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30)
說不出什麽來。
“薄庭琛,你怎麽還不醒啊,都一天一夜了,你都不餓嗎?”夏詩詩的聲音軟軟糯糯的,說的很輕,像是在用糖果哄一個小孩一樣。
薄庭琛聽見了,他什麽都聽得見,他想張嘴,他想說他沒事,可是他好像肚子處在一個密閉的空間,任他怎麽吶喊,都沒有人聽得見他。
夏詩詩還在絮絮叨叨地說着什麽,就像不知道倦怠一樣,她一直喃喃着。
“你怎麽這麽吵…”薄庭琛勾唇,他明明是這樣說的,可是夏詩詩卻好像什麽也沒有聽見。
他慌神了,仿若遺世獨立一般。
腦袋昏昏沉沉的,最後,薄庭琛還是睡死過去,夏詩詩和所有的外界的聲音盡數消失了。
“醫生,那個家屬你去勸一下,這都一天一夜了,她一直守在床邊不肯休息。”護士哭笑不得地看着夏詩詩,是真的擔憂,這樣一個柔弱的女孩子,怎麽經得起這樣的折騰。
“夏小姐。”薄庭琛的主治醫生走進來,“你不必這麽擔憂。”
夏詩詩擡起頭,眼睛晶亮,卻難以掩飾她的倦容。
“薄先生的後背燒的比較嚴重,而且拖得時間有點久了,所以肌膚都壞死了。”
夏詩詩的臉剎那間白了白,“可是…可是不是已經植皮了嗎,他還會有事嗎?”
醫生笑了笑,“夏小姐,您也知道啊,已經植皮了,已經沒有什麽大事了,所以你不用這麽緊張的,還好他不是女孩子,不然可就毀容了,男人嘛,糙點沒事。”
然後夏詩詩的腦海裏浮現薄庭琛猛地沖過來護住她時的那股力量。
他是傾其所有就為了保護她。
“謝謝,我知道了,但是我…”夏詩詩仰起頭,眼裏是盈盈的淚光,“但是我就是想守着他。”
這下醫生也沒轍了,想着就這樣算了,門被一個人大力地打開了。
“薄庭琛呢。”蘇生慌張地沖進來,“弟妹,庭琛怎麽樣?”
蘇生看着夏詩詩淚眼朦胧的模樣,心頭咯噔一下。
“诶,蘇醫生,您來了,這是您的朋友啊?”醫生笑嘻嘻地和蘇生打招呼,“您放心,一開始還是挺嚴重的,但是現在已經差不多了,植皮了,他還年輕,加上是自己的皮膚,長得快,不會有事的,到時候也不會很明顯的。”
現在醫院正在評先進,蘇生已經評上好多年了,這一次輪到別人了,他的票變得尤為重要,醫院裏的人都在巴結他呢,這個李醫生也一樣。
“恩,你是在說你的醫術高明?”蘇生挑眉。
“不是不是…蘇醫生,我怎麽會有這個意思呢,我就是…”李醫生連連擺手,尴尬地笑着,“我的意思就是這個薄…薄…”
“薄庭琛。”夏詩詩輕聲提醒。
“對!我的意思就是這個薄庭琛啊,可以恢複的很好。”
“看得出來你平時沉迷工作沒時間關注我們H市的報紙啊,薄庭琛的名字都說不準?”蘇生似笑非笑地看着李醫生,“行了,你出去工作吧,有問題我會找你的。”
“好嘞,好嘞。”李醫生微微地彎下身子,抹了把額間的汗就走了出去。
“弟妹,你別太擔心,要照顧好自己和你肚子裏的孩子啊。”蘇生凝着眉。
夏詩詩愣了愣,手緩緩地撫上自己的小腹,“她很堅強,遇到了這麽多事情,她還是一直陪在我身邊,沒有任何的事情。”
夏詩詩的嘴角微微地上揚,帶着驕傲。
“弟妹…這次究竟是怎麽回事,庭琛怎麽會被硫酸給潑了?”蘇生問。
夏詩詩搖頭,“我…”夏詩詩本來想說自己沒有看到直升機究竟是個怎麽回事,可是猛然間意識到什麽事情。
“我…我…”夏詩詩站起來,舉起手,看得仔細,眼眸裏都是喜悅。
“弟妹,你怎麽了?”蘇生疑惑地看着夏詩詩,還沒有意識到究竟發生了什麽。
“夏詩詩。”
很輕的一個聲音,帶着沙啞和低沉,像是清晨林間的霧氣将散未散的感覺,夏詩詩猛地轉過去。
“你醒了!”夏詩詩歡呼一聲,忙走上去,伸手握住薄庭琛幹燥而溫暖的大掌,“還疼不疼?”
