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豐滿,卻也絕對不是時下流行的“骨感”,而是一種更加流暢鮮活的線條美——微呈麥色的肌膚,光潔圓潤的肩頭,堅挺的胸,平坦的小腹,以及明顯因為經常鍛煉而顯得格外柔韌有力的腰肢,每一個細節都帶給人“充滿爆發力”的感覺。
黑暗的屋中,夜半月光的照射下,這身體看來更多了幾分朦胧的美感。
沈浮下意識地咽了口唾沫,眼下這情況,好像他能輕輕松松地推了她,但殘酷的現實是,他覺得如果自己真的動手……最終被推的那個說不定是誰。別的不說,光武力值的差距就足以讓人淚流。
而且,他覺得自己還是一相當有節操的有志青年,不分青紅皂白就推妹這種事他還做不到。
鼻子發熱間,他猛地別過頭去,喉嚨幹澀地說道:“你先把衣服穿上。”
片刻後,悉悉索索的穿衣聲響了起來,他默默松了口氣。沒辦法,她要真打算“霸王硬上弓”,他懷疑自己壓根沒法反抗。做男人遇到這種妹子,說實話,也真挺悲哀的。
又過了一會兒後,他緩緩扭過頭去,剛好看到她扣上最後一個紐扣。沈浮這才想起自己的衣服還散着呢,連忙也扣了起來,忙亂之中他一不小心就扣錯了眼,也沒心情管它,只顧着組織語言:“夜辰啊。”他小心地看着她的表情,委婉地問道,“我們之間是不是存在什麽誤會?”
“誤會?”她看向他,目光在夜色中格外顯得深邃。
沈浮從看到她第一眼就發覺了,夜辰的眼眸一點類似于傳說中的“鳳眸”,眼角天生的微微挑起,自帶淩厲氣場。而當她認真看着別人時,再搭配上那銳利的目光,很少有人能hold住。
但現在不是hold住hold不住的問題,是立場問題。
“是的,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和你結合?”
“……嗯。”
夜辰目光中的疑惑更加明顯了:“為什麽不可以這麽做?”
“……為什麽可以這麽做?”
“為什麽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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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可……咱別這麽繞下去了,我們不是可以随便做這種事的關系吧?”雖然還不熟悉,但沈浮直覺這姑娘并不是什麽随便的人。
她反問他:“什麽關系才可以?用你們的說法是‘結婚’?”
不得不說,聽到“結婚”這個詞從夜辰妹子的口中吐出,沈浮略有點奇怪,不過還是順水推舟地點了點頭,畢竟他們可沒結婚,這姑娘連身份證都沒呢。
“我查過,這是你們這裏最牢固的契約方式之一。既然如此,我們當然可以結合,因為我們簽訂了更為牢固的命運契約。”她注視着他的雙眸,表情很認真,沒有一絲開玩笑的意思,“而你,接受了契約,這就意味着你願意和我結合并繁衍後代。”
沈浮愣了半天,才想起自己之前說過的那句“我接受”,事到如今,他很想把那句話給塞回去,可惜不太可能。
“所以,那時候你向我道歉?”他就說,明明是她救了他的命,為什麽居然會道歉。
夜辰點頭。
“如果我那時候拒絕接受契約呢?”
她的眼眸微沉,沒有一絲猶豫地回答說:“我會等到你接受為止,在那之前,不會強迫你和我結合。”
“……不可以解除嗎?”
“如果解除,你會死。”
“……”沈浮的瞳孔驟然縮緊,他緊盯着她的雙眸,從其中沒有看到任何一絲欺騙。
而事實上,夜辰也的确沒有騙人。能夠将瀕死的人強行從生死線上拉回來,這契約無疑是十分強力的,而如果它可以随意簽訂再解除再與他人簽訂,無疑會造成極大的亂子。所以一旦解除契約,雙方都需要付出極大的代價。被拉回性命的人在解除契約的瞬間失去性命,是絕對可能發生的事情。
更別提,在她所在的世界的人們的心中,這個契約是極為神聖的。一旦簽訂,就幾乎沒有人會反悔。
“我不想你死,”她伸出手,搭在他的肩頭,一字一頓地說道,“所以,不要解除。”
“……”
“你可以放心,在你真正接受契約之前,我不會碰你的。”說完,她翻身跳下床,轉身徑直離開。
門在一聲輕響後,再次被合上,屋中重新恢複了寂靜。
沈浮一時之間還沒有從那巨大的信息量中回過神來,也壓根沒意識到她那句“我不會碰你”是有多麽地違和,他現在只一門心思地想着她那句“如果解除,你會死”,真的……會死嗎?
