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35)
時候,卻正好看見了她的目光。
夏詩詩的目光也朝着那個玻璃窗,她深深地看着裏面的人,目光是那樣的柔情缱绻,柔的好似山林間的薄霧,好像世間所有的溫情都裝進了那雙秋水般的眸子裏。
鄧醫生嗤笑一聲,猛然間意識到夏詩詩的身份,“夏小姐,別看了,這個薄少呢,和劉靜那是天作之合,這酒席都快要辦了,喜帖都發出了,你還在這兒看個什麽勁。”
鄧醫生說話間是咬牙切齒的,眉宇間都是怒氣,卻是怒極反笑,每一句話都帶着深深的嘲諷,就像一把利劍,深深地刺向夏詩詩的心,同時也把自己傷的千瘡百孔。他不知道夏詩詩和薄庭琛的關系,只以為夏詩詩是深深地愛着薄庭琛的人,所以自以為是的在讓夏詩詩打消這個念頭,但其實他心裏很清楚。
這也是打消自己的念頭。
夏詩詩豁然地擡起頭,黑白分明的眸子死死地盯着鄧醫生,像是不可置信一般,喃喃地問:“你說…你說他們連喜帖都已經發出了?”一字一句,好像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很艱難,一句話說完,夏詩詩仿佛已經精疲力盡了,
這不是假話,的确,早在一個星期前劉靜就把喜帖給他了,說是還沒有正式對外公開,但是因為他是好朋友,所以說出來也沒關系。他還記得劉靜把這個喜帖雙手奉上的時候,眼裏要溢出來的甜蜜和飛揚的神采。
“你覺得我在騙你?”鄧醫生再也不想和夏詩詩多說什麽,怒氣沖沖地朝着病房裏的兩個人看了眼後就離開了,留下一個無盡的白色的背影。
夏詩詩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離開的背影,白大褂什麽時候變成灰色了?
那牆壁呢,那椅子呢,那…那世界呢?
怎麽一下子,全部變成了灰色,無盡的灰色,黑壓壓地朝她逼來,所有的所有都在一瞬間崩塌了,那句話在腦海裏一邊一邊地回響着,聲音越來越大。
連喜帖…都已經發了啊。
所以老爺子真的從來沒有真正地在意過她的想法,他在做決定的時候早就把她排除在外了,所以她的想法對他來說根本沒有意義。
夏詩詩的手緩緩地撫摸在自己的小腹上,“寶寶,現在媽媽只能和你相依為命了,你告訴媽媽,媽媽究竟該怎麽做。”
臉上酥酥麻麻的,像河蟹一般密密麻麻地爬上臉頰,她的眼神仿佛已經死死地釘在那個玻璃窗上,那對天作之合一般的男女身上。
女的恬靜而美麗,自信而不失張揚,卻在男人面前變得那樣柔弱和動人,男人安詳地睡在床上,整個時間好像就在他們身側緩緩地流過,但是他們從未變過。
電光石火間,夏詩詩仿佛就像一個外人,隔着簾子看戲,現在…戲演完了,落幕了,觀衆也該離席了。
她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小腹那裏孩子微微得踢動她的肚子的觸感,那樣的小巧,那樣微弱的生命,但是他正在一天一天地變得強大,所有的柔軟在這一刻襲上心頭,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這個孩子是薄庭琛的,她又憑什麽待在這裏讓他們羞辱?
“寶寶,媽媽帶着你走,好不好?”
