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恩斷義絕
賈赦扭頭看着立在臭水溝對面臉色陰沉的惠帝,雙臂下意識的将懷裏的兩人緊緊抱着。
賈琏不舒服的掙紮了一下。他哭過之後也就好了。現在他只覺得自己的小肚子裏咕嚕咕嚕咕嚕嚕的叫,掙紮出小手拍拍賈赦的手,委屈着:“父親,我肚子餓,你別看美人了好不好,我要吃肉,肉肉!”
賈赦:“…………”
司徒承乾:“…………”
垂眸看了眼比他矮上一個半頭的賈琏,司徒承乾發覺原先因聽到賈赦脫口而出的“大哥”而引起強烈跳動的心髒,如今竟然被賈琏給吸引去了注意力。
宮外的孩子竟是這麽天真爛漫嗎?這麽随心所欲嗎?能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司徒承乾一時間就感覺有點心酸,滿腹的委屈與羨慕不知該如何說起。
“你看,這小哥哥都餓哭了。”賈琏擡手指着司徒承乾,像是給自己找到了佐證般,撒嬌着:“餓。”
這邊,看着咬着牙隐忍哭聲的司徒承乾,賈赦整個人都慌亂起來了,後退了幾步,想擡手安慰,卻又不知該怎麽安慰。對于孩子,就算是養在大房裏的賈瑚,他也只不過把人當玩具……咳咳,是玩伴一般,帶着人四處淘氣禍害花花草草,然後逗弄着,若是萬一不下心把人弄哭了,就直接狂奔喊“孩子他娘,孩子想你了。”
然後就萬事大吉了。
“乖孩子,沒事了,真的,真的。四叔在。”惠帝見狀直接疾步而來,從後揪着賈赦脖頸,一把擠開賈赦,自己彎腰抱着司徒承乾柔聲在其耳畔道:“沒事的,現在沒人知道乾兒是誰。乾兒是個孩子,想哭就能哭的。”
司徒承乾聞言看了看與素日威嚴頗為不同的皇帝四叔,雖見人穿着飛魚袍,也從平日裏上皇口中聽到不少皇帝的秘聞,諸如與侯孝康有分桃之癖。可就算知曉人的黑歷史,但他也不敢放松分毫。
皇宮歷來無親情,唯有利益。
見司徒承乾垂眸不語的模樣,惠帝不由的有些挫敗。他知曉皇宮裏生長孩子的提防之心,就像他在面對不同人也會帶上不同的面具。
可他發誓,真的不願下一代也如他這般。
而且,他也不可能算計到司徒承乾身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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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吃飯去了。”賈琏見一個漂亮的美人兒抱着他剛認識的小哥哥安慰着,頓時臉拉長了,湊在惠帝身旁,翻舊賬着:“他是個壞哥哥,不讓小的,還說四個字四個字的,琏兒聽不懂的。你……你……你那麽漂亮的,為什麽不抱我?”
自打他有記憶以來,每次祖母院子裏來好多好多漂亮的姨姨,都會抱抱他說他可愛漂亮,等他長大了,還出門見到很漂亮的舅舅reads;。
惠帝:“…………”
司徒承乾:“…………不是說同患難的情誼都珍貴些嗎?”宮外的小孩子好絕情啊!
嗯,而且,宮外的孩子好沒眼色啊!
實在是太蠢了。
看着也撒嬌張開雙臂要抱抱的賈琏,司徒承乾微微掙脫了惠帝的懷抱,拉下賈琏的肥手,道:“你不是說肚子餓嗎?”
“對哦。”賈琏垂眸看看自己的肚子,又看看司徒承乾,大方的指指賈赦,道:“跟我回家,我請你吃好吃的。”
賈赦覺得自己可以跳臭水溝自盡了。他當年恐怕也沒賈琏這麽無知吧?
