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2)
出一個頭緒。
結果白白熬了一夜。
吃早餐時,阮紹祁見喻寶昀精神不佳,讓她在酒店休息。
喻寶昀不願意一個人悶在房間裏胡思亂想,寧願坐車颠簸。
其實舒舒服服窩在副駕駛位上,聽開車的阮紹祁和後座坐着的裴琳達、傑克閑聊,喻寶昀反而很快就睡着了。
她這一覺睡得迷迷糊糊,睜了兩回眼,發現還在路上,等睜第三回 眼的時候,車上只剩她和阮紹祁。
車停在了半山腰的露臺上,裴琳達和傑克去了渣滓洞。
她揉了揉眼,驅散掉身上的困倦之意,問他:“都到這裏了,你不去看看?”
他不答她,而是提議:“雨停了,下車吹吹風吧。”
雨後,山中空氣特別的清新。
喻寶昀在阮紹祁的要求下連續做了幾個深呼吸,頓時感覺胸肺清爽了許多。
阮紹祁又說:“你對着山那邊喊兩聲試試。”
她覺得不好意思,搖搖頭不幹。
他鼓勵她:“你去爬白雲山的時候,不是總能聽到有人在高聲呼喊嗎?這山裏沒什麽人,你站在這兒喊,除了我,別人聽不到。”
她仍不開口。
他幹脆親自做示範,擡起雙手放在嘴邊,做出個喇叭的形狀,然後打開嗓子發出很長一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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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還沒斷,回聲就從山對面傳了過來。他又朝着不同的方向呼喊了幾聲,回聲因而從四面八方傳來。
他再次請她:“到你了。”
她扭頭看他。
他笑了笑,說:“蹦極你都不怕,還怕這個嗎?”
她蹙眉:“你怎麽知道我蹦過極?”
“你不是和琳達一起去的嗎?”
“她什麽都和你說。”
他笑稱:“她是個話痨。”
她指出重點:“雖然她是個話痨,可她從不洩露你的秘密。”
他又笑了一下,催她:“你來喊兩聲。”
她不好再扭捏,于是朝山那邊喊了兩聲。
他不滿意她的低聲應付,回車裏拿了瓶水給她,說:“潤潤嗓子。”她哭笑不得,喝下兩口水後,終于放開嗓子大喊了幾聲。
他看她滿臉漲得發紅,笑問:“是不是覺得舒服很多?”
她也笑了笑,算是默認他的提問。
他見她整個人放松了許多,于是切入關鍵問題:“好了,現在可以跟我說說了。”
她正在喝水,咽下後,反問:“說什麽?”
他道:“煩惱的事、難過的事、憂愁的事,當然,高興的事也可以說。”
她看了他一眼,半笑着問:“你準備改行當心理醫生了?”
他故作認真的點頭,還一本正經的表示:“按五百一小時給你算。”
她收回落在他臉上的目光,并将它投向遠山。她不自察的嘆了聲氣,短短的一聲,卻裝滿了愁緒。她搖搖頭,表示:“事情太多了,不知道從哪裏開始講起。”
他立馬說:“兩個小時打八折,三個小時打五折,超過五個小時就免單。”
她輕輕蹙着眉,輕輕笑起來。她重新看着他,直言:“哎,你這樣都不像老板了啊。”
他洋裝出震驚的表情:“什麽?你現在是把我當老板嗎?我以為我們應該是關系很要好很親密的朋友啊。”
她被他的不正經逗樂了。呵呵笑了一陣,卻又感覺莫名的空洞。不知為什麽,此時此刻,她先想起的人是王心潔。這段日子以來,發生和聽到的事情,在不斷颠覆着她對王心潔那有限的認知。
她心中存有太多不解,不自覺的問他:“你有沒有認識了很久很久的人,突然有一天發現其實真正的他和你認識的他之間存在很大的差別。”
他回答的很幹脆:“當然有。”
她看了他一看。
他接着說:“大家都是帶着面具在生活,如果你沒有向對方展示過最真實的自己,那對方為什麽要剝下面具給你看?當然,如果一個人帶着面具與你接觸,目的是為了欺騙你、傷害你,就另當別論。”他說話的時候一直看着她,他關注到她表情的細微變化,因而問,“你受到傷害了,對吧?”