你相不相信,母子之間是真的存在感應的,在她說完這句話之後,肚子又被輕輕地踹了一腳,她做出了決定。
什麽時候死
什麽時候死
在那個下午,薄庭琛就醒過來了,薄家上下一片歡騰,薄老爺子高興地紅光滿面,即刻就薄庭琛的蘇醒是因為他們家最近出現了一個福星,衆人的好奇心被高高地吊起。
“老爺子,您說的這個人究竟是誰啊,讓大夥兒都知道知道呗。”有不怕事兒的人一直纏着薄老爺子問,老爺子卻笑而不語。
據薄家的老管家說,這件事情在兩天之後會召開家庭會議曝光出來,讓大夥兒都不要着急。然而那個晚上,薄家卻亂作了一團。
“夏詩詩呢?”薄老爺子在沙發上正襟危坐,眼神犀利,渾身散發着戾氣,身後的人面面相觑,手顫顫巍巍地抖着。
“老爺,這…我們一直在籌備少爺的新婚的事情,也就沒來得及顧得上少奶奶,所以…”
薄家是有名望的家庭,可不管再怎麽有名望,表面上的功夫還是得做足的,那這個首先,就是不能違背法律。
劉靜是要給薄庭琛生孩子的,小姑娘和老爺子的關系可謂是很好了,她淚眼婆娑地提出必須要和薄庭琛結婚才願意生下這個孩子。
薄老爺子自然也是深思熟慮,他又怎麽會不知道劉靜或許就是在利用他,就是想光明正大地坐上薄庭琛的妻子的這個位子,可是盡管這樣,他還是只能答應。
“這女孩兒啊,還是詩詩最單純。”老爺子曾經坐在外面花園的晃椅上這樣感慨,然後頭微微地低下去,漆黑的頭發裏的白發因為這個動作再也掩蓋不住了,在熠熠的陽光中閃着銀白色的光芒。
“那就結婚。”老爺子對劉靜請來的律師說。
“可是…”律師露出标志性的微笑,“現在薄少的身份是屬于已婚的,要是再和我的委托人結婚,那就是重婚。”
“那你是什麽意思?”薄老爺子劍眉一挑,猛地擡起頭,犀利的眼神落在律師身上,即使已經年過半百,可是目光還是炯炯有神和冷傲。
律師心下一驚,手忙不疊地擦拭着自己臉上額間的汗,“我的委托人的意思是讓薄少暫且離婚,等孩子生下來了再做打算。”
薄老爺子冷笑,臉上的皺紋都皺在一起,有些許的滲人。
一開始他和劉靜在談及這些事情的時候她可不是這麽難以擺脫的,那個時候說的多好啊,只要能給薄庭琛生個孩子,沒有名分沒有關系,生出來的孩子給夏詩詩也沒有關系,可是當事情真的來了的時候,又變得這樣咄咄逼人。
薄老爺子一直沒有講話,一雙蒼老的手在拐杖上有一下沒一下地磨搓着,眼裏晦暗難名,看得律師心裏直打鼓,這是一只老狐貍啊,他怎麽對付的了。
就在他以為自己要敗興而歸的時候,薄老爺子忽然間笑了。
“孩子還要她生出來,還是要聽她的,你說是不是?”老爺子目光涼涼地在律師身上掃過,他心裏一喜,連忙附和,“是,是,老爺子說的對。”
“呵呵。”薄老爺子輕笑了一聲。
“那既然這樣的話,我們就等您的回複了。”
律師走的時候,老爺子一雙手捏的很緊,臉上一根青色的筋從眼角蔓延到太陽穴,就像一條青色的蛇一樣蜿蜒盤旋,看得出來,他在隐忍。
時光回到當下,自從得到薄庭琛清醒的消息的那一刻,老爺子的秘密就一點一點地展開了,要讓劉靜生孩子,首先是要把這個婚禮辦踏實了,所以老爺子請了一大堆人在籌備婚禮,起碼表面上要辦的風風光光才是,盡管內在一定是腐朽的。
可是劉靜是何等精明的人,她一大早就請了律師過來,要和薄庭琛先去辦結婚登記,可是薄庭琛和夏詩詩現在還沒有離婚。
“你的意思是夏詩詩丢了還是我的錯?”老頭子聲音驀地揚高。
老管家急的倒退兩步,“不是的,老爺,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現在就派人去找少奶奶。”
“如果連一個手無寸鐵的還懷着孩子的女人都找不到,那我也沒有必要養這群人了。”老爺子撂下這句話,怫然作色。
病房裏,薄庭琛安靜地坐在床頭,對周圍的所有聲音都置若罔聞,好像整個世界都和他沒有關系一樣。
