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14)
薄庭琛的背就像有火在灼燒一樣疼,事實上也是如此,只是火很快滅了,但是他的背上已經有大面積的傷口了。
夏詩詩點頭,“好,那你小心點。”夏詩詩的聲音忽然停滞了,然後她接着說:“庭琛,你過去的時候順便敲一下隔壁的門,只要敲一下就好了,你要保護好自己。”
夏詩詩不知道自己在這樣緊要的關頭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的确,胡三行的确是無所不用其極地傷害過她,但是任何一個人都有活下去的權利,夏詩詩不想成為那個剝奪人家生命的人。
所以夏詩詩讓薄庭琛敲隔壁的門,如果胡三行還在熟睡,她提醒了他這個危險,她給了他選擇生死的權利。
“老婆,你看,只差一點點!”
他要保護她
他要保護她
胡三漢的聲音帶着喜悅,夏詩詩回過神,這才關注到胡三漢的動作。
胡三漢整個人趴在窗戶口,手上拿着一塊床單,床單完整地往下垂着,離地面大概還有一米不到的距離。
“三漢,你真聰明。”夏詩詩忽然間湧出了眼淚。
胡三漢得意地笑了,“老婆高興就好了!”
夏詩詩笑了,在這樣危急的時刻,夏詩詩忽然透過皎潔的月光和火紅的火光這樣認真地看着胡三漢,夏詩詩輕聲說:“三漢,你以後會有一個很好的老婆的,你值得有的,你呢,有的時候還是很會蹦情話的哦。”
夏詩詩歪過頭,笑的眼裏有了淚,眸光潋滟地看着胡三漢,在這一刻,夏詩詩對胡三漢的那份心疼忽然噴薄而出。
胡三漢疑惑地看着夏詩詩,然後呆呆地撓了撓後腦勺,“老婆,我只可以有你一個老婆的,以後都不會再有了!”
胡三漢說話的時候神情很鄭重,事實上他只聽懂了一點點,老婆的話他大部分都沒有聽懂。
“砰砰砰!”門口忽然傳來重重的敲擊聲,夏詩詩有一瞬間的晃神,也是在這個時候,薄庭琛醇厚的聲音從下面傳來。
Advertisement
“詩詩,你下來,我在。”
萬丈光芒中,夏詩詩垂眸,她看到了薄庭琛,笑了,眼裏有一片夏夜的星空。
胡三漢看呆了,他從來沒有見過老婆這樣笑,他隔着蒼茫的夜色看向下面的那個人,可是他只看到了忽明忽暗的光在他臉上閃過。
“老婆要永遠這樣笑才好。”胡三漢說。
這句話飄散在突如其來的風中,夏詩詩沒有聽到。
外面敲門的聲音更大了,“夏詩詩,開門,開門!”
胡三行在外面,他被那陣敲門聲弄醒之後滿心只想着夏詩詩,他死,夏詩詩也要死,他活,夏詩詩絕不可以死。
“老婆,是哥哥,來不及了,你趕緊走吧。”胡三漢說,正說着,門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開,漫天的火光也破門而入,迎着火光,外面站着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
“啊!”夏詩詩驚恐地捂住嘴巴,實在是那樣的光景太過可怕,你能想象一個人面目模糊地站在你面前,血盆大口就這樣朝你張着,一遍一遍地叫着你的名字嗎?