她有些出神,腦子裏不自覺的拼湊起許許多多被遺忘的點滴,曾經那麽多不明白的事、不明白的地方,好似只因為旬言那幾句話,一下子就真相大白了。她沉默了很久,最後說:“她确實傷害了我。可我覺得她可憐。”
前後只兩句話,他卻格外敏銳的判斷出她說的人不是旬言,也聯想到了相關的人。但他并不向她求證自己的猜想,而是希望她能懂得:“每個人的活法不一定,你覺得她可憐,她不一定覺得自己可憐。或許她就是喜歡這樣的生活。”
她與王心潔從來沒交過心,無法猜想到王心潔的心思。她只是覺得,現在的這種狀态大概并不是王心潔當初所追求的生活。
他關心的是:“她還在繼續影響你嗎?”
她搖頭:“不。她不再影響我的生活。至少,無論她現在做什麽,都不會再對我造成任何傷害。我想,她最後傷害的人會是她自己。”
他又問:“你擔心她?”
她拿不準自己對王心潔是一種什麽樣的感情,只喃喃說:“也許吧。”
他倍感欣慰的笑了笑,說:“寶。經歷過這麽多的坎坷苦難,你仍然善良。”
重慶連日陰雨,西安卻是深秋高爽的好天氣。
陽光普照大地,出行便利,游人的心情也舒暢。
裴琳達最愛吃回民街現炸的柿子餅,連着兩夜去光顧仍沒吃膩,到第三日,上午逛完大、小雁塔,還想再去。
傑克不太願意,他提醒裴琳達下午三點半的飛機去南京。
裴琳達表示:“你都說是三點半的飛機,現在還不到十二點”
喻寶昀想盡量滿足裴琳達的願望,她說:“我們去吧。那個柿子餅就算密封起來保質期也只有幾天,買了很難帶回回美國。你們回國一趟不容易,下次再來西安不知道是多少年以後的事了。這次一定要吃夠。”
方向盤在阮紹祁手上握着,他同意喻寶昀的意見,掉了頭往回民街的方向開。他與傑克說笑:“女人的小願望一定要盡量滿足她們。哪怕錯過這趟航班,我們也要吃到那個柿子餅,不然接下來這段時間,她天天在你耳朵邊念叨柿子餅柿子餅,不把你煩死不罷休。”
裴琳達抗議:“BOSS!”
阮紹祁故意不理會裴琳達,而是側頭看了一眼坐在副駕駛位的喻寶昀,說:“我覺得臘汁牛肉夾馍挺好吃的,就是排隊的人太多了。”
喻寶昀笑着睨了他一眼:“你又沒去排隊。”
阮紹祁呵呵笑道:“我是替你覺得人多。”
趕上飯點,在臘汁牛肉夾馍店前排隊的人比前兩日更多。
喻寶昀自覺的去排隊,阮紹祁這回跟在她身後。
她指了對面一家裝潢不錯的店鋪:“你去要碗羊肉泡馍,就可以坐着等了。”他沒挪步子。
她于是說:“那你在這兒排隊,我去店裏要碗羊肉泡馍。”
他不同意:“我這是陪你排隊呢。”
她哭笑不得的反問他:“我排隊難道是給我自己買牛肉夾馍啊?”
他笑了笑,說:“多站站,別總想着坐。你看你來西安這幾天都長胖了。”
她不承認:“才沒有胖。”
規規矩矩排了半個小時的隊,阮紹祁毫不猶豫的買了十個牛肉夾馍。
喻寶昀蹙眉問他:“你吃的完嗎?”