薄庭琛扯了扯唇角。
真好
真好
“你渴不渴?”夏詩詩的臉上滿是焦慮和擔憂,還有更多的是喜悅,“想不想上廁所,但是醫生說你現在去上廁所可能會很疼很不方便,如果可以忍…”
這個話題還沒有說完,夏詩詩又開始接着說,“你餓不餓啊,都已經很久沒吃飯了,胃都應該已經空了,要吃的清淡一點…”
“詩詩!”薄庭琛嘴角抽搐了一下,然後好脾氣地笑着說,“你究竟讓不讓我說話了?”
薄庭琛深邃的眼眸中滿是笑意,“噼裏啪啦地講這麽多,我究竟要回答你哪一個問題啊?”
夏詩詩怔了怔,然後回過神來,臉微微地紅了,低低地嘟囔着:“我這不是太激動了嘛!”
薄庭琛笑,眉眼裏蕩漾開來柔情,聲音輕柔的自己都未曾發覺,“我現在想喝水,你能幫我倒嗎?”
夏詩詩點頭,擡起頭,笑的燦爛。
“我來,我來。”蘇生聽着要倒水就忙說要幫忙,這個薄庭琛,是不是睡傻了,連自己媳婦兒看不見都不知道了?
“我來好了啊。”夏詩詩擡起頭看了蘇生一眼,眼裏有着疑惑,他這麽誇張地熱情幹什麽?
蘇生瞪大了眼睛,看着夏詩詩一步一步地走到離病床還有一段路的桌子旁,然後駕輕就熟地拿起被子,沒有絲毫猶豫的樣子,好像就是看得見的那樣。
“弟妹…”蘇生出神地問。
“恩?”下時候死倒了水,轉過來,前面是一把凳子,怕水蕩出來,她還特意繞過凳子走另一邊。
“弟妹,你是怎麽做到這麽神器的?有什麽app可以教你…我的意思是…你是怎麽做到這麽逼真的?就是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一個看不見的人的?”
蘇生結結巴巴的,總算是完整地表達了自己的意思,說話的時候還一下一下地去看薄庭琛,生怕薄庭琛覺得他在傷害夏詩詩脆弱的小心髒。
只是薄庭琛卻牢牢地看着夏詩詩那裏,神情專注,眼裏有着光,好像在看一個藝術品一樣認真,像是下一秒就要把夏詩詩拆入腹中,蘇生啧啧了兩聲。
夏詩詩怔愣在原地,很久之後,淡定地走到薄庭琛的床邊,柔聲細語地說:“我先扶你起來。”
他的傷口在背上,但是人又是正躺着的,本來她以為應該讓薄庭琛背朝着天躺的,可是醫生說那樣對他的傷口恢複反而不好,所以就正躺着,這也使得夏詩詩很害怕薄庭琛不小心觸碰到傷口會疼。
“過來幫忙。”薄庭琛涼涼地看了蘇生。
“是…是!”蘇生狗腿地就跑上來了,哪裏還有半分剛才訓那個醫生的霸氣。
蘇生扶着薄庭琛,夏詩詩則小心翼翼地在床邊上放了足夠多的墊子。
“不用墊那麽多,不硌着就行了,多了悶。”蘇生忍不住提醒,想着自己總算用專業只是帥了一把。
夏詩詩的手頓了頓,才意識到是有點放多了,正覺得有點尴尬的時候,薄庭琛冷冷地甩出一句話。
“我就是硌得慌。”
“……”
夏詩詩成功地把很多個墊子依舊放在床背上,只有蘇生的臉一陣青一陣白的。
媽的!這兩個人還能這麽秀?