“庭琛哥哥,你怎麽不吃飯?”劉靜接到護士的電話這才匆忙趕過來,身上的香水味還來不及洗去。
薄庭琛眼裏閃過一絲不耐。
劉靜一怔,然後才猛地意識到,忙直起身子,離薄庭琛遠了點,臉上帶着窘迫的紅暈,“對不起,庭琛哥哥,我知道你不喜歡香水的味道,我不是經常塗這個,就是今天才…”劉靜還想要解釋,薄庭琛卻一句話制止了。
“很吵。”聲音很低沉,帶着淡淡的沙啞。
劉靜不知所措地擡起頭,薄庭琛的嘴唇緊抿着,好像剛才發出聲音的根本不是他,他的眼睛無神地瞭望着外面,除了灰蒙蒙的天空,什麽也不剩下的世界,他忽然覺得心頭猛的一抽,說不出是為什麽,只是無盡的心慌。
“庭琛哥哥,你…在看什麽呢?”劉靜看薄庭琛看得認真,就湊過腦袋來想要看一眼,然後猛的又想起自己身上的味道,動作只能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我什麽時候會死。”薄庭琛的聲音很肯定,嗓音沙啞的不像話。
“庭琛哥哥,你在說什麽呢,你怎麽會死呢,靜兒不會讓你死的。”劉靜聲音哽咽了半晌,擡起頭看着薄庭琛的時候眼睛裏都是晶瑩的淚水。
薄庭琛的記憶忽然有點破碎,印象裏的額劉靜什麽時候哭過,就算是再艱難的條件,就算是再難以忍受的環境,她抱怨過後就是默默地承受,他還記得那個時候詹姆斯楊還調侃過劉靜,說她怎麽也不像一個女人。
可是現在,她驕傲的臉上竟然滿是淚水,薄庭琛有瞬間的怔忡,聲音軟下去,“我只是實話實說,你告訴我就好了。”
“那你聽好了。”劉靜破涕為笑,有些惡作劇得逞的模樣。
企圖
企圖
“你的病呢,在我的妙手回春下已經沒什麽大事了,只要靜養幾天,可能還會有些排斥反應,但是反應不會太過激烈的。”劉靜先是笑,但是後來眼神裏又多了一些情緒,“為什麽…你明明知道我有朋友或許可以治好你,你卻不來找我。”
劉靜的這句話很輕,就像林間的霧氣,飄飄揚揚的帶着遮掩,她聽說薄庭琛生病已經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當時她心急如焚,猛然間想起鄧醫生,但是去找他的欲望很快就消失了。
在國外最早開始研究薄庭琛這種病的人就是鄧醫生,而這事情薄庭琛比劉靜還要清楚,但是要聯系到鄧醫生,非得通過她不可,所以劉靜在等薄庭琛主動來找她的那一天。
可是直到薄庭琛暈倒在路上,他都沒有找劉靜。
最後還是薄老爺子找到了劉靜,打聽了鄧醫生,毫不誇張的說,劉靜能成功說服老爺子成為薄家的少奶奶,鄧醫生在其中也占很大的比例。當時薄老爺子火急火燎地找到劉靜,但是劉靜的态度卻晦暗難名,直說自己會去找找鄧醫生看,但是人家在國外業務繁忙,趕回來的可能性有點小…
“但是鄧醫生是我的好友,如果這件事跟我有關,那他無論如何都會趕回來。”劉靜當着老爺子的面意味深長地說了這句話。
“什麽意思,你可以直說。”老爺子也在商場中摸爬打滾這麽些年,一個小丫頭的心機的話是不可能聽不出來的。
劉靜一開始還要在老爺子面前裝作好人,可是時間長了,她才意識到老爺子真的只是把她當做給薄庭琛生一個孩子的女人,而夏詩詩才是他真正想要的兒媳婦兒,憑什麽?憑她劉靜的身份,怎麽可能只值得當一個代孕的女人?她不甘心,既然老爺子不仁,也就休怪她不義,在這個關口,無論如何也要抓住一絲希望。
“爸爸,您別這麽說,你忘記我們之間的約定了嗎,我是要給您生孫子的,所以我們是一家人,”劉靜放軟了語調,明媚的臉上滿是笑意,“我只是希望我們之間的親情能夠更有保障而已。”
她說的很婉約。
“你的意思是嫁給庭琛?”薄老爺子沉靜下來,可怕的凝重,好像周身所有的空氣都被吸附在他的氣場中,讓人難以呼吸。
劉靜的眼眸閃了閃,但是很快就淡定下來,臉上沒有什麽過多的情緒,“爸爸,難道我給薄家生一個孫子,連這樣一個身份都不值得嗎??”