就在夏詩詩尖叫的時候,上面又有什麽建築倒下來,胡三行忽然地擡起頭,一根不知道什麽東西就這樣插進他的眼睛。
夏詩詩聽到胡三行的慘叫和鮮血迸濺開來的那個瞬間。
“老婆,好可怕,不看,我們不看!”胡三漢的手握住了夏詩詩的手,他的手帶着冰涼的受手汗。
盡管兩雙手都是這樣冰冷,可是夏詩詩卻在瞬間感受到了力量。
“夏詩詩,你要去哪裏?”胡三行的聲音猛然間放大,他的全身已經染上了火焰,每走一步,都有火舌随着他的動作湧入門內。
“老婆,你快走!”胡三漢大聲說。
“那你呢!”夏詩詩問。
“我…我是男人,我要保護你和小寶寶的,你快走,我會好好的!”胡三漢急的哇哇大叫,手上用力地推着夏詩詩,他從來沒有怕過哥哥,可是這個時候他卻感受到了濃厚的恐懼感,他生怕哥哥會傷害老婆。
“詩詩,快來,來不及了!”薄庭琛在下面焦慮地喊着,這個時候甚至連外面都開始有建築物倒坍了,,薄庭琛說話間用手擋掉一個建築物的掉落。
“老婆,你快走!”胡三漢吼出來,這個聲音大的幾乎是響徹雲霄。
在後來的好幾個夜晚,夏詩詩睜開眼睛看着無盡的黑暗的時候都會想起這個聲音,然後就是一整個晚上的夢魇。
這個房間的陽臺很光滑,也就是說,床單沒有任何着手的地方,而房間裏,胡家二老為了保護胡三漢的安全,能輕的東西盡量都是輕的,所以根本沒有東西可以承受住床單和夏詩詩的重量。
而拉住床單的,只能是胡三漢。
夏詩詩在胡三漢的那一聲吼中拉住了床單,然後整個人的力量都懸挂在那個床單上。
胡三行看見夏詩詩的動作後猛然間一個腳步走上前,他想搶過胡三漢手中的床單,他不能讓夏詩詩一個人孤單地活在這個世界上。
“哥哥,哥哥你要幹什麽?”胡三漢的手緊緊地抓着床單,力量大的出奇,“老婆,你爬的快點,再快點啊!我一定會拉住的,一定會的!”
夏詩詩看了看下面,手在輕微地顫抖。
“詩詩,別往下看,不高的,你就爬,大不了跳下來理我接住你。”薄庭琛的聲音裏有着故作輕松的情緒。
夏詩詩知道,他一定會接住她的。
“你個傻子,你把她給我!”胡三行的臉已經完全地被火燒成黑色,他的全身都在燃燒,他雙眸猩紅,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
“不可能,哥哥,她是我老婆,你這樣她會死的,她還有寶寶,我要做爸爸的,老婆不能死的…”
胡三行瘋狂地從口袋裏拿出一把剪刀,就是夏詩詩那天剪掉他剩下的最後那一點的男性特征的剪刀,上面還殘留着那個血,胡三行不舍得擦掉他,那是他的驕傲啊,那是他的全部啊…
胡三漢吃力地趴在窗臺上,他的身子不住地在顫抖,他的眼裏全是恐懼,他很害怕,他很冷,他的哥哥怎麽會變成這樣,哥哥是愛他的,哥哥從小對他是最好的,所有的人都在嘲笑他的時候,只有哥哥會護在他身邊默默地給他清洗傷口。
胡三漢曾經想,他這輩子都要和哥哥在一起。
可是哥哥最近變了,爸爸媽媽也變了,為什麽?
