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自讨苦吃
永寧街很快便戒嚴了。
對外賈赦混不吝的名聲夠響,還有收到消息騎着快馬奔過來的王莽老爺子,一個為國奉獻了一生,連自己唯一獨子葬禮上都含笑大嘆“為國捐軀,死得其所”的老漢如今手足無措,像是沒了神魂的癡兒一般,讓在場的人動容。甚至,消息傳到宮中,當今更是仁厚,令錦衣衛相助。
對內,早有機敏之輩見戴權等人在場,推測出一二,個個不敢多置喙一句,有的還道與賈王兩家有交情,紛紛派出了不少護衛協助reads;。
一時間到揪出不少拍花子,讓衆多失魂落魄的父母與子女相聚。
可最為重要的孩子卻依舊不見蹤影。
賈赦只覺得自己頭都快炸裂開了,眼睜睜的看着紅日緩緩升空,照亮一地,寫滿了絕望。
街上的消息自然被無數人無時無刻的盯着,是不是的傳回最新的進展。
被護衛送回家的賈珠知曉至今未找回賈琏的消息,滿是自責:“若剛才我跟緊琏兒他們,也許就不會出事情了,都是我的錯……”
“我的兒,這與你又有什麽關系?”王夫人緊緊的抱着賈珠,不斷的輕拍着顫抖哭泣的肩膀,安撫着。
說真的,她聽聞消息的這一刻,率先是開心。賈琏生死未蔔,也許是被拐子拐走了,也許是貪玩落水了,也許是……總之,腦海裏浮現出無數悲慘的場景。
但是當回想起自己先前一個錯眼,差一點不見元春蹤影時候心涼的心情,又覺得拐子什麽的還得賈琏失蹤的人着實可恨。
賈琏就算要死,也該死于宅鬥中,死在她的計謀裏。被一個下三濫的提前弄死,簡直是對她的侮辱。
這麽一想,王夫人猛地腦中閃過一絲的疑慮。按說燈會上拐子會有,也專門挑一些富貴人家的孩子下手。畢竟養的白白胖胖的孩子才能賣出個好價錢。可這個富貴也僅僅局限與對平民來說的鄉紳罷了,有點腦子的都不會挑帶穿着統一護衛的孩子下手。否則還沒出京城,就已經進了牢房。
可昨日,她帶元春從許願池返回後,因出口的人數過多,元春被人1流擁擠失散,雖沒一會,便找了回來。但元春說若非她聽到呼喚聲,扭頭查看的時候,見先前喚她為大姐兒的婆子露出猙獰的笑容,覺得有些兇惡,忙拔腿便跑。她直到見了有點臉熟的護衛尋她才松口氣。
所以,這是否是有人在針對賈家?
王夫人邊想着垂眸瞧了瞧兩眼通紅的賈珠,頓時又覺得也許是她想差了,賈琏沒準貪玩落水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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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切都是天意。
她的元姐兒一看就是命貴聰慧之人,什麽魑魅魍魉都近不了身。
“太太……”感受到王夫人打量的目光,賈珠低低的喚了一聲,還帶着絲哭腔。
“好了,王氏,你帶珠兒他們先下去休息。”自收到賈琏失蹤的消息,賈母便陰沉着臉。見過來等消息,表示自己焦急之色的王夫人更是沒什麽好臉色,随着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更是覺得賈珠等人隐忍壓抑的哭聲像狼毫一般,令人厭煩不已。
帶着冷臉催促了王夫人帶兒女回去,賈史氏又屏退了左右,只留了賴嬷嬷伺候。
等屋內只有一人,賴嬷嬷掃見賈史氏滿是陰鸷的眼神,噗咚一聲,跪下:“太太,我真的……”
“閉嘴!”賈史氏擡起手杖敲了下賴嬷嬷,面上透着絲恐慌:“胡說什麽鬼話。”
說完,賈史氏還擡眸逡巡了一下四周。她現在就怕傳說中無所不能的錦衣衛在暗中偷窺。
賴嬷嬷吃疼的倒抽了口冷氣,小心翼翼的看着賈史氏,嘴唇上下打顫着。她想解釋自己是真的奉命安排好了人手,假扮拐子拐走元姐兒,吓吓王夫人。可賈家護衛又不是吃素的,五六個護着元姐兒,又還有不少丫鬟婆子跟着。據來報都找不到下手的機會。
“陪我去佛堂,給琏兒祈福reads;。”賈史氏眼眸閃過絲厲光,警告的看了一眼賴嬷嬷。
見狀,賴嬷嬷也回過神來了,想起先前寧府珍大爺過來傳遞消息,告知他們與琏哥兒一起失蹤的是當朝的皇太孫,頓時有顧寒氣從腳底裏散發出來。
雖然他們敢發誓,從未将主意打到琏哥兒頭上,可萬一查出些什麽被遷怒的話,便是屍骨無存的下場。
感覺心快害怕的跳出嗓子眼,賴嬷嬷滿臉蒼白的看了眼賈史氏。
賈史氏嘴角扯了扯笑:“我們主仆同甘共苦這麽多年,有什麽風浪度不過去?”
