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2)
艾露出鄙視的眼神:“你是認真的嗎?”
喻寶昀應答:“認真的呀。”
鐘小艾哈哈笑:“下個月就要過三十歲生日了,你終于開始着急了對不對?”
喻寶昀故作驚恐的大嘆:“你要是不提醒,我都忘記自己馬上三十歲了。”
鐘小愛問:“有沒有覺得三十歲很可怕呀?”
喻寶昀配合的做出瑟瑟發抖的模樣:“怕的不得了。”
兩姐妹在房裏笑鬧,外婆在二樓喊她們下去吃剛出爐的酥皮蛋撻。
酥皮蛋撻是外婆最拿手的點心,她已有很長時間沒做過了,今日她好興致動手,做出來的還是和從前一樣好吃。
鐘小艾吃完三個,又伸手去拿第四個,被外婆擡手打了回去。
外婆告訴她:“這些是給你‘基仔’舅舅的。”
鐘小艾擰眉大喊:“啊?”
外婆扭頭看向喻寶昀,交代她:“荔枝,你把這些蛋撻趁熱給他送過去。”
喻寶昀十分為難,哄道:“媽啊,‘基仔’舅舅跟着老板去湛江了。你是讓我送到湛江去嗎?”
外婆搖搖頭,确信的說:“他早就回來了呀,昨晚上還托人告訴我說他想吃我做的酥皮蛋撻。”
喻寶昀說:“你是不是記錯了?昨晚沒人來找你啊。”
外婆很堅持:“沒記錯,他就是想吃蛋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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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寶昀說:“不是啊,你想想,他在廣州根本沒地方落腳的,也沒什麽朋友,他能托誰轉告你啊。”
外婆想了想,說:“他有地方落腳啊。他上次跟我說他住在,住在一個叫什麽麗的地方,玫麗還是瑰麗,我記不清了。”她見喻寶昀一副不願意去的模樣,有些賭氣的說,“你要是不去送,那我自己去。”
喻寶昀連忙攔住她:“別別別,你在家休息,我去就是了。”又拉上鐘小艾,說,“我和小妹一起去。”
鐘小艾晚上要出去約會,不肯被喻寶昀綁住,借口:“我下午有課。你還是自己去吧。”
喻寶昀拎着蛋撻出門。她首先考慮的是将它們送到月子會所給吳愛麗和薛聰享用,但又怕外婆下次看到阮紹祁時會詢問此事,權衡之下,還是掏出手機給阮紹祁打電話,最好就是他在某處度周末,對蛋撻可望不可及。
但阮紹祁不僅人在廣州,而且是很悠閑的狀态,聽聞有蛋撻吃,毫不客氣的讓喻寶昀送到他的住處來。
她打車到了東塔樓下,再給他電話,他又讓她送上樓。
她聽他的聲音很急,語句又短,以為他是在忙什麽重要的事情。
上了樓,推開半掩着的房門,一陣焦肉香撲鼻而來。她下意識以為有朋友聚餐或是有美人私人菜,結果屋內一眼望去空無一人。她邊往半開放式的廚房方向走邊喚道:“BOSS?”
阮紹祁聽到動靜,探出半個身子。他在深藍色的T恤上套了一條黑色的圍裙,一手端着鍋、一手拿着鏟,熱情的召喚她:“快來快來。”
喻寶昀把蛋撻放在餐桌上,然後走到廚房。上次來時見到的幹幹淨淨的廚房此刻已是一片狼藉。
阮紹祁将鍋裏的牛排用鏟盛到盤子裏,拿出刀叉一并給喻寶昀,一臉好興致的請她:“嘗嘗看味道如何。”
她低頭看向盤子裏的這塊賣相最多打一分的牛排,不太情願的問:“真的要嘗嗎?”
他點點頭:“真的。”
她只能硬着頭皮切下一小塊牛排送到嘴裏。
他期待的問:“好吃嗎?”
