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你!”段弘瑾站起來!
牛大山單膝跪在那兒,穩如泰山。
“你這頭傻牛!”段弘瑾見他死犟着,更是來氣,“爺再問一遍,你去還是不去?!”
“不去。”牛大山人如其名,“屬下願意受任何責罰,只求主子讓我繼續留在您身邊。”
“反了你!還責罰?爺的吩咐你都不聽了!”段弘瑾伸手指着他鼻子,“就算是跟我性命攸關,你也不去?就算會讓我将來不得好死你也不去?”
牛大山一驚,擡頭:“主子?”想到某種可能,他神色複雜,“主子是想……?”争奪大位?
雖然主子确實有這個希望……
但,想到那個未來若是實現,卑微如他,屆時更不可能呆在他身邊,不由心口悶痛更甚。
“你管我想什麽?我就問你,這樣你去不去?”段弘瑾咬牙瞪着他。
話已至此,牛大山望着他的雙眸逐漸黯淡,渾身透着股濃濃的絕望。
他垂下眼睑,恭恭敬敬、一字一頓、緩緩道:“屬下,願為主子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聞言,段弘瑾才覺得緊繃着的心弦一松。
話說到這兒,本無此意的他突然就想要個答案。
上輩子兩人因意外在一起。
牛大山總是沉默不語,卑微忍讓,從不争取、從不表露心跡。
若不是兩人的開始是因一場意外的醉酒,這頭牛醉意中吐露了心聲,當時滿心都是權勢的他怕是永遠都不知道他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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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牛大山除了在兩人情事上帶着股狠勁,其餘時候,只有冷冰冰一張臉。
上輩子他被下了婚旨即将成親,這死牛也是一聲不吭,只是接連好幾次都瘋得他差點下不來床。
而他野心勃勃,追求大位,看不明白自己的心,只把他當成侍寝的玩意兒,招之即來揮之即去。
當時他甚至等着以後厭了這男人,奪得帝位後再跟女人生孩子傳香火。
兩人雖有甜蜜時候,卻更像是上下佞幸關系。
經歷種種,他才明白自己的心,可是……
這段注定會為世人诟病的感情,不是只有牛大山害怕并躊躇不前的。
如今,得他這一句‘赴湯蹈火萬死不辭’,可見他并不是只看重他這一副皮相的吧?
看着這雙手緊握單膝跪地、沉默絕望的木頭,他心裏軟成一片。
罷了罷了,慢慢來吧。
這會兒,還是先安安他的心。
他走前一步,站定在牛大山跟前,白皙修長的手直接捏着他的下巴擡起來,俯身——
牛大山如遭雷劈,瞪大眼睛看着他。
段弘瑾一觸即走,放開手站直身,在他不敢置信的目光裏,臉上紅暈一路蔓延。
他避開他的眼,掩唇輕咳:“想要什麽就得去争取。爺在你身後站着,你怕什麽?”然後又惡狠狠放話,“要是沒做出點樣子來,爺就把你腿給打折了!別以為出了爺的府邸,爺就治不了你!”
巨大的驚喜淹沒牛大山,他抑制不住全身顫抖,目光灼灼地看着段弘瑾:“主子……”
“叫什麽叫!”段弘瑾羞惱地瞪他一眼,“還不起來,跪着幹嘛?圖地上涼快嗎?”
牛大山手忙腳亂爬起來,站直之前甚至還踉跄了下。
他踏前一步,靠近段弘瑾,眼神熾熱:“主子,屬下、屬下……”
段弘瑾幹脆轉過身去背對着他:“幹什麽?”
看什麽看?看什麽看?
他雖然一向膽大妄為,但這種形等于表白心跡的行為,不能讓他緩一緩嗎?沒看到他都臉紅脖子粗了嗎?
牛大山站在他身後,雙手無措地舉起放下,再舉起放下,終是忍不住激蕩的心情,猿臂一伸,珍而重之地把這放在心上多年的主子輕輕擁入懷中。
不管主子将來如何待他,能得這片刻的靠近,他願意付出所有……
段弘瑾輕哼一聲,身體卻紋絲不動,若不是紅透了的耳根出賣了他的情緒,旁人還以為他真就如此淡定。
牛大山扶着他的肩膀把他轉過來:“主子。”
段弘瑾一臉不耐煩:“有話就說。”反應過來,又兇狠地補充了一句,“不該問的別問!”
