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我接完最後一單回到家,已經是夜裏十一點了。
我去冰箱拿了一瓶啤酒,到客廳打開電視。其實我并不是想看電視,只是家裏太冷清了,想有點聲音。
我跑出租車有一年多了。
兩年前我剛來到雲城,花了八百塊找人辦了一張假的身份證。
假身份證和房東簽租房合同的時候,騙騙老太太還行,如果想用它去考駕照,一眼就能知道這是假的。
後來我還是回了一趟十鋪鎮。在公安局拍了一張補辦身份證需要用到的單寸照後,辦公人員給我開了一張打了證明的條子,告訴我兩個月後來拿。我問:“到時候不是本人來拿行不行。”
“可以的,拿這張條子來就可以了。”
兩個月後我找了個人,付了對方五百塊,讓他來幫我拿的身份證。
當時我是包了一輛車去的。辦完身份證後我沒做任何停留,回到車裏讓司機立馬走。回程的路上,我看見了徐松。他和一幫兄弟走在路上有說有笑。雖然我知道車玻璃上貼了反光膜,徐松在外面并不會看見我,但我還是會害怕,會恐慌,我低下頭整個人不住地抖。
桌子上的手機響了,我放下手中的啤酒,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打電話來的是傅立揚。
“喂?”我接通了電話。
“出來喝酒嗎?很久沒聚了。”傅立揚那邊人聲吵雜,“我們都在國慶燒烤這兒。”
“今天不去了,我剛到家。”我想了想說,“明天吧,明天我去找你。”
“好。”
挂了電話後,我喝完手裏的啤酒去衛生間洗漱。
這兩年,我的睡眠質量不是很好,總是整夜整夜的失眠,每晚靠吃安眠藥入睡。只是哪怕吃了安眠藥睡下後,夜裏也會一直做噩夢。
夢見被囚禁的那段日子,夢見石無敏打斷我的腿,夢見殷上笑着對我說“只是玩玩”。
甚至還會夢見一些沒發生過的事情。例如夢見我兩年前回去辦身份證時,我被徐松再次抓回去關起來。我大聲地喊救命,喊到嗓子咳血,結果等來的是石無敏和殷上。
我晚上淩晨一點才睡下,五點多的時候又做噩夢。醒了之後就再也睡不着。我坐在床上抽煙,一直坐到天亮。
出租車的租車成本高,一個人租并不劃算,所以通常租車都是兩個人合租,一個開白班一個開晚班。
上一個月是我開白班,所以接下來的一個月會調班,這個月是我開夜班。
我在床上坐到八點才起,吃過早餐後,我去逛了趟超市,買些生活用品。
我的廚藝還是沒有絲毫進步,出車的時候一般都是吃快餐居多。如果白天不出車,我一般都是随便吃一頓就打發過去了。
今天的午飯,我下了一把挂面,打了一個雞蛋,放了把青菜,撒了一點鹽。其實做得也不是很差,頂多味道淡了些。
我沒有什麽打發時間的愛好和娛樂項目,飯後宅在沙發上看了一下午的電影。電影演了些什麽我也不知道,因為多半時間我都在盯着屏幕發呆。
晚上十點鐘我給傅立揚打電話約他出來。
我到國慶燒烤的時候他已經到了,他身邊還坐着個同行的朋友。
我坐下後,傅立揚給我倒了一杯雪碧。我晚上要開車不能陪他們喝酒。
“晚班吧?”傅立揚喝了一口紮啤,擡眼看我。
“嗯。”
“過兩天有趟私活接不接?”