三漢好怕,三漢不想要這樣,可是…可是胡三漢的手盡管顫抖的厲害,緊握着床單的力度卻沒有絲毫的松懈。
胡三行渾身都是火,仿佛一個會自行移動的火源,他舉起剪刀狠狠地刺在胡三漢的背脊上。
“啊!”胡三漢疼痛地叫了出來,他的手因為這個突如其來的疼痛猛然間松了松。
妖豔的火花
妖豔的火花
床單順着他的手往下滑了一點。
“不可以!”胡三漢咬着牙說出這句話,然後他的手又穩穩地抓住了那個床單。
夏詩詩只覺得整個人一瞬間好像忽然失去了重心,然後幾乎是在一瞬間,她的身體又穩穩地攀在床單上。
夏詩詩下意識地擡頭看,就在她擡頭的瞬間,胡三行詭異的臉出現在窗戶錢,出現在胡三漢的背後,胡三漢的整個一半的身子幾乎已經垂在窗外了,他的眼睛牢牢地看着夏詩詩,向來清澈癡呆的眸子這個時候卻仿佛帶着一腔孤勇,這樣深深地看着夏詩詩。
“老婆,趕緊爬,我會撐不住的。”胡三漢的聲音卻還是像個孩子一樣在哭泣,夏詩詩的腦海裏忽然混沌起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晚間冰冷的風吹過,她感受到一滴濕潤滴落在她揚起的臉上,一瞬間的溫熱,只是很快的,溫度就消散了。
寒冷刺骨。
“小心!”夏詩詩嘶啞地喊着,可是已經來不及了,胡三行高高地舉起剪刀,夏詩詩被那閃亮的光芒刺痛眼,她的眼睛模糊了,她明明什麽也看不清了,可是為什麽她又仿佛看到胡三漢的表情就這樣凝滞在臉上,他的眉眼變得那樣清晰。
胡三漢攥着床單的動作沒有變,胡三行把剪刀從胡三漢的背後拔出來,血濺進了他的嘴,他的鼻子,他的臉上,還有他的眼睛裏。
胡三行的眼前全都是紅色了,大片大片的紅色,就像印象裏的過年,那個時候他還沒有被車撞,那個時候他還是額健全的男孩,那個時候父母就會在過年的時候給他做一件渾身紅色的大棉襖,那個時候,他照鏡子的時候看到的也是滿目的紅色,他曾經覺得,紅色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看的顏色。
現在,胡三行看這個世界,只剩下紅色了。
他的眼中有什麽溫熱順着他血紅色的眸子流下來,淡了紅色。
現在,已經沒有退路了。
躺在窗臺上的胡三漢已經僵硬了,可是胡三行手上的動作沒有停下,他的剪刀一次一次地舉起,一次一次地拔出。
夏詩詩聽到了一個很撕心裂肺的哭泣聲。
那個聲音是這樣的熟悉。
很久,直到夏詩詩被擁進一個熟悉的溫暖的懷抱的時候,夏詩詩才恍然間意識到,那是自己的哭泣聲。
“胡三漢呢!胡三漢還在上面!”夏詩詩聲音凄厲,她掙紮着要從薄庭琛的懷裏出來,薄庭琛的手臂就像鐵鑄的一樣堅硬,夏詩詩撼動不了分毫。
“詩詩,別這樣,他已經死了,他已經死了…”薄庭琛的手穩穩地抱着夏詩詩,在她的耳邊軟侬低語淚水已然決堤。
“不會的,庭琛,三漢不會死的,他還要去找一個真正值得他的老婆,他還沒有孩子,他還這麽年輕…”
“詩詩!詩詩,你清醒點,聽話,我在,我在這兒,恩?別怕…”
夏詩詩渾身冰冷,身子一個勁地顫抖着,她哭喊着嗓子都啞了,終于,她的眼睛緩緩地閉上了,所有的哭喊聲在這一瞬間銷聲匿跡。
寒風中,窗臺邊的男孩子一身白T恤,上半身垂在窗戶外面,手上維持着捏床單的動作。
