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幾個女售貨員竊竊私語了片刻後,其中一人大義凜然地攔在了他們的面前,說道:“對不起,先生,這裏男士止步。”
沈浮:“……”尴尬了一下後,他輕咳了聲,将身邊的夜辰推上前去,“我知道了,那麻煩你們幫她挑選幾件內衣。”
售貨員:“……”
沉默片刻後,她默默後退了幾步,雙手抱胸,一臉警惕。
這一秒,在場所有人都注視着沈浮,就好像在看一個變态——一個帶着男人來買內衣、明顯有着特殊愛好的變态。
十分慘烈
沈浮簡直一臉血。
莫名其妙被當成變态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尤其還是被一群妹子。這對于任何一名男性來說,毫無疑問都是沉重的打擊。更別提,他注意到有一個售貨員已經開始叫保安了。
“我們還是先回去吧。”
他決定還是先撤退再另作打算。
“為什麽要回去?”
璀璨……不對,是夜辰姑娘顯然對于這種狀态不太能理解,經過這些天的觀察,她發覺這個世界雖然有很多地方和他們不一樣,但有一點差不多,那就是買賣物品。雖然貨幣完全不同,但交易原則卻是相同的。在她看來,對方将貨物擺出來展示了出售的意圖,這個叫沈浮的男人也攜帶了錢財并自始至終表現出了購買的意圖。那麽就應該可以達成交易,為什麽要中途放棄?
沈浮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和這姑娘解釋,絞盡腦汁地想了片刻,他終于找到了個理由:“因為她們不想賣給我們。”
“可她們在賣給別人。”夜辰的眼神冷了下來,轉頭看向售貨員,語氣冰涼地說道,“為什麽不賣給我們?”
售貨員妹子們同時吸了口氣。
沈浮頓時出了一頭的冷汗,這可真是不妙啊。在他看來很正常的事情,在她看來可能就是挑釁了,這家夥不會一怒之下把超市給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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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連忙站到夜辰和售貨員之間,試圖緩解下此刻這種格外凝重的氣氛,卻突然被人往旁邊那麽一推。
動手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售貨員妹子,她雙手不知何時在胸口交握,雙頰泛着可疑的紅暈,語氣有點結巴地說道:“賣、當然賣!”
沈浮:“……”
夜辰疑惑地看向他,意思很顯然——你不是說不賣的嗎?
沈浮默默捂臉,這差別待遇也太明顯了。雖然明知道對方是個姑娘,但依舊讓他心裏有點不是滋味。而後,他就見夜辰像皇帝一樣被“妃子們”簇擁着一路觀看“商品”。
他一個大男人站在這裏實在太顯眼了,再加上剛才的事情,不少人的目光時而落在他的身上。沈浮左右看了眼,發現不遠處正好有一排座椅,他于是走過去坐下。
他旁邊的哥們朝他招呼:“陪人來的?”他腳邊放着一排紙袋。
沈浮點頭:“你也是?”
“不光我,他也是。”說話間,這哥們手指向右側一哥們,後者的腳邊也放着一排紙袋。
女性在購物方面那超強的戰鬥力展露無遺!
右側哥們聽到這話,嘆了口氣:“以後誰再跟我說女性在體能上處于弱勢,我就跟誰急。”
“是這個道理。”旁邊哥們也搖頭嘆息,“這一個個體力好的簡直都能去跑馬拉松,我都累得跟死狗似的了,她還精神抖擻到好像打了興奮劑。”
右側哥們一臉贊同地點了點頭,随即以同情的目光投向沈浮:“看你的樣子,才剛開始吧?節哀。”
旁邊哥們也拍了拍沈浮的肩頭:“節哀。”
沈浮:“……”
雖然無語,但他什麽都沒說。因為有些事情越說越麻煩,比如你說“我不是陪女朋友來的”,人家就要問“那你們什麽關系”,就算不問,也八成會胡思亂想,還不如幹脆默認來得爽快。
男人們坐一起,一般都是有共同話題的。很快三人就着世界局勢、體壇風雲等事情胡侃了起來。
就在沈浮針對“該如何處置國足臭腳”的問題發表大論時,突然覺得周圍的氣氛好像有點沉重,他一扭頭,發現夜辰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的身邊。他下意識問道:“買好了?”卻發現她手裏居然空空如也。不應該啊,他剛才在她被“拖走”之前明明塞了幾張百元大鈔到她口袋裏的。
夜辰面無表情,出口卻極其驚人:“你幫我試。”
“啊?”
