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也是一個愛惜容顏的人,想必,她泉下有知的話,應該也會喜歡她現在這個模樣的。
我們遠遠的站着看化妝師完成了最後一個遺容整理的步驟,就有殡儀館的工作人員上前來大聲叫我們:“接下來有請家屬悼念。”
幾乎是在那人的聲音剛剛說出來之後,我便再一次忍不住哭出了聲音。
一下子就撲了上去,抓着可人躺着那張鐵架上。
往事如同放電影一般,不停在我的腦子裏一路過着,不停的放映着。
初初相遇,相識,共同經歷患難,共同相攜相依,無數個不眠的夜裏,我們手拉着手相互取暖,遭遇到客人的侮辱和別人的傷害的時候,我們相互擁抱着共同打氣,渡過難關。
如今,昔日的姐妹近在咫尺,其實卻天人永隔。
68.別了,我的好姐妹
68.別了,我的好姐妹
細眉挺鼻,圓臉紅唇将會成為可人留在我記憶之中的最後一副影像。
“可人……”越想越是難舍,我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去抓住她的手。
我想要碰觸一下,那雙被壽衣遮擋起來的手還是不是我記憶之中的那雙手,溫暖柔軟。
“不好意思,請你不要接觸她。”我的手剛剛才伸出去,就被一旁全副武裝的工作人員給擋了回來。
那雙吊在半中央的手,就如同懸空了一般,放不下去,擡不起來。
“欣欣,你別沖動,快回來。”霞姐恐怕一開始以為我只是想要近距離的接觸一下可人,并沒有想到我會有想要去撫摸可人的打算,也被我吓了一大跳,立馬就上前來拖住了我。
“我不。”我狠狠的咬着嘴唇,整張臉都随着顫動着的牙齒震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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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姐大概被我語氣之中的那一抹絕望之意給吓了一跳,她只是拖着我,并未敢再使出力氣拉我回去。
我就那樣站在那裏,一雙眼睛定定的盯着可人的面容,想要将它深深的刻印到腦海裏。
直到可人的告別儀式結束,我一直都不曾挪動過半步,工作人員推着可人離開了告別室,推着往火化爐那邊過去。
我腳下輕動,幾下就走到了監控設備前面關注着。
可人安靜的躺在上面,平穩的被推了進去,不一會兒裏面就燃燒起了熊熊烈火。
我想象着可人在烈火之中被燃燒着,心頭一陣陣心酸。
這下子,真的是再也見不着了。
“她走了。”我失魂落魄的趴在了玻璃上面,一張臉緊緊的貼着,看着那火,越來越大,然後越來越少。
我仿佛看到可人在火裏掙紮着想要爬起來,她在看着我,對我說再見。
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般,一顆一顆全部都砸在了我趴在琉璃的手背上,燙得我的心也如同那焚化爐裏面的大火一般。
“擦擦眼淚,咱們還得送她最後一程。”霞姐扶起渾身沒有力氣的我,低聲叮囑着。
我毫無知覺的點頭,直到火光熄滅,我才終于肯相信:“可人走了,她不再想要陪伴着我了。”
“腳下的路本來就該你自己去走。”霞姐的冷靜卻又帶着莫名悲憫的聲音再一次響起在我的耳邊。
可能是霞姐倡議的,後宮的衆位姐妹們一起湊了些錢給可人在距離上海市數十公裏以外的一座公墓裏買了一塊墓地。
那天,當天上的太陽依舊燃燒着,炙烤着大地的時候,我們一行數十人帶着可人的骨灰出發了。
金山公墓雖然離得上海市遠,但是勝在風景秀麗,價錢公道。
我們站在可人的幕前,人人都穿着一身黑裙,打着黑色的傘,手上拿着一把白色的菊花,默默的在心裏對着可人做最後的告別。
我站在墓前,看着墓碑上面,可人那張白底的黑白照片。
照片中,可人笑意盈盈,雙眼有神的睜着,雙唇微微勾着,就好像是在對着我們微笑。
不知道為什麽,看着這樣的可人,我的腦海裏卻在不停想着她一臉決然的躺在浴缸裏時的樣子。
還有被推進火化爐裏時的那一臉的淡然。
我的心中無可自抑的升起了一股濃濃的悲凄之意。
“開始吧。”霞姐一身黑色長裙,見我半天都沒有說話,便開口提醒着我。
我點頭,身子一側就讓開了位置。
第一個上前來告別的是勇哥。
他來得時間尚短,對可人還不太熟,這一次似乎是受霞姐的邀請而來。
他幹着嘴唇,生硬的說了兩句:“你是個好姑娘,一路走好。”
霞姐眉眼一彎,看着勇哥笑了笑,也上前來,将胸前捧着的菊花敬到了墓前。
“你來了後宮這麽久,一直都盡職盡責的工作着,原本你還可以更好的,你個傻姑娘。”霞姐一開始情緒還把握得挺好,只是說着說着,大抵是想起了自己所處的環境,不由得哽咽起來。
“愛情與我們而言,就是毒藥,男人對于我們來說,那就是殺手,偏你傻氣,怎麽旁敲側擊提醒你,你偏不聽……不然,何至于……至于就落到了這個地步呢?”