其實也許不用細想,他的直覺和她的眼神已經給出了明确的答案。
拜此所賜,沈浮這天晚上壓根沒睡好,第二天起床時,頂着兩只巨大的黑眼圈。存放在他腹中的那柄重劍雖然可以讓他出現在他身上的一切傷口都快速愈合,但在“美容”方面似乎沒多大用,當然,他一個男人也不在意這點就是了。
夜辰和昨天一樣,正拿着他友情提供的“長柄可樂瓶”在練劍。他腳步飄忽地從她身邊走過,在洗手間中用冷水狠狠地洗了一把臉,才清醒了些,不過還是有點暈,所以他索性就着水龍頭洗了個頭,随手用洗臉毛巾擦了個頭,他轉而走到廚房中準備起早飯。
一早無話。
吃完早飯後,夜辰和他打了個招呼後又出去“工作”了,并且說清楚中午大概不會回來,而沈浮這個正兒八經的工作黨反而因為周日的關系成了“無業游民”。她對待他的态度十分自然,好像壓根沒發生昨晚的事,以至于有點耿耿于懷的他反倒不好意思了……這叫什麽事!
不過他也沒清閑太久,因為不久後酒醒的大李就打電話來,約他一起去某個常去光顧的飯店喝酒看球賽。沈浮一看報紙,今天還真有一場,原本放假前還記着的,結果因為夜辰這姑娘的出現就給忘了。左右無事,他就應下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氣特別冷的緣故,出門時沈浮下意識就打了個寒噤,不過他也沒太放在心上,緊了緊衣服就徑直走了出去。
才一上公交車,就隐約覺得有點不太對勁了。好不容易在擁擠和早點味中到達了目的地,他跳下車,松了口氣之餘,只覺得鼻子好像都有點不太通。
好在目的地已近在咫尺。
“沈哥!”才剛進門,已經拿着一瓶啤酒開喝的大李就沖沈浮擺手,他面前的桌上放着一堆啤酒瓶,地上還擺放着幾個空瓶,“這邊。”
沈浮走過去,扯開椅子坐下:“你少喝點,我今天可不想再把你送回去了。”
“知道知道。”大李摸了把刺猬似的短頭發,拍了拍堆滿酒的桌子,豪爽異常地回答說,“我保證今天只喝這麽多。”
沈浮:“……”
“對了,錢還你。”大李從口袋中拿出錢遞給沈浮,“今天我請客,別客氣,随便點。”
沈浮接過錢,沒看就直接塞入口袋中,揮手招來服務員。他和大李不一樣,這家夥幹喝酒一點事沒有,他則需要就點小菜。
飯館的一面牆中央,挂着一個巨大的背投,而它左右側的木架上,則擺放着不少酒水,最頂端還擺放着據說誰誰誰簽過名的足球籃球。毫無疑問,這裏的老板專做球迷的生意,而來的久了,這裏的顧客互相之間也是認識的。雖說每個人支持的球隊都不太相同,不過倒也很少發生打架鬥毆的事件,倒是經常有人趁着高興請客,再加上老板和服務員服務态度好又時不時地弄點什麽小優惠,故而氣氛挺不錯。
“今天你們兩位還是老樣子?”
“沒錯,老樣子。”沈浮想了想,又說道,“麻煩給我杯熱水。”他覺得嗓子好像也有點不太舒适了。
“好的。”
大李将手中的空酒瓶,又開了一瓶,問道:“喝酒之前還要暖胃?天氣沒這麽冷吧。”
“可能穿少了吧,感覺有點涼。”
“那喝什麽水?”大李将開好的酒瓶一路推到他面前,“喝酒不是更好?來來來,走起!”
