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為何3
‘水壺風波’很快被高三生們抛諸腦後,許晗煙久未觸及高中知識,很多內容只記得大概,因此課上格外認真,記筆記,劃重點,聽老師分析難點講解難題,這一天就這麽過去了。
到家已是傍晚,許晗煙背着書包走進前院,在半掩的門前站定了沒動。
今天沒有那歷史性的‘同車’照片,家門口沒有記者大軍的圍堵,網上沒有針對許家三代的大起底,陸尚的公司也就沒有急吼吼安排他回帝都……
所以結論是:陸尚在家?
許晗煙滿腦子的因果關系,身後驀地響起個低沉懶散的男聲:“別堵在門口發愣。”
她一吓,彈開了側首看過去——
陸尚站在原地,那張讓粉絲尖叫的臉生無可戀的沒表情,垂着眼,頭發有點亂,好像剛睡醒沒多久,穿着居家的套頭衫和運動褲,連帶着腳上的拖鞋,一身黑到底,像個厭世的殺手。
“你怎麽……”
“媽叫我扔垃圾,不然你以為客廳門是誰開的?”他搶白,完了擠開她,先走進客廳。
許晗煙就???
這是什麽拽天拽地的态度,一直知道他性格裏的惡劣,摘下濾鏡後,惡劣程度飙升十倍!
我上輩子瞎了眼被你迷得暈頭轉向……
許晗煙之前那點兒說不清道不明的顧慮都打消了,跟在他身後進了門。
于秋和姜藝翎在廚房準備晚飯,客廳裏電視開着,剛結束國際話劇交流會的陸佑勤坐在沙發上,跟難得在家的兒子閑聊。
陸導新片殺青不久,是個打算送去參展的文藝片,後期慢慢做,一點兒不着急。
父子兩見許晗煙悶不吭聲跟在陸尚身後進來,不太高興的樣子,料想肯定又因為雞毛蒜皮的事鬧別扭了,從小到大都這樣,早就不稀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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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佑勤探身拿起茶杯,喝之前,發話道:“還有半小時開飯。”
老先生慣來嚴格,這話意思是讓兩個小的在晚飯前收拾好情緒,不許到飯桌上鬥嘴。
陸尚掀了下眼皮,懶洋洋地‘喔’了聲。
許晗煙跟着乖巧點頭,罷了,打算上樓寫會兒作業。
陸品旭卻叫住他倆:“都過來,有個好東西給你們看。”
“不就是個劇本麽,至于高興成這樣。”陸尚早上從學校回來就聽奶奶說了,大導演拿到一個好本子,這幾天逢人就說。
他腿長,幾步走過去接到手裏,靠進沙發,慢條斯理的翻。
許晗煙這才慢吞吞的回想起來,這是她遲來的17歲生日禮物。
她的生日在三月,陸家和拖稿老爹給她辦了熱鬧溫馨的派對慶祝,吹蠟燭的時候,她許願想在高考結束的暑假和陸尚一起演戲,哪怕只有一段!
陸品旭當場大笑說多大的事,早晚都要入行,不如拍部電影提前感受下,還承諾會為她物色個好劇本,讓她安心準備高考,只管等消息。
陸尚因為開學了,壓根不知道這事。
陸導深知兒子的個性,挑到中意的劇本直接扔給他的經紀人,讓經紀人轉交,陸尚看過後覺得好,點頭應了。
等到他搞清楚電影女主角是許晗煙,而且整部戲從找贊助到組建拍攝團隊,全是父親在背後一手操控,反應過來自己被算計了,反抗得那叫一個激烈……
最後還是經紀人拿出有他親筆簽名的電影合同,好說歹說,他才在開機的前一天進組。
但,平心而論,劇本是非常不錯的,陸導欽點的年輕導演也不錯,加上陸尚在內的幾位主演本色出演,不僅試映會受到業界一致好評,還成為春節檔黑馬一騎絕塵。
在明年三月的大學生電影節上,這部電影将為陸尚贏得人生中第一座影帝獎杯。
反觀許晗煙的銀幕初體驗,經驗各方面的不足,肢體語言生硬,表情不到位,最開始機位也找不好,跟陸尚對戲的時候尤其緊張,名副其實的NG小天後。
好在導演耐心,她也足夠用功,電影緊趕慢趕順利殺青,随後的試映會上,她也得到一個無功無過的評價。
簡而言之就是沒有亮點。
許晗煙憶着往昔接過劇本,坐到準影帝對面。
沒想到這輩子要直面這個修羅場。
陸品旭等他們各自翻了幾頁,斟酌着開口道:“這本子寫得很有意思,總體上适合你們。”
“我們?”陸尚擡起頭,先定定的看向父親,深棕色的眸子再移向對面的許晗煙,那雙輪廓初顯風流的眼中,流露出一絲令人難以捉摸的意味。
來了來了……
少年版的陸尚他要發飙了!