薄老爺子把拐杖在地上狠狠一駐,“誰知道你生不生的出來!”
一句話說完,周身所有的聲音都戛然而止,劉靜不可思議地看着薄老爺子。
“我…”她舔了舔幹澀的唇角,好半天才組織好語言,“不是每一個女人都像夏詩詩一樣生不出該生的孩子的。”
說完,劉靜離開了,背影決絕,絲毫沒有顧忌老爺子的身份,老爺子在身後氣的胡子都歪了,這個女人真不是省油的燈,這樣的女人,又怎麽能留在薄庭琛身邊,連夏詩詩的一根指頭都不如!
但是因為薄庭琛的病,因為一個孩子,薄老爺子先是答應了劉靜的要求,這也是後來事情發生始末的原因。
薄庭琛的手微微地緊了緊,額頭上的青筋像盤根錯節的枝條,連着眼角和太陽穴忽然間閃現,“夏詩詩呢?”
薄庭琛根本沒有理會劉靜的問題,只是忽然擡起頭,直直地望着劉靜,深邃的眼中是暗濤洶湧。
“我在睡覺的時候聽到了她的聲音。”薄庭琛的聲音很沉,帶着沙啞,像是喃喃自語。
劉靜的喉間一梗,“你的心裏,真的只有她嗎?你知道我為了你…”
“是!”薄庭琛打斷了劉靜的話,“我的心裏只有夏詩詩。”
薄庭琛的回答很幹脆,頓了頓,然後回答:“至于你剛才問的那個問題…我只是根本沒有想到鄧醫生。”
劉靜猛地怔住了,只是沒有想到鄧醫生…
就算在生命受到即将終結的危險,他都不暇去記得太多和劉靜有關的過往了,那個時候他只想着他的病,夏詩詩這個傻丫頭沒有了他該怎麽辦,他所有的心思都在這個問題上,所以根本沒有想到鄧醫生。
“好。”劉靜斂了眉眼,聲音驟然間冷下來,“但是庭琛哥哥,現在你呀和我結婚了。”
“你說什麽?”薄庭琛沉眉,深沉的眸子牢牢地鎖着劉靜,眉頭緊皺。
“庭琛。”一個雄渾有力的聲音從門外響起來,應聲而入的,是薄老爺子,“臭小子,可算是醒了。”
“爸爸。”薄庭琛撐着床想要站起來,被劉靜一手按住。
“現在藥效還沒有褪去,不要站起來。”
薄老爺子看着這一幕笑了,“靜兒是專業的,你就聽她的吧,很快大家也是一家人了。”
劉靜手上的力道輕了輕,然後用眼神詢問着老爺子身邊的律師,律師神色凝重地朝她搖了搖頭。
老爺子把這一幕都看在眼裏,聲音清朗,“庭琛,明天你就可以出院了,家裏有一場和你有關的喜事。”
薄庭琛如鷹隼般的眼眸毫無波瀾地看着老爺子,眼中漆黑一片。
“明天你和靜兒結婚,事情我都已經給你們準備好了,你只要乖乖養病,到時候穿上西裝出席一下就好了。”老爺子說的風淡雲輕。
劉靜猛地站出來,律師的意思是夏詩詩還沒有和薄庭琛離婚,她的目的還沒有達到…
“不行…”劉靜開口的瞬間,老爺子一雙有力的手迅速地搭在她的肩上。
“靜兒,我知道你害臊,你放心,不管庭琛答不答應,這件事老頭子我給你做主。”他看似和藹慈祥的眼眸中滿是警告。
姜還是老的辣,老爺子刻意在這個時候在薄庭琛面前說出這個消息,她喜歡薄庭琛,自然不願意讓薄庭琛看到自己為了一張結婚證而露出的醜惡的嘴臉,老頭子的這個警告,是在示意她不要張揚非要結婚的意圖。
威脅
威脅
劉靜的話生生地止住了,目光在律師和薄老爺子之間流轉,很久,她才說:“是的,庭琛,爸爸也是為了你好,我們明天就結婚吧。”
說的頗有些咬牙切齒。