他來這裏是幹啥來了??!
“詩詩,你現在看,我帥還是蘇生帥?”
夏詩詩終于讓薄庭琛平穩地躺好了,他卻目光灼灼地看着夏詩詩,眼中滿是期待,一本正經地問。
夏詩詩一怔,這個…在這種時候問這個問題合适嗎?
一天一夜了,薄庭琛沒有剃胡子,頭發也有點亂,可是就是因為這樣,偏生給他添了幾分禁欲的氣息,狂妄而頹廢,加上臉色有點蒼白,那點病态的頹然也讓他整個人看上去更有味道了。
是…說不出的魅惑。
再說蘇生…他…他有什麽變化嗎?
不就是兩個鼻孔一張嘴巴,夏詩詩實在想不出這有什麽好比的。
蘇生也被兄弟突如其來的問題吓得睜大了眼睛。
“庭琛,你有什麽毛病了?硫酸淋到腦子了?”
薄庭琛涼涼地掃視了他一眼,眼中的戾氣讓蘇生猛地閉上了嘴。
夏詩詩迷茫地看着薄庭琛,他目光灼灼,像是一定要出一個答案。
“當然是你。”夏詩詩笑的眉眼彎彎,然後輕聲說,“庭琛,我看得見了。”
那一刻,薄庭琛好像聽見有煙花炸開在天際的聲音。
“過來。”薄庭琛的聲音是故作壓抑的沉靜。
“弟妹,你能看見…”
“出去。”薄庭琛沉聲喊,蘇生驚喜的表情就僵在臉上,不可思議地指着自己的鼻子,“你是說,讓我出去嗎?”
??
不然還能有誰,難道是我媳婦兒啊?薄庭琛用眼神掃射。
蘇生仰天大笑,然後又哭喪着跑出去,“負心漢,見色忘友的狗東西…”
一路罵罵咧咧。
弟妹看得見了啊,這可真的是件值得慶祝的事情。
“過來。”當房間裏終于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薄庭琛的身影暗啞的過分,漆黑的瞳仁裏都是柔情和愉快。
夏詩詩揪着衣角,一點一點地挪過去,言笑晏晏的模樣,“幹什麽啊?”
說不出的嬌羞,最後也被自己逗笑了。
“打打我,看看這是不是真的。”薄庭琛一本正經地說。
夏詩詩噗嗤地笑出來,這個家夥,怎麽真的跟個孩子一樣。
“不打!是假的!”夏詩詩佯裝生氣地把頭別開,側着身子背對着薄庭琛。
然後,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夏詩詩心下一驚,正要轉過去的時候,那雙手已經環上了她的小蠻腰。
“噓。”薄庭琛溫熱的呼吸就噴灑在夏詩詩的耳畔,激起夏詩詩耳後的陣陣雞皮疙瘩,她的耳垂敏感的過分。
薄庭琛愛極了她這樣不能自己又真實的反應。
“真好。”薄庭琛環着夏詩詩的動作很輕,然後微微地彎下身子,配合夏詩詩的身高,頭深深地埋到夏詩詩如瀑布般的發絲間,貪婪地聞着那熟悉的味道。
“什麽?”夏詩詩眼眸如星辰般閃耀。
“真好,你的世界又亮了。”
可能有生
可能有生
那一瞬間,夏詩詩有點晃神,她的重見光明和失明一樣來的猝不及防,讓她甚至覺得這像是一個冗長的夢境,或許夢醒了,生活還是徐徐前進着,一切都沒有改變過,她是怎樣一副模樣?
