充分的自由和讓旁人羨慕不已的獎勵,在關心她的同時他甚至關愛她的家人。可這些能代表的意思有千萬層,她猜不中到底那一層才是真的。
反正她的确被李莎莎的幾句話影響到了下午的工作狀态,心不在焉,神游天邊。
李莎莎和廖廷輝公布戀情沒兩天,鐘小艾把男友帶到醫院見家長。
小夥子叫徐哲陽,性格比較內向,打扮中規中矩,模樣耐看,像是個忠厚老實的人。
外婆一眼便覺得他與鐘小艾般配,楊嬌枝和鐘雷達也挺滿意。
喻寶昀私下笑問鐘小艾:“你是不是不想整天在醫院陪護,所以要曝光男友争取外出約會的機會?”
鐘小艾搖頭否認,随後一本正經的說實話:“是搞出了人命。”
搞出了人命,下一步當然是結婚。
剛從肇慶修養身體回來的吳愛麗聽聞此事,揪着喻寶昀一頓教育。主題想當然的是抓緊時間找個男人結婚生子,再耽擱下去,随時可能變成高齡産婦了。
喻寶昀覺得頭大。
吳愛麗自告奮勇:“我再給你物色物色。”
喻寶昀當即拒絕。
吳愛麗于是質問她:“你是不是和阮紹祁搞地下情?”
喻寶昀頭更大了,反問:“是誰跟你胡說八道?”
吳愛麗聳聳肩:“你全家。”
喻寶昀覺得關于自己和阮紹祁地下情的事越傳越離譜,最後連人在新西蘭的喻旭良都變着法子向她求證事情的真實性。
她耐着性子解答所有的問題,可問題答的越多,越讓喻旭良認定她就是和阮紹祁關系匪淺。
被身邊所有人狂轟亂炸過一遍後,喻寶昀聽到阮紹祁的聲音就立馬掉頭,看到他從遠處走來就連忙繞道,遇到實在避不過去的情況,心裏就會無端端生出一萬分的尴尬。
阮紹祁對這些事毫不知情,他只是覺得喻寶昀這幾天行為有點反常,但見她臉色總泛着紅暈,并不像是遇到特別憂心的事,所以猜想她正處在生理期。
這日早上,阮紹祁通知喻寶昀:“今晚請到我家給我當小白鼠。”
她一下子緊張,想也沒想就飛快的拒絕:“我約人了。”
他問:“約誰了?”
她怔住了,怕随便說個人,他會要求一同前往,思考片刻,抛出樊自晨。
他果然對樊自晨不感興趣,但他說:“那就明天吧,明天周六,時間更充裕。”
她表示:“明天我要和小艾男朋友一家商量他們的婚事。”
他嘆道:“要辦喜酒了?比廖廷輝和莎莎還快啊。”
她說:“沒辦法,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要争取在農歷新年前把喜酒辦了。”
他點了點頭,剛開口說:“後天。”
她搶先打斷他:“後天我們高中同學聚會。”
他看着她,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的笑聲輕飄飄,她因此感到有些尴尬。
他接着說:“我是想告訴你後天我回紐約了,計劃元旦後返回。”
她之前就猜想他近日會回紐約陪家人過聖誕和元旦,只是不曉得确切的時間。為了讓他放心,她保證:“這邊的情況我會及時向你彙報。”
他提要求:“所有情況都必須彙報,一點都不能藏在心裏。”
她猶豫了片刻,然後答應好。
他笑了笑,轉身走出她辦公室,但走了兩步,他又折回來,對她說:“這次回去,我要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她心裏有點發顫,沒問他是要做什麽事,只說:“祝你成功。”
同阮紹祁說了晚上是與樊自晨有約,喻寶昀就真的給樊自晨打了電話邀他共進晚餐。
樊自晨笑呵呵問她:“這麽主動約我吃飯,是不是有什麽大事要告訴我?”
她玩笑着說:“我表妹要結婚了,算不算大事?”
他笑呵呵說算。
吃晚飯時,他問她:“你表妹多大了?”
她答:“二十四。”
他刁侃她:“二十四歲的表妹要結婚了,三十歲的表姐是不是感覺壓力山大?”