夜辰重複了遍:“她們說買內衣要試,你幫我試。”
沈浮驚地差點從板凳上摔下去。
“什麽?”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夜辰微仰起頭,如同夜色般漆黑的瞳孔與他對視,一字一頓地說道:“除了你,我不想讓其他人看到我的身體。”
“……”什、什麽鬼?!
沈浮這回是真的摔下去了。
而同時,他發現剛才還和他聊到恨不得斬雞頭燒黃紙結拜的兩哥們滿臉都是“見鬼了”的表情,見沈浮看他們,居然咽了口唾沫,默默地提起紙袋走了……走……了……
隐約間還能聽到“媽蛋居然是個基佬”、“差點菊花不保”的對話聲。
沈浮:“……”這一刻,他真想喊一聲“冤枉”,可真正的問題所在是眼前這姑娘。發生昨晚的“意外”後,他本以為是她那個世界的風俗較為“開放”,現在看來顯然不是。而且她似乎在某些地方上産生了奇妙的堅持,這可真是相當不妙。
不過現在顯然不是讨論這問題的好時機,他想了想,說道:“我們這個世界試內……咳,貼身衣物應該讓同性幫忙,所以你應該讓她們幫你,而不是找我。”
夜辰盯着他不說話。
沈浮被她的目光看的有些發麻:“你看其他顧客,也都是這樣買東西的,對吧?所以你看……”
他被她看到說不下去了。
她開口說道:“你的意思是讓我将身體展示給其他人看麽?”
沈浮:“……”
他驟然有種預感,如果說“是”,一定會被當場砍死,還是剁成肉泥的那種。
所以他還有的選擇嗎?
當然沒有。
無奈之下,他只能頂着變态光環,指示見多識廣的售貨員按照她們“目測”的尺寸拿了幾件,反正網上穿戴說明多得很。等交了網費能上網後,讓她自己試吧。做完這一切後,他整個人好像都升華了,從“普通變态”變成了“精英變态”,并直接向“boss級變态”發展。反正不少女士好像都在偷偷拍照轉發好友,告訴她們以後離他遠點兒。好家夥,就這麽幾分鐘的工夫,就成了“女性公敵”。
沈浮實在是沒有勇氣繼續下去,于是輕聲對夜辰說:“你自己去買幾條那個吧。”所謂的“那個”,當然指的就是貼身小褲子,她現在身上還穿着男式的呢,好在這個不需要尺碼,直接拿就是了。
夜辰看了眼他,點了點頭,對于這件事好像并不排斥。沈浮松了口氣,如果這個都讓他親自上場,那他就算當場撞死在這裏,也洗脫不了身上的污水,恐怕還會被人說是畏罪自盡。但随即他就又擔心了起來,雖說夜辰本質是個姑娘,但正常人估計都會和他一樣認錯。就這麽走過去不會……
而後他就被自己的口水嗆住了。
這裏的所有顧客都和他一樣看到了這樣一幅奇景——挂着花花綠綠衣物的衣架邊,某個“英俊男子”表情嚴肅地拿起一條內褲,扯了扯,放下,又拿起另一件,扯一扯。
“咳咳咳……”沈浮捂住嘴,彎下腰劇烈地咳嗽着。
好不容易咳聲将要平息,他就見夜辰那家夥居然提着幾個衣架走了過來,認真地問他:“你覺得哪種比較好?”
