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月亮
高考倒計時一頁頁刷新, 三模成績很快出來,溫月月從年級第二掉到第二十,雖然依舊是四班的第一, 但含金量大幅度縮水, 馬莉莉急火攻心, 把人叫到辦公室詢問情況。
四班的排名表被馬莉莉揉的不成樣,她皺眉從第一名看到最後一名, 前有溫月月總分急劇貶值, 後有秦鲲全科缺考,一個頭五個大。
“月月啊,馬老師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 你們是我做班主任帶的第一屆學生,都說第一屆感情最深,我真不在乎你們幾個一本幾個專科,我多少提成多少工資。”
四班難管, 她素來嚴厲,有些不服管的背後說話難聽, 她其實都知道。
“人生是你們的, 老師希望你們以後能有更好的發展。沒錯,咱班不少孩子家裏有背景,學習不是他們唯一的選擇, 但不管有沒有背景,學習是你們更好的選擇。現在什麽地方都看文憑, 有錢的花錢也要弄一個。月月啊,你和秦鲲不一樣, 他我管不動,你不行啊, 你們家就指着你了,這麽關鍵的時候要是出岔子,你媽媽得哭昏過去。”
她旁敲側擊,點出溫月月和秦鲲的微妙關系。
可能是太緊張,也可能是心思不在上面,溫月月看到自己考砸了一點也不意外,但她找不到根本原因。
“馬老師,我……”
“學校和譽川大學商量過,只要秦鲲中考不出意外,他十有八九要去那邊學物理,但你不行。”
馬莉莉放下成績表,食指點點表上溫月月的位置。
“他有奧林匹克金獎加持,怎麽造都有學校稀罕。你是努力型,一旦掉下來就面臨被淘汰的風險。霍離先不談,譽川大學一直注意和秦鲲一起參加比賽的餘瑤,她成績雖然次你一點,但她任職校會主席,履歷表上樁樁件件都是功績,高考雖然主看成績,但在你掉隊的情況下,譽川适當看點別的也無可厚非。”
溫月月默默垂首。
說起來,要不是自己橫在前面,餘瑤就能和秦鲲上同一所大學了。
馬莉莉和溫月月談完話,正好到搬回上課時間,兩人一同回到四班教室。
溫月月有心事,進門後埋頭走路,快到最後一排才注意到什麽,擡眸見座位上的人支額對她笑,臉上淤青魏消,同學們只當他又和哪個刺頭打架了,沒人在意。
只有溫月月,目光灼灼盯秦鲲頸子上的劃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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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道深深的傷口結痂,從耳垂接連下颚的地方,穿過白皙的頸項蔓延至校服裏,觸目驚醒。
收回目光,她避開秦鲲的笑,動作很輕的落座。
班會講三模,馬莉莉早就打好長篇大論的腹稿,時間掐算的準,罵完正好下課,她憋的臉通紅,拿起成績表氣沖沖回辦公室,原先鴉雀無聲的班級登時發出解脫的嘆息。
無論是三模缺考或是身負重傷,皆是只字不提,秦鲲拍拍前排的祝橙,向她借護手霜。
祝橙的護手霜是無香型,效果清爽,管身印滿英文,稍微識貨的都曉得價值不菲,但她從沒透露過價格,問起來就笑稱便宜貨,多少年前買的。
她一臉驚恐的回頭,仔細打量秦鲲的臉,确定是本人後畏畏縮縮擠一點在他手背。
顯然,秦鲲同學并不滿意。
他陰恻恻斜祝橙,搞的祝橙冷機靈,手快擠一大坨,真有小山那麽高。
大家都偷笑祝橙,說她玩脫線了。
不負衆望的,秦鲲同學“啊”一下,眉尾恹恹向下,眼簾蓋住眸子,憤懑裏含一絲造作。
潛臺詞是,擠這多,爺很難做。
祝橙嘴角抽動,眼見秦鲲包住溫月月的手,從腕骨抹到指尖,再從指尖滑到手心,眼神暧昧來回揉搓,把護手霜分給溫月月,然後心安理得的安慰她。
“三模不是高考,小月亮聰明又好學,一定能考上譽川。”
“我能嗎?”