他的理由是:“不買十個怎麽對得起我排這麽長時間的隊?”他接過老板遞來的包裝袋,接着說,“密封包裝,按這個天氣,明後天還可以吃。南京的食物甜甜膩膩,我吃不慣。”
她對他要同去南京一事持懷疑态度,再次問:“你真的去南京?”
他反問:“機票都買了,還能有假?”
她于是問:“這算是休假嗎”
他擺出一副很得意的表情:“當老板的,想算休假就算休假,想算公務活動就算公務活動。”
她莞爾一笑:“你是老板你最大,你最厲害。”話音剛落,包裏的手機就響了,來電人是鐘小艾。
她以為鐘小艾是提醒自己買陝西特産,結果剛一接通電話,就聽到鐘小艾火急火燎的說:“姐,外婆剛從樓上摔下來了。”
她一顆心立馬懸了起來:“什麽?從幾樓摔的?人還好嗎?”
鐘小艾的聲音透着些慌亂:“從二樓摔到一樓,沒有出血,也沒摔到腦袋,但是摔了腿和手。”
她聽到沒有摔到頭部,緊張的情緒稍稍得到了緩解,旋即問:“摔得嚴重嗎?現在什麽情況?有沒有送醫院?”
鐘小艾估計:“應該挺嚴重的,我看膝蓋和手腕都腫起來了,她自己也說很疼。老媽前天和幾個同學去桂林玩,明天上午才能回來,我和老爸現在送她去醫院。”
她心裏十分擔心,但還能理智的交代:“去醫院先做個全身檢查,把能拍的片子全都拍一遍,路上一定要小心,千萬不能再碰到磕到。我搭最近的一班飛機回來。”
鐘小艾提醒她:“廣州在下大雨。”
喻寶昀剛挂斷電話,一直在認真旁聽她們姐妹二人通話的阮紹祁立馬問:“外婆摔倒了?”
喻寶昀邊點頭說是,邊開始查詢航班信息。時間最近的一趟回廣州的航班起飛時間是四點十分。
裴琳達和傑克買齊了東西往這邊走來。
喻寶昀立即向他們解釋這一突發情況,然後迅速辦理更改航班的手續。
阮紹祁很快作出決定:“我也回去。”
喻寶昀擡眼看他。
阮紹祁道:“我同樣擔心外婆。”
(4)
(4)
到機場後,阮紹祁和喻寶昀先将裴琳達和傑克送上飛機,然後去到飛往廣州的登機口等待。
因為廣州大雨的緣故,顯示屏上标注的起飛時間推後了兩小時。
喻寶昀再次給鐘小艾打電話,但電話接通後,那頭說話的人卻是喻旭良。她十分疑問。
喻旭良并不先解釋為何是自己接電話,而是先告訴她:“小艾正在陪外婆拍片子,結果還沒那麽快出來。醫生初步判斷是摔到了左腳踝、左手腕和左手肘,這三個位置傷情比較嚴重,可能傷到了骨頭,其它部位目前看不出異常,但應該不會出現太糟糕的結果。廣州一直在下雨,估計你的航班會晚點。你也別太着急擔心,我們都在這裏陪着她。況且人已經送到醫院了,有情況醫生會及時處理的。”
喻旭良的聲音和語速很平緩,給人一種安全的感覺,比起剛才鐘小艾的那一通電話,喻寶昀聞言後确實安心了一些些。她問喻旭良:“爸爸,你怎麽去醫院了?”
喻旭良說:“我買了煲湯料想送到家裏,結果在路口遇到小艾和阿達抱着你外婆,就趕快帶他們到醫院了。”
喻寶昀聽到喻旭良買了煲湯料,心中既詫異又有點小感動,她頓了頓,才好意思低聲說了句:“謝謝你。”
喻旭良笑了一笑:“跟爸爸還講什麽客氣。”
阮紹祁去了趟洗手間,回來見喻寶昀剛挂斷電話,知她定是詢問了外婆的情況。他落座後問:“怎麽樣了?”
