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吻
國旗臺演講結束後, 各班回教室整頓。
四班算是馬莉莉帶的第一個班,她寒假時向許多老資歷的班主任取經,最終決定實行座位改革, 效法一班, 以期末成績為參考點, 正數第一和倒數第一坐,正數第二與倒數第二坐, 以此類推, 力求同學之間互幫互助,互相影響。
所以當馬莉莉帶着成績單進教室時,好幾個收到風聲的同學禁不住興奮。
“來, 我們換個座位。”她簡單介紹規則,低頭看成績單,接着對全班第一說:“溫月月,你情況比較複雜, 上學期秦鲲、王阿南都沒來考試,所以咱們班有兩個倒數第一。你是自己選呢?還是我給你安排?”
上學期秦鲲霸氣官宣那事, 全東都都傳遍了, 馬莉莉這話一出口,四班的孩子紛紛掩嘴笑,眼睛朝秦鲲那瞟。
溫月月尴尬的頭皮發麻, 回頭看最後一排。
不知怎麽,秦鲲今天乖乖跟班回來, 現下就坐在最後一排,支着額打游戲, 眼簾一掀與她撞個正着。
“我……”她慢吞吞起立。
講實話,真不太願意。
王阿南察覺到溫月月吞吞吐吐, 趕忙拉了下褲腳起立,“別!別別別,您千萬別猶豫,您一定要遵從內心,您可別害我。”
這下班裏沸騰了,王阿南就是那挑破皮球的銀針,大家嘻嘻哈哈,連連誇贊馬莉莉會安排,說這個問題沒有疑問。
馬莉莉給王阿南一記眼刀,拍講臺,“老師也是從你們這個年紀過來的,知道你們有沖動。但我必須提醒那誰,先把自己欠的風流債還完再來勾搭班裏的小姑娘。你上天入地你有那背景我管不着,可你要是影響了第一名的成績,哼哼。”
馬莉莉的“哼哼”寒光乍現,威力十足。
秦鲲悠哉悠哉的靠牆,換個姿勢,手機屏幕上顯示水果消消樂的頁面,花紅柳綠的,他打的不亦樂乎。
死也不做倒一的王阿南還适時的刷存在感,“馬老師,那作為倒數第二的我,是不是能和正數第二的祝橙同學成為同桌呢?”
班裏立刻又熱鬧起來,八卦王阿南和祝橙也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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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橙白他,馬莉莉氣的嘴都歪了。
四班別的不行,搬桌子的效率還挺高,不出半小時竣工。
秦鲲的位置相當于沒動,第一組最後一排,而溫月月從第一排搬到他旁邊,坐外側,前排就是祝橙和王阿南,再前面是邱潮和譚小禾。
也就是說,這些爛兄爛弟從隔壁變對門了。
祝橙先沉不住氣,憋出一句,“這座位真調的六親不認了!”
王阿南不在意,對着手機一字一句念:“祝橙,今天放學你別走。”
他把屏幕擋在祝橙眼前,“霍離的原話。貌似氣的頭昏拉錯消息框了。你知道我這人很講義氣的,你要是早戀,我分分鐘打報告。”
祝橙才是真的氣到頭腦發昏。
難怪了,莫名其妙要和她坐,打的這個主意?所以呢?霍離到底想表達什麽?
她反手搶過手機,按下錄音鍵。
“對!我就是早戀,我和馮浩還約了一起看華誕晚會!你放心,我會幫他搶票,搶座位挨着的!然而這一切他媽的關你屁事!”
王阿南驚的下巴掉地上。
前排□□味正濃,後排也不太平。
每到學期末,同學們會把沒帶走的資料課本搬去教室後面的植物角、圖書角。
溫月月蹲地上細致分類,把碼好的一壘放在桌腳邊,“秦鲲,你的書。”
秦鲲從剛才就盯着她。
看她一點點把書拿來,傻乎乎蹲地上分類,擡頭時鼻尖沁的細汗,他饒有趣味的說:“我夠不到。”
認識他許久,聽語氣就知道他又想捉弄自己。
溫月月撇撇嘴,還是遞給他。
秦鲲這才懶散擡手。
原先聲稱夠不到的人現下手伸的過于長了,直接跳過課本抓在溫月月手臂,猛地一拽。
溫月月還沒搞清狀況,随着那力道起來,桌椅輕響,她直接跌進秦鲲懷裏,鼻子磕在他身上,痛的眼淚汪汪。
“你!”
“噓。”他下颌輕擡,“讓我耍個流氓。”
他們現在的位置隐蔽,加之開學,同學們都比較興奮,大家忙着和同桌交流,目前沒人注意到,溫月月掙紮的動作不敢太大,“你先放開我!”