沈浮再次劇烈地咳嗽了起來,他完全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一番折騰後,沈浮走出商場,回頭看了一眼,不出意外的話,這應該是他這一生最後一次來這個給他留下嚴重心理陰影的地方了。而拜此所賜,他默默決定其他衣服還是在網上買吧,再繼續逛下去,他擔心自己猝死當場。
想到此,他側頭看了眼走在身邊的夜辰,她就像夜空中的螢火蟲般,不停地吸引着路人的視線。
仿若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她轉過頭,黑白分明的雙眸中露出明顯的疑惑之色。
沈浮笑了笑,重新偏過了頭。
就算想說什麽,現在也不是最好的機會。
兩人又靜靜地走了一會,而後沈浮突然聽到了一聲奇異的聲音——
“咕——”
他停下腳步。
“咕——”
他目光疑惑地看向她的肚子,才剛吃完飯一個多小時,而且她吃的好像比他還多,不至于這麽快就……
她好像被他的眼神給“刺傷”了,緊緊地盯着他的雙眼說道:“我沒餓。”
“可是……”
“我沒餓。”她加重了聲音。
“但是……”
“我真的沒餓!”說話間,她一拳就砸到了旁邊的牆上。
只聽得“砰”的一聲巨響,小巷的磚牆上赫然出現了一個拳頭大小的洞。
沈浮的汗“唰”的一下就流了下來:“……”
幾乎是下一秒,兩人同時聽到了一聲尤其巨大的“咕——”聲。
一時之間,氣氛凝滞了。
片刻後,沈浮終于沒忍住抱拳發出了一聲輕笑。
這一聲笑仿若開啓了什麽閥門,她的雙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卻用力抿緊唇角,努力而堅強地保持着“面癱”,拳頭也越握越緊。
沈浮連忙在有生命危險之前停住笑,輕咳了聲,捂住肚子:“我好像有點餓了,想去吃點東西,一起嗎?”
“……”盯。
“額……我剛好有兩張附近餐廳的券,”他看了下手表,“現在差不多已經開門了。”
“……”繼續盯。
沈浮轉過身,率先走去,狀若不經意地說道:“而且那家是自助餐,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夜辰的目光有了明顯的波動。
幾秒鐘後,他悄然回頭,發現她正一言不發地跟在自己的身後。
情況不對
這一頓飯,讓沈浮見識了“璀璨夜空中的明亮星辰”姑娘的真實飯量。具體多少他沒統計出來,不過吧,他們走的時候,老板和其他見證奇跡的服務員都集體來送了他們。
後者大多是用崇拜的目光注視着夜辰的肚子,好像在思考那麽多東西到底是裝到哪裏去了,尤其是幾個姑娘,好像羨慕到眼都綠了。而前者……笑得那叫一個一臉牙疼,不停地對沈浮說“沒想到食材不夠,招待不周,不好意思”,潛臺詞他聽明白了,應該是——
“你們以後可千萬別再來了!”
沈浮覺得,就這一頓,不僅把他以往出去吃自助餐虧得都掙回來了,還有剩餘。
話又說回來,就憑他今天見識到的夜辰的力氣,有這麽大的食量也不出奇。他不禁有些好奇地問:“你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後,是不是沒吃飽過?”之前他給她帶飯時,每次也就一盒餅幹或者兩包子。
臉上隐約有滿足之色的夜辰扭頭看他,點了點頭。
“那今天飽了嗎?”
夜辰手捂着肚子,認真地感受了下,誠實地回答說:“八成飽。”
沈浮不禁有些牙疼,依他的經濟水平,這姑娘他養不起啊。除非她每餐只吃白米飯,這還勉強……不過這種行為屬于虐待吧?不過既然答應了要提供食宿,反悔這種事他顯然做不到。更別提,她從另一個世界流落到這裏,舉目無親孤苦伶仃,還救了他的命,他絕不可能對她真置之不理。
就這樣一路思考着,沈浮在交完網費後再次回到了家中。他打開電腦時,發現它已經可以正常使用了。他站起身,拍了拍位置,沖夜辰說:“來,我教你怎麽用這個買衣服。”
她卻搖了搖頭:“我不要。”
“為什麽不要?”
“那不是必要的。”
沈浮愣了下才反應過來,她的意思是今天買的衣服是必需品,其他的不是麽?
他才這麽一想,她又接着說了一句:“你的衣服就很好,不需要再買。”
他看着她身上明顯長了一截的風衣,心中不知怎麽的有點暖,聲線自然而然地變得格外柔和:“可你一個女孩子,不能總穿着我的衣服吧?”
“為什麽不可以?”
“……這樣不好。”
“哪裏不好?”