霞姐半是憐憫半是傷心的說了一大通話,最後也是抹着眼淚站到了勇哥的身後。
接着便是阿媛、伍勝男、何淑娴……
因着可人沒有家人在這裏,我便充當了她的家人,站在墓前給每一個跟她道別的人彎腰鞠躬。
等到一衆人都說完了的時候,我已經淚如雨下。
“嗚嗚……”寂靜的園林之中,響徹着我毫無章法的哭泣之聲。
淚意婆娑之中,我恍然看見,一大早本來晴空萬裏的天空,突然間就陰沉了下來。
一片烏雲蓋着一片烏雲,層層疊疊的,夾裹着碩大的雨滴滾落而下,一如我此時的心。
所有的姐妹們将傘撐得高高的,而我卻是連爬帶滾的舉起傘遮到了可人的照片上面。
嘴裏喃喃自語:“別怕,可人,我會護着你的。你活着的時候,我沒來得及,你走了,我要補上……”
我的手一直舉着舉着,直到那手變得僵硬起來,我也仍舊沒有打算離開。
“好了,欣欣,你對可人的一片真心,大家都看在眼中,但是,世事無常,咱們的人生不過是一場風景罷了,有聚有散,便是如此了。”
我耳朵動着,何淑娴的話我聽得進去,并且還可以說得比她更好聽。
“天下無不散之宴席,每個人生命之中經過的那些人,他們都不可能永遠陪伴着你,有些人可能僅僅只是路過而已。”
何淑娴聽到我莫名說出來的話,突然笑了一下,拍拍我的肩膀,繞到後面去了。
我想着貌似還有一些話沒有說給可人聽,便連忙用手背擦了一把眼淚,咬咬牙,故作堅強,扶着墓碑:“可人,你此番走得着急,是不是還有很多想要說的話,想要做的事情其實還沒有來得及告訴我?”
我的唇邊陰冷的勾起:“你放心,就算你沒有親口告訴我,我也知道,你想做的事情,我一定會替你做到,你只管等着看好了。”
我纖細白皙的手指摩挲過那粗糙的石頭墓碑,那些糙糙的尖銳戳得我的手掌生疼,我咬牙忍了。擡起頭,掃過那些撐着黑傘的姐妹們,便看到了不遠處站着的勇哥,以及他背後的霞姐。
這個時候的霞姐,剛剛才裉去因可人離開的傷心之姿,在看到勇哥的時候,她的神态卻變得如同少女一般,一雙原本充滿着市儈和算計的眼眸之中竟然莫名的帶着一絲純清和幹淨。
看到面前身材筆挺的陸勇,我的心頭流過一抹異樣,沒想到,前一刻還在勸着我,不要輕易着了男人的道,又在說着可人動情的霞姐,居然自己犯了大忌,動了不該有的心思。
直到我收回目光,霞姐卻依然都不曾發現過。我抿着唇,閉緊了嘴巴,看着雨勢緩緩的小了下來,但是我依舊堅持着,替可人撐着傘。
“欣欣,你為可人盡的一番心思,我們大家全都看在了眼裏,只是,此事已經辦完了,那麽此地你不可流連得太久了。”
霞姐見我滿臉迷蒙,不由得有些不悅:“你可不能忘記了,你現在的自由之身可還掌握在吳二少的手中。”
霞姐這般直接而明顯的提醒着我被吳清源包月的事情,我的心頭突然掠過一陣不痛快,但是,我更知道的是,這就是現實,如果我不向現實低頭,那麽就只有如同可人那般以極端的方式徹底的逃脫掉。