她在嘴裏嚼了好一陣也沒能把肉嚼爛,最後幹脆一口咽下去,擡眼看着他:“可以說實話嗎?”
他見她表情有些扭曲,猜測:“很難吃?”
她十分保留的回答:“有點老。”
他并不因此洩氣,指了指廚房操作臺上的大袋子:“沒關系,我買了很多,可以再煎。”
她連忙起身告辭:“那你慢慢煎,我先回去了。”
他不同意:“你別走啊。你走了誰幫我試味道?”
她說:“你的舌頭比我的刁鑽多了。”
他認為:“就是因為我的舌頭太刁鑽,吃過太多絕頂美食,所以不能自己試。畢竟我是個新手,不可能用米其林大師的廚藝來自我要求吧。”
她勸他:“其實你不用這麽辛苦自己做,出去外面吃就好了。”
他正了正聲色:“我那麽慷慨的送你條裙子給你,你就不能當一回我的白老鼠?”
拿人手短啊!為了價格不菲的裙子,她立馬換了笑臉,答:“能。”
喻寶昀不曉得阮紹祁究竟買了多少塊牛排,反正從五點折騰到八點,他一直興致不減的忙碌,她就得配合他邊吃邊提出中肯的意見。
“海鹽放多了,鹹死了。”
…………
“你把大半瓶紅酒都倒進去,我吃了會酒精過敏的。”
…………
“五分熟的肉我真的吃不下啊。”
…………
到最後,她實在嘗不動了,懇求他:“要不我們還是吃蛋撻吧?”
他從袋中拿出最後一塊牛排,不肯死心的說:“就剩這個了。”
或許是前面失敗的次數太多,總結完經驗,排除錯誤做法,最後這一塊牛排,煎出來的色香味都還不錯。
喻寶昀嘗了之後打出八分的好成績。她切了一半牛排給阮紹祁,忍不住好奇心作祟:“我能不能問問,你為什麽突然有興致做牛排?是有什麽特別的場合需要親自下廚以表重視嗎?”
他擡頭看了她一眼,大方承認:“你猜對了。”
他回答的這麽簡潔幹脆,她反倒不好再追問是什麽場合了。
他也不打算再添話解釋,而是吃起蛋撻,并誇張:“你外婆做的這個蛋撻真的很好吃啊。”
(4)
(4)
作為好吃的蛋撻的回禮,阮紹祁來接喻寶昀去參加慈善晚宴的時候給外婆帶了不少營養品。
他見到喻寶昀穿着顏色淡雅但仙氣十足的長裙,臉上化着精致的妝容,十分紳士的稱贊她:“寶,你今天很漂亮。”
她笑着回應:“謝謝。”
晚宴六點半入場,七點半正式開席。
阮紹祁和喻寶昀抵達酒店時正好七點一刻。
粵誠很重視這次的活動,不光旬言,連張英怡、喻旭良和王心潔也一道宴會廳的入口處迎接賓客。
雖然早先談妥了要假裝陌生人,但臨到要碰面,喻寶昀仍有點不放心。她走在阮紹祁左側,目光一直試着與喻旭良先對接上。
喻旭良當然是格外關注自己的女兒,遠遠見到喻寶昀來了,不由自主的理了理自己的西裝,随後朝她投以‘請放心’的眼神。
同樣格外關注喻寶昀的還有旬言。
在籌備這次慈善晚宴之初,秘書将拟請的名單拿給旬言審閱,那是他與喻寶昀談話談崩後的第二天。他感冒,四肢無力、眼皮發重,人坐在辦公椅上卻怎麽都直不起身子,更別說費勁的睜開眼審閱名單。在沙發上躺了大半日,迷迷糊糊睡到晚上七點,精神終于好些了,才開始處理這一日落下的工作。