許晗煙自然的別開臉,不接受他的眼神殺!
陸品旭清咳兩聲拉回兒子的視線,把整件事娓娓道來,末了,語重心長:“按理說,我不應該幹涉你大銀幕的第一部 戲,但機會難得,這部電影我會擔任監制親自把關,從投資到後期你都不用擔心,只管好好演就是。至于小煙,她沒有拍戲經驗,讓你在劇組裏你帶着她确實是我的一點私心,你先不用急于回……”
“可以,我接了。”陸尚收回染了幾分犀利的眸光,點頭,一錘定音。
許晗煙轉頭望住他雲淡風輕的臉,目瞪口呆!
陸品旭沒聽清楚,眉心跳了一下,加重語氣道:“讓你考慮清楚再回答我,我是你爸我會害你嗎?你……你答應了?!”
“他說他接了。”全程旁聽的陸佑勤補了那麽一句,明明是複述,愣是制造出鞭屍效果。
陸品旭詫天下之大異,一時間鬧不清楚兒子使的是什麽路數。
陸尚不慢不緊道:“您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于情于理,我都沒有拒絕的理由。”
陸老爺子抓重點問:“不怕別人說你靠家裏?”
他一向在意這個,從記事起,從走進鏡頭的第一天,從別人指着他說‘那是陸導獨生子’的那一刻。
出席公衆場合時恨不得在脖子上挂一塊‘提陸家我就翻臉’的标語,不認識他的人還以為他跟陸家有深仇大恨。
陸尚輕松的笑了笑:“靠家裏很丢人麽?”
不等父親和祖父多言,他合上劇本起身往廚房裏走,嘴裏念叨着:“有點兒餓了。”
許晗煙望着那道懶懶散散的背影,這是她認識的陸尚?
陸品旭也一臉的不相信,“這是我兒子?”
陸佑勤老神哉哉:“他是不是你兒子,我不敢打包票,但你肯定是我兒子。”
許晗煙一個沒忍住,撲哧出聲。
陸尚爽快接下劇本,這讓許晗煙始料未及。
又想和上輩子比起來,結果并沒有改變,過程中如何花樣百出都是徒勞,他們的有緣無份也是早就注定好的。
陸品旭就陸尚這一個兒子,嘴上說不管任由他去闖,實則操碎了心,生怕他少年意氣行差踏錯。
沒有哪個演員願意熬到四十、五十歲才出頭,說什麽大器晚成,咒誰呢?
陸尚的銀幕初體驗,也是許晗煙的。
拿到人生中第一個電影劇本,她暗暗告誡自己,不能像上次那樣呈現出毫無亮點的表演,拒絕在大銀幕上給陸尚做背景板!
晚飯過後,老老實實貓回房間做卷子。
距離高考只剩一個月,沒別的捷徑,多寫多練,死記硬背也要把重點刻進腦子裏。
不知伏案多久,臺燈驀地熄滅,許晗煙懵逼的擡起頭,窗外一片漆黑。
停電了?
掏出手機一看:1點27分。
這夜很靜。
許晗煙摸出房間打算下樓喝水,來到樓梯口,下垂的視線不自覺被吸引住——
樓梯盡頭是一片半圓形的落地窗,皎潔的月光從窗外滲入,在她有些疲憊的視線裏填滿屬于夜色的幽藍。
窗外的小花園裏已有蟬鳴聲,一陣陣兒的,清脆響亮,不吵,将夜襯托得格外沁爽。
許晗煙以前最喜歡坐在飄窗上看書、曬太陽,或者腦袋靠在玻璃窗上,耳朵裏塞上耳機,聽一段舒緩的輕音樂,想一個她喜歡的人。
然後毫無征兆的,身後響起那個人平靜的詢問:“又在這兒發什麽呆?”
低得幾乎全是氣聲的聲音貼着她的後腦勺飄來,比下午在家門口那一下還要滲人!
吓得她,心髒猛地緊鎖,整個人重心不穩的向前栽去!
陸尚反應夠快,探手将她攬腰截停,往自己身上一帶,再一提——
許晗煙被他單手環着提溜起來,腳尖離地,從樓梯口的外側移到裏面。
完成以上一套動作,陸尚紳士的收回手插、進運動褲寬松的口袋裏,垂眼瞧着滿臉狼狽的她,嘴角扯出一抹壞笑:“這麽不禁吓?”
許晗煙轉過身,發現離得太近了,又自覺後撤了一步。
陸尚矜貴的笑容沒了,微微折起眉,嘴裏發出個輕得微不可查的……啧。
他穿的還是晚飯時那套灰色的休閑裝,寬展的肩散漫的往下壓着,即便如此,還是比她高出一個頭還要多。
許晗煙心髒咚咚咚的跳個不停,那雙晃動着不安和詫異的眸子,直勾勾的定在他臉上,一時間不知道該生氣,還是聊表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