“我已經有一個妻子了。”薄庭琛的眼睛裏沒有過多的驚訝,他早就知道老爺子的意圖了,只是沒想到這一切會進行的這麽快,在他還來不及做出應對的時候。
“庭琛。”跟着薄老爺子的男人給他搬來一把椅子,讓他在病床邊上坐下,語重心長地對薄庭琛說:“庭琛,我知道你對夏詩詩的感情,可是你也要為我們老人家想想,我盼了這麽多年,不就是為了我們薄家留一個後嗎,我也這一把歲數了,事業上也可以說是一帆風順,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的渴求就只剩下這一個了,你難道就…”
老爺子說到最後竟然哽咽了,厚重的胡子下隐藏的蒼老的面孔,眼眶紅了一圈,是真的走心了。
薄庭琛擰着眉,有些不自然地看着老爺子,這是他自打記事後第一次看見他的父親露出這樣的神情。
“爸。”薄庭琛嗓子裏好像梗着一張砂紙,聲音沙啞的不像話,幹澀的很,“什麽事情我都可以聽你的,但是這件事情絕對不行,夏詩詩呢?”
薄老爺子眼中的淚水只是眨眼間就變成了淩厲,“我不求你什麽事情,也只要你答應這件事情而已,你要是不答應,這輩子都別想見到夏詩詩了。”
薄庭琛本來還帶着幾分愧疚的神情在聽到這句話後就消失殆盡了,“你把詩詩怎麽了?她現在還懷着孩子,你做了什麽?”
薄庭琛說的很快,眼眸裏全是焦慮和防備。
“呵呵,孩子,又不是你的,你這麽上心幹什麽?薄庭琛我告訴你,我這輩子最讨厭的就是不清不楚的關系,現在我就和你說明白了,要是你同意明天的婚禮,并且好好配合的話,那夏詩詩和她的孩子我就放他們一馬,但是要是你執意反抗,那夏詩詩的那個孽種,我一定不會留下。”
“爸爸。”劉靜看到薄庭琛越來越暗沉的面色,心下一驚,她和薄庭琛熟識了這麽些年,怎麽會不知道他最讨厭的就是欺騙和要挾,而老爺子現在就觸犯了要挾這一條,她害怕薄庭琛發起怒來最後她所有的謀劃都會變成一紙空文。
薄老爺子從鼻孔裏長長地哼了一聲,然後一動不動地看着薄庭琛。
薄庭琛修長的手指緊緊地攥着,露出森白的骨節,她甚至聽到了骨頭和骨頭之間相互碰撞發出來的沉悶的聲響。
“我給你一個晚上的思考時間,這個時間段裏你可以嘗試着去找夏詩詩,用你那可笑的英雄方式去拯救她,我倒要你看看,究竟是你的手段硬還是我的手段硬。”
“靜兒,我們走。”
劉靜緊皺着眉,猶豫地看了眼薄庭琛,他眼中滿是戾氣和陰鸷,周身都萦繞着生人勿近的氣息,頹靡卻狠絕。
劉靜還是跟着老頭子走出了病房。
“靜兒啊,我剛才這樣說,對薄庭琛的病情會不會有影響?”老爺子走到外面後卸去了臉上的兇狠的面具,擔憂地問。
劉靜神思還有些恍惚,還沉浸在老爺子那段擲地有聲地話中,她太明白薄庭琛了,老爺子如果用這樣的方式促成了他們的婚姻,到時候薄庭琛只會越來越抗拒和厭惡她。
悲從中來,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向來自信與驕傲的神情被無力取代。
“不會有太大的影響,剛才鄧醫生分析了他的病情,基本上已經穩定了,穩定之後他的身體狀況和心理環境也不會有太大的關聯了。”劉靜機械地回答着,就像是在背教科書一樣流利。