她把喻旭良的話跟他說了一遍。
他聽到喻旭良出現的這麽及時,于是以為:“你爸爸常去你家嗎?”
她搖搖頭,十分誠實的說:“以前關系很僵。”
他很肯定的判斷:“意思就是現在父女關系有所改善了。”
她擡眼看他。
他笑了一下,從随身的食品袋裏拿出密封包裝的牛肉夾馍遞給她:“你餓不餓?”
她怔了一下,随後接過牛肉夾馍。她有點想笑,問他:“我是不是該為你的預見性點個贊?”
他聳聳肩,自信的表示:“我有很多地方都值得你點贊。”
她先是笑了笑,而後贊同的點了頭。
頭等艙的候機室裏只有寥寥幾人,暖風從四處竄來,發出輕輕的嘶嘶聲。
她與他這樣面對面坐着,好似成了最近一段時間常有的姿态。從最初她總要絞盡腦汁去猜想他的行動舉止到現在他能輕而易舉的看穿她的心思,這其中發生了太多的事。她發自內心的對他說:“謝謝你。”
他明明領會到了她的意思,卻故意蹙起眉頭笑問:“謝謝我?為了什麽?”
她不打算一一舉例,便說:“為很多。”
他于是擺譜:“我覺得口頭感謝不足以表達你的誠意。”
她計劃:“回去請你吃大餐。”
他搖搖頭,不接受她的大餐。
她連忙說:“你可不要獅子大開口。”
他睨了她一眼,突然提及:“後來我又練習過兩次煎牛排。”
她立馬問:“需要我當吃客?”
他十分随意的輕嗯了一聲,表示:“我個人認為能打八十五分了。”
她做保證:“我一定給你打一百分。”旋即,被好奇心驅使,“我能不能問問你,牛排是要做給誰吃的?說真的,之前我一直以為你想用一塊色香味俱全的牛排向孫小姐求婚。”
他一臉嫌棄的看向她:“用一塊牛排向孫文蓁求婚?虧你想得出。”
她的好奇心不減反增:“既然我們已經是關系很親密、很要好的朋友了,那我是不是可以知道你這塊色香味俱全的牛排到底是要做給誰吃?”
他十分幹脆的拒絕解答她的疑問:“不可以。”
她碰了個硬釘子,心裏雖有些不爽快,但也不再費勁的糾纏他不願意回答的問題,而是撕開牛肉夾馍的包裝袋吃了起來。
他見她立馬就能抛開前一秒的好奇心,又有點不甘了,主動發問:“你真想知道?”
她連擡眼看他都不看,直接搖頭:“不想知道了。”
他差點氣節,故意擡起強調提醒她:“你知道你現在跟誰說話嗎?”
她點點頭,慢條斯理的咽下嘴裏嚼碎的食物,然後一本正經的怼他:“跟我BOSS說話呗。所以不該問的問題不要問,不該知道的事不要關心嘛。”
她巧舌如簧,他拿她沒辦法。
航班起飛的時間一再延遲。
七點半時,喻旭良打電話給喻寶昀,告訴她拍片檢查的結果與醫生的初步診斷一樣。
她雖然心疼外婆身體受苦痛,但也慶幸沒有摔到腦袋或是摔出更嚴重的問題,骨頭傷了那就卧床休息,好生照顧、慢慢恢複。她與已經住進病房的外婆通話。
外婆不跟她說自己哪裏不舒服,而是着急的表示:“寶昀啊,這個單人病房的費用太高了。我不同意住,他們非要把我推進來。你跟你爸爸說說,給我換個四人間的,我不住這裏。”
她勸道:“單人間條件好,您就安心住着吧,不用考慮錢的問題。”
外婆十分在意:“怎麽能不考慮錢的問題呢?你們賺錢多不容易啊!不能因為我一下子就花光了。”
她正要再說點什麽,卻突然驚覺此時此刻的外婆神智是清醒的,不但喚她寶昀,更驚奇的是不排斥見到喻旭良。她很意外,詢問鐘小艾緣由。
鐘小艾解釋不清外婆這忽好忽壞的失憶症,大膽希望:“說不定這一跤把外婆的失憶症治好了。”
摔一跤就能把失憶症治好?喻寶昀覺得不太可能,畢竟沒有摔到頭部,未造成重大刺激。
原本四點十分的航班,到真正起飛時已經十點過半。
喻寶昀和阮紹祁都在漫長的等待中消耗掉了大半的精氣神,飛機平穩飛行後他們默契的選擇閉目養神。機艙內無人私語,喻寶昀很快失去清醒的意識,進入睡眠的狀态。
這一覺,她睡的很沉,最後是被身旁的阮紹祁給拍醒的。
她揉了揉惺忪的眼,人還在迷糊中,喃喃問道:“已經到了嗎?”