她故作哀怨的承認:“嗯嗯,壓力山大,特別大。”
他哈哈一笑,伸出幾根手指胡亂比劃了幾下,說:“經我掐指一算,你的桃花運會在農歷新年後到來。”
她很清楚他說的桃花運是指旬言,于是正經告訴他:“我和旬言沒可能了。”
他使勁蹙眉,問:“要不要說的這麽絕對?”
她嚴肅态度答他:“絕對沒可能。”
他舒展開剛才故意擰緊的眉頭,又細細看了她一陣,突然問:“你心裏有人了?”她有點沒跟上他跳躍的思維。
他見她怔住,旋即追問:“真有人了?是誰?”
她下意識避開他的目光,說:“沒有。”
他卻不信,直接問她:“是不是阮紹祁?”
她不打算回答他和阮紹祁有關任何問題,只将內心最真實的想法告訴他:“無論是我,還是旬言,都應該向前看。一直沉浸在過去,太辛苦了。”
他立即接話:“他計劃在未來等你。”
她擡眉看了他一眼,又搖搖頭,說:“我不會走他計劃的那條路。”
他不由自主的斂住了自己一直很輕松的表情,慢慢吃了幾口菜,仿佛是在籌集時間來消化她的話。
她不着急打破此刻的安靜。
他終于再次問她:“你跟他談過嗎?”
她說:“談過。但或許是我的意思表達的還不夠到位。”
他直言:“他很固執。無論你表達的有多到位,他都不會改變自己已經做出的決定。”
她有些悵然,低聲說:“他不該固執。”
他告訴她:“他在為了他計劃的未來而加倍努力。他想彌補對你的傷害。”
她搖搖頭,說:“我的傷口已經好了,不需要他來彌補。況且,他最想彌補的,是他自己的遺憾。”
他不免驚訝,轉而又感到欣慰。他說:“你已經完全走出來了。我半年前見到你的時候,你并不是現在這樣的狀态。”
她大方承認自己的轉變,并半笑着自嘲:“如果我一開始就勇敢的面對現實,說不定現在已經做了孩子媽。”
他輕聲笑了起來,但底氣不足,很快又換成了發愁的表情。他斷定:“旬言一定會非常傷心的。”
她徐徐說:“他會好的。”
他見她眼眶濕潤發紅,想必她從過去的泥濘種走出來已耗費了許許多多的精氣神。作為旬言的朋友,接下來的日子,他大概要擔當起知心哥哥的角色,但作為她的朋友,他為她高興。
他夾了些菜給她,催着她吃,然後突地問:“回到我剛才的問題,幫助你勇敢面對現實的人是阮紹祁嗎?”
她嘴裏塞了菜,一時咽不下去,沒法出聲,而他一臉焦急的等待答案,她于是點了點頭。
他大嘆一聲,随後小心翼翼詢問:“你愛上他了嗎?”
(8)
(8)
愛上阮紹祁了嗎?
喻寶昀不敢輕易回答這個問題。
當然,這個問題,她偷偷思考過,并且偷偷思考了很多次。畢竟人的感情豐富,她既不是傻子,也裝不了傻,那些‘只是好朋友’的說詞連身邊的人都诓不住,何況要自欺。但思考來、思考去,得不出一個确切的‘是’或‘不是’的答案。常有人說,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但凡猶豫不決的,肯定都是假把式。然而實際情況是,愛這個字并不是簡簡單單脫口而出就大功告成了的。
要知道橫在她和阮紹祁之間的問題多如牛毛。第一條便是他從未對她表達過任何的愛慕之意。即便他确确實實做了許多讓別人,也讓她胡思亂想的事,即便他們之間的關系早已經是友達以上,可萬一是她會錯了意,貿貿然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換來人家一句‘你自作多情’,那得有多尴尬?恐怕辭了職就此老死不相往來都填不滿尴尬的大坑。第二個大問題,是思念真的很難游過去的寬闊的太平洋。阮紹祁是肯定要回紐約的,他在本地的時間最長還有兩年,最短,說不準這次回去後直接被留在紐約也是未可知的。而她下定了決心陪在外婆身邊,不想再過滿世界亂跑的生活。想當初,她和旬言那有幾年感情基礎的橫跨半個中國的異地戀都以失敗告終,更別說要和阮紹祁這樣的人橫跨半個地球談愛情。她對愛情的信心所剩不多,大概只夠再用一次,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至于第三個不容忽視的現實情況,自然是阮氏家族所經營的金錢帝國和小小甜品鋪之間那十萬八千裏的差距。
總之,這個問題複雜到讓她一直理不出個頭緒。也好在這個問題并不已急迫到需要她立馬回答。反正阮紹祁不說,她就照常過生活,哪怕被身邊所有人圍攻也不開口或主動。
那如果錯過了呢?