慈善晚宴是粵誠頭一回籌辦,募集的善款将全部轉入粵誠前不久成立的基金會幫助失學兒童完成學業。無論做生意還是做善事,頭炮必須打響,所以宴請的賓客都是各界名流。城中新貴阮紹祁不能少,阮紹祁身邊幾個重要的人也不能少,喻寶昀的名字被做事的人拟入名單并不是什麽奇怪的事。
他本以為邀請函發出去她會當成一張廢紙直接扔到垃圾桶裏。沒想到喻旭良來找他,說自己希望看到喻寶昀能參加慈善晚宴,所以還請大家配合的裝不熟。
他和王心潔結婚之初就被張英怡要求入住張家大宅,外界傳他是入贅,将來生下的孩子要跟母親姓,他從來不就此做無意義的反駁。沉默以對就又被人說成是第二個喻旭良,靠女人過上豪門生活,最大的作用除了傳宗接代就是在家當個男花瓶。他仍不解釋,日子久了,他為粵誠賺的錢越來越多,流言自然就散了。可喻旭良不一樣,好似心甘情願的被人說成是軟飯王。
他其實完全可以做到和喻旭良零交流。他日日夜夜的忙工作,對家裏的床還比不上辦公室的沙發來的更熟一些。可喻旭良除了是王心潔的繼父,更是喻寶昀的生父。他與喻寶昀在一起四年,只聽她提起過自己的父親一次,看似輕描淡寫的幾句話,讓他根本不忍心再過多詢問。誰知道故事的發展會成為現在這個鬼樣子?他居然與她的生父同住一個屋檐下!這幾年,他總以為自己和喻旭良不一樣,可如她那晚所言,他和喻旭良對她造成的傷害根本就是不分伯仲的。他才沒有資格嘲笑喻旭良。
喻旭良來找他說這個事時,他起初是驚訝,而後忽的從喻旭良身上看到了一個來自父親的期盼。他覺得喻旭良是真的想為喻寶昀做點什麽事,哪怕費勁去取得她的一點點原諒都心滿意足。
喻寶昀今晚是真的很漂亮,光彩照人,她與阮紹祁一同而來,好似一對璧人。
旬言從喻旭良的眼中看到了滿滿的欣慰之情,可他自己十分抵觸這個畫面。他想在他們未走近之前随便尋個理由躲開,但才一有轉身的動作,就被王心潔拉住了手臂。他擡眼看她,她回之以微笑,并善意的提醒他:“阮總來了。”
阮紹祁之前已認識張英怡,也遇見過王心潔,但喻旭良他是頭一回見。張英怡為他作介紹,随後禮貌的問及他身邊的喻寶昀。
“這位是?”
阮紹祁旋即道:“是我的好助手,負責與粵誠合作項目的喻寶昀小姐。”
喻寶昀禮貌的向一衆人問好。
張英怡不知是給阮紹祁面子還是看在喻寶昀的份上,她喚王心潔:“你帶阮總和喻小姐入席。”
王心潔十分殷勤的為二人引路。
座位是一早安排好的,阮紹祁在最靠近舞臺的一桌,而喻寶昀與廖廷輝一樣,是後邊些的位置。喻寶昀見到廖廷輝和李莎莎已經入座了,準備撇下阮紹祁去與他們會和,但被阮紹祁攔住。
“別去打擾他們。”
喻寶昀說:“可我的位子在那邊。”
阮紹祁便道:“我旁邊的位子缺個人。”
王心潔見狀,忙勸喻寶昀:“就坐這邊吧,這邊視線好,一會兒有拍賣品,看的比較清楚。”說罷,她趁阮紹祁不注意,偷偷捏了捏喻寶昀的手腕。
喻寶昀不太情願的随阮紹祁落了座,待王心潔走了,她小聲嘀咕:“你們都是風雲人物,我坐在這裏多不合适啊!”
阮紹祁到聽清楚了她的嘟囔,湊到她跟前問:“你自己看看這周圍幾桌有哪個風雲人物是打單的?”