我想我是不願意的,我還有很多的事情沒有做完了。
所以,我只好點點頭:“多謝霞姐提醒。”
我獨自一個人走在上海市的街頭,看着這個依舊繁華而暄鬧的城市,所有的燈,景,人,事,都沒有因為可人的離去而改變分毫。
69.傷心人在天涯
69.傷心人在天涯
這一次沒有了吳清源的專車接送,我有些找不到江景房的位置,便打開手機,在上面仔細的搜索了一番,才開始出發。
不愧是外灘的位置,交通十分方便,地鐵和公交都可以選擇。
天色有些晚了,地鐵上面顯得要冷清許多。
條形的長凳上,稀稀拉拉的坐着幾個乘客,我低着頭,悶頭走過去,靠着門邊的位置坐定。
一坐下,我就靠着扶手的位置眯縫起眼睛來。
“可是欣欣小姐?”聽到了一聲陌生的聲音在喊着這個稱呼,我一驚,要不是座椅安得結實,差點就要被我劇烈的動作掀翻了。
一般認識我的人都知道我叫喬欣,能叫我欣欣,而且在後面還加小姐兩個字的那麽肯定就只有一種人——就是曾經去過後宮,并且由我陪過喝酒的客人。
想到這種可能,我怎麽能不驚訝了。
“是我,別害怕。”我震驚得無以複加,将頭低着,不知道該怎麽回應的時候,便見得一雙厚重的大手伸到我的面前,拉住了不斷晃動着的我。
這個聲音我有些耳熟。
我不由得順着那雙大手擡起頭去看。
“萬總。”我既驚且喜的喊出了聲。
驚訝的是我根本沒有想過,像萬總這種在上海市裏跺一跺腳都會讓很多人搖三搖的大人物,居然在這麽晚的時候來坐地鐵。
喜的是,幸虧認出我的人是他,而不是那些別的客人。
不知道為什麽,我竟然會有這樣的想法。
但是,在萬總的面前,我總會莫名其妙的放下心來,沒有原因,我的心裏卻好像在告訴我自己,他不會傷害我。
天知道,我跟萬總其實統共也才只見過兩面而已。
萬總見我一直不停的看着他,不僅沒有生氣,還突然就笑了,笑容溫潤爾雅。
那笑意太溫暖了,我忍不住心頭亂動,連忙低下頭,為免被萬總看出我的不妥來,我問了一個問題以期轉移話題:“能在地鐵上面遇到萬總,實在是太不容易了,不知道萬總好端端的怎麽會想到來坐地鐵了?”
萬總依舊笑意盈盈:“這件事情說來話長了。”
我以為萬總這是不想說的意思,便又想要重新換一個話題,以免兩人相處尴尬。
萬總卻已經開始說了起來。
原來萬總之所以會選擇來乘坐地鐵全是因為一個女人。
萬總家裏并不是如同吳清源那般的富二代,他是一個真正的依靠自己白手起家的老板,當時剛剛開始創業的時候,資金不足,他的身邊跟着一個女人,為了省吃儉用,兩個人經常為了省錢,出行入來,依靠公交和地鐵等公共交通。
“後來,創業最緊張的時期過去了,事業也慢慢的處于上升的階段,直到現在,做得大了些,但是……”萬總的話戛然而止。
我的心頭一動,曾經與男人一起打拼的女人,後來,男人有了錢,女人去了哪裏?