“嗯,不問。”牛大山顫着手抱緊他,另一手擡起,長滿粗繭的手掌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通紅的臉頰,眼神緊緊鎖住他的臉,生怕他有一絲一毫的厭惡。
“主子……”
段弘瑾翻了個白眼:“喊什麽?”在他懷裏的态度也是自然之極。
“主子……”牛大山喟嘆一聲,終是忍不住長久的渴望,過于冷硬的薄唇緩緩貼上那嫣紅的柔軟,嘴裏呢喃道,“我的主子……”
他吻上來時,段弘瑾便順從地閉上雙眼,把主動權讓給這激動傻了的人。
兩人的唇碰了碰,分開,又碰了碰,再分開,反複幾次,牛大山的親吻生澀又純然。
兩輩子下來實則身經百戰的段弘瑾忍不住勾唇,為這頭牛難得的笨拙——嗯,果然還是讓他主動好,自己要是主動勾他,怕要把他吓死。
牛大山見他笑起來,更是心如蜜浸,無師自通地吮了一口那宛如桃花般迷人的唇角。
霎時一發不可收拾,反複吸吮舔吻,如同品嘗稀世佳肴,一分一毫都不願意遺落。手掌不自覺托在他腦後,壓着他一起沉淪,圈住他肩背的手也愈發收緊。
如此這般過去好久,牛大山才依依不舍放開他。
段弘瑾臉色酡紅,被吸吮了個遍的桃花唇更顯豐盈潤澤。
牛大山雙眸幽深,再次低頭——
段弘瑾忙輕輕推開他,避開他幽深渴慕的眼神:“該說正事了。”
說完,他率先走到椅子那落座,端起桌上的杯子就想往嘴裏灌。
“不可。”跟在後面的牛大山連忙伸掌按住,“茶涼了。”順勢拿走他的杯子,快手重新泡了一壺茶。
段弘瑾看他忙前忙後的,不耐煩抱怨:“你重新泡茶幹嘛,一會還得等涼些才能喝。爺都快渴死了。”
牛大山聞言,正在倒茶的手一頓,擡頭,幽深的眸直直停在他的唇上。
段弘瑾羞惱,一拍桌子:“幹活麻溜點兒!”
牛大山唇角微勾,倒好茶端過來放到他手邊,聲音低沉溫柔:“小心燙。”
段弘瑾輕哼,示意他坐下:“我需要你去西寧幫我做些事情。”
牛大山在他旁邊落座,視線不離他分毫,雙眸帶着熾熱:“是,但憑主子吩咐。”
“剛才是誰還死犟着不去來着?”段弘瑾斜睨他一眼,繼續往下說,“你現在是從三品的王府一等護衛,我這幾日會去跟父皇争取,讓你平調西寧府指揮同知。不是京官,也不是什麽富庶地方要職,想來應該沒有問題。”
端起茶盞呼了呼,小口啜飲潤潤嗓子:“你到了那兒,什麽派系鬥争都不要管,想盡辦法,以最快的速度拿下軍籍兵丁這一塊。”再喝一口,“我要留在京城做些準備,預計最快也要在八月才能過去與你會合。”
牛大山詫異:“主子,您也要過去?”
段弘瑾點點頭:“所以你只有,”數了數,“不到三個月時間。”放下茶盞,“也不需要做多,只需要掌握城防兵丁,能做到令行禁止即可。西寧不是邊城,府城官員應當不會太重視這塊。”
“主子這是,要人?”牛大山深思,“若是掌握了是否需要擴編?”
“不,不需要如此勞師動衆。”段弘瑾想了想,“估計會有空饷存在,你按編招滿員。”
牛大山點頭。
“對了,如果可以,盡量也打探一下糧、鹽等民生情況,哪塊地兒産糧多、屯糧多,鹽鋪子的鹽都囤積在哪兒等等。”
牛大山再次點頭。
“懂了?這幾日跟我好好做點功課,先熟悉熟悉西寧的情況。”段弘瑾敲着桌子。
牛大山手指動了動,伸手輕輕捏住他的小指,低低地應了聲:“是。”
段弘瑾指尖微顫,若無其事轉過頭去:“還得好好練字。你那手破字,就算寫信回來爺都看不懂。”
所以,主子這是早早就存了讓他寄信回來的心思?
牛大山眸光柔和:“是,屬下必定好好練。”
一整天,牛大山眼光不離段弘瑾片刻,跟着他習字、看書,時不時拉拉他的手,卻再沒有上午那般激動的親密行為。
段弘瑾也沒在意。
這木頭向來如此,除了上輩子兩人的第一回 ,其餘時候,何曾見過他主動的。
慢慢來,日子還長着呢。
躺在床上的段弘瑾勾畫着未來,慢慢陷入沉睡。
夜半,或許是晚膳時候的菜太過重口,他渴醒了。
吞了吞幹疼的嗓子,他睜開眼——
赫!
帳子微微掀起,微弱的燭光裏,床邊影影綽綽一團黑影。
他大驚,立馬手肘撐床往後一退:“什麽人?”
“是我。”熟悉的嗓音響起,溫熱的大掌扶着他慢慢坐起來。
不是牛大山還能是誰呢?
段弘瑾松了口氣,繼而怒道:“大半夜的你坐在這裏吓人呢?”
“吓着您了?都是屬下的錯。”牛大山低聲請罪,挂起一邊床帳,站起來走到桌子邊撥亮燭火,卧室內頓時略微亮堂一些。
他拎着茶壺走到外間角房,取溫在爐子上的熱水調了一壺适口的溫水,轉回來,倒了杯水走回床邊遞給他:“主子,先潤潤嗓子。”
段弘瑾揉揉眼睛,接過杯子咕嘟咕嘟喝了好幾口:“你怎麽知道我要喝水啊?”
“嗯,看到了。”
什麽意思?
難道他是指看到他咽嗓子了?
這麽暗竟然……
段弘瑾無語,這是顯擺內力深厚還是咋地?
瞪他:“你大半夜不好好休息是想幹嘛?”剛才吓死他了,還以為有刺客來着。
小小的蓮花燈,讓卧室裏暈着一層溫暖的橘黃色。
牛大山側身坐在他床榻邊,冷硬肅殺的眉眼被柔和的燭光軟化不少。
“屬下惶恐。”他伸出手撫他的臉頰,帶繭的拇指細細描繪着他的眉梢眼角,“覺得今日過得有些不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