她擡眼四下看了看,還真如他所言,權貴們不是攜家眷就是攜女友、女伴前來,像阮紹祁這樣臨時拉她湊數的确實沒有第二個。
蔣官與他們同桌,他與妻子全盛麗到的稍晚,才與阮紹祁聊了幾句,晚宴就正式開席了。
此類活動,喻寶昀參加的不多,但也不是全無經驗。張英怡在臺上講話時,她與旁人一樣聽的認真,佳肴上桌時,她比旁人吃的更認真。
阮紹祁把自己的芥末和牛粒和海膽香芋盒給了她,并鼓勵她多吃:“你要吃飽,吃飽了一會兒才有力氣舉牌。”
她含了一嘴的椒鹽蝦球,聞此言,含糊不清的驚嘆:“我舉牌?”
他一本正經的點點頭:“當然啊。哪有老板自己舉牌的道理。”
她連忙放下手中的刀叉,拿起拍賣品小圖冊。她問他:“你計劃買什麽?我先準備準備,萬一舉牌舉慢了,被別人奪走了你的心頭好,那我的罪過就大了。”
他反問她:“你覺得這裏面那個好?”
她如實道:“我覺得都挺好的。”旋即,又笑說,“你要是想一鳴驚人,按拍賣品底價的十倍翻,保證成為今晚,乃至明天全城熱議的話題。”
他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你當我是印鈔票的啊?”
她連連搖頭,谄媚的表示:“我是覺得你想做善事。”
他思路清晰的很,低聲與她說:“我做善事會把錢投給自己家的基金會,幹嗎要砸這麽多錢為粵誠添磚加瓦。”
她疑問:“那你還讓我舉什麽牌呀?”
他說:“不翻十倍,我還不能在底價基礎上翻個一倍兩倍的玩玩啊?”說罷,蹙眉睨了她一眼,“我發現你今晚腦子轉的有點慢,平那股聰明勁去哪裏了?”
她胡亂找借口:“這裏的燈光太炫目了,我頭暈、頭暈。”
宴會廳的燈光确實很炫目,只用肉眼就能看清楚每一個角落。
喻寶昀的視線一直只在自己這桌游動,沒有張望向別處,但她曉得張英怡、喻旭良、王心潔和旬言就坐在她身後斜上方的位置。她在各種忽大忽小的嘈嘈聲之間有聽到張英怡和王心潔的聲音。她本以為這樣的場合,就算喻旭良沒有高談闊論的機會,至少旬言是可以說得上話的,結果他今晚好似異常沉默。當然,無論他是像花蝴蝶一樣滿場飛還是惜字如金,都不屬于她該關心在意的範疇。
阮紹祁則比較活躍,他不僅與同桌的舊友新識相聊甚歡,還會去鄰桌與人寒暄,直到藏品拍賣環節才回到位子上端坐。
喻寶昀仔細研究完畫冊後,猜想阮紹祁大概會相中黃玉佛手和廣彩花卉紋六棱瓶。果然,前幾樣拍賣品他都沒有示意她舉牌,待黃玉佛手被推出來,他告訴她:“翻一倍價之內把它拿下。”
喻寶昀得此自由,在主持人亮出底價之後直接舉牌翻一倍價。
燈光立馬直射在她和阮紹祁身上,全場霎時轟動。
喻寶昀猜到會引起衆人矚目,但也不曾想過這樣的感覺竟是種怪異的尴尬。她不太自然的舉着牌子,瞥頭看向阮紹祁。
阮紹祁臉上挂着笑容。應付這種場面,他比喻寶昀要自如的多。
此波高潮未散,黃玉佛手亦再無人競價,阮紹祁得到了心頭好物。
待進入下一輪拍賣,他才終于不被人關注,騰出空問喻寶昀:“我說在翻一倍價之內拿下,不是讓你一開口就翻一倍價。”
喻寶昀言之鑿鑿:“我仔細看過了,這個黃玉佛手是所有拍賣品裏面最值得收藏的,看中它的人絕對不少,如果我們随大流一點一點加價,它最終的成交價可能比底價高出三倍還不止。但是一開口就翻倍,那我們至少有九成的機會吓住其他競争對手。”她邊說邊觀察阮紹祁的表情,覺得他并沒有因此不悅,于是繼續道:“從現在的結果看,确實沒有人及時反應過來與我們競價啊。”
阮紹祁看了她兩眼,笑起來問:“意思是我應該要表揚你?”