“人不在了,我卻養成了一個隔段時間就要坐一下地鐵的習慣,在地鐵上我才能夠完全冷靜下來,安靜的思考人生。”
“原來是這樣。”我低頭,還以為萬總功成名就,就抛棄了那個女人,原來是女人福薄,打拼的時候在一起了,卻沒能在最後的時刻享受到勝利的果實。
聽到萬總提到這個女人的死,我不由得想起了,今天才剛剛說了再見的可人。
心情猝不及防的一下子就低落了下去。
“你怎麽呢?”萬總心細,很快就發現了我情緒上的不對勁。
我擡眸,心頭一沖動,就脫口而出:“那個女人是不是就是您的妻子?”問完之後,我立馬就後悔了,因為我恍然想起了,吳清源曾經跟我說過的,關于萬總的妻子,在他的面前那是一個忌諱。
我一陣慌亂,生怕看到那張溫潤的面容變得猙獰起來,便微微側了頭,用眼角偷偷的打量着他。
良久,一陣陣地鐵發出的長鳴之後,萬總點了點頭,他的面容并沒有什麽變化,只是笑容收了起來,也沒有再開口說話了。
看到這樣的萬總,我也頓時就失去了聊天的興致,低頭看着門口玻璃上面的影子,想着我曾經也是這樣跟可人一起肩并着肩坐過地鐵。
只可惜,沒過多久,卻已經物是人非。
下了地鐵,我猶豫着,卻聽萬總已經拍拍我的肩,主動邀請着:“前面有一家酒吧,我以前從地鐵站下來之後總會想要到那裏去坐一坐,不如一起。”
看到萬總那張又漸漸帶上溫度的臉,我點點頭。
想到剛剛才在地鐵上面戳中了他的傷口的我,一時之間,我倒是真的找不到可以拒絕他的理由。
況且,這樣暖心成熟又體貼的萬總讓我有一種尋求到安慰的錯覺。
正好,面對可人的離去,我仍舊無法釋懷。
“也許喝酒真是一個好主意。”我跟在萬總的身後,清冷的道。
萬總搖搖頭,想要說什麽,又沒有說出來。
這家酒吧,似乎顯得要跟別人家的不一樣,它的裝修格外的用心,門頭綠藤枝蔓纏纏繞繞,就好像是一些相愛的戀人混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這家酒吧開了很多年了,曾經……”萬總回過頭來看我,見我雙眼定定的盯着門頭,不由得解釋起來。
“我們以前偶爾會來。”
我猜到了,依着萬總可以為了懷念一個女人纡尊降貴的去坐地鐵,那麽為了她進這家規模很小,但是裝修別致的酒吧,又有什麽不可能了。
“萬總的話讓我突然有了紀念朋友的方式。”我捏着走廊上面遍搭的綠藤,突然很想念可人。
萬總回頭,昏暗的燈光下面,他的目光極其的認真。
“你遇到傷心事了。”他的語氣是肯定句。
“有一個說好了要一起走下去,堅持下去的好姐妹突然離開了。”我盡量想要将語氣放得平緩而冷靜,但是,我卻做不到,我只要一到可人,就會想起她臨死時的模樣,以及墓碑上面的那張白底的黑白照片。
萬總一窒,點點頭,突然擡手,朝着我的臉頰摸過來,我一驚,想要偏過頭,卻發現他的手,直接落在了我的肩頭,那裏有一片葉子正落在上面,翠綠的顏色在暗淡的燈光下,依舊綠得生氣勃勃。
“我請你喝酒。”萬總說完,擡腳就進了大廳。
這裏面雖然規模不算大,但是,前來消費的客人倒是不少。
我們來得晚了,沒什麽可選擇的了,就只有角落裏的位置。
“就坐在這裏。”萬總示意我坐下,然後立馬就有侍者上前來招呼我們:“萬總,好久不見,還是兩杯紫色鳶尾雞尾酒嗎?”