她十分認真的想過‘錯過’這個結局,但如果錯過了,那就只能錯過了,畢竟有情人難得。她覺得所有需要努力才能得來的緣分最後都不會有好結局,倒不如不要開始,免得傷人傷己。
于是,喻寶昀又一次成功勸服了自己那顆有些躁動的心。
然後,她約旬言見面。
可旬言拒絕了她的邀約。
她對此大跌眼鏡,打電話問樊自晨。
“你跟旬言說了?”
樊自晨反問:“說了很多,不知道你指的是什麽?”
她說:“我本想跟他再好好談一談,但如果你已把我的想法表達清楚了,那我很感謝你。”
他的口氣聽上去有點無可奈何:“我一個口舌生花的律師,把你那點想法表達清楚太簡單了。可問題是他現在一心想着離開粵誠後再與你好好談一談。他覺得以他現在的身份,不便對你做出太多承諾。也覺得你是因為他現在還沒和王心潔分開,所以才态度冷淡。”
她心情複雜,喃喃說:“他在鑽牛角尖。”
他告訴她:“我個人認為,他可能會加快進程。”
“什麽進程?”
“原計劃是農歷新年後離開粵誠,但新計劃可能會在元旦後。”她倒吸一口涼氣:“今天已經二十五號了。”
他表示:“這個聖誕節好像讓人不怎麽愉快。”
得此消息,喻寶昀沒了吃午飯的心情。
李莎莎打包了飯菜帶到辦公室與她一起吃。
她不好浪費李莎莎的心意,于是動筷子吃些東西,但食不知味。
李莎莎見她面露愁容,笑嘻嘻說:“BOSS很快就回來了。”
她憂心忡忡,顧不上搭李莎莎的話。
反複思考後,她決定親自去粵誠找旬言。他們是合作夥伴的關系,她光明正大造訪他的辦公室,沒人會覺得奇怪。
可旬言不在公司。她撲了個空,要走時碰到王心潔。
王心潔告訴她,旬言出去辦事,今天估計不會回公司了。随後,她很熱情的邀喻寶昀去自己的辦公室坐坐。
沒找到旬言,喻寶昀覺得跟王心潔開誠布公的好好談一談或許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王心潔親自給喻寶昀泡了杯人參烏龍茶,将茶杯端給喻寶昀的時候,她笑問:“這應該是你最喜歡的茶吧?”
喻寶昀有點詫異,沒想到王心潔竟會知道自己在這方面的喜好。一口茶下肚,她心裏突地生出一股不好的感覺。想來王心潔不僅僅知道她喜歡人參烏龍,還知道她許多別的喜好。
王心潔根本沒注意喻寶昀的神色,她的精力好像不太集中,兩人幹巴巴坐了一陣,她才問:“今晚打算去哪裏慶祝?”
喻寶昀表示:“我不太習慣過洋節。”
王心潔對她笑了一笑,說:“看來四年的美國生活沒能把你同化。”
喻寶昀的目光一絲不落的投射在王心潔臉上。她很想在這片刻間将眼前的人看透、看清楚,但她到底不夠了解、也不能理解王心潔的所作所為。
王心潔終于察覺到了喻寶昀那滿是認真的目光中的異樣。她有點不自然,然後變成了如坐針氈的難受。她起身想緩解這種突如其來的壓迫感,于是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前端起桌上的瓷杯喝了口茶,随後口氣輕松的問起:“小艾什麽時候結婚?”
王心潔将自己的背影留給喻寶昀。
喻寶昀覺得王心潔今天穿的這套米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