或許還是當年那個被扔在夏家唯唯諾諾的小孩子,或許是那個在校園裏因為失戀痛哭流涕的女孩,或許…
可是縱使這個夢後來的生活也是很艱辛,可是她從來沒有後悔過,來到這裏,遇見這些人。
從不後悔。
夏詩詩笑的眉眼彎彎,她努力地睜大眼睛,眼前是醫院千篇一律的白色的牆磚,還有整個房間白色的背景,空氣中的消毒水的味道,眼前男人熟悉的,略帶憔悴的臉龐。
“啊!”夏詩詩忽然反應過來驚呼一聲。
“怎麽了?”薄庭琛急忙問。
“你受着傷,快躺下,快躺下!”夏詩詩火急火燎地推開薄庭琛,手法卻很輕柔。
薄庭琛眨了眨眼,然後面色忽然地變了,臉上都是沉痛。
“怎麽了?”夏詩詩手下的動作猛然間停下了,一只手緊張地搭在薄庭琛的肩上,“我弄痛你了?”
薄庭琛低下頭,露出黑漆漆的後腦勺,就是不說話,可把夏詩詩吓得個半死。
“醫生!”夏詩詩大喊着,可是話還沒有說完,薄庭琛卻驀然地擡起頭。
他的眼眸就像漆黑的深潭,醞釀着黑色的漩渦,深邃而魅惑。
夏詩詩驚訝的瞬間,薄庭琛有力的雙手抱住夏詩詩的胳膊,然後微微地用力,她還來不及驚呼,人又在他的懷裏了。
這次夏詩詩是不小心跌坐上去的,還坐在了薄庭琛的腿上。
“你…”夏詩詩着急忙慌地想要坐起來。
“不要動!”薄庭琛說。
夏詩詩的動作一下子就停下了。
“疼。”薄庭琛的臉貼在夏詩詩的背上,聲音有着說不出的委屈。
夏詩詩的一顆心都揪起來了,“那我坐在你腿上,你不會更疼嗎?”
他輕笑一聲,“我受傷的是背,又不是腿。”
“……”
“別動。”薄庭琛深深地吸氣,“讓我抱一會兒。”
醫生推門進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個畫面。
“咳咳。”
夏詩詩就像受驚的小動物一樣嚯地從薄庭琛身上起來。
“啊…”薄庭琛超級誇張地喊叫。
“啊!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很疼嗎…”夏詩詩的一張小臉都皺起來了,卻不見薄庭琛的眉眼間狡黠的笑意。
醫生沖薄庭琛擠眉弄眼,“大佬,好能耐啊,傷在背上懷裏抱着美人,還能讓美人智商下降相信你會因為用這點力氣而痛?”
薄庭琛挑眉,也用眼神回複,“是啊,我長得帥,怎樣都行!”
“……”
“那個…是這樣的,薄先生,現在您的傷口還在愈合期,虧得您的恢複能力好,所以現在感覺也許還可以,但是我是來交代一些事情的。”醫生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夏詩詩皺着眉,心頭有些不安。
“您的背上的很多皮膚都是您自己身上的肌膚割下來移植的,一般來說,人對自己的肌膚是不會有什麽排斥性的,所以恢複的會很快,但是也不排除一些人即使是自己的肌膚,依舊會産生排斥性,”醫生說着取出一張單子,面色沉重地看了看,“很不信,您就是那一種人。”
薄庭琛聞言,眼神還是一如既往的幽深和平靜,看上去很是沉靜,夏詩詩卻很是不知所措。
“排斥性?那會怎麽樣?”