胡三漢死了,以大片張開的妖豔的火花做背景,耳邊有呼呼的風聲送着他遠行,他不孤單,他的嘴角含着笑,他用人生的後半輩子做賭注,迎來了這個世上唯一愛他,疼他,惜他的人的後來的生命中的思念和淚水。
胡三行最後一次把剪刀插在胡三漢的身上,然後他終于也倒下了,他仿佛看到了那個清秀的女孩子羞澀地看着他,她的聲音那樣清脆“三行大哥。”
胡三行的眼睛到最後都沒有閉上,他血紅色的眼睛在火舌的舔舐下最終恢複黑暗和寂靜。
那一晚上,胡家人全家葬身火海。
胡家二老的房間在三樓,他們沒有逃生的方法,只能在床上靜靜地等候火舌的親吻。
阿燕到死都以為,她終于,将有一個健全的孫子,她終于,可以給胡家留下一個正常的苗子,她不知道的是,這麽多年,只有她一個人在糾結這件事,老胡從來沒有在意過,只是為了她開心,所以才裝出同樣的期待。
其實,她這麽多年活下去的唯一的希望就是給胡家添一個正常的子嗣,只是,孫子也要一并帶到墳墓裏去了……
夏詩詩醒過來的時候,眼前是一片黑茫茫的。
“庭琛。”夏詩詩輕輕地叫。
“詩詩!”薄庭琛睡得很淺,聽到夏詩詩的聲音就馬上站起來,他的手緊緊地握着夏詩詩的手,夏詩詩已經昏睡了兩天一夜,但是不管房間裏開着多高溫度的空調,不管薄庭琛握着夏詩詩的手有多暖,夏詩詩的手都只能溫暖一會兒,只要薄庭琛微微松開,再握上來的時候,夏詩詩的手又恢複那樣的冰涼了。
“你感覺怎麽樣?”薄庭琛蹙着眉,夏詩詩向來靈動的眼眸此刻卻是毫無焦距的,這樣愣愣地看着遠處,但是她的頭卻是偏向薄庭琛的聲音的方向的。
“冷,庭琛,我很冷!”夏詩詩說。
薄庭琛的心狠狠地一擰,然後他張開雙臂,把夏詩詩嬌小的身軀攬入懷中。
薄庭琛抱夏詩詩抱得這樣緊,好像要把她緊緊地嵌入自己的身體。他的懷抱是滾燙的,熨帖着她冰冷的心。
“庭琛,我現在在醫院嗎?”夏詩詩問。
“恩。”
“那你開燈,好不好,我想看看你。”
夏詩詩說完這句話,薄庭琛的懷抱猛然間僵硬了,他放開了夏詩詩,夏詩詩感受到薄庭琛的呼吸聲就在耳畔,然後輕柔地落在她的臉龐上,可是夏詩詩努力地睜大眼睛,卻什麽也沒看到,難道這裏的窗簾也拉的這麽緊嗎?緊到根本借不到絲毫的月光?
“詩詩,你聽我說。”薄庭琛的聲音帶着微微的顫抖。
夏詩詩沒有說話,因為忽然有一種隐隐的直覺将她打的七零八落。
孩子不是他的
孩子不是他的
“詩詩,現在,是白天。”薄庭琛的聲音很輕,嗓音沙啞,可是每一句,都仿佛一把利刃插在夏詩詩的心口,“而且,房間裏的燈都亮着,很亮。”
“不可能,那我怎麽會看不到?”夏詩詩輕輕地笑了,仿佛薄庭琛在說着一個笑話,“庭琛,你別鬧了,快打開燈吧,沒有燈,我會害怕。”
夏詩詩的聲音哽咽了,她覺得臉上就像有上千只小螞蟻在爬一樣,密密麻麻的癢着,夏詩詩擡起手,輕輕地撫了撫自己的臉龐,整張手都濕了。
“我去叫醫生。”薄庭琛說。
“不要,不要走!”夏詩詩慌張地伸手想抓住薄庭琛剛剛抽離的手,可是她的手在空中徒勞地晃動了一陣,卻終究什麽也沒有抓到。
薄庭琛轉過身,看着夏詩詩這個模樣,他的心忽然間狠狠一抽,鋪天蓋地的疼痛席卷而來。
薄庭琛有力的雙手握住了夏詩詩的手,他的聲音這樣沉穩:“在,詩詩,我在,我不走,你不要害怕!”
她泫然欲泣的眼眸裏的,曾經的那片星空在一個晚上好像忽然地暗下去了。
“護士,能幫我叫醫生過來嗎?”
