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月亮
那天晚自修, 餘瑤造訪四班,帶來馬老師檢查過的寒假作業,恰巧在門口遇見打衛生間回來的祝橙, 兩人對接, 她把重重一壘作業交給祝橙。
“祝橙, 我看你們班溫月月名字寫的挺好。”
溫月月的作業壓在最上面,名字清晰工整, 筆鋒收放有度, 一看就是練過。
“她從小字就好,小學還參加過書法大賽。”祝橙費力的抱着堆的老高的作業,艱難轉身進班級。
很奇怪的, 餘瑤又重新将作業接到手裏,和藹地詢問:“你想不想去幫忙?我給你開全天假條,德育處直批,馬老師不會多問。”
祝橙手上一輕, 身子又轉過來。
餘瑤逐步加碼,“編外人員幫忙有學分的, 等我統計好打份報告, 期末上紅榜表揚。”
“是霍離拜托你的吧。”祝橙不聲不響殺了個回馬槍,她又問:“程赟也在,對吧?”
餘瑤愕然, 待她組織好措辭,祝橙先一步嘆氣。
“我就不去了, 反正我總餘出來。”接着,她不容置喙的抱走餘瑤的作業。
餘瑤幾次張口, 皆未找到時機。
教室裏的溫月月并沒像別的同學那樣,熱情的與新同桌讨論往後如何相處, 她的同桌自放學後莫名其妙來一通電話,便再無音訊。
腦海裏無限回放清輝圖書館中的畫面,田昌與秦鲲的對話,思緒紛紛。
溫月月打開百度,敲下一行字。
【男生手腕帶個皮筋是什麽意思?】
回答花樣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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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能什麽意思,證明他有主了,要別的異性離他遠一點。】
【可能頭發太長,有需求吧。】
【裝逼?】
溫月月苦惱的靠上椅背,食指向下滑,自動過濾各種路人調侃,最後,在她快要放棄的時候, “快速問醫生”的頁面跳轉。
【病情分析:您是否會出現,每當情緒失控則有頻率的拉動皮筋?】
溫月月瞬間直起身子。
【是的。】
那邊回複速度快到讓人懷疑複制粘貼。
【病情分析:您好,從病理上分析,這種情況适用于躁郁症或受到過重大心理創傷的人,建議您放松心情,适當鍛煉,切記不要抽煙飲酒,必要時……】
躁郁症或受到重大心理創傷嗎?
她盯着這行字,睫毛脆弱輕顫。
董雨涵舍不得原來的位置,一上課就偷偷換座位,現下和譚小禾聊的正歡。
“你知足吧,我們學校開學算遲了,B校區和C校區一個星期前就開了。”譚小禾從抽屜裏掏出一個蘋果,背過身去啃。
“那你怎麽不說我們學校放的遲呢?”董雨涵眼巴巴看她吃,“你一直在那和誰聊微信啊?”
“我朋友。”譚小禾咬着蘋果敲字,“他說秦鲲今天叫三個校區的人到九中堵田昌,那給打的,來了三輛救護車。”
“真噠?為啥呀?”
“不知道。我朋友說,秦鲲現在正蹲派出所呢,王阿南才被保釋走。”
“鬧這麽大?王阿南說走就走了?”
“他們那種家庭,一通電話的事嘛。估計秦鲲也快了。”
……
兩人正聊到興頭上,被溫月月打斷,她問譚小禾哪個派出所,譚小禾報出一個不确定的地址,從來循規蹈矩的溫月月連假都沒請。
門口撞上祝橙和餘瑤。
祝橙搬着寒假作業要進班,見溫月月神色倉皇,問怎麽了。
餘瑤的關注點從祝橙到溫月月,再跳回祝橙,她好心扶作業,防止意外,加快語速道:“溫月月同學,我知道你現在有點忙,我長話短說。我很看好你的書法,指導老師也一直在找類似于你這種筆鋒的人,可以邀請你參加周五的海選嗎?”
“不了,我不太擅長這種事。”溫月月拂開餘瑤的手。
越是緊急她瞳仁反而越亮,餘瑤的聰明才智在這一刻發揮的淋漓盡致,“你會在練習室、彩排大廳、第一禮堂見到所有你這個學期都見不到的人,你的臉會在鏡頭聚焦,你的努力會被認可,你只有上了節目,才能讓東都的老師、學生知道,年級第一叫溫月月,這是你從來抓不住的存在感,你要不要?”