他突地将一個六寸大的圓形蛋糕送到她面前,歡聲說:“生日快樂。”
她一下子就清醒了,非常驚訝的側頭看他。
他卻示意她看蛋糕,并說:“你就假裝這根蠟燭是點了火的,許個願,然後把它吹滅。”
她臉上不由自主的帶着笑,很好奇的問:“哪來的蛋糕啊?”
他睜着眼胡說八道:“我變出來的。”
她繼續追問:“什麽時候買的?我怎麽不知道?”
他仍不解釋過程,只說:“讓你知道了,還能有驚喜嗎?”
她确實高興極了,掩不住語氣中的歡樂。她說:“真的太驚喜了。我第一次在萬米高空過生日。”
他告訴她:“我十九歲的生日就是在大西洋上度過的。”
她看了看他,又問:“你怎麽知道我的生日?”旋即猜測,“是琳達說的吧?她前兩天就在計劃去南京給我過生日。”
他沒有答她的問題,而是說:“許願吹蠟燭。”
她于是交合十根手指,閉上眼,對着蛋糕正中間那根未點火的蠟燭許起願來。
機艙內光線暗淡,頭頂上有些許黃暈的光亮照在她臉上。他覺得這樣的她看上去十分的溫柔可親近。
她差不多閉眼一分鐘後才緩緩睜開,也真按照他的要求,裝模作樣的吹熄了蠟燭。
他問:“這麽長時間,許什麽願了?”
她搖搖頭:“說出來就不靈了。”
他卻笑稱:“說出來也許我能幫你實現。”
她于是說:“我希望世界和平。”
他知她沒有吐露真言,但也不勉強人,只做出無能為力的表情:“上帝都實現不了你的願望。”
她說:“切蛋糕吧。”
他壓根沒做這個打算,說:“不用切了,就我們兩個人,我吃這邊,你吃那邊。”然後遞了叉子給她。
蛋糕是芒果牛奶味,香甜滑嫩,美味可口。
他吃了兩口蛋糕,推了下她的胳膊,笑說:“空姐在簾子後面偷偷盯着你的蛋糕。”
她往他說的方向看了一眼,更正他的話。她說:“哪裏是盯着蛋糕,分明是偷偷盯着你。她們早把你的資料掌握清楚了,此刻此時估計是在悄悄讨論我是你的第幾個情人。”
他是人精,對此事心知肚明,卻還要裝作不知情的問:“是嗎?”
她很快更改自己的言論:“我瞎說的,她們其實就是在盯着我的蛋糕。”
他輕松笑了笑,說:“我覺得應該讓她們更嫉妒你一點。”
她不解的擡頭看他。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禮盒給她:“生日禮物。”
這又出乎了她的意料:“還有禮物?”她遲遲沒伸手去接。
他問:“怎麽,不想要嗎?”
她認真對他說了聲謝謝,旋即問:“可以拆嗎?”