她于是邀功:“我在你允許的範圍內完成了你交代的任務。”
他故意不理會她的邀功,問:“一會兒那個廣彩花卉紋六棱瓶出來,你也打算這樣做?”
她乖巧的搖搖頭:“我一點點加,加到你喊停為止。”
廣彩花卉紋六棱瓶也是衆人争搶的熱門。
喻寶昀看得出阮紹祁已得了黃玉佛手,對六棱瓶的興致并不是太大,因而舉牌時也就比較随性。
阮紹祁故意批評她:“你認真點。”
喻寶昀呵呵笑,拖長了音調問他:“确定要讓我認真嗎?”
她是真的在笑,笑意都蔓延到眼角了。他忽然有點晃神,和滿場轉換的射燈一樣飄飄忽忽的,好像一時間找不到要停靠在什麽地方。
(5)
(5)
拍賣會結束後,有小型酒會,參加的人多是精英。
喻寶昀想随廖廷輝和李莎莎返回,卻被阮紹祁攔下。他說:“這是你認識城中大佬們的好機會。”
她看了看在不遠處等着自己的廖廷輝和李莎莎,問他:“那廖廷輝呢。”
他也朝那個方向看了一眼,問的卻是:“你忍心打散他和莎莎的下半場?”
她只得朝那二人揮了揮手說再見。
酒會和宴會相比,其實就是換了個燈光暧昧不清的地方繼續圍坐一團又一團的談笑風生。
男士們的話題五花八門,有時會沾染些脂粉氣,但絕不下流污眼,氣氛把握的極好。
喻寶昀同在場僅有的幾位女士一樣,只需要帶着一雙耳朵坐在旁邊安靜的聽,偶爾附和的笑幾聲即可。
阮紹祁見她像是無聊,湊到她耳邊說:“你把眼睛睜大點,看看有沒有合意的,如果有馬上告訴我,我幫你去探探虛實。”
她幹脆利落的答出一個‘好’字。
蔣官喝了些酒,又因與阮紹祁相熟,也認識喻寶昀,所以十分恰當的打趣二人:“你們倆偷偷的咬耳朵,是在講什麽小秘密啊?”
阮紹祁坦然的笑說:“既然是秘密,怎麽能告訴你。”
衆人笑作一團。
這時旬言與王心潔從另一圈人那邊抽身走到這邊來。
王心潔見大家在笑,先是深深看了喻寶昀一眼,随後問蔣官:“說什麽呢?這麽有趣。”好幾人十分識趣的挪出些空位給男女主人落座。
蔣官不答,反問王心潔:“你可認識過喻小姐了嗎?”