萬總點頭。看到他們兩位配合得如此默契,我一看周圍,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原來,這張角度裏的桌子不是被剩下的,而是,被酒吧老板特意給我面前的這個男人留下的。
我心頭莫名的滾過一抹奇異的思緒,心裏止不住的為那個早逝的女人感到可惜。
“萬總真是用心良苦。”酒吧裏的音樂聲太嘈雜,氣氛熱烈而濃厚,幾杯酒下肚,我的情緒跟着波動起來,已經漸漸的有些分不清東南西北。
“欣欣小姐何出此言?”萬總小口的抿着酒,一雙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我。
我搖頭苦笑:“可不可以不要叫我欣欣小姐。”聽到這個稱呼就讓我想起後宮,想起可人,想起那個兇惡霸道的男人。
而這個時候,我卻想要休息一下,暫時忘記他們。
“喬欣,我叫喬欣,我也不是生來就是小姐的。”我搖頭晃腦的,醉意開始朦胧。
“喬欣。”萬總順着我的心意,叫了一聲,聲音如同窖藏多年的老酒,溫潤醇厚,讓人聽了不覺春風滿面。
“我說過的,你什麽時候不想做小姐了,可以來找我,這句話對于你将會一直有用。”萬總眯着眼睛鄭而重之的承諾。
我眨眨眼睛,也認真的點頭。
又是幾杯酒下肚。
“生命中的每個人都會離去,當初的時候,我比你更加不能接受。”不知怎麽地,萬總突然說起了他當時的感受。
我有些愕然的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萬總擡手,在我面前揮了揮:“并不是在每個人的面前我都願意說的。”
我的心頭突然有力的跳動了一下,若是我沒有理解錯的話,萬總的意思是不是說,我并不是包括在那些每個人裏面。
“你想對了,你是特殊的。”萬總的臉上帶着笑意,語氣有些飄渺。
因着這句話,本來就已經有些醉意的我,莫名的更醉了,然後,我只看見了搖晃的燈光,接着便不省人事。
宿醉的感覺,我早就已經不陌生,但是,當我清醒過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正躺在一間陌生的房間裏,陌生的裝飾,低調而內斂。
而床前的萬總正端着一杯水,見我睜開了眼睛,便遞到了我的手上。
水是冰水,入手就刺得我的神經一陣清醒。
“這是你的家?”我的聲音沙啞而低沉。
萬總含笑,挑眉,然後點頭。
70.暴風雨前的寧靜
70.暴風雨前的寧靜
我一驚,端起那杯冰水就往喉嚨裏面倒去倒得太急,再加上冰水太冰,以至于我的喉嚨受不了,劇烈的咳嗽起來。
“你慢點喝,這冰水可不是這個喝法的。”萬總上前來拍着我的背,替我順氣。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大口喘着粗氣,低頭。
一見電話上面正顯現着無數未接電話的标志。
整整兩頁,七十多個,全是吳清源打過來的。
從上半夜到淩晨,基本上任何一個時段都有,吳清源整整一夜都在打電話,而我卻……
因為醉酒醉得厲害,一個也沒有聽見。
我一一按掉那些未接來電,看着它們從紅色變成黑色,然後消失。
但是,我的心頭卻如同掉了一大塊石頭一般,沉沉的,喘不上來氣。
纖長的手指,一直不停的在手機上面跳躍着,劃動着,卻硬是不敢回撥那個好記的號碼。
“怎麽了,可是有人打電話找你?”
我點頭,誠實的回答:“是吳二少。”
萬總幾不可見的嘆了一口氣,接過我手中的已經喝空的杯子。
我卻仍舊低着頭,不知道該怎麽才好。
我無法想象,脾氣暴躁,性格無常的吳清源在知道我本來該回他那裏的時候卻沒有回,在他打了七十多通電話卻又找不到人的時候,他的心情會是怎麽樣的,他的情緒又會如何。
我抿着唇,無法想象得到。
大概萬總見我這樣尴尬着,進退兩難,有些看不下去了,便試探着問我:“不如我開車送你回去。”
我咬咬牙,皺着眉頭,猶豫了又猶豫,萬總坐在我的身邊,低聲安撫我:“如果你實在是不想回去,也沒關系。”
我知道萬總是吳清源最大的客戶,只要萬總發了話,一向重利的吳清源肯定是不敢把我怎麽樣的。
但是,我直覺拒絕了,連忙起身收拾自己。
坐上了萬總開往外灘的車。
汽車一路飛馳,我心裏虛着,什麽想法都沒有了。
從來都沒有覺得這麽快過,似乎才過了幾分鐘,萬總就已經停在了江景房的樓下。
我遙遙看去,那修建得精致美麗的花壇旁邊,似乎站着兩人我熟悉的人影。
“有人在等你。”萬總也看到了那邊,他的嘴角浮上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我一驚,那兩個身影不正是吳清源和喬然嗎?