“夏小姐,您也不要太緊張了,這畢竟不是特別重要的器官,問題一下子是不會太嚴重的,現在薄先生的身體的各項器官都還沒有開始運轉,也就是說還沒有蘇醒,包括他的肌膚,但是随着麻藥的藥勁過了,會發生紅腫和炎症以及一系列的并發症,那個時候…”
“那個時候要怎麽樣?”夏詩詩的手不自覺地握緊薄庭琛的手。
“嚴重了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可是簡單的發言,怎麽會有生命危險。”夏詩詩的聲音在顫抖,她的眼中含着淚水,依舊故作淡定的模樣。
“發炎本就是可大可小的事情,這也是一種可能,我們也只是給你們家屬一個心理準備,也…”
“也就是說,你根本就是在胡說八道?”夏詩詩猛然地打斷醫生的話,眼中是執拗和咄咄逼人,還沒讓醫生開口,夏詩詩繼續說,“您可以出去了,這麽微小的可能根本就是和我們沒有關系,我并不想了解。”
她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強硬。
醫生怔了怔,這個人是蘇醫生的朋友,這個節骨眼他肯定是不敢得罪的,他也只是想把有可能的情況都說出來而已,可是家屬卻這麽不識好歹。
“行。”醫生點了點頭,“那打攪了。”
夏詩詩幾乎是趕一樣地把一聲趕出去。
“沒事的。”她的聲音很輕,眼中含着笑意,沒有絲毫的不安和害怕,有着安撫人心的力量,“你不要害怕,那個醫生就是這樣說說的,他們醫生都是這樣的,就是喜歡誇大其詞,可能是會有點排斥,可是不至于那麽嚴重,難受兩天就好了。”
夏詩詩一本正經地說着,眼中都是肯定。
薄庭琛勾了勾唇角,看夏詩詩的眸光更深沉了。
小丫頭還會故作鎮定安慰人了?
“我不怕。”
薄庭琛的嗓音很沉,就像緩緩流淌的大提琴音。
夏詩詩愣住了,然後微微地擡頭看薄庭琛,眼神裏是說不清的情愫。
她緊緊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咬的下嘴唇有些發白。
“傻丫頭。”
他看得出她明顯是在害怕,可是為了不讓他擔心,她故作鎮定,也為了讓他相信,情況不是那麽糟,她寧願把害怕往自己心裏趕,卻不肯流露分毫。
明明是個愛哭的姑娘,卻都忍下來了。
“什麽嗎!”夏詩詩嘟嘴,“你是不是餓了,我給你去買點吃的吧,你想吃什麽?”
薄庭琛直直地看着夏詩詩,她的明明眼眶裏已經蓄滿了淚水了。
立威
立威
可是她的嘴角卻偏偏還是笑着的。
夏詩詩的話問的很急切,像是要遮掩什麽。
薄庭琛沒有講話,只是眼神變得愈發的深邃了。
“你不說,我就随便去買了。”夏詩詩說完,就快速地回頭,然後推開門就走出去了。
她不敢多做停留,不敢回頭,因為只要回頭,眼淚就會流下來,因為…已經忍到極致了。
淚水順着她晶瑩的臉龐落下來。
她的動作很流暢,像是潇灑地關上門,只是剛關上,所有的力氣好像就在這一秒被抽幹了。
夏詩詩慢慢地蹲下來,沿着牆壁,淚水蜿蜒,臉上像是密密麻麻地爬滿了小蟹。
“弟妹。”蘇生也是剛收到這個消息就急忙趕過來了,他不确定地叫着夏詩詩,看着她絕望的模樣,他甚至不知道怎麽安慰。
夏詩詩蹲在那裏,聽到聲音後身子微微地動了動,然後擡起手,用袖子狠狠地在臉上抹了兩把。
因為用力,臉都被抹的通紅,還微微地起了白色的皮。
夏詩詩擡起頭,黑白分明的眸子裏除了淚水,還有的…竟然不是悲痛,也不是絕望,而是…
是恨意。
清清楚楚的恨意。
“弟妹,你…”蘇生摸不着頭腦。
夏詩詩站起來,“你聽說了?”
“是啊,這不趕緊趕過來了,弟妹,你也不用太擔心,那個…”
作為一個醫生,這樣的安慰顯然是很不專業的,他很清楚這個問題非同小可,所有的語言在這個時候就顯得很是幹澀和匮乏。
“這件事我心裏已經清楚了,蘇生,你實話告訴我,幾率有多大?”