王心潔拉着旬言入座。她朝蔣官點頭,又看向喻寶昀,笑着說:“認識了呀。”
蔣官仍要介紹:“你別光看喻小姐長得這麽漂亮可人,她其實是美貌與實力并存的人才。跟随阮總,從美國的東海岸到中國的東海岸,一路出謀劃策、披荊斬棘,可是位了不起的幹将。”說罷,他特意提到,“你一直沒參與粵誠的事務,可能還不曉得,阮總與你們合作的項目正是她在負責呢。”
王心潔不動聲色的聽完這番話,很配合蔣官的稱贊起喻寶昀。
喻寶昀略有些尴尬。
阮紹祁及時出面止住:“你們就別再誇她了,再誇她,她的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到時候我這個當老板的想拉都拉不回。”
衆人又笑作一團。
有人提出:“我聽說阮總對下屬特別親厚,福利待遇好的不得了。我們公司的HR主管最近跟我反映,說公司好多人都有意向辭職跳槽到你那裏去。”
阮紹祁含笑解釋:“我們公司的工作強度高,不多發點福利,哪裏會有人肯多花時間和力氣幹活呢。”
有人嘆道:“如今這錢呢,是越來越不好賺了。想投資到新興産業、科技領域,又怕押錯寶。”
蔣官笑看那人:“你看看你,才多大年紀?就開始畏首畏尾了。”
那人說話逗趣:“我是保養得當,五十歲的人看起來像三十幾。別人都說做生意累積的經驗是可貴的財富,可我這兩年,投資什麽虧什麽,還不如把錢存在銀行生利息。”說罷,目光投向沙發圈裏正在默默喝酒的旬言:“還是旬總眼光獨到,早早在從化買下一大塊地。買別的不好說,買地是肯定不會虧的。過個十年八年,那邊發展起來了,建個超大樓群,主打山水田園風光,肯定很多人搶購。”
旬言淡淡回答:“那塊地要發展有機農場,不建樓。”
即刻有人說:“農場也好啊,現在有一點經濟基礎的人都在追求有機食品。這應該會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的大熱門。”
在場的都是生意人,生意經講起來沒完沒了的。
喻寶昀本以為王心潔常年過着養尊處優的閑日子,應該不太擅長與人交際,沒想到她表現的游刃有餘,而旬言相對沉默,若不是遇到無法回避的問題,他幾乎不主動開口。
暢飲暢聊到十一點多,人漸漸散去。
喻寶昀喝了一肚子的果汁,臨走前去洗手間解決內急問題。
王心潔同她前去。
确認洗手間無第三人,王心潔對喻寶昀說:“很高興你能來。”
喻寶昀禮貌的微笑稱贊:“活動很成功。”
王心潔誇獎她:“這條裙子好漂亮,很襯你。”旋即又問,“你的傷好了嗎?”
喻寶昀點點頭:“好的差不多了。謝謝你的藥膏。”
王心潔眯眼笑了笑,伸手拉住喻寶昀的手腕:“我跟你說,小超知道你受傷,着急的不得了呢。他一直說‘我姐這麽漂亮,一定不能留疤’。我找出藥膏給他,他當天晚上就想去送給你。今天也是,聽說你會來,特別想參加,是我媽不想他這麽早出來接觸社會才沒同意。他呀,對你這個大姐,比對誰都關心體貼,讓我好嫉妒啊。”
喻寶昀很少與人有親密的動作,此時被王心潔拉住,兩人離的特別近,王心潔身上的香水氣味毫不客氣的将她裹挾住。這讓她有點不舒服,但推開王心潔又顯得很不禮貌。她只得露出些笑容,說道:“他對誰都很關心體貼的,只是不那麽善于表達。”
王心潔笑了笑,問她:“你是回家嗎?還是要去別的地方?如果回家,我們送你。”
喻寶昀很快婉拒:“不用了,我坐阮先生的車。”
王心潔說:“我之前見過他一次,也聽說了一些他的故事,但沒想到他竟然是這麽風趣幽默的。”随後,她笑笑的問,“在這樣的老板手下做事應該很有意思吧?”