出乎意料的,對他近乎耍流氓的行徑包容度提高,溫月月将話題帶向另個方向,平靜的問出口,仿佛是在問自己。
這幾天秦鲲給溫月月發消息她都不怎麽搭理,秦鲲本來火很大,但看見她又氣不起來,結合她現在的狀态,他意識到事态轉變,他們倆指尖一定存在某些問題了。
馬莉莉突然殺回來,着實把四班的孩子吓了一跳,秦鲲的話也沒能問出口。
“這次三模考試大家成績都有所退步,經過我和各科老師在山商量,決定調回原來的座位制度。”
話音一落,唏噓聲鈍器,大家竊竊私語,意思都不想換。
都坐了這麽久,同桌之間形成一定默契了,現在換的話誰也不習慣。
結果是馬莉莉有所預料的,她威嚴的站在講臺,掃一圈教室後,補充:“雖然這樣商量,但是考慮到大家的意願,我們來一次投票。現在,同意調座位的人舉手。”
教室裏突兀的安靜下來,大家仿佛沒能跟上馬莉莉的語速,還在反應階段。
再有五秒,有人明白原委了,你轉頭瞧瞧我,我回頭看看他,互相用眼神交流着,嘴裏念念有詞,就是沒一個人舉手。
領帶從來沒打完整過,秦鲲幹脆扯了扔桌上,扯領帶時聲音流暢,與他本人的嗓音同時出現。
“玩兒呢,這麽問誰會舉手。”他在和前排的王阿南交流。
說話間,溫月月緊攥的手緩緩松開,被抽幹了力氣那樣,她低頭看課桌下的鞋尖,緩緩舉手。
雖然溫月月這一票不能對結果造成仍和影響,但馬莉莉還是根據她個人意願做出調整。
同桌制不變,溫月月單獨調回第一排,和某個矮個子男生換座位。
衆人抱着吃瓜的心情看秦鲲,令人失望的,秦鲲沒表态。
當天晚自習下課,溫月月在小巷被堵了。
夜色朦胧,溫月月與往常一樣前往回家的車站,路過小巷時,拐角一點猩紅揮舞,僅有的一道微光中,寂寥身影輪廓不明,只能判斷的出他斜靠牆,左手揣兜,在抽煙。
溫月月開始沒認出來,心咯噔一聲,低下頭加快腳步。
緊跟上來的腳步駭的她失聲呼救,話沒出口便被秦鲲拖進月色籠罩的幽巷死角。
他有時的做派真的和淩蠻如出一轍。
像個瘋子。
“秦鲲!你要做什麽!”
溫月月在掙紮中認出秦鲲,她不是第一次被他拖走,驚慌害怕不可能沒有,但心底又那麽抗拒。
他對她好的過分了,所以溫月月常常會忘記,秦鲲是敢把人打上救護車的混蛋。
拽長她校服袖子打結,秦鲲舉起溫月月綁在一起的手腕暴力的按在牆上,單手就能制服她,另只手反過來觸碰她臉頰,從眉毛起,游弋到唇角,細膩溫熱的皮膚,撓的他心口酥麻。
“你在計劃什麽?小月亮?”
春游的夜晚抱着迪迦,對他說那麽可愛的話,眼裏的熱枕讓人心跳加速。
去Y市那幾天,他偶然間欣賞起夕陽下的大江,就連看到個破江都想要她進入那幅畫,跟個Low逼似的給餘瑤拍照,自我高潮的把餘瑤想象成她。
對,正如江徹所言,陷入熱戀的男人也回變成戀愛腦。
走路想她吃飯想她,任何人任何事都能和她聯系到一塊,早晨遺精特麽都因為昨天半夜想她。草!
“你放開我!你在說什麽!”這人一定是瘋了!
溫月月被他綁着,蠻力掙紮一番,意識到完全沒用,她氣的想哭,“我就是不想和你做同桌!我煩你了!煩你莫名其妙的搞強制!煩你從不在乎別人感受!”