“……”
沈浮大汗,這才想起這姑娘雖然“語言通”,卻對常理那是一竅不通。他只有努力解釋說:“我是男的,你是女的,男女有別,我們混穿衣服是不對的。”
“別?你不是別人。”
“……”沈浮很想說“我是”,可一想到昨晚那烏龍的一幕和之前發生的一切,那話到嘴邊就咽下去了。他不确定這話直接說出來會不會傷到這妹子,想了想,他又說,“夜辰,我覺得我們需要談談。”他覺得他們之間絕對存在着什麽不得了的誤會。
她點點頭,黑白分明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注視着他,眼角天生微挑,使得她哪怕普通凝視他人時也略顯淩厲。
他正準備開口說些什麽,手機卻突然響了起來,好不容易醞釀出的氣氛也散掉了大半。沈浮嘆了口氣,從口袋中拿起電話,接了起來:“喂?”
“沈哥,救命!”電話中響起一個咋咋呼呼的聲音。
“……又怎麽了?”
“我在華富路這邊,錢包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人摸了,你來幫我付一個呗。”
“華富路?”
“是啊是啊,不好意思,下周上班時再還你。”
沈浮扶額:“我現在在家裏,不在公司。”華富路距離這兒有點遠,而他畢業後才出來工作不到三年,暫時還沒以車代步的條件。
“別呀,沈哥,我現在只能靠你了,你總不能眼睜睜看着兄弟留下來刷盤子吧?”
“……哪家?”
“就是之前一起來過的那家和泰!等你哈,速度!”
沈浮挂斷電話,抱歉地看向夜辰:“不好意思,我要出去一趟。”
“嗯。”
因為剛到家的緣故,沈浮也不用準備啥,可以直接出門。不過他臨走前想了想,還是在電腦上搜索出了她大概需要的頁面,還留下了一些錢和家裏的備用鑰匙,又教給她電視的用法并囑咐了好些句話後,才離開。
門關上前一秒,他透過漸漸合攏的縫隙看到她靜靜地站在客廳之中,一手握着鑰匙和錢,就這麽默默地注視着他,看起來莫名有幾分蕭瑟。
他停住身體,握着鑰匙的手緊了緊,可催促的電話又在這時響了起來。
“沈哥,到了嗎?”
“……剛出門。”
“怎麽這麽慢?”
“距離你上一個電話到現在,只過了五分鐘。”
“是嗎?”
“是。”
“哈哈哈,那大概是因為我度日如年……”
就如同沈浮所觀察到的那樣,夜辰有着非常靈敏的聽覺,所以她能夠很清楚地聽到沈浮與他人的對話。但這終究是有限度的,漸漸的,他的聲音從她的耳中消失了。
她環視了眼重複恢複了寂靜的屋子,又看了眼手中的鑰匙和錢,抿了抿唇,目光落到了桌上的報紙上,而後邁開腳步走了過去。
當沈浮回到家中時,時間已經過去了兩三個小時。
打電話叫他去的人是同一個公司的同事——大李,這家夥是公司去年入的新人,一個北方來的小夥子。什麽都好,就一點不行,特別愛喝酒。平時工作的時候還好,一放假就毫無節制,尤其在聽說他會去後,立即就喝上了。等他趕去時,人果然已經成醉貓了,還拉着他說要一起喝一會。他好不容易付完錢把他弄回家,路上還差點被他給吐了一身。
這出去的一路上,他就沒安心過,雖說那姑娘看上去不像是會惹麻煩的類型,而他也把該叮囑的事情都說了一遍,但就是不安心。而等他進門,才發現最擔心的事情果然發生了。
家裏沒人。
他留給她的錢原樣放在茶幾上,鑰匙倒是被帶走了,而煙灰缸的下面則壓着一張紙條,上面是用生澀筆調寫出的幾個大字——我出去了。
出去?
去了哪裏?
餓了買吃的?
可這樣也不會不帶錢啊。
沈浮把特意帶回來的飯菜放在茶幾上,在屋裏來回轉了幾圈,發現陽臺上赫然晾曬着她今天買回來的衣服,看樣子她還是看了他幫他搜索出的信息。只是……有那麽一件內衣鋼圈明顯扭了起來,還有一件短褲明顯被撕裂了,她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氣洗衣服?晾曬的方法也有點奇怪,看來她不光外表像男性,這方面也……
看樣子她是洗好衣服才出門的,他有心想去找,可壓根不知道該從哪裏入手。他又想,說不定她是真有什麽事,還是等她回來再看吧。結果這一等,就又是好幾個小時,眼看着日暮西垂,她卻還是不見蹤影。沈浮的心裏開始着急了,她一個三無人士,又沒什麽常識,不會真在外面出了什麽事吧?