幾率有多大,死亡的幾率。
“這個…怎麽說呢,就現在的數據來看,在庭琛身上的幾率高達百分之五十,因人而異的,但是對自己的器官還這麽排斥的,的确是這麽些年很少見到的,現在我已經請了我在國外的好朋友過來,他是這方面的專家,具體的情況明天他來看過會清楚一點。”蘇生擰着眉,他意識到平時是小看夏詩詩了。
平時她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人們以為她弱不禁風,可是在真的有事情的時候,她比誰都能迅速地認清事實并且鎮定自如。
“好,那就盡快給我回複,如果國內沒有先進的技術,我們就立刻動身去國外,一刻也不能耽誤。”夏詩詩的聲音帶着果斷和不容置疑,柔和的面部線條這個時候竟然看上去有些堅毅起來讓整個人更有精神了。
“蘇生。”夏詩詩頓了頓,清澈的眼眸眯了眯,狹長的眼角往上揚了樣,說不出的鬼魅,“你平時…是不是和薄庭琛的黑暗勢力也有交道的?”
蘇生一愣,“是的,他們都認識我的,可是…”
他有點疑惑,夏詩詩問這個問題幹什麽。
“那就幫我一個忙。”夏詩詩眼神滿是堅定。
“你說。”
“這次的事情是沖着我來的,但是我不知道他們是誰,如果他們傷害的是我,我或許不會想要去追究,但是薄庭琛,絕對不行。”夏詩詩的眼神是陰狠的。
蘇生愣住了,隐隐覺得夏詩詩有點像誰,卻一直想不起來。
“那些黑暗勢力不會甘願聽從我的安排,所以要拜托你出面。”夏詩詩頓了頓,“這件事,我不想讓薄庭琛知道。”
蘇生看着夏詩詩淩厲的眉眼,忽然間意識到,她狠起來的樣子很陌生,可是又很熟悉,眉宇間竟然是薄庭琛的神韻。
果然,待在一起的時間久了,連神情和性子都會像的。
“好的,可是…你要做什麽呢?”蘇生疑惑地問。
夏詩詩的眸光凜了凜,“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蘇生的所有的還沒有說出口的話都堵在了喉嚨裏。
“少奶奶。”蘇生在夏詩詩身邊畢恭畢敬地叫她。
其實薄庭琛身邊的人大多還是認識夏詩詩的,比如阿勇,他們甚至覺得夏詩詩是紅顏禍水,盡管在薄庭琛面前他們對夏詩詩是恭敬的,可是私底下卻是不屑一顧。
“恩。”夏詩詩應着蘇生,黑衣人在面前黑壓壓地站着一群。
“我是夏詩詩,薄庭琛的妻子。”夏詩詩的聲音不卑不亢,卻莫名的有一股威懾力。
黑衣人并沒有人吭聲。
他們接到消息知道薄少這次出來意外,蘇生在這個時候找上門來,說是有什麽關于薄庭琛受傷的事情要探讨一下,蘇生向來是薄庭琛的好朋友,有的時候薄庭琛的不少事情也會讓蘇生來傳達,所以他們答應下來,哪裏知道,現在見到的竟然是夏詩詩和蘇生。
“我想請大家幫我一個忙。”夏詩詩不緊不慢地說。
“夏小姐。”阿勇站出來,夏詩詩對她=他還是有點眼熟的,“夏小姐,我們薄氏的黑暗勢力只認一個人,那就是薄少,其他不管是什麽人,對我們來說都是路人,我們不會幫忙也不會害人,夏小姐請回。”
一句話說的流暢而決絕,黑衣人的眼神都很堅定,算是默許了阿勇的話。
“呵呵。”夏詩詩冷笑,“既然這樣,阿勇,我問你一個問題。”
阿勇直直地看着夏詩詩,沒有說話。
“你們黑暗勢力的規定,如果你們背叛主子,下場是什麽?”
一語畢,阿勇的神情變了。
良久,終于開口,“如果背叛主子,自行了斷。”
夏詩詩愣了愣,但是很快就恢複,“那如果自己明明有能力保護主子,而讓主子的身體受到了傷害,那又怎麽處理?”