我連忙推門下車,甚至只來得及匆匆跟萬總道別,就朝着他們兩個人的方向走去。
他們兩個也正好看見我,我上前,低眉順眼的朝着他們打了一個招呼。
喬然沒有什麽異樣,看到我,十分高興的要來拉我。
我縮着脖子,輕輕拍了拍喬然的手背,示意她最好離我遠點,我可不想,等下吳清源發起脾氣來,因為喬然離得我太近,而誤傷了她。
我跟他們身後唯唯諾諾的上樓,吳清源全程沒有開口說話,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過我。
但是,我知道,越是這樣平靜,就說明,等下要到來的暴風雨就更加的厲害。
“姐姐,這兩天你不在,姐夫可又帶我去了好多的地方玩兒,來我給你數數。”
什麽濕地公園,錦江樂園,什麽海灘……
我聽得一陣陣眩暈,其實來了上海這麽久,剛剛喬然數的那些地方,還只是一直存留在我心裏的地方,我從來都沒有去過。
甚至有些地方連聽都沒有聽過的。
“你開心就好。”聽着喬然說完了,就見她眨着一雙清靈的眼睛看着我,我勉強扯出一抹笑應對着她。
“唉,好玩是好玩,不過不太開心,姐姐又不在身邊,也不知道你去了哪裏,聽姐夫說,你連電話都不接。”說到這裏,喬然的情緒馬上就跌落了下去。
就連一直在前面帶路的吳清源後背都直接一僵,頓了好一會兒,才繼續往前走。
“姐姐,我告訴你啊,姐夫昨天知道你要回來,特地帶着我去了超市,買了好多菜回來做,還親自下廚,煲了你愛喝的湯……”說着說着,喬然的聲音低了下去。
我似乎很能夠直觀的感受得到她情緒的低落。
“姐夫昨天夜裏等了你一個晚上。我睡覺的時候姐夫沒睡,在打你電話,我半夜醒來,他還是沒睡,在打你電話,早上我睡醒,他還是沒睡,在打你電話。”
我的頭更眩暈得更加的厲害了,一是被喬然那如同繞口令一般的話給裹得心亂了,二則,我是害怕了,我直覺,昨天晚上的那一場醉酒,其實已經不再是簡單的醉酒,我這是闖禍了,攤上大事了。
“站在那幹什麽,還不進來,等着我請你嗎?”不知不覺已經到了頂樓,喬然先走了,吳清源站在門口,看着靠在走廊裏發呆的我,冷冷的喊我。
我再次縮着脖子,擦着他的肩擠了進去。
“你們先吃飯。”吳清源招呼一聲,就打開了餐桌上面蓋着的蓋子。
菜不是很多,僅僅只是四菜一湯。
但是,每一樣都做得相當的精致,色香味俱全。
看着桌子上面擺放着的那些菜,我的肚子十分的不争氣的響了一聲。
我才想起來,從昨天下午開始,我就一直不曾吃過東西,那個時候,乍逢可人離世,我太過于傷心,實在是提不起吃東西的心。
後來為了趕車,又因為餓過了頭,反倒是不餓了。
接着就遇到了萬總,一起去喝了酒,醉酒的我,更加不知道惦記吃東西那回事兒了。
而酒醒了,就急急忙忙的往吳清源這裏趕,根本沒有來得及。
現在時下中午,粗略算來,我竟然已經有一天一夜不曾吃過飯了,怎麽能不餓了。
“姐姐,快坐下吃,姐夫的手藝可好了。”喬然端起碗招呼我。
我低着頭,看着坐在我旁邊的吳清源,他目光冷凝,面容陰沉,一句話也不說,我有些不敢動彈。
“吃飯。”似乎過了許久,我的肚子又叫了一聲,吳清源的面容稍緩,端了一碗飯塞到我的手心裏,然後,躲過喬然的目光,瞪了我一眼,自己也端了一碗用起來。
不得不說,吳清源的廚藝真的是沒有可說的了。
好到爆。
紅燒牛肉火候恰到好處,滋味醇香,又不會咬不動。
而木須肉,有着青筍的清香味,又沒有掩蓋木耳的清脆,肉質也是炒得恰如其分。
最亮眼的便是湯。
這是一道補身子的湯。
裏面放了排骨,豬蹄,紅棗,枸杞。
它們互相搭配,味道鮮香,十分夠味。
“很好吃。”我真誠的感慨。
雖然吳清源這做的都是家常的小炒菜,但是,因為手藝精湛,讓人吃出了一種五星級酒店的感覺。
而且,這樣的家常小菜,似乎有些像上次在郊外吃過的那家私廚。
“是啊,真是看不出來,姐夫不僅長得帥氣,這麽體貼,居然還會做菜,姐姐你真是太幸福了。”喬然扒了幾口飯,在那裏一臉豔羨的看着我。
