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沈婉雖然在算賬,撥打着算盤珠子,可早就聽到了門口簾子輕碰在門檻上的聲音。
但她沒有立即去看進來的景蘭,大概是雖然重生到十八歲了,可是心态上還是沒回到十八歲,這讓她絕不毛躁,動作也舒緩得多。
她等着景蘭首先過來行禮,說她來了。
可是都算了一頁的賬了,景蘭竟然還沒吭聲,難不成她看見自己在算賬,害怕打擾自己,所以才在門邊站着。
想到此,沈婉就停止了算賬,擡頭看向站在門邊發呆的景蘭開口:“阿蘭,你來了也不過來向我行禮麽?”
景安聞言猛然回了神,想起自己方才失态了,不由得尴尬不已,忙上前幾步向着沈婉行了禮,然後說:“姑娘,方才我瞧見你在算賬,不敢打擾你……”
果然如此,哎,還是村裏的孩子,年紀小,膽子也小。
“起來罷,你來,去端個椅子來在我跟前坐下。至多再過一個時辰,我就會帶着你還有其他人去栖霞寺禮佛,順便布施二十石好米給栖霞寺施粥。”沈婉朝着景蘭擡擡手道。
景蘭應一聲是,直起了身子,然後依照沈婉的吩咐去端了個椅子來坐在她旁邊。
也沒敢坐太近,景蘭跟沈婉保持着一米多兩米的距離。
沈婉見了就叫她坐過來些,若是看見她茶盞裏沒茶水了,就給她續茶。
景蘭“哦”一聲,把椅子又搬近些,大概一米左右,就又坐下來了。
沈婉見狀,沒再要求她再近些,重新又開始算賬。因為今日要去栖霞寺禮佛,要耽擱,故而她抓緊這一個時辰的空閑時間算賬。今日過了,她打算再在沈家別院呆三日,就回蕭家去,在這之前,要把開年後這一季的賬都算清楚。回到蕭家之後,她就會展開行動。
景蘭看沈婉算盤打得娴熟,那一雙形狀優美的手上下翻飛,跟執筆作畫時的那份娴雅又有不同。
沈婉眼角餘光瞄到景蘭盯着自己打算盤,心想,莫不是這丫頭對算賬感興趣麽?又一想,若是她感興趣,自己倒可以教她如何算賬,一來可以跟她多親近,二來以後她熟悉了,自己手裏的那些鋪子和田莊也有個可以信任的人去幫着管理。反正再過幾年,安春和安冬年紀到了,就要放她們出去嫁人,又或者她們嫁了人還願意回來幫自己,但始終不如将景蘭培養成自己的左右手合适。
想到此,她就聽了下來,看向景蘭問:“阿蘭,你想學打算盤,想學算賬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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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蘭穿前本來是財經院校的大一生,盡管才學了一年,但她覺得自己的數學知識應付沈婉手裏的賬冊應該沒問題,而且就算是珠算,她也學過口訣,也上手打過,只不過不如沈婉熟練而已。
但聯想到她穿過來的這個歲數,這個出身,她要是說她會那就真得會吓人了。
景蘭搖搖頭,說自己不會。
“那我教你。”
“……也好。”
“不過,這也不是一時半會可以學會的事情,要學着算賬,還要先識字,得從簡單的字開始學。”
“嗯。”
“你還有很多要學的呢。比如這見人的禮儀,比如如何說話,都因人不同而不同。不是有句話說,人情練達即文章麽?人情練達可是大學問,也非三五日可以學會的,有些人三五年還沒掌握關竅,甚至還有一世不通的。咱們女子不比男子,可以做學問走仕途,他們可以窮經皓首,指望從書山上走出一條路來。故而咱們女子的學問就在于人情練達這上頭,這上頭做好了,無論家裏家外,都是益處多多。”
“嗯。”
不得不說,景蘭覺得沈婉說的很有道理,至少切合這個時代的現實情況,所以,她要學的東西真得還有很多。
“姑娘……我想問,昨晚我求你的事情,你可能答應我?”