沈浮想想也的确是,于是拿起酒瓶,和又開好一瓶的大李碰了下,徑直喝了起來。
啤酒雖然度數不高,但到底是酒,喝多了自然會讓人身體暖和,所以一時之間沈浮覺得好像果然是好了些。不知不覺,一天就這麽混過去了,臨近傍晚時他告別酒館的小夥伴,走上回家的路,才越來越覺得不太好。他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麽下的公交車,只覺得腦袋暈沉沉的,走路打晃悠,胃裏更是翻江倒海,有種強烈的嘔吐沖動。
這個狀況固然有酒精在發揮作用,但真正的罪魁禍首大概是早晨的冷水洗頭。
他捂着嘴輕咳了幾聲,時不時扶着牆繼續朝家走去,心中隐約記得家裏好像有藥。平時走起來不太長的路,在此刻走來似乎格外地漫長。
因為拖延并且喝了酒的緣故,他的感冒好像加重了。
沈浮正深一腳淺一腳地走着,驀然,有點恍惚的視線中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夜辰?
他下意識頓住腳步,好像生了鏽的腦袋運轉起來有些困難,只能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對方向自己走來。
“你下班了?”
“沒有。”
“那你怎麽在這裏?”
“我感覺到你身體出了問題。”
“……感覺?”
還沒等他問出個所以然,她已然走到他面前,而後伸出雙手……
直接将他抱了起來,還是經典的公主抱。
沈浮:“……”這又什麽情況???
作者有話要說:
沈浮先森,請問你面對這種情況,作何感想呀?XDDD沈浮:……(壓力巨大臉)
夜辰:(默默按平他)你現在需要的是休息。
沈浮:……(淚流滿面)
還他清白
雖然因為感冒而頭痛欲裂,但最基本的理智沈浮還沒有喪失,也很清楚地知道——這個情況很詭異啊!
他一個大男人被女人公主抱,得虧附近沒什麽人,否則他也不想治病了,直接一頭撞牆上算了。不對,如果真撞了,死了姑且不說,沒死……估計還是會被她一路抱回去,不管怎麽看都是個悲劇。
“等下。”他連忙出聲制止。
她腳步卻未停,聲線沉穩地說道:“你需要休息。”
“……我知道自己需要休息,但我自己可以回去,你能放下我嗎?”
“這樣比較快。”
“你就不覺得我們的姿勢不太對勁嗎?”
她黑白分明的雙眸看着他:“有嗎?”
“有!”
她沉默了下,而後默默地換了個姿勢。
沈浮眼淚差點流下來,“重病”在身的他就這麽被妹子潇灑地給丢到了背後,背起。
問題是這樣也不對勁啊!
“你能再換個嗎?”
夜辰又沉默了下,原本托着他大腿的手微微使力,将他往上那麽一托一丢,很好,扛姿走起!
沈浮覺得“哭暈在廁所”這句話簡直是自己此時此刻的真實寫照,再讓她這麽自由地變換姿勢,他估摸着“頂起”也快出現了。他深吸了口氣,商量着說道:“咱們一起慢慢散步回去成麽?”
“會很慢。”
“沒關系,走走更健康。”他一激動,就有點語無倫次,廣告詞都快出來了。
不得不說,有人扶着比他扶牆而回的确要好得多。尤其夜辰似乎把他當成了重傷患者,直接把他的胳膊架在了肩頭。這完全是無意識的行動,好像對她來說照顧不舒服的人就該這樣,沈浮不由想,到底是怎樣的世界,讓她養成了這樣的習慣呢?她的手很穩,身體雖看似纖細實則極為有力,步伐亦很穩健,最初他不想把重心放在她身上,但走着走着就悲催地失去了主導位置,被動地被她架回了家。
進屋後,沈浮松了口氣,說道:“謝了。”
“你不用向我道謝。”她表情認真地回答說,“照顧你是我的責任。”
“……”這個不對吧。
但現在他顯然沒辦法也沒力氣對她這種奇怪的思維進行矯正,無意識地發出幾聲輕咳後,他說道:“電視下面的櫃子裏有個紙盒子,能把它拿給我嗎?”
夜辰點點頭,卻沒有立即去拿,而是一路将他扶回了房間中,才轉身去拿。
她的速度很快,沈浮才費力地脫掉了外套,她就把盒子拿來了。他接過盒子,才剛打開,又頹然地把盒子合上了。
“怎麽了?”