喻寶昀借着擡手捋額前碎發的機會輕輕掙開王心潔的手,她說:“他的生長環境和我們不同,行事風格看上去比較随性。”
王心潔點點頭,說:“本來我還想勸服你到粵誠來,可現在看看,好像不太可能實現。”
喻寶昀覺得王心潔說的是玩笑話,當然,即便說的是真心話,她也不可能真的去粵誠。
阮紹祁和旬言在電梯口邊等她們邊閑聊。
見二人來了,阮紹祁先是看了喻寶昀一眼,然後與王心潔開玩笑說:“旬太太,你可不能悄悄挖我的牆角哦。”
喻寶昀和王心潔同時一愣,又不由得相視一笑。
王心潔蹙眉笑嘆道:“阮總生了一雙金睛火眼啊!我一點點小心思都被你看穿了。”
阮紹祁笑道:“想挖走她的人太多,我不得不時刻防着點。”
電梯到了這一樓層,“叮”的一聲開啓了金黃色的電梯門。
阮紹祁請王心潔和喻寶昀入電梯。
王心潔伸手挽住一旁站着沒說話的旬言。她說了句“走吧”,然後順勢将他一起拉入電梯。
喻寶昀沒有立刻跟上去,而是稍稍停頓了兩秒才邁開腳。結果這一腳很不小心的把纖細的鞋跟卡在了電梯與樓層之間的狹窄縫隙裏。她的身體由于慣性的原因不受控制的往面前站着的旬言身上傾到而去。
電光石火之間,阮紹祁的動作突然變得十分迅速。他在她就要靠到旬言懷裏前一刻用右手臂将她完全攔腰截了回來。
王心潔對阮紹祁敏捷的身手大感驚詫,而旬言則是默默收回已向喻寶昀伸出去的手。
喻寶昀這時的反應稍顯遲鈍。阮紹祁見她人已經站穩了,松開自己還橫在她腰上的手臂,輕松的笑說:“這個電梯設計有缺陷啊。”說罷,他俯下身子,讓喻寶昀把腳從高跟鞋裏挪開。他使了兩次力,将鞋跟從縫隙裏拔了出來。他把鞋擺在喻寶昀腳邊,然後仰頭告訴她:“鞋跟沒掉,只是刮花了一點。你這鞋的質量還不錯嘛。”
可能是因為旬言和王心潔在場,如此烏龍的事讓喻寶昀感覺窘迫。她小聲對阮紹祁說了聲謝謝,之後便一直低調的藏在他身後。
直到各自上了車,阮紹祁問她:“你怎麽了?卡了個鞋跟,覺得很丢人?”
她想都不想就答是。
他不信她信口說出的話,但也不推翻。
已經快十二點,路上的車漸少,市區中心地帶安靜,往喻寶昀家裏的方向沿街要熱鬧許多,一些有名的宵夜店裏裏外外坐滿了人。臨近巷子口,周遭又換成了一片安靜,絕大多數人正在睡夢中,只有少數的窗戶透着光亮。
喻寶昀待車停穩後,打開車門。
阮紹祁沒動身,只笑問了句:“路燈好像壞了啊,需不需要我送你進去?”
喻寶昀知他是禮貌,便也禮貌的回絕:“謝謝,不過不用了,就幾步路。”
下車後,往前走三十米,拐兩個彎,再走二十米,喻寶昀就到家了。
今夜雲層厚重,擡頭完全看不到月光,沒有路燈,還吹起了陣陣涼風,夜影婆娑,整條街顯出一種陰森的氣氛。
喻寶昀心裏不免生出一絲緊張,疾步往家中走去。快到鐵門口時,她忽然看到一個人倚靠在鐵門前。她吓了一跳,大叫一聲:“誰啊!”
那人不再倚靠鐵門,而是站直身體并往前走了兩步,并說:“別怕,是我。”
傳到喻寶昀耳邊的是旬言的聲音。
他走到了能被微弱的光照亮的位置,亦離她只有兩步遠的距離。
她松了口氣的同時迅速的豎起了一道防線。她本能的往後退步,想與他保持疏離。他預料到她的動作,猛地上前,伸出雙手牢牢抓住她的左右臂膀。
他的力氣不小,又是很着急的舉動,整個人朝她迎面而來,讓她根本來不及躲閃。她十分被動的看着他,艱難的撥開萦繞在他周身的濃重酒氣,吐出一句:“旬言,你喝多了。”
他定定的看着她,感覺熟悉的又陌生
她不停的想掙脫開他的鉗制。
他并不想惹她惱怒,終于松開手,有些洩氣的承認:“我是喝多了!我要是沒有喝多,怎麽敢來這裏?”