“賈将軍,恭喜找回兒子和遠房侄子,且回家休息休息。”惠帝那眼刀子剮着賈赦,冷聲命令道。
乾兒和賈琏如何失蹤還沒有查出緣由來。乾兒心房重,有賈琏在一旁無知着,沒準能多說一些話。
賈赦點點頭。
這邊一直靜默的賈政見賈琏絲毫沒留下什麽陰影的模樣,還有閑情逸致的探着腦袋問老鼠螳螂什麽是何物,嘴角挂了絲無奈的笑容。
賈琏是個心大的。
不過太孫殿下……
賈政看着一雙不亞于成年人寫滿了人情世故的雙眸,低嘆了一聲,上前拉着一步一挪活像上斷頭臺的賈赦,低聲道:“雖然會比較關心為何會失蹤。但還是不要立馬問孩子們為好。免得他們回憶起來受了驚吓。你盡量拖延時間,我留這裏找線索。”
賈赦沉默的看了一會賈政,拍拍肩膀,道:“老二,你真懂事了不少額。”
賈政:“…………”
忍着把人踹臭水溝裏,賈政轉身就走,帶着人追尋着腳印等,想反偵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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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賈赦帶着熊兒子,還有新出爐的大侄子,回了榮國府。衆人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司徒承乾,還有賈琏用了點易克化的食物,又請了太醫檢查确認兩人身體無恙後,便有錦衣衛拿着賈琏素日最愛的玩器,裝成慈祥的婆子來了。
錦衣衛本想着柿子挑軟的捏,孩子也要挑稍微不精貴的。但萬萬沒想到,他們挑了個壓根不知什麽叫失蹤娃。
賈琏吃完飯後,本想着睡一覺的,但一見玩具就樂的兩眼成縫,不知疲倦為何物。
“拉完粑粑我們玩捉迷藏……然後……”賈琏坐在木馬上,反問:“咦,你好蠢啊。我們捉迷藏被你們找到了,我們就輸了啊。”
原本豎起耳朵光明正大偷聽的司徒承乾聞言不知是該緊張呢還是該緊張。
惠帝目光掃掃賈赦,嘆了聲:“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你什麽意思啊!”賈赦不開心了,他忽視着有可能會造成自家獨苗苗兒子留下驚恐的陰影,讓錦衣衛盤問。本已是看着司徒承乾他爹的份上。
現在居然還被說風涼話!
“徒老四reads;!”賈赦只覺得新仇舊恨湧上心頭。之前被收到過年紅包,他本就回憶起不少舊仇,還翻來覆去輾轉反側過不少日子,想着若能和緩和緩關系也不錯,可看看如今,他之前一切糾結都喂狗了!
賈赦咆哮:“你下屬蠢不要甩鍋我兒子好嗎?他才三歲。”
“過年了都四歲了!”惠帝拍案:“賈西貝,老子不想跟你這個蠢貨計較。”
西貝乃賈赦當年的外號,除這小子一進宮寫個名字也錯誤外,更是因為他跟小尾巴一般綴在太子大哥後面,還享受着跟他們皇子一般的待遇,更是得父皇喜愛。比當時生母位低的二哥,更像是個皇子。
“我蠢貨,你更蠢,堂堂個皇帝那麽多下屬連個孩子都找不着!還是我二弟發現的!”
“你再說一遍?朕比不過誰?”
“…………”
屋內的衆人:“…………”誰能告訴他們這是個什麽發展?
司徒承乾看着一言不合就差打起來的兩人,眼眸一亮。他現在有點相信祖父書房裏的《東宮日常手劄》了。
帝皇身邊有史官在一旁記載言行,彙合編纂成起居注。他祖父曾經說過,他當年也下令在太子身旁設置小史官。本想讓大臣敬畏小太子,但沒曾想讓日常化記載的手劄卻成了太子等人小時候的黑歷史。
每一筆糗事不但有詳細的記載,甚至還有繪圖。
史官很多才多藝。
手劄裏除了他父王,他看到過最多的就是眼前這兩人幹下的禍事。
因記載的內容過于令人驚愕,他一直以為是假的。諸如:他的父王怎麽會蠢的考試打小抄啦。而且,更蠢的是如今的皇帝四叔,據記載小時候是個哭霸,最大的夢想是當京城第一美人。所以,他一直覺得手劄不過是皇祖父一個虛幻的幻想罷了。
不過如今,司徒承乾看着眼前快步入中年的兩個熊孩子互掐脖頸,忽地覺得這個世上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的。
放松下神智,司徒承乾發覺自己有些困意,示意已經傻眼的錦衣衛出去,又拉着要拍手叫好的賈琏,貼心的給兩熊孩子留出空間。
兩超齡熊孩子聽到關門的吱啞聲,從恍若無人之境的對掐中回過神來,目光在半空中交彙。
賈赦:“…………”
惠帝:“…………賈赦,朕可以誅你九族。”
“你怎麽就不會說句好聽的啊。”賈赦作勢又掐住脖頸。
“我幹嘛要跟你說好聽的?”惠帝擡腳踩着賈赦的腳尖,見他立馬伸手捂腳,冷哼了一聲。
賈赦跳腳:“徒老四,你怎麽還用這招,幼稚不幼稚。”
“管用。”惠帝見屋內只有他們兩人,直接随性往地上一坐,開口便是:“我操!老子緊張了一夜,煩死了。”
賈赦:“…………”
“你給我去弄兩雞蛋敷敷眼。”惠帝毫不客氣道:“賈西貝,咱們和好吧?”