他做出請的手勢。
她拆掉包裝紙,打開盒子,看到在寶藍色絨布上安安靜靜躺着的事一枚五色坦桑石發卡。她就知道他那雙溜溜尖的眼睛之前肯定注意到了吳愛麗頭上別着的發卡!她哭笑不得的問他:“你會不會太記仇了一點?”
他不否認她對自己的評價,并且提醒她:“你的頭發已經長長了。”
她将禮物收好,說:“我保證這次不會轉贈她人。”
他故意厲聲警示她:“你再轉贈給別人,我就跟你翻臉。”
她朝他呵呵笑了笑。
他又問:“邁進三字頭,有什麽特別的感覺?”
她蹙起眉頭,使勁想了想,說:“感覺自己特別年輕、特別有活力、特別有朝氣。”
(5)
(5)
折騰了半個白天加大半個晚上,喻寶昀回到家中時已經快兩點。
她倒床睡了幾個小時,一早起身後趕去醫院。
喻旭良與院方關系交好,外婆住的又是條件最好的單間,鐘小艾和鐘雷達因此得以同時陪護在側。
喻寶昀見到外婆的左半身幾乎全被固定住了,十分心疼。
外婆的心态很好,不但不訴苦求安慰,還笑呵呵的吩咐鐘小艾:“你姐姐今天過生日,你去買幾碗長壽面來。”
鐘小艾擡手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怪自己把這麽大的事給忘了,然後整個人從喻寶昀後背趴在她肩上,笑呵呵說:“生日快樂,年年十八。禮物在家裏,回去再拿給你。”
喻寶昀笑道:“謝謝。”
鐘雷達忙說:“我和你小姨也準備了禮物。”
喻寶昀有些不好意思了:“不用這麽客氣。”
鐘雷達笑了笑,說:“三十歲是大生日。”
大家吃完面,鐘雷達和鐘小艾回家休息,沒過多久,楊嬌枝來了。
喻寶昀與楊嬌枝一同找醫生進一步了解外婆的情況。
醫生很實在的告訴她們。
“老人家磕磕碰碰撞撞摔摔是比較常見的,從二樓摔下來沒有傷到頭和脊椎、沒有引起更嚴重的問題是萬幸了。只不過她的骨頭比較脆,韌帶的自我修複功能比較差,想要恢複正常行走恐怕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喻寶昀向醫生提出心中疑問:“我外婆之前患有失憶症,經常把人和事搞混,整個狀态是在四十年前,但摔跤之後,好像恢複正常了。這是什麽原因?”
醫生說:“拍片看不出腦部有受傷,她自己也說沒有摔到頭,可能是神經受到了刺激,具體原因還需要進一步觀察。失憶症這塊,不太容易得出特別準确的結論。或者你們可以換個角度去想,這是因禍得福。”
外婆的記憶不再錯亂丢失,當然是一件大好事。只是她恢複清醒之後,一直要求搬到普通病房,不肯住在價格昂貴的單人病房。
楊嬌枝和喻寶昀找來護士商議此事,卻被告之喻旭良已經提前支付了一大筆住院費,并包下了一個月的單人病房,搬走可以,但房錢不給退。
楊嬌枝直言:“這就是私家醫院的霸王條款。”
喻寶昀本也不想折騰外婆換病房,便說:“這裏條件好,住着舒服,陪護方便。到時我把醫藥住院費給爸爸,你就不要管了。”
結果喻旭良下午來醫院,無論如何都不肯要喻寶昀的錢。他堅持說:“你的外婆,也是我的媽媽。”
喻旭良的一番說詞,深得楊嬌枝的贊同。她舍不得喻寶昀花太多錢,便在一旁幫腔:“對對對,讓你爸盡點心意。”又撺掇外婆一起說服喻寶昀。
外婆是個比較理性實際的人,這些年對喻旭良的态度比楊嬌枝要好一些。她亦舍不得花喻寶昀的錢,又見喻旭良誠意十足,于是同意接受他的心意。
外婆和楊嬌枝同時偏向喻旭良,這讓喻寶昀大感意外。
楊嬌枝知喻寶昀的疑問,趁着喻旭良出去接電話的時間,她說:“鑒于你爸爸這段時間來的良好表現,我認為我們應該放下從前對他的那些成見,重新接納現在的他,這有助于修複你們的父女關系,讓你體會到父愛的溫暖。”高談完後,她頓了頓,忍不住笑了一下,接着說,“當然,也能為我們省下一大筆醫療費。”
楊嬌枝話音剛落,阮紹祁敲門而入。
阮紹祁上午問過喻寶昀情況後表示自己下午抽空來醫院探望外婆。喻寶昀并不知他何時到,也不确定他是否會前來。她前兩分鐘擡頭看牆上的挂鐘已經指向四點五十分,還以為他不會來了。
阮紹祁買了水果和鮮花,他像之前一樣喚外婆:“姐姐。”
外婆一臉發懵的看着阮紹祁:“你是?”