景蘭望着沈婉,試探着問,趁着眼前沒有別的人,而且兩人說話的氣氛也不錯。她一早起來就牽挂着這件事,這會兒忍不住打聽沈婉的意思。
沈婉再次打起算盤,算起了賬,好半天才慢悠悠地說:“我還沒想好呢,端看你這小丫頭把我伺候得好不好了。”
一聽這話,景蘭就高興起來了,忙站起來狗腿地把紅木小桌上那盞茶端起來,揭了蓋子,捧給沈婉:“姑娘喝茶,奴婢瞧你也忙半天了,說了好多話教奴婢。”
沈婉接了景蘭的茶,吃了兩口放下,繼續打算盤。
景蘭又站到她身後去,給沈婉敲打肩膀和後頸,一邊說沈婉算賬也好一會兒,一直埋着頭,肯定脖子和肩膀都酸了,所以自己給她敲打一下。
穿前,景蘭每次有求于她爸媽時,就喜歡這麽幹,給敲肩膀和後頸,因此做起來簡直順手得不行。而且,她這個人要想達到目的,也舍得放下身段兒谄媚說些違心的甜言蜜語。
很明顯,她如此狗腿地又給端茶又給敲肩膀,還自稱奴婢,出乎沈婉的意料,因為前世的景蘭可是拘謹得很呀。她記得當初景蘭剛剛成為她的丫鬟,只是在庭院裏掃地,自己從她身邊路過,她都緊張地縮着身子,低着頭,向自己行禮問安時話都說不利索。哪像現在的景蘭,自己就那麽說了句,她就立馬給自己又端茶又捶肩,貌似一點兒都不怕自己,還很靈活。
疑惑歸疑惑,這不影響沈婉享受景蘭的“服務”。
景蘭給沈婉敲肩膀敲了一刻鐘左右,沈婉怕她累着,就讓她不用敲了,坐回去休息會兒。
“姑娘,奴婢方才伺候得好麽?”景蘭一坐回去就搓着手涎着臉問。
沈婉淡淡道:“一時半會兒我也說不上來好不好。”
景蘭一聽就在肚子裏腹诽沈婉是個老狐貍,說話滴水不漏的,先給她希望,讓她狗腿地服侍她,等到服侍了,她就說個模棱兩可的話。
沈婉的言下之意是要讓自己再接再厲,繼續狗腿?
好吧,為了不去蕭家,不要臉就不要臉算了,她繼續拉低下限哄她的主子高興,達到目的。
臉上堆了笑,景蘭說自己會繼續努力,讓沈婉滿意。
“那就好。”沈婉道,眼睛繼續看着賬冊,手不停,噼噼啪啪撥着算盤珠子。
景蘭起身去給沈婉續茶,接下來就靜靜地坐着看美人算賬了,她也知道沈婉在幹正事,自己不能老拿自己的事情去煩人家。
小半個時辰之後,安春和安冬相繼回來向沈婉禀告說,沈婉交待她們去辦的事情已經辦好了。
陳媽媽已經讓人備好了幾頂轎子,去山上的栖霞寺禮佛需要的香燭等也準備好了。範管家則是拿了銀票,就叫小厮們打開糧庫的門,拿出二十石糧食裝車,要不了多久就可以裝好。裝好之後,他會派個小厮來傳話,然後沈婉就可以動身了。
沈婉點頭說知道了,又讓安春和安冬過來,各分給她們一本賬冊,讓她們利用等着出發的這一段兒時間算賬。
自從安春和安冬進來,景蘭就自覺地把那張圈椅搬開,到屋角去站着了,而沈婉也沒讓她再過去。
本身安春和安冬回來,見到景蘭坐在離沈婉不遠處已經夠吃驚了,景蘭又哪能再引人注目。
沈婉算了一會兒,忽然想起景蘭傻傻地站在屋角,一動不動,肯定難受,便叫她先出去,去耳房找翠竹,一會兒動身去栖霞寺,再到自己跟前來伺候。
景蘭早就覺着站得無聊了,得了沈婉的吩咐簡直像得了一紙特赦一樣,忙應了,急急忙忙地退出去了。
退到外面後,她舒出一口氣,自己覺得輕松了不少,剛才在屋子裏跟個木偶人一樣站着可把她憋壞了。
她去找到外面守門的丫鬟問翠竹在哪裏呢。
守門的丫鬟知道她是沈婉這個沈家大姑奶奶新挑上的得寵的丫鬟,就忙帶着她去了右邊的耳房,那裏是一間平時伺候主子的丫鬟的起坐間。一般來說,蕙香居來了城裏沈家的女眷,被安排來伺候的丫鬟就會在耳房裏等着主子召喚,或者等着大丫鬟們來指派她們去當差。
景蘭進去的時候就看到翠竹坐在一張木桌子邊,一邊嗑瓜子,一邊跟一個丫鬟說笑。
見到景蘭進來,她忙招呼景蘭坐過去,還跟她介紹說她旁邊坐着的丫鬟叫/春桃,在這個沈家別院兩年了,比起她這個才來半年多的,算是老資歷了。
春桃估計剛才跟翠竹一起也說了不少話,知道景蘭很被沈家的大姑奶奶看重,就也有了讨好她的意思。
景蘭才坐下去,她就把桌上一塊手帕裏堆着的瓜子抓了一把給景蘭,讓她吃點兒。
瓜子算是閑來無事的女人們最喜歡的零食,尤其湊在一起八卦的時候,磕着瓜子的話,能讓八卦的內容更加香些。
本來瓜子這種東西是極為普通的零食,不管穿前穿後都是。
但對于景蘭來說,她穿過來這半年飯都吃不飽,天天餓肚子,瓜子這種零食對她來說都成了稀有的零食了。春桃給她抓了一把瓜子,她還小高興了一把呢。
吃瓜子侃大山,她也喜歡啊,尤其還是跟翠竹這麽個愛八卦的人坐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