他仔細地思考了下,而後隐約覺得茶幾上好像少了點什麽東西,好像是一張報紙。雖說這東西很普通,但夜辰出門時別的都不帶只帶着它就足以說明問題了。
于是他立即到樓底下的報刊亭又買了張一樣的報紙。他将上面的新聞來來回回地看了好幾次,硬是沒看出哪一條能吸引夜辰的注意。
到最後,賣報的張大爺都忍不住問他:“小沈啊,你找啥呢?”
“沒找什麽。”沈浮搖搖頭,突然福至心靈,問道,“對了,張大爺,你今天有沒有看到什麽陌生人?”
“這裏天天都有陌生人來來往往,你說我有沒有看到?”
“……”沈浮汗了把,換了個問法,“我是說一個……帥哥。”他倒是想說美女,可這話實在是說不出口啊!可話一出口,他發現自己說的還是不夠具體,正想補充,就聽見這麽一句話。
“穿着灰色長風衣的?”
“對!您看到了?”
“不就在那。”張大爺随手往旁邊那麽一指。
沈浮:“……”他順着對方手指的方向那麽一看,還真是夜辰。
他三步并兩步走了過去,問道:“你去哪裏了?”
夜辰的目光落到他手中握着的報紙上,和她插在口袋中的那張一模一樣。視線一點點上移,最終定格在他明顯寫着擔憂神色的臉孔上。她的眼神微微波動,最終溢出了顯然而易見的喜悅色彩,嘴角也難得地勾起了一點點。而後,她一個箭步走上來,伸出雙臂就……
抱起了沈浮。
沈浮:“……”什麽情況?
他活了小半輩子,自從初中後還是第一次被人用雙臂舉抱到半空中,尤其對方還是個妹子。
他瞬間就懵了。
還沒等沈浮反應過來,這從不按常理出牌的夜辰姑娘已經把他放下,并且擡起手摸了摸他的頭,語調十分溫柔地說道:“不用擔心,只要你還在這裏,無論發生什麽事,只要還活着,我都會回來。”
沈浮:“……”什麽情況??
說完,她抓住他的手,從口袋中拿出了一些錢,放入其中。
“今天的戰利品。”
沈浮:“……”什麽情況???
被夜襲了
毫無疑問,沈浮被這三連擊給弄暈了。
反應過來時,他正被夜辰姑娘牽着手往回走。
等等,牽手往回走?
他僵硬着脖子扭頭,發現自己果然被路人和同住在一棟樓裏的人給圍觀了。不僅如此,連張大爺都露出了一個“我夥呆”的表情。見他看去,居然還豎起了一個大拇指,似乎在示意“爺爺我支持你”。
沈浮:“……”
一定有哪裏不太對吧?
他連忙把手從夜辰的手裏抽了出來,卻悲劇地發現似乎已經太晚了……晚了……了……他已經能預料到最近一個月本區居民最熱愛的話題是什麽了。不出意外的話,附近的男同胞估計會對他退避三舍。
好不容易回到家中,沈浮簡直是心中千頭萬緒,口頭卻無語凝噎。
他深吸了好幾口氣後,決定先從最緊要的地方問起:“你錢從哪裏來的?”別的姑且不說,光是“戰利品”這三個字就讓他頭皮發麻。
夜辰正從口袋中拿出鑰匙和報紙彎腰放在茶幾上,聽到他問,回答說:“你們這裏似乎把它叫工資。”
“工資?”沈浮一愣,“你出去工作了?”
點頭。
“你做的什麽工作?”她一三無人士,哪裏會收她。
“搬磚。”
“……啥?”
她重複了一遍:“搬磚。”而後解釋說,“其他工作好像都需要一個叫身份證的東西,我沒有。”
沈浮知道她沒撒謊,因為指甲縫裏還有殘餘的磚塊獨有的紅色痕跡,他一時間心緒有點複雜,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只下意識冒出一句:“你去做這個做什麽?”