“那你先說句‘我想你’。”
“我想你個鬼啊!”陌生氣息萦繞在鼻尖,隔着厚厚衣物,溫月月聽見秦鲲的心跳,她臉上火燒,別在耳後的發絲滑到頰邊,遮住多少風情。
其實溫月月近段時間有心事,她總覺的不該勸祝橙放棄霍離,但不放棄就會受到無止境的傷害,她怎麽能看橙橙受傷呢?
偏偏秦鲲這邊也抽了風,隔三差五吓她一吓。
所以掙脫他之後,溫月月的鉛子筆從桌頭一拉而下,劃到桌尾,劃出一道三八線。
她奶兇奶兇的威脅秦鲲,“各過各的,你不許靠近。”
秦鲲笑的更輕佻了,“鬧離婚啊?”
“離個鬼啊!”
溫月月聽講臺上的班長交代這學期發的新書有哪些,堅決不看秦鲲。
“你承認了?”他锲而不舍。
“承個鬼。”溫月月面無表情。
“你敢不敢在前面加個‘死’?”
“死鬼……”
經過清點,溫月月發現自己少了一本書,按理說第一排不應該少,對此班長也很奇怪。這件事麻煩就麻煩在,書可能沒領夠,需要她自己去對面的崇德樓拿。
溫月月無奈嘆氣。
同桌随手把自己的給她。
“我在你的書上做了筆記,如果你需要的話可以看看。”溫月月又把新書放回秦鲲面前,“請你保護好自己的課本,假如你哪天想學好,它也能變的和優等生的書一樣值錢。”
秦鲲指尖轉動的筆定格了好久,後來卻被一通電話叫走,王阿南與邱潮緊随其後。
到崇德樓大概需要一刻鐘,溫月月動身時鈴聲響了,偌大的東都剎時沸騰,忙碌了一天的孩子們興奮的沖出教室,商量晚上吃什麽。
漏發的班級很多,來領書的人三三兩兩聚在門口排隊,溫月月獨自來崇德樓,走了兩道流程才拿到書,轉身撞見一個熟人。
許久未見,任筱筱好像憔悴不少。
“嗨。”她手裏空蕩蕩,并不像來領書的。
溫月月沉默,望着幹淨的鞋尖發呆。
“我要轉走了,來辦下手續。”任筱筱将手裏的資料翻過來晃晃,笑容和溫月月記憶裏的模樣重合,她邀請溫月月,“有時間嗎?我們聊聊。”
清輝圖書館的客流量又上來了,東都不少莘莘學子愛往這跑,找個安靜的角落把今晚的作業寫完,要是時間早再溫習一遍明天的內容。
裏面開着空調,充斥書卷香氣。
溫月月和邵藍坐在靠窗的位置,窗簾早前拉開了,霞光透過玻璃牆壁灑在腳下,攜帶最後一絲餘溫。
“你還好嗎?”
任筱筱比溫月月坦然,她兩手交疊搭在桌上,偏頭欣賞玻璃牆壁外的車水馬龍。
回答她的是一片沉默。
“該緊張的應該是我,犯錯的人是我,我向你道歉。”任筱筱摩挲手背,艱難開口,“其實我應該向你承認一件事,我并不喜歡秦鲲,一直以來,我想要的,就只是‘底氣’。”
溫月月詫異擡頭。
任筱筱卻難堪的垂眼,“你知道我第一次看見餘瑤站在大禮堂中央,面對全東都發言時,有多羨慕嫉妒嗎?怎麽會有人天生那麽好命,有背景有運氣,漂亮還努力,像她這樣的人,只是站在那裏,就能讓別的女孩自慚形穢。”
“所以,你為了往上爬就去攀秦鲲?”