一段話吐字清晰流暢,面部表情控制的無可挑剔,餘瑤的自信是骨子裏的,只有殷實的家底才能給予的,來自上流社會的光彩。
她看着溫月月的眼睛,“如果你要,我給你這個機會。”
洗腦成功。
溫月月只覺的這話從她嘴裏說出來有種溫柔的力量,讓人很有歸屬感。
真的什麽都忘了,想答應她,是無法抑制的沖動。
“我……我會考慮的,謝謝你。”
祝橙望着溫月月快步離開的背影,臉上的不可思議還沒消。
她太了解月月了,要她上臺,跟要瞎子認路、啞巴說話一樣,餘瑤居然在三分鐘之內讓她動搖。
然而,餘瑤的手段還遠不止于此。
“祝橙,你還是去吧。”她保持着扶書的姿勢,減輕祝橙手部壓力,對她春溫一笑,“我們雖然還不知道溫月月同學是否參加,但尤葵學妹肯定是要去幫忙的,你去不去我只問你這一次。”
所以如果你不去,恰巧溫月月同學又在海選勝出,那麽作為主席助理,手握權利的尤葵學妹,整溫月月就像捏死螞蟻。
你要是放心你就別去。
“真是可怕的女人。”祝橙這樣感嘆。
晚九點半,秦鲲被保釋。
一輛黑色加長林肯停在公安局門外,車後座一左一右是淩蠻和秦鲲,父子倆相隔不足十公分,卻是空調暖風都無力調換的冰冷。
“收斂點,別讓我難做。”淩蠻兩手交疊,拇指打轉。
秦鲲額角大片淤青,幾個小時前一棍子被人扣腦袋上,他倦怠的靠後墊,“你也可以不來。”
“要你乖乖讨好餘瑤!裝副氣派樣子給餘家看!就這麽難?”淩蠻驟然坐直,右手揚起錘在車窗,發出“嘭”的一聲響,前座的司機縮了縮腦袋。
秦鲲的臉比他更冷,“你覺得簡單你來。”
氣氛徹底跌入冰點,詭異的平和掩藏着一場即将爆發的災難,秦鲲在淩蠻動手前罵道:“你要我怎麽做!跟你勾搭我媽一樣勾搭餘瑤嗎?你少他媽做青天白日夢!”
“老子要不是勾搭你媽老子現在還在修車!你秦鲲狗屁不是你能有今天?!”淩蠻攫秦鲲頸項,掐的他銀鏈彎曲變形,掐的能聽見骨頭咔噠、咔噠聲,“爸爸不想在這裏打你,阿鲲。”
秦鲲呼吸不暢,氣血滞待,整個臉憋的通紅,和額角的淤青碰撞出妖異色彩,即使快被掐死他也絲毫沒有退縮求饒,眼裏的倔強與攻擊性沸反盈天。
“餘家是皇商,她爸爸公司不間斷給我公司投錢,這得有代價。再說,她爺爺是你外公手底下最得力的人,你們天造地設。”
淩蠻眼睛發紅,仿佛入魔,“只要你每天博她歡心,等你們結婚了,你就能和爸爸一樣,飛黃騰達。到時候你喜歡溫月月、李月月、王月月,沒人會拒絕和你上床,你想怎麽玩兒就怎麽玩兒。”
秦鲲無懼無畏的直視他,忽的胸腔震動,他悶笑。
淩蠻在他那雙眼型和自己如出一轍的眸子裏看見倒映的人,張牙舞爪,狼狽可笑,火焰瞬間拔地而起。
溫月月打車從東都趕來這裏花了快一個小時,來時正看見秦鲲從一輛黑色林肯裏下來,夜色蒼茫,他孤零零留在冷風中,車子疾馳而去。
真是……
溫月月一步步走到他身旁,他額角的傷猛地進入視線,心咯噔一聲。
“那顆潤喉糖是不是你扔的?”
“是。”秦鲲沒想到她會先問這個。
“你寒假喝酒那次,是不是因為吃醋?”
“不全是。”
溫月月淚水漣漣,她攥着頸上的綠絲巾,不知所措的抽泣。
“秦鲲,你到底想要什麽?”
漆黑的夜裏,她依稀能看見他起伏的胸膛。
秦鲲下颌輕擡,眼簾下春光潋滟,他溫柔的時候就好比天上零星幾點的光,不經意間璀璨那麽一秒,就能叫人心頭滾燙,眼花缭亂。
手肘圈住溫月月頸子,兇惡霸道的将人往不遠處的幽巷裏拖,她趔趄十幾步,哭的聲嘶力竭,兩手在半空中亂畫,
秦鲲的右手“啪”的抵在溫月月耳邊牆壁,整個人籠罩下來。
“你再說一遍。”
溫月月哭的嗓子啞了,抽噎着問:“你到底要什麽?”
“我要你。要你不肯施舍的喜歡,要你終有一天拱手奉上。”秦鲲眸色濃重,混沌到與夜色重合,他扣着溫月月下颌擡高,頭一側,野蠻吻下去。
溫月月緊緊閉着唇,身子繃着,做最後反抗,卻被人咬破了嘴,尖銳的痛楚激的她一機靈,秦鲲粗暴的叫她張嘴。
唇齒抵死糾纏,他吻的放肆色.情。
滿天星河下,一只貍花貓走在牆檐,腳步輕緩,尾巴翹的高高,幾乎被抽幹了力氣任人宰割的情況下,她想到孟恕。
布蘭頓·孟恕·卡佩,一個假如秦鲲不出現,能叫她獨自沉浸許久的夢。
“秦鲲,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我說出來你不要再去約架。”
她沒管秦鲲答不答應,接着道:“我喜歡孟恕那個樣子,我喜歡能和我并肩、而不是背道而馳的,你要我喜歡你,可以。一模後你要是能和我在一個考場,我就承認你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