黑衣人之間有了騷動,他們不知道夏詩詩為什麽這樣問,以為是他們之間有人做了這樣的事,主子派夏詩詩來探口風的,各個吓得不知所措,但是到底身份特殊,面子上還是保持着平靜,只是臉色都有些蒼白。
“是…如果真的如夏小姐所說,那個人的懲罰就是砍去雙手雙腳,然後這樣生活下去。”
這樣生活下去,不準死,但是比死難受一百倍。
“好。”夏詩詩揚眉,眉宇間是睥睨天下的霸氣,“那現在,你轉過去,把你的兄弟們的四肢一個一個地砍下來。”
絕不退讓
絕不退讓
阿勇的目光瞬間變了,眼神裏透露着可怖,他的嘴唇不停地顫抖着,“夏小姐…您…您究竟是什麽意思?”
夏詩詩只是一介女流,明明他不應該害怕夏詩詩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麽,看着夏詩詩執拗的眼神,她的眼中滿是漆黑和平靜,就像一汪毫無波瀾的深淵,深的讓人不可捉摸。
“你什麽東西啊,竟然說出這樣的話!”後面的黑衣人不是那麽認識夏詩詩,涉及到生命的事情,他們徹底地爆發了。
夏詩詩抿着唇,沒有說話,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他們,莫名地讓人看得發憷。
“不長眼的東西。”蘇生狠狠地往男人身上一腳踢上去,看着夏詩詩的眼神帶着敬畏,“這是薄少的妻子,薄少曾經交代我,少奶奶的話就是他的話,你是什麽東西,不要命了?”
黑壓壓的黑衣人低下頭,一瞬間的肅穆。
“你們也許會錯我的意了。”夏詩詩的聲音帶着清冷。
然後是長時間的沉靜。
“現在薄少出了事情,你們理所當然出力。”夏詩詩唇角微張,眼角微微地上揚,“所以聽命與我,任我安排,你們服還是不服?”
衆人沉默。
“少奶奶,薄少給您打電話了,您…”
夏詩詩微微地斂眉,然後接過蘇生手上的手機,輕聲細語地說了幾句,臉上的神情很是柔和。
“少奶奶。”夏詩詩放下電話之後,阿勇像是終于鼓起勇氣走上來。
夏詩詩黑白分明的眸子直視着他。
“既然是薄少的事情,那兄弟們一定竭盡全力幫助您,您不需要說出那樣的話。”
阿勇指的是夏詩詩剛才的那番把兄弟們的手一個個砍掉的事情。
夏詩詩笑了,只是笑意不達眼底。
“那是最好的,但是…這件事情不要告訴薄庭琛。”
“只要是為了薄少的事,兄弟們都答應。”
夏詩詩笑了,然後眼神掃視着下面的人。
終于,下面的兄弟們齊聲應道。
“聽憑少奶奶安排。”
好一招恩威并施。蘇生不禁在心裏暗暗地贊賞。
就算以後不是為了薄庭琛的事情,夏詩詩恐怕也能叫的動這幫兄弟們。
“這次薄庭琛被潑硫酸的事情沒有那麽簡單,絕對不會是外界猜測的什麽工需用品忽然間發生了側漏。”夏詩詩清朗的聲音在空氣中鈴鈴回蕩着。
“可是…連警方都給出了這樣的答案,我們還能怎麽查?”站在阿勇身邊的黑衣人長得眉目清秀,一看就是天真的模樣。
夏詩詩眼神掃過去,然後笑了。
眸光潋滟的模樣讓年輕人怔了怔,随後臉就有點紅了。
“少奶奶,小安是新來的,不懂事。”
阿勇一副母雞保護小雞的模樣擋在那個年輕人前面,眼神裏有着戒備,夏詩詩莞爾,現在在這群黑衣人的心裏,夏詩詩已經是一個危險的存在了。
“不是不懂事,我笑是因為我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
一群人都怔住了,不明白夏詩詩是不是笑裏藏刀。
“他說的很對,連警察都說這事是意外了,我們無能為力,但是我又确定這件事絕對是人為的,你們說,這意味着什麽?”