“我剛喝了酒,不能吃感冒藥。”他隐約記得,這兩者加一起能把人直接送上天堂。雖然好像只要不是同時服用就沒事,但保險起見,還是小心點比較好。
“能麻煩給我杯熱水嗎?”沈浮把盒子放到一旁的床頭櫃上,決定先睡一覺再吃。
“嗯。”她點點頭,很快就送來了一杯水。
他一飲而盡後,倒了下來,眼神抱歉地看向她:“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
她的眉心微皺,看來有些不滿:“你不需要向我道謝,也不用向我道歉。”這是她第二次說這句話,這一次,她的語氣比之前要重,似乎在強調些什麽。
沈浮沒和她争辯,又說:“晚飯只能你自己解決了,冰箱裏還有些剩飯和剩菜,我衣服口袋裏也有錢,你……”
“休息。”她一手捂住他的眼睛。
沈浮的眼前頓時一片黑暗。
他嘴角抽搐了下,隐約有點想笑,但很快就閉上了雙眼,意識漸漸陷入了恍惚之中。
夜辰靜靜地坐在床邊,很久後才緩緩縮回手,掌心很燙,他的皮膚熱地有些厲害。她彎下身,學着曾經看過的情景用額頭貼着他的額頭,感受着這份格外灼熱的溫度,但遺憾的是,當時看到這一幕後就立即離開的她不知道之後該怎麽做。但是……好像能夠理解過去總是聽到的抱怨了。
為什麽寄宿在他體內的武器不能夠治愈他的病痛呢?
其實沒什麽為什麽,從最初起她就清楚地知道這一點,這也是她那個世界的任何一個人都知道的常識。
大部分情況下,寄宿在“鞘”體內的武器可以快速治愈他們被外力造成的傷害,無論多大多深,只要她還活着,只要他還是她的“鞘”,他就不會死。但如果是身體自身出現的病痛,比如他此刻的情況……武器則不會有多大的針對效果,頂多是保證其不會死亡,他們只能慢慢自愈。
她緩緩坐直身體,傾聽着他格外沉重的呼吸,喃喃低語:“真是太柔弱了。”在她所在的部落裏,就算是未成年的孩子,也不會這麽容易就感冒,就算感冒也不至于到這個地步。
沉睡着的沈浮并不知道,在他心目中爺們氣十足的夜辰此刻的表情極為柔和,不過這一點,大概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沈浮這一覺睡得不太好,當然,任誰處于身體發燙、頭疼欲裂、鼻子不通和嗓子疼痛的情況下,都不會睡的太好。再加上心裏始終惦記着吃藥的事情,半夜時他醒了過來。
他下意識看向窗邊,空無一人。
随即他不禁失笑,這當然是正常的,不過離家工作的人一旦生了病,心理上就會稍微有點脆弱,想有個人陪床也不是什麽丢人的事情。當然即使沒有,也沒什麽好抱怨的。
他撐着床坐起身,打開盒子取出藥,也懶得起床去倒熱水,打算直接幹吞算了。
就在此時,屋中的燈光亮了起來。
“你醒了?”她站在門邊,問道。
沈浮擡頭看向夜辰,愣住了:“你還沒睡?”她身上穿的還是白天出門的衣服,而且雙頰上居然有些許焦黑的痕跡……她是又找了一份夜裏挖煤的工作?
“嗯。”她點了點頭,目光落到他的手上,“要吃藥?你等下。”說着,她轉身又走了出去。
沈浮猜她大概是想給他倒水,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麽這麽晚都沒睡,不過大半夜還能有人給自己端水的滋味無疑是相當不錯的,怪不得大李整天喊着“我要脫單”。
一會兒工夫後,夜辰走了回來,但出乎沈浮意料的是,她手裏端着的居然不是水,而是一只鍋。額……如果顏色不是這麽黑的,倒很像他平時用來煮粥的那只鍋。
她将鍋放在床頭櫃上,遞給他一只勺子:“吃。”
沈浮:“……”他默默地注視着那一鍋混雜着漆黑不明物的……白色不明物體,“這是……粥?”應該是吧,勉強還能看出米的形狀。
夜辰點頭。
不知是不是生病産生的錯覺,沈浮覺得她的神态好像有點局促。果然是看錯了吧,明明沒什麽表情。
她看着他,開口問道:“不吃嗎?”