老爺子點頭,“辛苦你了,那以後庭琛的身體就拜托給你了。”老爺子笑了,對結婚的事情閉口不談,好像剛才病房裏那個強硬的老頭只是她的一個幻覺。
“您真的…把夏詩詩怎麽了嗎?”劉靜忍不住問,自從她聽老爺子講完那段威脅的話後一直覺得渾身都在打顫,既然現在他會用這種偏激的方式威脅夏詩詩和薄庭琛,那等到她真把孩子生出,她對他沒有利用價值後,他是不是也會用這樣陰險的手段來逼迫她離開。
況且,夏詩詩還是他在意的兒媳婦,但是她只是一個用來生孩子的工具。
“我把夏詩詩怎麽了?”老爺子眯着眼,語氣裏是疑惑,可是眼中卻一片清明。
“如果薄庭琛不和我結婚,您真的會殺死她腹中的胎兒嗎?”
“你似乎覺得這樣很殘忍?”老頭子晦暗不明的笑着,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如果你覺得這樣殘忍,那就不結婚算了。”
“我只是…”劉靜驀地揚高了音調,有一絲慌亂和手足無措,站在一邊的律師忙搭話。
“劉靜小姐,我和薄老談過了,但是他還是不願意夏詩詩小姐和薄少簽訂離婚協議書。”
薄老爺子的臉沉了沉。
劉靜這才回過神來,真是可笑,老爺子是站在夏詩詩一邊的,她怎麽反而同情起夏詩詩來了。
“爸爸,既然你不答應,那這個婚不結也就算了,我一開始也不是非要給薄庭琛生這個孩子。”
“靜兒。”薄老爺子氣息緩了緩,“你這是在怪我?你以為真的是我不願意讓他們兩個簽離婚協議書?”
“難道不是嗎?”劉靜的眼中滿是疑惑。
“夏詩詩失蹤了。”老爺子幽幽地嘆了口氣。
夏詩詩是在看完薄庭琛後離開的醫院,薄宅的人說夏詩詩那個晚上根本就沒有回家,他們都以為夏詩詩是待在醫院照顧薄庭琛了,所以沒有一個人起疑,還是第二天不得哭着喊着要找夏詩詩,小倩才帶着不得來到醫院,但是沒有看到夏詩詩。
薄老爺子那邊的人都在籌備婚禮,沒有人在意夏詩詩的失蹤,直到後來老爺子要找她簽訂離婚協議了,才開始真的重視這個問題。
然而他們派出了多少黑暗勢力,依舊一無所獲。
逗逗你
逗逗你
夏詩詩離開的悄無聲息,并不是因為她真的想要這樣無聲無息地離開,實在是因為一個契機。
“夏詩詩。”她剛踏出病房的門,先是聽到一個略微低沉的聲音,随着這個聲音,空氣間有若有似無的香氣在彌散,夏詩詩一怔,隐隐間預感到來人是誰。
“你…”張素芳猛地從身邊的柱子後竄出來,夏詩詩剛想說話,就被男人用手堵住了嘴。
他的臉在眼前無限地放大,他穿着騷氣的大紅色,張揚卻更顯妩媚,眼神微微地向上勾,彎眉上還有一個眉釘,在下午并不刺眼的陽光下閃耀着,偶爾的光影刺痛了夏詩詩的眼。
“噓…”張素芳低低地說,然後神情專注地看着這張自己魂牽夢萦的臉,這個女人才離開了一個晚上加一個上午,他卻早就迫不及待了,身體裏的燥熱在不斷地蔓延,看不到這個女人他就煩躁,“小美人,可想死哥哥了。”
張素芳邪魅的唇上揚,紅潤的唇色在陽光下更顯的嬌豔欲滴。
真的是妖孽啊…娘到辣眼睛…他的手并沒有很用勁,只是虛虛地搭在夏詩詩的肩頭,但是他以自己強大的身高優勢把夏詩詩往懷裏攬,身子朝夏詩詩那頭側着,一半的重量都在她身上,分明是脅迫的眼神。