“啊?”賈赦眼睛瞬間瞪大。
“朕本來想算計你連根拔除四王八公裏礙眼的,可是……”惠帝神色頗為輕松自在着:“可歷經了乾兒失蹤,看着他提防隐忍的模樣,忽然間覺得就算有一個很蠢很蠢的朋友,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reads;。”
“你就不會說句好聽的啊?”聽到這和好的理由,賈赦傲然拒絕,揮揮袖子,神氣着:“當年是你先割袍斷袖的。爺向來好馬不吃回頭草。”
回想當初割破決義的理由,他覺得對方背叛了太子大哥,是個大叛徒,他去質問,結果對方壓根不想跟他解釋理由,他們互掐了一頓,然後就誰也沒拉下臉面道歉,再接着事情接二連三的發生,直接就成陌路人了。
“不吃就不吃。”惠帝沒好氣的白了眼:“我還有康康呢。你特麽離他遠點。男男授受不親。若不是看看提及,哼!”
“我就黏着。”賈赦習慣性擡杠。
惠帝擡腳便踹。然而還沒等他踹着,便聽到門外響起一聲字正腔圓抑揚頓挫的拜見聲:“賈将軍,本官與錦衣衛查到些內容需要賈家後院仆從配合調查,還望安排一二。”
惠帝當即整理衣冠,擺出風度翩翩的模樣。
賈赦咦了一聲,跳跳教遠離某人,表示自己的清白純潔。他才不會承認皇帝的臉蛋被他掐出紅印。
不過聽到家屬的聲音,他還是有點心虛的哈。
家屬在外很是耐着性子,等了将近一炷香左右的時間,才看見緩緩打開的門。
徑直入了內,侯孝康掃了眼兩人衣裳沾染的灰塵,再結合剛才錦衣衛語焉不詳的阻攔,便心中有數。
錦衣衛還太嫩了,沒見這兩人鬧的時候互相跟小狗一樣,還專往臉上打,咬。
不過想起手上的查探到的證據,侯孝康止住了腦海中幼年看戲的回憶,神色鄭重道:“恩侯,我直說了。此事也許與你家後院争鬥有關。”
“什麽?”
不止賈赦,連裝偏偏君子風的惠帝聞言也面露驚愕之色。
但驚愕之後,惠帝旋即冷冰冰道:“來人,去把賈政給朕抓回來!”就這賈政前後變化差異最大,而且就算不是賈政,那偏心咯吱窩的賈史氏也定然是為了他。
賈赦捂頭,眼含期待的看了眼侯孝康,問:“有幾分确定?”
“恩侯,是蘭侍郎查出來的。若非他體力不支被王老爺子帶回了家,否則上門的就是他了。”
“對哦,哎啊,剛才太興奮了,忘記跟岳父岳母說琏兒已經找回來了。”賈赦聞言,急急道。
“賈西貝,你到底怕什麽?賈史氏他們本來就不喜歡你。“惠帝恨鐵不成鋼着:“你還要自欺欺人到什麽時候?”
“你站着說話不腰疼啊!”賈赦反駁了一句後,身形一僵。因為眼前之人的母親更加的偏心眼。
“我跟你恩斷義絕。”
“斷就斷。”
侯孝康:“你們能聽我把證據說完嗎?”
“等賈政過來吧,我不要一個人聽。”賈赦看看侯孝康,又看看剛恢複友誼又斷開的司徒徵,只覺得這一天一夜過的實在太刺激了。
“現在你們兩個出去,我要靜靜。”
侯孝康聞言,轉身離開。
司徒徵也随之離開,但跨出門檻的一瞬,回頭問:“要不哥肩膀借你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