“可以得到工資,”夜辰态度認真地回答說,“而且,吃飯的時候可以想吃多少就吃多少。”說到這裏,她微皺了下眉頭,“不過那個叫饅頭的食物,不如你今天帶我去吃的東西好吃。”
沈浮:“……”他不知怎麽的又冒出了一句,“那你吃飽了嗎?”
夜辰如之前一樣捂着肚子回答說:“吃到七成飽的時候已經沒有饅頭了,現在是六成半。”
沈浮覺得,他幾乎可以看到工頭和其他工友們悲傷的表情了。他扶額:“我回來的時候帶了一些吃的,你再吃點?”正好他也沒吃晚飯。
“好。”
他于是走到冰箱邊,打開門從裏面拿出保險飯盒,順帶又扭頭問:“對了,我記得工地上不是按月結算工資嗎?你怎麽今天就拿到了?”
“你們這裏的戰利……工資真的是按月發放?”
“……大部分都是,怎麽了?”
夜辰沉默了下,回答說:“那個叫做‘工頭’的人說一個月後給我工資,我以為他在欺騙我。”
沈浮手中的飯盒差點落到地上,他一把關上冰箱,急切地問道:“你做了什麽?不會打人了吧?”
她搖了搖頭。
他才剛松了口氣,就聽到她說:“只是把他用來不停指着我的那只鋼管揉成了一團。”
沈浮:“……”他覺得已經不是“幾乎”了,工頭絕對露出了顯而易見的悲傷表情,“然後呢?”
“然後他就把錢給我了。”夜辰沒有一絲誇張地非常實在地複述着當時的場景,“我說我明天還來,他就哭了。我問他為什麽哭,他說因為我太能幹感動的。”
沈浮:“……”不,絕對不是吧?
他簡直不該說什麽好,各種意義上說,這妹子都強悍過頭了。也怪不得工頭哭,他光是聽着都情不自禁想流淚了。他搖了搖頭,拿着飯盒走到廚房裏,一邊把倒放在池子上瀝水的鍋架到竈臺上,一邊打開燃氣竈,又說道:“其實你不用那麽急着出去工作的,慢慢找說不定有更好的工作。”他沒勸這姑娘別出去工作,之前那兩個月的相處讓他深刻地意識到,她有着極強的自尊心,這就意味着她絕不可能樂意一直在他家吃白飯。
“我應該養你,而不是被你養。”
沈浮的手一顫,鍋差點落下來砸腳上。
又來了!
他們之間絕對存在着問題。
他正想說些什麽,只聽她又說:“我想洗個澡。”
“洗吧。”翻炒聲中,沈浮抽空回頭喊道,“毛巾曬在你衣服旁邊,就是你昨天用的那條,記得吧?”
“嗯。”
一會兒工夫後,她的聲音再次傳來,近在咫尺:“有衣服不見了。”
沈浮汗了把,有點尴尬地說道:“那兩件不能穿,我幫你丢掉了。”而之所以丢掉,就是怕這沒常識的妹子破的也穿。
“……”盯。
“那真的不能穿,反正還有其他的。”
她像是認真地想了下,點了點頭,抱着衣服飄走。
沈浮在這時又想起了什麽,又喊道:“等下,你洗完澡後,把換下的衣服丢洗衣機裏,我明天一起洗。”考慮到她不擅長洗衣的程度,為了衣物的壽命着想,他覺得還是這樣安排比較靠譜。
等他把那五六個盤子菜和半盆子飯一起端出去時,夜辰也已經很速度地洗完了澡,和昨天一樣身穿他的睡衣坐在沙發上。沈浮這才想起,今天忘記給她買睡衣了,別的姑且不說,這個肯定不能一直穿他的。不過這個不需要什麽精确尺碼,明天随便去超市給她買一件吧。
兩人于是吃起了飯。
沈浮發現這妹子和他一起吃飯時好像格外“謙讓”,很少夾菜,早上吃稀飯時也是,等他吃完後才把剩下的給包了圓。這種事情他見過,也做過,不過适用場合應該是男性對女性,長輩對晚輩。不管怎樣,也絕對不該發生在他們之間啊?簡直別扭極了。
到了這一步,他隐約反應過來了,再聯想到之前的一切,沈浮覺得,這妹子好像真把自己當男人,把他當女人了。這樣想的話,她的大部分行為就都解釋地通了。再看她表現得如此自然,明顯是已經習慣了這種事,這樣說的話……她原本所在的世界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而且這習慣好像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扭轉過來的,只能潛移默化,究竟該怎麽……