邊說,賈史氏彎腰扶起賴嬷嬷,柔聲安撫了幾句。誰都知道賴嬷嬷是她的心腹,現在絕對不能動。
況且,她不能自己吓自己。
賈史氏緊緊握着賴嬷嬷的手,告誡着自己要冷靜。賈琏失蹤真與她沒什麽關系。
她就算看老大不爽,也沒想過對賈琏動手。
賴嬷嬷咬着牙,看着自己被捏紫的胳膊,不敢多說一詞,努力裝出淡定的模樣跟賈史氏去佛堂求上天庇佑。
相比強裝鎮定的賈史氏,被所有人認為要大發雷霆的上皇收到消息後,看着跪在殿中的一抹黑影,哈哈哈的大笑着,滿面苦澀道:“朕難道這麽不可信嗎?”
暗衛之首甲乙垂眸不語,盡量縮小自己的身影。皇太孫身邊的暗衛除了兩皇明面上派出的,實際上還有他們一隊為“逍遙”的四人小隊,時時刻刻貼身護衛着。
他們也想不通皇太孫到底是忽然熊孩子起來呢還是出宮解放了天性。借口與賈琏攀比競走,查探洞庭湖,購買蓮花燈……等等,将明面上的侍衛全部支開。然後又道發覺了賈家*,以賈琏這孩子與他有緣為由,要給他撐腰,命暗衛引開賈家的護衛隊,自己要引着賈琏玩一出“甕中捉鼈”。
太孫向來說一不二,更何況暗衛嘛,只有聽從的份。
于是,于是……甲乙想給同僚點個蠟燭。
他們逍遙小隊默默的看着同僚被耍得團團轉後,瞧着用盡吃奶力氣拖着昏迷的賈琏,拖一步,停下來護一下賈琏的臉蛋,又給自己捏拳鼓勁,還嘀咕着:“本王不怕黑,不怕累。”的太孫,想笑卻又覺得滿腹心酸。
因為太孫最後小心翼翼的摘下賈琏腰間的玉墜,嚎啕大哭着:“父王母妃,你們怎麽不帶我一起死,我不要寄人籬下……”
想起此事,甲乙咬咬牙,大着膽子,道:“小主子貌似不喜歡太孫之名。”
“可朕若松口了,百年之後,誰能護他?”上皇話脫口而出後,又是凄慘的一聲笑。
如今老四看起來對這孩子還不錯,提出過繼為子嗣讓他不幹涉老十之案。
但那又如何?
他年輕的時候想着傳位給太子,可漸漸的不也起了提防之心。
男人,尤其是皇帝的話,又幾句能信?
上皇一時間嗤笑連連,連連嘆了三個“罷了”,對甲乙道:“随乾兒吧。幫他掃尾掃幹淨。”
甲乙:“…………”
頓了頓,甲乙輕道了聲是,便身形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大明宮殿內。
一炷香之後,甲乙小心翼翼的避開永寧街暗中諸多的同僚,朝最後失蹤之地錦軒閣而去reads;。
錦軒閣是昔年廢太子旗下的一座茶館,往來無白丁,算得上清貴之地。可不管如何,身為一處據點,總有那麽兩三處密道所在。最令人意想不到的一處便在茅房。通過茅房外間更衣室裏敬奉的廁神紫姑神像打開密道。
密道連着下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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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琏是被臭醒過來的,一看不遠處不知道是什麽灰溜溜的東西,當即哇的大哭起來。
賈琏一哭,本精神高度緊張,又消耗了不少體力的司徒承乾也跟着紅了紅眼眶。他本來只想算計着賈琏被拐,然後他出面救助,得賈赦一個恩情的。
可是誰料那些形跡可疑的仆從并不是針對賈琏。而他開弓了卻沒機會回頭。
“別哭了,我帶你出去。”司徒承乾強忍着眼淚,給賈琏擦擦,道:“這裏好像是下水道,我們走走看見有亮的地方就大叫。”他雖然記憶超群,可還是第一次出宮,哪裏知道下水道會這麽恐怖的。
揉揉有些發困的眼,司徒承乾道:“剛才有壞人把我們丢這裏了,要是在哭你就會被打的。”
賈琏旋即捂住嘴巴,含淚點點,偷偷張開手指縫,鼓着腮幫子強調着:“有拐子的。不能亂跑。”
“嗯。”司徒承乾嗯了聲,伸出自己有些破皮的手,道:“走吧。”
“哦。”賈琏緊緊的拽着不松手,看着自己不認識的動物,在被瞪着不許哭鬧,适應了惡臭之後,眸子閃閃,好奇着:“原來還有這麽髒兮兮的路啊。”
“讀萬卷書,行萬裏路。”司徒承乾有些害怕的握緊賈琏的手。相比賈琏的無知是勇,他從會說話時便啓蒙,有時候端坐膝蓋上聽國家大事。對描繪底層百姓的艱辛的詞句甚微熟悉。吃老鼠什麽的,一聽就很恐怖,如今還腳步還圍着叽叽喳喳的老鼠幼崽。
他都快瘋了。
他以後再也不賣弄聰明了。
嘴巴咬出血珠來,司徒承乾在看到一個疑似井道栅欄之地。望着穿透栅欄而灑下的陽光,靜默了一會,随後擡起袖子擦了擦臉。又稍稍蹲了蹲身子,透着賈琏的眼睛,細細的整理自己的衣冠。
賈琏:“…………你在幹嗎啊?”