“……”沈浮覺得好像自己又産生了“她在局促”的錯覺,雖然這東西看起來完全像是愚人節惡作劇的産物,但沈浮知道這姑娘不會做這種事,考慮到她能把衣服都洗破的程度,做出這樣的粥也在可以接受番外內。而且,不管怎樣也是一番她的一番心意,就算意思意思也吃個幾勺吧。他笑着點點頭,“吃。”而後,挖起一勺就塞入了口中。
因為喉嚨疼痛的緣故,他吞咽東西有點困難,好在粥并不燙,也屬于容易吃的類型,所以連吃了幾口後就習慣了。
味道……怎麽說呢?
挺微妙的。
沒有看起來那麽難吃,倒有點像從前家裏用柴鍋燒飯時煮出的鍋巴湯——焦脆的鍋巴和粘稠的米糊融合在一起的感覺。
還挺懷念的。
他就着床頭的鍋一勺勺慢慢吃着,問道:“你怎麽想起煮粥給我吃?”
“向阿姨說感冒的人要喝粥。”
“……向阿姨?”沈浮愣住,“住隔壁的向阿姨?”
點頭。
“她怎麽會對你說這個?”她們應該沒見過吧。
夜辰回答說:“我不知道該怎麽照顧生病的人,也不知道怎麽開你那個可以查找信息的東西,就去找人詢問。”
“……”因為不會用電腦,所以敲開了隔壁的門麽。
現在人不比從前,鄰裏之間關系冷漠,他也是搬到這裏幾個月後才漸漸和樓裏的人熟悉起來,這還建立在他主動打招呼的情況下。話說回來,也只有她這種對于“常識”一無所知的家夥,才會直接就去敲門求助吧。
沈浮不由又有些好奇,她過去所生活的世界到底是怎樣的?
“她說,要多喝熱水,多休息,吃藥前需要吃東西,最好喝粥。我又問粥該怎麽做,她教了我。”夜辰語氣平淡地敘述着,“不過很難,我失敗了許多次,才有了這唯一的成功品。”
沈浮:“……很難嗎?”只是煮粥而已,能難到哪裏去?而且現在都是用液化氣,調整火力相當容易。
她重重地點頭,強調似地說道:“比狩獵難太多了。”
“……”不,對于正常人來說,明顯是狩獵比較難吧?
不過他現在算是知道自己的鍋為什麽是黑色的了,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失敗了多少次……廚房還好嗎?還能拯救地回來嗎?
一時之間,沈浮的心情那真是相當複雜。就在此時,他突然聽到她說——
“……對不起。”
“啊?”他愣住,“怎麽了?”
她微低下頭,眼神罕見地沒有直視他,而是輕輕別開:“我浪費了很多珍貴的米。”
“……沒關系的。”他連忙安慰她說,“第一次做嘛,正常,我開始也是,習慣就好了。”她這是在不好意思嗎?
她擡頭看向他,好像在确認些什麽。
他努力在眼中寫滿真誠。
對視片刻後,她的嘴角緩緩勾起一個極小的弧度,略顯淩厲的鳳眸中流轉着罕見的柔和色彩。
沈浮:“……”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覺得有點不太自在,輕咳了聲後,他問道,“向阿姨還說了什麽?”
她回答說:“向阿姨還說,如果身上流了汗,需要擦幹淨,換上新衣服。”
“哦,這個……!!!”他話音頓住,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身上……怎麽會是睡衣?
一種強烈的不祥預感瞬間将沈浮席卷,他默默拉開被子,再扯開衣服。
“我已經幫你換了。”
“……”
“全身上下都是。”
“……”
夠了!
清·白·蕩·然·無·存!