夏詩詩的眼中閃着狡黠的光芒,黑白分明的眸子閃着,就像是夏夜裏忽閃着的星光,那樣璀璨。
“這…”在一邊的蘇生遲疑地開口,“說明…說明這個人是警察護着的。”
夏詩詩一記眼光掃過去,看着蘇生的眼神明顯是:哦豁,你都有開竅的一天了?
蘇生惡狠狠地白了夏詩詩一眼。
他卻明顯地感受到,夏詩詩的舉手投足間已經不是當年的那種氣質了。
她現在變得果斷,沉穩,更多的…是一種智慧卻不失靈氣。
就像林間的風,飄過,你能用手去觸摸,卻永遠抓不住。
“蘇生說的很對。”夏詩詩對蘇生的贊美倒是毫不吝啬。
“阿勇,我知道你的黑客技術在國內是頂尖的,現在請你去攻破警察案件的主要記錄,這件事情事出突然,他們現在一定還沒有完全地清理掉證據,另外…”夏詩詩沉着眉,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你有把我做到萬無一失嗎?”
“我可以。”阿勇低下頭,涉及到專業知識讓他整個人都振奮起來,頗有一種定能不負衆望的傲氣。
夏詩詩卻是話鋒一轉,“那就糟糕了…”
阿勇呆住了。驚愕地說不出一句話來。
“勇哥,你他媽別給老子慣着她!”後面的黑衣人猛地站出來,他臉上滿是濃密的黑色胡渣,嚯地一聲用腳狠狠地往地上一蹬,兇神惡煞地看着夏詩詩。
夏詩詩的眼睛微眯,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這模樣和薄庭琛實在是像極了,饒是那個黑色胡渣的男人都是微微得怔了一下,只是瞬間就被恢複正常,依舊是一副我行我素的模樣。
“你這娘們,說話一會兒這樣一會兒那樣的,我們都是一群粗人,誰聽得懂你的亂七八糟的鬼話,有屁就放!”
夏詩詩怔愣了一會兒,然後索性笑了。
笑容在她的唇邊蕩漾開來,啞然失笑。
她忘記了這些人都是在風火裏過來的,這次她是想太多了。
“好,那我就說清楚,警方的系統固然牢靠,可是他們的掩蓋能力更加強,所以我們不能和他們硬碰硬。”
夏詩詩斂眉,字字說的清晰,一幫老大粗聽得怔怔的,心裏頭欽佩的不得了。
平時他們都只要聽着薄庭琛的吩咐,可是薄庭琛從來沒有和他們說過他的思考方式,夏詩詩現在缜密的思考讓他們自慚形穢。
“阿勇,你不要完全地把他們的系統破開,你要留一手,在最重要的地方停下來,讓他們以為你是拼盡全力但是沒能完全地破解。”
“換一種話說,就是我不需要你找到那個人究竟是誰,我想…讓他們自己露出馬腳。”
夏詩詩眼中流轉着晶亮的眸光,可是細看之下,就能發現她的眼中是一片肅穆的殺意,讓人不寒而栗。
這個人,不止一次地想要傷害她,可是最後卻把這個傷害落到了薄庭琛身上,她不會再退讓,絕不。
你他媽家暴?
你他媽家暴?
“是,少奶奶,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夏詩詩點頭,“還有你們,”夏詩詩下巴微揚,看着下面黑壓壓的人,“你們的任務就是速戰速決,在警察和他背後的人露出馬腳的那一瞬間,就馬上給我趕去制止那個傷害薄庭琛的人,但是記住,你們只要鉗制住他就可以,剩下的…”
夏詩詩眼眸微微地眯着,像狐貍一般狡黠,透着慵懶,“剩下的要我來完成。”
“是!”
接下去是死一般的寂靜,空氣忽然間凝滞起來。
夏詩詩回到薄庭琛的病房的時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