這下輪到阮紹祁一臉發懵了。
喻寶昀連忙朝阮紹祁使眼色,并象征性的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低聲告訴他:“她好了。”
阮紹祁恍然大悟,正要向外婆自我介紹:“我是。”
外婆見喻寶昀和阮紹祁眉來眼去,腦中立馬浮現出一個猜想。她不等阮紹祁把話說完,激動的打斷他,問:“你是寶昀的男朋友吧?”
阮紹祁愣了一愣。
喻寶昀立馬急了,解釋說:“哎呀,不是,外婆你別瞎猜。這是我老板。”
外婆扭頭看向楊嬌枝尋求答案:“老板嗎?”
楊嬌枝不答外婆的問題,而是嘻嘻笑起來。她接過阮紹祁手裏的水果和鮮花,客氣的說:“您貴人事忙,來看外婆我們已經很感謝了,還買這麽多東西,怎麽好意思呢。”
阮紹祁沒來得及接話,喻旭良推門進來了。
畫面一時尴尬。
但好在阮紹祁早已知曉個中關系,不會大跌眼鏡。在喻寶昀簡單作了介紹後,他很主動、很自然的與喻旭良聊起來。
喻旭良見狀,立馬猜想阮紹祁是知情人。他以一個父親的敏銳直覺判定阮紹祁與喻寶昀關系匪淺,因此仔仔細細打量起阮紹祁。
楊嬌枝向阮紹祁發出邀請:“阮總留下來吃晚飯吧?今天寶昀過生日,我們在醫院旁邊的飯店訂了間房。”
阮紹祁一口答應:“好啊。”
喻寶昀的生日飯,喻小超肯定不會錯過。他放學後匆匆趕過來,是最後一個落座的人。他嘴裏一直念叨着老師拖堂、路上塞車,并沒有注意到阮紹祁這個陌生人的存在。從書包裏拿出禮物送給喻寶昀時,他才突地發現有她左邊坐了個自己不認識的帥哥。他激動的差點從地上彈起來,大喊一聲:“姐!”
在場的人,包括剛接過他遞來禮物的喻寶昀都被吓了一跳。
喻旭良問喻小超:“怎麽一驚一乍的?”
喻小超顧不上喻旭良的問話,而是目不轉睛的盯住阮紹祁,并大膽的詢問:“你是姐夫嗎?”
阮紹祁見喻小超注視自己的眼神發直就知道他定是在胡猜,但沒想他竟會問的這麽直接,不由得笑了起來。
喻寶昀連忙出面解釋:“他是我老板!”
喻小超一臉的不信,還特意湊到阮紹祁跟前打量他。
未免阮紹祁尴尬,喻旭良勸阻喻小超:“你不要靠阮總這麽近!像什麽樣子啊?你先坐下!”
喻小超指了喻寶昀和阮紹祁之間的空地,頑皮的表示:“那我要在這裏加個椅子。”
喻旭良不同意,說:“你姐姐右邊的位子不是留給你了嗎?”