真是女的
他默默地看着她。
她靜靜地看着他。
對視了幾分鐘後,最先敗下陣來的還是沈浮,因為夜辰顯然壓根沒把這當回事。或者換句話說,她把“照顧他”當成了自己的責任,再聯想她昨夜的舉動……
沈浮扶額,一般男女間發生某些“意外”,覺得羞愧的不該是女方才對麽,為什麽到他這裏就完全颠倒了。
雖然他很想思考這個問題,可惜腦袋裏是一堆漿糊,想不出來,也就索性不去想了。喝完粥後,他就着她端來的水吃了藥,繼續睡了起來。當然,睡前沒忘記囑咐她自己已經沒事了,不需要再擦汗換衣服了。
次日清晨,沈浮覺得自己的情況比起昨天要好了一點,不過明顯還沒有痊愈,于是打了個電話給大李,讓他幫自己請個假,接着又灌了一次粥(這次的水平明顯比上次要好一點,黑色不明物所占的比例從百分之五十降到了百分之三十)吃了次藥抱着頭接着睡了起來。
等他再次醒來時,時間已經差不多是下午了,身體情況也好了很多。雖說鼻子依舊是堵的,喉嚨也還有些痛,但至少頭不暈眼也不花了,發燒症狀也消失了。再加上心裏始終擔憂廚房的狀況,于是他決定起來看看。
才一穿上鞋,夜辰就出現在了門口,問他:“你要起來?”手裏還提着把菜刀。
沈浮默默提起腳:“……”好漢饒命!
“小葉啊,怎麽了?”屋中突然傳來了別人的喊聲。
沈浮聽得熟悉,想了下才恍然想起,這不是向阿姨的聲音嗎?
夜辰扭頭說道:“他要起來,可以嗎?”
“不發燒了就沒事。”
沈浮:“……”這又什麽情況?
他正疑惑,就見夜辰朝他走來,手裏依舊拎着那把菜刀。她原本表情就少,此刻看起來更是“滿身殺氣”,煞是吓人。他狂汗了把,覺得如若是昨天看到這一幕,估計燒早退了。
沈浮伸出手做出“阻止”的手勢,半開玩笑地說道:“放下刀,咱們有話好說。”
她在他面前停下來,果然放下了刀,而後……低下頭,将額頭貼在了他的額頭上。
沈浮:“……”
“小葉啊,你……哎呀,我什麽都沒看見。”出現在門口的向阿姨嘴上說着這樣的話,臉上的表情卻是相當“喜·聞·樂·見”。
沈浮:“……”
夜辰淡定地站直身體,微微颔首:“嗯,不燙了,可以起來。”說完,她轉身朝門口走去。
向阿姨笑着說道:“小葉啊,去把案板上的菜都切了吧,然後我教你做下一步。”
夜辰點點頭。
沈浮注視着她遠去的背影,後知後覺地明白了——她這是在和向阿姨學習做菜?為了他?明明那麽不擅長……
他不是草木,此時此刻,雖然一方面覺得這姑娘的毫無常識讓他有些困擾,但另一方面,他心中又有着感動。不管原因為何,她的的确确在為他付出努力。
他沒在這種情緒中沉湎多久,因為向阿姨已經湊了過來,十分八卦地問道:“小沈啊,小葉人不錯嘛,你從哪裏找來的?”
“……”他能說是從別的世界來的嗎?
好在對方似乎沒想得到這句回答,自顧自地又說道:“這小夥子可擔心你了,昨天敲開我家門,又是問這又是問那,今天又來問。對了,聽說你們是那什麽?”說話間,這五十歲的老人家非常掉節操地豎起了兩只大拇指湊一起。
沈浮:“……”他覺得,最後一句才是她真正的重點。不過,別的姑且不說,小夥子是怎麽回事?他輕咳了聲,回答說,“我們并不是那種關系,而且其實夜辰是女的。”
向阿姨露出一副“你小子在逗機智的我”的表情,她拍了拍他的肩頭,語重心長地說:“我知道你的顧慮,不過時代不同了,別看我年紀大,也還是能接受一些新事物的,別擔心,別人怎麽我不知道,”拍胸口,“但向阿姨我肯定不會用有色目光看你們的。”
沈浮一臉血,努力試圖繼續掙紮:“她真是女的……”
“好吧好吧,你說是女的就是女的吧。”向阿姨“和藹”一笑,轉身離開,“我去繼續教他做拌菜。”
沈浮:“……”
他真想去死一死,尤其在聽到對方口中低聲嘀咕“其實你才比較像女的,不幹不脆……”後,他更是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可以想見,今天過後,有關于他的“新聞”又要翻出新的一頁了……
這可真是個悲劇。