他剛一松開手,她立馬往後退了兩步。
他怕她會馬上走掉,很快對她說:“寶昀,我不知道王心潔是你爸爸的繼女,也不知道會對你造成這麽大的傷害。”
她本應該直接回家,不理睬他,并當作他沒出現在這裏,可他的這兩句話,一下子就激起了她的怒氣。她冷冷看向他,語調充滿着質疑:“如果你知道,你就不會娶她嗎?如果你知道,你的選擇就一定會改變嗎?”
面對她的質疑,他無法撒謊,誠實而又無奈的說:“我當時沒有選擇的餘地。”
她慢慢的說:“我知道你沒有選擇的餘地,我也沒有怨恨過你做出這樣的選擇。你來跟我說分手,我有跟你發過脾氣嗎?我有到王心潔面前大吵大鬧嗎?我什麽都沒說就同意了。難道你覺得我還不夠理解你?”
他眼底裏升起一層淡淡的霧氣,熏得人眼睛發疼。這麽多年過去了,他一直忘不掉與她分手的那個下午,天氣晴朗,微風陣陣。他以為她就算不會到王心潔面前讨個公道,至少也應該對他說些狠絕的話,卻沒想到她把自己的情緒控制的那麽好,就好像分手對她而言,和喝碗湯一樣簡單。這讓他一度以為她對他們之間的感情其實并沒有他想象的那麽看重,直到她以飛快的速度一聲不吭出了國,斷絕了與他以及與他有關的人的所有聯系,他才曉得,她對他是失望透頂的。他的聲音有些不自主的顫抖:“你的理解就像一把刀插在我心上。”
她冷哼一聲:“你這麽說,還是我的錯了?”
他凝視着她:“我不是這個意思。”他的目光很柔,語調一直帶着歉疚之意。
彼此都沉默了很久。
她的怒火漸漸消散下去,許是因為疲累,也可能是他的低姿态并着低聲感染了她。她曾想過有朝一日與他碰面後無可避免的提起這些傷人心的舊事,但事到臨頭她仍然沒有想好該怎麽渡過這些舊事。她緩緩說:“你扪心自問,你遇到困難的時候,跟我說了嗎?”
他坦言:“我不想讓你擔心。”
她無力的笑了一笑,口氣清淡的讓他無言以對:“不讓我擔心?為了不讓我擔心,就向別的女人求助?你怎麽知道我幫不上忙?如果不是因為王心潔是我爸的繼女,你打算瞞我到什麽時候?到你們結婚生子了,再來告訴我我被動的成了你的情人嗎?”
他終于不敢再直視她的雙眼,微微低下頭,說:“是我對不起你。”
她重重的點頭,也格外認真的說:“你是對不起我。”
他有點詫異的擡眼看她。
她的表情很平靜,顯不出情緒有任何的波瀾。
他覺得自己已越來越不了解她。而造成現在這個局面的,亦是他本人。
他很清楚後悔的話哪怕說上一萬句都是白費。他最後告訴她:“欠她們的,我正在努力的以一百倍、兩百倍、三百倍還給她們。等還清了,我會離開粵誠。”
喻寶昀一直不喜歡看別人的背影,但她今晚是目送着旬言離開的。直到他完全消失在她的視線範圍內,又幹巴巴的杵了兩分鐘,才緩緩朝着前方樹下的那一團陰影問道:“看夠了嗎?”
那團陰影很快走出來,并好奇的反問:“咦?什麽時候發現我的?”
她看了阮紹祁一眼,說:“一開始就發現了。”
他有點意外,但旋即聳了聳肩,将她的手包送到她面前,神情自如的說:“你的包落在車上了。”
她接過手包,也淡定自若的表示:“謝謝。”
其實這樣的場景應該是很尴尬的,但實際上氣氛并不怪異或是窘迫,他甚至是半笑着問她:“我是不是無意間撞破了什麽了不得的秘密?”
她睨了他一眼:“你可以當做什麽都沒聽到。”
他于是擡起右手在嘴唇的位置做出拉拉鏈的動作。
她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