傅立揚口中的私活是指給別人開黑車。
兩年前我拿到身份證後去報了駕校,一邊打零工一邊學車。駕照考下來時,我本來想直接去開出租車的,但是身上的錢不夠押金。所以我去給別人開了半年的黑車,現在雖然在開出租車,但是有活的話我也會接。
我就是那時候認識的傅立揚,現在有活他也會喊上我。
“接。”我說。
“最近黑車抓的嚴,傅哥,小辰,你們小心點。”說話的是秦向文,也是跑出租車的同行,“最近的活我都不敢接。”
“這不是跑黑車賺的多嘛。誰跟錢過不去啊。”傅立揚說,“沒事兒。”
這頓夜宵吃了一個多小時,傅立揚和秦向文喝了酒沒開車,我開車負責把他們送回去。秦向文的家近,送完秦向文,我再送傅立揚。
我搖下車窗,散車裏的煙味兒。傅立揚看了我一眼,說:“少抽點。”
“嗯。”
“你抽煙很兇,就開車送人這一趟抽了三根。”
“是吧。”我也沒算着,“最近睡得不好,開車抽煙提提神。”
“但你這抽的也太兇了。”傅立揚說,“都要成老煙槍了。還是少抽點好。”
“嗯,知道了。”我抽完手裏的這根就沒再抽了。
我把傅立揚送到他家樓下,他下車後,敲了敲駕駛室的頂,問我:“要不要上去坐坐?”
“不了,下次吧。”我說。
開晚班的出租車一般都是去火車站載客的多。今天開到淩晨四點我就回去了。
到家之後,我沒吃早飯,刷個牙洗把臉就去睡了。醒來的時候,我摸過手機看了一眼時間,早上六點,才睡了兩個小時不到。
我爬起來去廚房接了杯水,吞了一顆安眠藥,回房接着睡。
這一覺睡到了下午一點,醒來的時候整個人渾渾噩噩的,比睡覺前還累,睡着的時候又做夢,醒了也不太記得都夢到了些什麽。
起床後我給自己下了碗面吃。
吃過後,我下樓在小區裏坐了會。小區裏有很多小朋友,玩滑板車的,踢毽子的,打羽毛球的,遛彎的。
快樂寫在這群孩子的臉上。
想想其實我也才二十二歲,我卻感覺自己有一顆八十二歲的靈魂。對什麽都提不起興趣,除去開出租車的時間。我大部分都是在想,該怎麽打發空閑的時間。看電視,逛超市,坐在小區花園裏,都不是我想幹的。
只是在只有一個人的空間裏,我并不想一個人呆着。倒不是因為害怕孤獨,而是怕自己一個人的時候總是會胡思亂想。
一位小朋友看我一個人靜坐着,他把手裏的另一個羽毛球拍遞給我,讓我陪他一起打球。我接過羽毛球拍,陪他打了一會。後來天黑了,他媽媽把他叫走了。
在外面吃過晚飯後,我沒有直接回家,去了街對面的光明小區,站在路燈下,等到九點。
吳哥回來的時候,看見我有些驚訝:“小衷,今天怎麽這麽早?”
“嗯,在家也沒什麽事。就早點來了。”交接班是十點,我和吳哥住的很近,到點了自己來把車開走。
我開着車出了小區。
十一點的時候,天上開始下起毛毛細雨,後來越下越大,暴雨傾盆。我在火車站接了一單,把對方送到目的地已經是淩晨一點了。
“雨下的太大了,你能不能幫我拿一下後備箱的行李。”坐在副駕駛的是一位女性。
我點點頭,下車幫她把後備箱的行李送到小區樓下,等我回到車裏的時候,我全身都濕透了,我抽了幾張紙巾胡亂擦了擦臉上的水。
我沒太在意濕透的衣服,想着開會空調吹幹就沒事了。後面我又接了幾單,第二天不出意外的感冒了。
我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早上了,洗完澡倒頭就睡。睡醒後鼻塞的難受,四肢無力。
我感覺自己被一團火包圍着,燒得我口幹舌燥,想喝水。我吸着鼻子翻箱倒櫃地找感冒藥。等感冒藥的藥效上來,覺得有些困,我趴在沙發上睡了會兒。
這一整天過的渾渾噩噩,很不舒服。所以當有人在敲門,我起身去開門,看到門外站着的人是殷上時,我甚至以為我在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