在向阿姨熱情的幫助下,沈浮喝粥的時候終于有了點配菜。雖說菜的顏色依舊有些詭異,但不得不說,夜辰的刀工相當不錯,手藝也……依舊微妙地不是特別好吃但也不讓人排斥。不過對于新手來說,這樣似乎也不錯了。
在這樣的“愛心關懷”下,沈浮的病一天就好得差不多了,第二天就可以照常上班。而曠工一天的夜辰也同樣選擇了繼續工作,沈浮覺得自己完全可以想象才松了口氣的工頭再次看到她時……那格外悲傷的表情。
時間流逝着,轉眼一個月就過去了。
雖然最初因為觀念不和有着不少摩擦,但他們也漸漸養成了某種默契。夜辰妹子雖然依舊沒有尋找到回家的線索,但生存能力相當強的她好像已經完全适應了這個世界,能自己乘坐交通工具,也能熟練地使用各種電器。為了方便聯系,在附近移動公司弄什麽“充話費送手機”活動時,沈浮給她弄個了手機回來,可惜因為她沒有身份證,卡只能以他的名義辦了。
而且她在工作上也有突出表現,別的不說,“戴口罩的神秘大力士搬磚手”的名聲已經在附近傳開了。沈浮第一次趁周末給她送加餐時聽到這件事,真心是萬分無語。
眼看着她一點點融入這個世界,作為她的“引導者”,沈浮還是相當欣慰的。只是,有些時候他又覺得頭疼,因為她的一些觀念,無論他如何試圖糾正,都無法撼動。比如她固執地認為他們是可以生孩子的關系,比如她固執地認為她該照顧她,比如她固執地認為她應該“賺錢養家”而把工資“交公”……
扶額!
已經通過詢問得知她所在世界到底是個什麽情況的沈浮,覺得他都快被她的執着給打敗了。話又說回來,在那樣的世界中生活了二十年,養成這種根深蒂固的習慣真是一點兒也不奇怪。誰讓他在她的心中是個“需要保護的弱者”呢?不過,在她面前,誰不是弱者?
而不知不覺間,天氣也越來越寒冷。
冬季,終于完全地到來了。
又一個周末,上午時沈浮領着夜辰出門買衣服(當然絕對不是去之前那家商場!),雖然她看似一點也不怕冷,但他一個男人也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一姑娘大冬天還衣着單薄啊。最初她說不用,不過在他“甩出一把票子”并說明是用她自己賺的錢後,她想了想,也就同意了(這方法他成功使用過好幾次!)。
這妹子,自尊心就是這麽強!
本來他打算和她的其他衣服一樣在網上買的,卻在她用黑白分明的雙眸看着他并問“不是去街上?”時敗退了,仔細想來,她雖然來了這麽久,但去過的地方實在屈指可數,他就沒帶她好好地四處逛過。而且她這次要買的是外套,可以當場試,不需要再經歷像上次那種尴尬事。
于是還是去外面買吧,順帶再帶她吃點好的。
因為臨近聖誕的緣故,他們目前所處的、可以說是本市最繁華的街道上四處都是打折的字樣。再加上這天正是周末,街上的行人很多,但是,與夜辰肩并肩行走着卻一點兒都沒覺察到擁擠。因為路過的行人在看到他們……準确說是看到夜辰時,總會下意識看一眼,再看一眼……再看一眼……看着看着就站住了。某種意義上說,這姑娘無意識就起到了開路的效果。
不過她好像完全沒這種自覺,只自顧自地走着,時不時左右觀察下環境,倒是走在他身邊的沈浮略有點不安,覺得自己酷似“拎包小弟”。
這妹子,外貌就是這麽顯眼!
沈浮覺得這情況其實也挺正常,這年頭時代變了,妹子們不再喜歡陽剛美男,就喜歡那種“男人像女人,女人像男人”的感覺,而夜辰外表的雌雄莫辯則契合了她們的愛好。而且,平心而言,她的氣場真心相當強大,看他第一次弄錯性別就應該知道,這絕對是比爺們還爺們。這種感覺,又恰好是那些所謂的“花美男”所不能給人的,不是僞裝出來的所謂的冷酷,而是真正由內而外發出的淩厲之感。
比如剛才一路邊妹子悄聲對同伴說:“我腿軟了。”
沈浮深切地認為,這估計不是被帥的,而是被吓的。她們不靠近,其實也許真的是因為不敢靠近。只是在某種特定的情況下,這兩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