喻小超不依,瞥了一眼喻寶昀右邊的空位,說:“二姐說她要來。那個位子留給她。”
喻寶昀當即蹙起了眉頭:“她要來?她怎麽知道的?”
喻小超說:“她一直記得你的生日啊。早兩天就在問我怎麽給你慶祝。我說你出去旅游了,回來再慶祝,她就讓我給你慶祝的時候通知她,她也想吃你的長壽面。結果你提前回來了,我就告訴她了呗。”
喻寶昀臉上的笑意不自覺的收斂了起來,口氣有些許發沉,明顯不太高興:“你怎麽不先跟我說一聲?”
喻小超沒想到這事會惹得喻寶昀不悅,頓時感覺委屈難受。他咬了咬嘴唇,抱歉的說:“我以為你會歡迎她來。”
楊嬌枝不知喻寶昀為何突然沉了臉色,她連忙打圓場:“肯定歡迎她來啊。只不過剛才已經讓服務員起菜了,她如果要來,就通知他們先不要上菜,等等她。”說罷,她差使鐘小艾去告之服務員暫緩上菜。
喻旭良拿出手機,說:“我打電話問問她到哪裏了。”
王心潔很快接聽了電話。她說自己有事情要處理,一時走不開,就不耽誤大家吃晚飯了。随後,她主動要求與喻寶昀講話。她祝喻寶昀生日快樂,并說自己準備好了禮物,改日請吃飯時再送。
喻寶昀對王心潔說了謝謝,然後挂斷了電話。
喻小超覺得自己犯了錯,再不嚷嚷加椅子的事,老老實實坐到喻寶昀右邊。
喻寶昀也有些後悔自己剛才的表現。荔枝木燒雞上來後,她把雞腿夾給喻小超。
喻小超得了雞腿,立馬露出笑臉:“謝謝姐姐。”
鐘小艾不幹了,嚷道:“姐姐,那我呢?”
喻寶昀含笑睨了她一眼:“你都這麽大的人了,能不能把雞腿讓給客人吃?”
在場唯一稱得上是‘客人’的阮紹祁立馬抓住時機調節氣氛。他笑道:“我可不承認自己是客人。”
大家哈哈笑作一團。
一頓生日飯,掃去開場的那一點霧霾,之後便吃的開開心心了。
飯後,喻寶昀将大家一一送走,然後獨自返回醫院陪外婆。
外婆心疼喻寶昀辛苦,想讓她也回家休息,說反正有護士在,不會出什麽問題。
喻寶昀不肯回,占據住沙發,說:“就一個晚上,明天回去上班,事情一多,就沒那麽多時間陪你了。”
外婆認為:“年輕人要多出去走走玩玩,不要把時間浪費在我這個老太婆身上。”
喻寶昀更正外婆的想法:“怎麽會是浪費呢?以前是你陪我長大,現在該我陪你了。”
外婆對她笑了一笑,說:“你一直這麽乖。”
她也笑了一笑,問:“你涼不涼?我拿床毛毯給你蓋上?”
外婆說好。
她從衣櫃上層拿出毛毯,輕輕鋪在外婆身上。
外婆一直看着她,眼底裏不禁流露出許多溫情,也不禁嘆道:“一晃眼,我的小寶昀都三十歲了。”
她聞言,以為外婆是在提醒自己年紀不小了,該考慮結婚生子的問題,于是很自覺的表态:“找男朋友的事,我會努力的。你就不要太操心啦。”
外婆卻搖搖頭,很通事理的說:“找男朋友的事,還是順其自然吧,不要強求,更不能勉強自己。喜歡呢就在一起,不喜歡啊就分開,要把心放大一些,不要搞到自己難受。”
她看了看外婆,然後贊同的點頭,笑着說:“我知道了。”
外婆也笑了笑,只是笑容中帶着些沉重的東西。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