他腿酸又疼,最重要的還餓肚子。可是一見同樣眼眶紅紅的,又一言不發帶着他走路的小哥哥。賈琏自诩自己是個乖孩子,當然他也判斷了一下,覺得如今又哭又鬧的,沒什麽用。
因為,第一沒有太太,二嬸,父親,珠大哥哥這些人。第二,這個小哥哥看起來不靠譜兒。第三,嗯,這個小哥哥好看。他爹說了,在美人前面是不能掉眼淚的,這樣會沒男子漢氣概。
“看見有人來了,你就大喊。這樣我們就會被救了。”覺得自己儀表沒什麽問題,司徒承乾對賈琏吩咐道。
賈琏點點頭,問:“喊什麽啊?”
“我爹是将軍之類的吧,要不你喊……”司徒承乾腦袋轉了一圈,道:“我聽聞你爹是個虛爵的,好像不管用,你喊我幹爹是侯孝康,我祖父是榮國公吧。”
“侯孝康是誰?”
“反正算厲害人物,跟你爹關系很好的。”
“我父親很厲害的。”賈琏不滿,怒回:“我就喊我父親。”
說完,賈琏便拉長了調子,“父親---”頓了頓,賈琏看司徒承乾:“然後呢?”
“救命啊reads;!”司徒承乾看着賈琏茫然的無辜模樣,再瞧瞧開始活動起來的老鼠,還有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的小動物,手捂成喇叭狀。
“救命啦!”賈琏有樣學樣。
“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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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政命護衛牽着他暗中強化過嗅覺的獵犬一起擴大搜尋範圍。
他一出事後,便趁着送賈珠等人回家的時候拿了幾塊玉佩讓小鳥吸收,用異能強逼出獵犬的嗅覺,又讓他們聞過賈琏的貼身衣物,做夠了充足的準備才回來。
可一夜過去,也沒發現什麽。
“老二,帶什麽狗啊,煩死了。”賈赦聽聞賈政讓出城的侍衛還帶着狗,只覺得麻煩。
“這狗咬咬獵物什麽的,還聽過,尋人你從哪裏看來的。沒事亂吠的煩死了。給老子回去別呆這,煩!”賈赦頂着黑眼圈,伸手推搡了一把賈政,飛快的腦袋左右轉了一圈,壓低聲音道:“你讓珍兒去大興鎮賈家的別莊,找大哥。要快。”
他扯着自家老爹旗號,也維持不了多長時間。這誰失蹤了,一夜過去,該知道的全部知曉了。
既然如此,那還不如請最厲害的人物出來。也許幕後之人會被驚訝的露出馬腳。
賈政嗯了一聲,抓住賈赦的胳膊,反問道:“什麽時候吠叫了?”他明明讓小鳥控制住了,非嗅到賈琏的氣息,嚎不得的。
“就我剛才過來的路上。”賈赦往後指指。
“走!”賈政直接一把拖住賈赦,順着所指的方向,轉了彎,又行了六七百米,看着嚎叫的撕心裂肺的獵犬,眼眸緊緊一閉,手緊緊的扣着左手掌心,沒一會兒便聽到了幾聲此起彼伏的叫喊聲。
垂眸看了看聲源,賈政望着腳下的青石板,命身後賈家的護衛敲開井道栅欄。
“老二你發什麽瘋啊。”
“琏兒他們在下面。”
“啊?”賈赦不可置信的看看往下跳的賈政,當即也顧不得其他,跟着往下跳。
不僅他的獨苗苗,還有最受他敬愛,為了他都跟好朋友絕交了的大哥獨苗苗,也在下面呢。
哪怕只有一絲期望。
跳了下來,迎面而來的惡臭還沒讓賈赦尖叫,便又腳下一趔趄,看着爬滿白白胖胖的疽蟲,胃裏旋即泛酸。
但是下一秒卻強忍的不吐。
因為在臭水溝對面,他的兒子揮舞着雙手,一臉驕傲的對皇太孫說:“父親,這裏這裏!你看,我就說我父親最厲害了。”
司徒承乾面色一松,看着颠颠跑過來的賈赦,黯然的垂了垂眼眸。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昨晚這一出又什麽意思。
別開臉不去看哇的一聲哭開的賈琏,司徒承乾還沒來得及思索更多,就感覺有人靠近,然後猝不及防的便撞進了一個溫熱的胸膛,緊接着便是一道哭泣聲響起:“幸好你沒事,否則我怎麽跟大……”
“賈赦,你的規矩都喂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