被喬然這誇獎着的吳清源,十分給面子幫喬然夾了菜,而當他在面向我的時候面色卻依然沒有任何變化,我一陣尴尬。
心裏不知道為何,竟莫名生出幾分不适來,那種不适說不清道不明,卻能夠深刻的感受到。
壓抑着自己吃完了飯,那邊吳清源已經從桌上拿出了一張演唱會的門票:“然然,這是之前就答應過要請你去看的周傑倫演唱會。”
喬然一陣高興,歡呼起來:“太好了,姐夫對我太好了。”
我沉默的收拾了碗筷,看着他們有一句沒一句的笑鬧。
“時間快到了,趕緊去,車子已經等在樓下。”兩人的交談,以吳清源的催促聲結束了。
喬然再一次甜甜的道謝:“謝謝姐夫。”短短的四個字裏面,已經完全的洋溢着喬然的興奮之意,她走得很快。
在我聽到喬然離去的聲音,連忙從廚房裏走出來,卻不曾來得及叮囑她一聲,只能看着她淡黃色的背影消失在電梯裏。
我回身,準備再去将餘下的幾個碗洗幹淨。
一轉身,卻發覺身後一道高大健壯的影子擋住了我的去路。
我往旁邊挪了挪,那道身影也跟着挪。
我擡頭,猝不及防的撞裏一雙冷清而陰沉的眸子裏。
“想要去哪裏?”吳清源冷冷的問我。
我自覺理虧,低下頭認錯:“對不起。”
“哼,對不起……你他媽不知道,對不起是這個世界上最沒有用的話嗎?”吳清源不依不饒的瞪視着我。
“我先去洗碗。”我側過身子,還是想要繞開。
吳清源沒有說話,我以為他是同意,便蹭着身子,挨過最窄的過道,準備往廚房裏面去。
還沒有挎過他的身體的時候,就已經被他大手一抓,我的整個人因為失去平穩,而一頭栽倒,正好躺進了他強健的臂彎裏。
我一驚,大叫了一聲。
“哼。”吳清源雙手緊緊的将我收攏住,一把将我抱起,就上了臺階。
我很清楚,吳清源這是故意将喬然支開,然後便要開始懲罰我的,我就知道,事情肯定不如表面上看到的那麽簡單。
吳清源不是那樣能夠輕易放過別人的人。
我心電急轉,想了很多很多,但是,似乎并沒有什麽卵用。
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只覺得身子一空,就被吳清源直接站在床頭,扔到了床上,我被摔得眼冒星光,忍不住不停的呼痛。
72.高等學府一游
72.高等學府一游
一陣慌亂之後,我幾乎忘記了有掙紮這回事,而萬總也算是君子,僅僅只是親吻了一下之後,就只是抱着我,再沒有別的動作。
這樣的萬總,身上流淌着一股容易讓人心安的氣質,沒有浮躁,只有洗盡鉛華的柔順。
我沒動,萬總突然摸摸我的額頭,将我有些淩亂的額發撫平,我突然意識到我們兩個人這樣的動作顯得有些突兀,連忙輕輕的掙紮了一下,害羞的低下了頭。
我有些小心翼翼,害怕自己的拒絕會讓萬總不高興,又偷偷的擡頭,發現萬總并沒有橫眉冷對的生氣,而是看着我,然後笑了。
嘴唇微勾,笑意緩緩流淌,如同清泉一般。
“你高中未畢業就綴學了?”萬總一開口就說了這個,我有些驚訝。
萬總輕輕的松開了他的擁抱。
“你別誤會,我并非在說你的學歷問題,只是想要問問你,是否想過要出國去深造?”
出國深造,這四個字聽着就是那麽高大上,但是,似乎它永遠都不可能跟我有交集。
不說錢的事情,我的思想境界壓根跟它不着邊。
所以,在面對着萬總真誠的眼眸的時候,我十分老實的搖了搖頭。
“從來都沒有想過。”就連做夢都沒有夢到過。
“如果以前沒有想過,那麽我想告訴你,從現在開始,你就可以想一想了。”萬總的語氣慢條斯理,卻有一讓我不由得跟着他的思路去的感覺。
“想又怎麽樣,不想又能怎麽樣。”我承認我被萬總這個問題問得有些淩亂了,便不得已的強迫自己回到了自己應有的軌道上面來。
“只要你說想,我立馬就可以幫你安排,你想去哪裏就去哪裏,然後在國外開開心心的進行你的學業,直到你覺得能夠忘記這段經歷,想回國了,就回國。”萬總面帶微笑,聲音甘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