最煩最煩的是你對餘瑤不一樣的态度,讓我覺的是個自以為是的傻瓜。
鉗制她的手突然收緊,幾乎要把她手腕捏碎,痛的她咬牙噤聲。
腦海裏回旋着初見餘瑤的畫面。
柔順的碎發,高挑纖弱,在萬衆矚目的舞臺中央,彈一手好鋼琴,秦鲲為她染回黑發,獻上嬌豔欲滴的玫瑰,兩人額頭挨着額頭,鏡頭定格。
在秦鲲強吻她到咬她喉嚨的時間空隙裏,情緒潮湧般襲來,溫月月緩緩哭出聲。
“求你了秦鲲,接受餘瑤吧,別再來找我。”
高考時間威風凜凜的逼近,畢業班的複習到最後階段,每天大量的習題考試,溫月月忙的頭都沒擡起過。
那夜後,秦鲲并沒撂擔子。
相反的,他保持着原來的頻率,淡定的從前門進來,然後繞到後門座位上課。
某天中午,溫月月和祝橙在食堂打飯,排在她前面的正好是餘瑤。
學校裏有人暗戳戳計算過,近來秦鲲找溫月月的次數急劇減少,幾乎已經趨于零。私底下不知道,但正牌女友的位面算是塌了,于是興致勃勃的讨論溫月月是不是被秦鲲甩了。
假如真是這樣,很容易的就聯想到,是不是畢業将近,秦鲲打算收心,公開餘瑤正宮的位子。
風言風語傳的快,偏偏兩人在食堂狹路相逢。
視線交彙,餘瑤大方的與她微笑颔首。
尤葵則則擺出勝利者的姿态,假情假意的和餘瑤閑聊。
“聽說鲲哥這段時間陪你辦畢業晚會?我說他怎麽天天跑大禮堂,原來是找你的呀。”她抱臂睨溫月月,補一句,“我記得華誕晚會他也天天來,不過當時我還以為……”
話只說一半,後面是意味深長的譏笑,她笑了,周邊的人也笑出聲。
溫月月沉默,緊咬下唇極力的忍。
祝橙氣不過奈何被溫月月攔着,只得作罷。
隊排到餘瑤,窗口裏兩個阿姨,餘瑤便讓出個位置給溫月月。
溫月月道謝,兩人巧合的打了同一道菜。
食堂那麽大,找座位的路線偏偏一樣,左邊是餘瑤,右邊是溫月月,邊走邊張望空位,造化弄人的在某個區域撞見王阿南他們,秦鲲破天荒的也在。
由于他們自帶氣場,所在的餐桌空出七八個位子,愣沒人敢坐上來。
原先和秦鲲面對面的是王阿南,這四位姐姐一來,王阿南搞事,居然把座位讓出來。
餘瑤尴尬的望向溫月月。
秦鲲全場最淡定,他的淡定是那夜之後的,大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派頭。
就比如現在,誰不我心雀躍,他本人看不見似的埋頭吃飯。
沉默着,溫月月退後,讓出一條路。
尤葵毫不猶豫的拽着餘姚經過溫月月,走到秦鲲面前落座。
食堂裏看大戲的同學掃興的扭回頭。
什麽都沒,溫月月根本就是個菜雞。
不服輸的祝橙回瞪尤葵,冷哼一聲,帶溫月月坐到僅剩的邊緣化空位。
本來大家以為,戲到這裏就結束了,卻不想還有一波爆點。
餘瑤和溫月月同時打一道茄子肉絲,食堂不知道怎麽搞的辣椒擱多了,兩位都是口味清淡的人,幾乎同時間入口,同時嗆的吐出來。
秦鲲猛地擡頭,視線落在斜對面的溫月月身上,眉頭微微擰起,随後拿起手邊礦泉水,當着全校人的面推給餘瑤,視線側移,低聲詢問她是否還好。
餘瑤嗆的眼角帶淚,喝下水才緩過來。
她搖頭示意自己沒關系,尤葵殷勤的幫她順背,周邊的女同學無不露出豔羨的神色。
那邊狀況就不太好了。
祝橙急的手抖打翻了湯,溫月月嗆的眼淚直落,她有哮喘的病史,小小一只蜷縮成團,捂着胸口蹲地上咳,撕心裂肺的光聽着都覺的肺很疼,旁觀的同學們見情況不對,紛紛慌了。
餘瑤緩過來,快速将水遞給她。
咳到後腦震動發昏,眼淚彙聚在眼眶模糊視線,溫月月頭發散亂,狼狽貼在臉頰。
擡頭,她隐約見餘瑤在笑。
唇角一側勾起,赤裸的嘲諷着,你溫月月是如何一敗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