“shit!”她在心裏這樣咒罵,但是臉上的神情卻很是柔和,男人眼中有一瞬間的怔忡,下一秒眼裏的癡迷就要溢出來了,像是放松了防備,張素芳的臉緩緩地朝她的臉靠近,癡癡地望着夏詩詩。
就在張素芳的唇将要堪堪擦過夏詩詩的臉龐的時候,就是現在!
夏詩詩猛地擡起腳,準确地朝張素芳的腳狠狠得踩下去,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成敗就此一舉。
“啊!”男人發出殺豬般的嚎叫,這個聲音卻和他平時的聲音不是那麽相似了,不是那樣嬌媚,而是帶上了男人的沙啞和醇厚,總之就是多了很多的雄性荷爾蒙。
夏詩詩眨眨眼,有點想笑,但是張素芳竟然沒有因為吃痛放開夏詩詩,手上的力道猛地變重,然後整個人往夏詩詩身上撞。
“你幹嘛…啊!”夏詩詩只來得及說出前面幾個字,身子因為承受不住男人全身的力道,一個踉跄之後往地上倒下去。
“啊!”夏詩詩驚呼出聲,孩子,她的肚子裏還有孩子!她的手猛地放在伸上去勾住男人的肩膀,然後閉上眼睛,感受着身子緩緩地往下掉。
完了,要是這個男人這樣結結實實地壓在她身上,那孩子還不給他壓癟了…那一刻,夏詩詩忽然嘲諷地想,是不是全世界都不希望這個孩子的降臨。
悲傷突兀地湧上心頭,巨大的恐懼把她整個人籠罩,電光石火間,夏詩詩忽然驚覺,手猛地松開男人的肩,然後狠狠地把他往外面一推。
張素芳臉上本來狡黠的笑這個時候變了意味,他沒有防備,夏詩詩的力道又出奇的大,眼看着女人朝他的反方向倒下去,他的心狠狠地揪了起來。
這個蠢女人。
張素芳咬牙,憑借着自己還算不錯的柔韌度,在短時間內直起身子,伸出修長的手,勾住夏詩詩的腰,往上一帶。
整個過程很迅速,就是幾秒的事情,但是夏詩詩卻感覺仿佛經歷了一段漫長的歲月,嘗遍了所有的情愫。
害怕,本能,絕望,又到最後的絕處逢生。
張素芳撈住了不斷往下掉的夏詩詩,就在她要完全墜地的時候完美地接住了她。
“哎喲呵,柔韌度不錯嘛。”張素芳眼神中的恐慌漸漸地消散,恢複成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帶着調笑看着夏詩詩蒼白的小臉,眼中柔成一片水。
夏詩詩唇微微地往下憋,眸光潋滟的小模樣,嘴一抽一抽的,就是不說話。
“怎麽了,這是要哭了?”張素芳好笑地看着夏詩詩,因為人往下仰,血沖上大腦,青色的筋在額間隐隐地閃現,看得出來他分明是撐的很累,可是就是抱着夏詩詩不起來。
“你…”夏詩詩含着淚水瞪了張素芳一眼,“你趕緊起來。”
聲音很輕,像小貓的爪子一樣輕輕地撓着張素芳的心,他有些心神蕩漾,但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
男人嘟囔了一聲,眼神不自然地看着夏詩詩。
“什麽?”夏詩詩一只手勾着張素芳的肩,另一只手伸下去本能地托住自己的腰,生怕傷到孩子,眼睛裏都是急切。
張素芳煩躁地輕聲地咒罵了一聲,然後聲音很大:“我說,我起不來了!”