“對啊,真是和邵藍一樣可笑。”她真的笑了一下,“不對,邵藍只是虛榮心作祟,我才是真惡心。”
長久的安靜後,溫月月緩緩開口,“雖然我也沒有那東西,但我知道,‘底氣’是自己給自己的,別人永遠給不了。”
任筱筱沒再延續這個話題,而是展開手裏的資料看了良久,“你知道邵藍嗎?她休學了,一年後到文科班重念。”
聽起來好像不錯,至少回來之後能在更好的學習氛圍裏念書。
“你不覺得奇怪嗎?”任筱筱抿唇笑,頭微微歪一下。
一個休學一個轉學,同時在高三下學期,貌似平常卻又巧合令人起疑。
溫月月還不至于太蠢,“難道——”
“沒錯,是秦鲲。”
任筱筱收起資料,“一開始我也覺的不可思議,說到底大家都是小孩子,這種事怎麽可能?後來我才知道,對他們來講,只要在電話裏抱怨兩句,誰和誰讓我看到就不痛快。”
她聳肩,“就這麽簡單。”
任筱筱說的每句話、每個字都像石頭拍打在溫月月脊梁,她咬下唇震驚。
真奇怪,明明應該得意洋洋才對。
任筱筱這麽想着,身後傳來一陣嬌俏笑聲,她回頭,對面的長桌上坐着滿滿兩排女生,裏面有張很熟悉的臉。
頭發松松編在一側,五官比例恰到好處營造出溫柔知性風,皮膚白淨光滑的能掐出水,分明是富養的女孩。
餘瑤。
溫月月也注意到那邊,但她第一眼看見的是尤葵,她身邊坐兩三個女生,穿着四中校服,其中一個生的極漂亮,發色偏棕,額上有細絨毛,像是混血兒。
對面坐的,除了餘瑤還有夏惠,剩下幾個也是東都的女學生。
放松的任筱筱突然之間惕勵,她雙腳并攏成內八。
“溫月月,我再多說一句,算還你當初對我的真心。”她拿着資料慌張起身,“世上塗紅色指甲油的人可不止邵藍一個。”
任筱筱走得急切,尤葵和那群小姐妹雙手交叉,手背撐着下巴,一邊聽餘瑤她們調侃,一邊見任筱筱從眼前晃過。
溫月月才挪回眼,還沒搞清狀況,電話來了。
“喂,什麽事?”她起身,想去追任筱筱,路過尤葵那一桌時,有只腳橫在路中央,她沒留神,膝蓋重重磕地上。
“——嘶”手機翻滾幾下,離手前免提無意間被打開。
溫月月從那腳往上看,是剛剛坐在尤葵身邊的漂亮女生。
“我也是才聽說,不知道真假啊。”尤葵若無其事的對她的小姐妹說:“她在九中時和各式各樣的男的在小樹林裏幹見不得人的事,後來待不下去才轉來東都。”
“我的天啊,真的嗎?鲲哥好歹也和咱們岑寧好過,怎麽看上她了?”
小姐妹口中的岑寧就是四中校花,剛剛絆倒溫月月的人。
岑寧譏诮,“還不是玩玩喽,他之前沒碰過這種類型,新鮮呗。”
“那咱們來打賭,秦鲲還能忍幾天。”
“最多一星期,長這麽寡淡,還矮……”
餘瑤那排默不作聲。
夏惠撇過頭看屋頂天花板,反手按住餘瑤,示意她不要插手。
溫月月緊緊攥着手機,忍痛起身,想去追任筱筱卻再次被尤葵攔住。
“矮冬瓜,你今天告訴我你和多少個男人搞過我就放你走,怎麽樣?”
“讓開。”
“他們搞你爽不爽?”尤葵不僅不讓,還要将她最難堪的事拿到臺面上說,召集她的幫兇一人一口吐沫,想就這麽淹死溫月月。
“我才是受害者,為什麽你們能心安理得的拿這件事開玩笑?”溫月月心口冰涼,指尖蜷曲。
尤葵嗤笑,她的姐妹團一呼百應。
在沒人開口的空隙,田昌的叫聲被電磁波削弱,不太清晰的回蕩在她們之間,接着一聲高過一聲,同時混進好幾個不同聲線,喊的凄厲駭人。
衆人奇怪。
溫月月也愣了半響,發現是自己手機傳來的聲音,她連忙關免提,卻聽到那邊淡淡的命令聲:“開着,把聲音調到最大。”
秦鲲的聲音一來,衆人皆變了臉色。
溫月月不知這人要幹嘛,先照做,爾後想問問他,話到嘴邊卻被田昌哀恸的哭聲搶了先,夾雜着求饒,他嗓子幾近嘶啞,“溫月月!我錯了!我是人渣!我不得好死!我明天就去東都國旗臺給你下跪道歉!我求你原諒我!”
跟後面是秦鲲的聲音,談不上霸氣側漏,只有一味的淺淡,“來,還有一版。”
田昌叫的更大聲了,傳到溫月月這邊已經失焦,“當時我想上你,你不肯,我恨不過找人報複,把你拉進角落侮辱。我現在想起來我真不是人!姑奶奶,求求你監督我,以後再犯我就脫光了□□。”
然後他哭的像個傻逼。
王阿南的還誇他聽話,隔着電話和餘瑤打招呼。
“電話給尤葵。”他道。
溫月月聽出來秦鲲在抽煙,聲音比平常更沉更啞一些。
尤葵臉色煞白,後退到岑寧身邊,慫的連電話也不敢靠近。
秦鲲輕輕吐出一口煙,倦了,“聽清楚了?”
“嗯,嗯。”為了加重肯定,尤葵重複點頭的動作。
“剩下的小同學呢?”
他話說的風和日麗,尤葵的姐妹團争前恐後回應,生怕秦鲲沒聽見自己聲音。
半響,秦鲲喊出岑寧的名字,“安生點,我和她來真的,我和你才是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