這頓飯就在沈浮的思考中吃完了,而且,在沒注意到的情況下,他又再次被夜辰給“謙讓”了。
飯後兩人各做各事,沈浮徑直去洗碗,而夜辰則開始研究“電視”。他洗完碗後抽空看了眼,發現她看的節目不是別的,正是《動物世界》,他沒驚訝,而是非常冷靜地接受了這一點,因為早有預料。
洗完澡後,他沒有一絲意外地在洗衣機中發現了她的貼身褲子。雖然他當時是說的是“衣服”,但正常女性都不會這麽做,除了這個完全沒女性自覺的家夥。
沈浮扶着額,兩根手指把它拎出來找了個盆裝好,別的姑且不說,這毛病必須先給她矯正過來。
可惜計劃不如變化快,等他洗完衣服脫好水并晾曬到陽臺上後,只覺得出奇的疲憊。當然,這樣也很正常,他今天一天經歷的事,好像比以往一周都要多。雖說死水般固定的生活又一點小波瀾挺不錯,但這已經不是波瀾了,而是波濤洶湧。他是真的挺累,心累。
再一想明天是周末,談話的時間大把,他就心安理得地決定先去休息。
臨睡前,他沖還坐在沙發上的夜辰打了個招呼,原以為這正聚精會神的姑娘不會搭理他,結果她居然轉過了頭,還順帶問了句:“你身體已經完全恢複了?”
她說話間,電視中的獅子也剛好在矯健地縱身一躍下,成功地叼住了獵物的脖子。無意識瞥到這一幕的沈浮驟然身上一寒,驀然覺得她的話好像若有所指,卻想不出個所以然,只誠實地回答說:“嗯,已經恢複了。”
她點點頭,又轉回了頭去。
不明所以的沈浮抓了把頭發,思考了一小下後搖了搖頭,晃晃悠悠地回到房間中,一沾床就很快睡着了。
自從變成“工作狗”後,他的睡眠質量向來很好,輕易不會醒,但這個夜晚似乎是個例外。睡着睡着,他隐約間突然有種異樣之感,好像有點冷,又好像有點熱,這種感覺奇怪極了。
迷迷糊糊間,沈浮勉力睜開了眼,卻正對上一雙漆黑的眼眸。他的睡衣瞬間全無,本能反應般地跳坐起身。緊接着,他發現了一件更加驚悚的事情——他的睡衣紐扣居然全部被解開了,露出了光裸的上半身。
什、什麽情況?
他的驚呆程度簡直已經達到了最高值,但顯然,事情還沒完。
因為……
單膝跪在他身邊的夜辰在此時解開了自己睡衣的最後一粒紐扣,十分自然地将它脫了下來。
被驚吓到了極點的他想也不想地一把抱住胸口,有點結巴地問道:“……你你你想做什麽?”
“和你結合。”
“……”
更加慘烈
沈浮現在已經顧不上思考自己的動作娘不娘的問題了,因為他已經完完全全地被這姑娘的語言和行動打·敗·了!
結、結合?
什麽鬼!
還沒等他想出個所以然來,夜辰已經湊了過來,雙手分別撐在他的腦袋兩側,臉孔和身體緩緩貼近。
“等一下!”他下意識伸出手攔住對方,卻只覺得入手處一片綿軟,他按住的是……
如同被火灼燒到般,沈浮連忙縮回手,好在她也因為他的話而停了下來,歪了歪頭,眼中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怎麽了?”
“……”沈浮簡直想吐一口血,怎、怎麽了?這種明顯哪裏都不太對勁的情況,她居然如此淡定地問出一句“怎麽了”。不對,這種情況對他來說的确是哪裏都不對,但對始作俑者的她來說……所以這到底是什麽鬼?!
仿若感覺到了什麽,她倒退了回去,直視着他的雙眸,問道:“你不是說身體已經恢複了嗎?”
“……”原來她之前問的話是這個意思麽?不對,等下,沈浮還是有點暈,“就算我身體恢複了,你也不能像這樣……”他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到她的身體上。平心而言,她的身體對于男性而言有相當程度的誘惑力。并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