他已經彎到人能彎的最大的限度了,現在就只能固定這個姿勢了,起不來又下不去了,夏詩詩的臉噌地就紅了。
當然不是因為害羞,而是被氣的!
“那現在怎麽辦!”夏詩詩氣的臉都圓鼓鼓的,語氣很急切,最重要的還是擔心孩子。
張素芳尴尬地看着夏詩詩,也變了臉色,“都怪你,你亂動彈什麽,本來我就是逗逗你,誰想到你…”
“你說什麽?只是逗逗我?”夏詩詩抓住關鍵字,憤憤地沖張素芳看着,眼神裏仿若要噴出火來。
張素芳猛地停住話,才意識到自己可能惹毛這只看上去溫順的小貓了。
“那個……|”他趕緊轉動着腦袋,四處搜尋可以幫忙的人,顧左右而言他,“那個…大叔!”張素芳沖着醫院門口的保安室大聲吼着。
那個時候是正午,因為是住院部的貴賓樓,所以來來往往的人不多,就算有,有的是滿臉的愁容,也有的是行色匆匆,沒人會為他們可笑的姿勢停下腳步,所以張素芳只能沖着保安室大吼。
“裏面有人嗎?”夏詩詩成功被轉移注意力,焦慮地問,語氣中帶着期盼。
“沒有!”張素芳說的理所當然,“叫叫再說!”
夏詩詩一時語塞,“我真想掐死你。”
說話間,保安室的門開了,真的有男人走出來,睡眼惺忪的模樣,“幹什麽幹什麽擾民啊。”
好好的一
好好的一
保安神思不清地走近兩步,揉了揉眼睛,看清眼前的一幕的時候猛地就用手捂住眼睛。
“啊呀媽呀,我沒看見,什麽也沒看見,你們繼續。”說着,一個大老爺們像女人一樣跺了跺腳,然後轉身就要走,“現在的人啊,真是敗壞風氣,這大白天的在醫院門口做這種事情,不過年輕人的鬼把戲也是多,這個身子是怎麽變成這個樣子的,真的是高難度啊,俺和俺媳婦兒就做不到這個動作…”
保安嘀嘀咕咕地,眼看着舉要走遠了,張素芳憋着笑就是不說話,夏詩詩急了,她這個角度看不到保安,只能聽見他講的話。
“大爺!”夏詩詩急忙出聲叫住保安,“那個…那個我們不是你想的那樣。”
保安跑的很快,夏詩詩的聲音又很小,所以保安根本沒有聽見,也沒有回應夏詩詩,夏詩詩急了。
“你幹什麽啊,趕緊叫他啊!”夏詩詩憤怒地看着張素芳。
張素芳像是這個時候才回過神來,沖夏詩詩懶懶地笑,随後扯着嗓門。
“大爺!我們不是在做那件事情,你快過來幫個忙,這個女人不行了!”
聲音響徹雲霄。
大爺轉過頭來,夏詩詩那個時候就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你大爺的…”
“小夥子,你說的是真的嗎?”大爺走過來,好整以暇又不信任地看着交疊在一起的兩個人“小姑娘,你哪裏不行了?”
夏詩詩一愣,怎麽也不明白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張素芳聽着後卻開始笑,笑的胸膛都在震動,夏詩詩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感受的很清楚。
“大爺…我們就是這個動作起不來了,您能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