“是這樣的,夏小姐的身體上沒有任何的問題,也就是說不是客觀的因素導致她看不到的。”
“那是什麽?”薄庭琛的劍眉猛然間揚起,鷹隼般的眼中滿是陰鸷。
“那要問夏小姐自己了,您是不是有什麽心裏問題,或者說剛受到什麽刺激了,所以本能地抗拒去看到這個世界。”
夏詩詩的神情猛然間頓住,她的眼前明明是一片漆黑的,可是她卻仿佛又看到了那樣的場面,胡三行滿身是血,面孔麻木而猙獰地看着夏詩詩,然後手起刀落,胡三漢就這樣淹沒在紅色中。
“血…血!”夏詩詩忽然驚慌地喊着,然後伸出手不斷地拍打着眼前的空氣,仿佛眼前有什麽可怕的東西。
“詩詩,詩詩!”薄庭琛趕緊抱住夏詩詩,緊緊地抱住,他的聲音這樣溫和,這樣動人心弦,“詩詩,沒有血,沒有,你現在很安全,你身邊是我,我會保護你的,不要害怕,恩?”
夏詩詩的淚水瘋狂地往外湧,在薄庭琛的安撫下依舊不斷地顫抖,她的臉毫無血色,整個人就仿若在風中飄零的樹葉,稍稍的風吹雨打就會飄落在地上。
“薄先生,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給夏小姐打一管鎮定劑。”醫生這樣說。
“那樣對她的康複有幫助的話,當然。”薄庭琛沉聲。
“這個…因為夏小姐的身子比較弱,一般人就算懷孕也是可以打這個鎮定劑的,但是夏小姐我們不敢保證,她的胎兒本來就很脆弱了,我們怕…”
薄庭琛的眸子猛然間睜大,“你是說,夏詩詩懷孕了?”
薄庭琛幾乎是一字一句地問的,他的眉眼裏滿是不可置信。
醫生笑了笑,“薄先生,我理解您的心情,您一定是很開心才是,夏詩詩小姐的體質是很難懷孕的,但是我們不會檢查錯的,夏詩詩小姐已經懷有一個星期的身孕。”
薄庭琛本來喜上眉梢的表情卻在一瞬間凝滞了。
“你說什麽?一個星期?”薄庭琛的眼神瞬間暗下去,仿佛夾雜着狂風驟雨。
“是的,一個星期。”醫生有點莫名地看着薄庭琛的表情。
薄庭琛的手緊緊地攥緊,目眦盡裂。
“你出去吧。”
“好的,如果…”
“滾!”薄庭琛的嘴角帶着嗜血的弧度,眼神凜冽,如同刺骨的寒風劃過,讓人心生畏懼。
醫生不再說什麽,有些慌張地走出病房。
“林醫生,怎麽樣?”婦産科的檢查醫生站在門口,頗有些小心翼翼地問,眼中帶着探究。
什麽怎麽樣?整一個神經病,自己老婆懷孕了氣成這樣,剛才看還衣服情深的模樣,要養孩子了就翻臉不認人,男人果然不是什麽好東西!”林醫生義憤填膺地說。
“這麽說…薄少不高興有了孩子?”婦産科的醫生又問。
林醫生奇怪地看了眼她,“你幹什麽這麽好奇啊?”
“我…啊,這個,不是我給夏小姐檢查出來額懷孕嗎,我覺得這件事我也有責任。”婦産科醫生的眼神有些躲閃。
“有你什麽事啊,你又沒給人家看錯…”
“對!對!那我先走了…”
女人有些慌張地走到醫院的走廊邊上,然後拿起手機。
“莫小姐,是的,事情都按照您說的辦好了,薄少很生氣,應該是相信了。”
夏詩詩的神情還是很慌張,她抓着薄庭琛的手不肯撒手,她剛才沒有仔細聽薄庭琛和那個醫生的對話,她的腦海裏不斷閃現胡三漢死掉的那一幕。
已經有兩個人,為了她而死了。
先是林正則,後是胡三漢,為什麽?為什麽這些事情都要發生在她的身上?
“庭琛,胡三漢…胡三漢還活着嗎?”盡管夏詩詩知道他應該是兇多吉少,可是還抱着那樣的僥幸。
“死了。”薄庭琛的聲音很平淡,甚至仿若隐着怒氣,可是夏詩詩沒心情體會。
“恩…”夏詩詩捂住自己的臉,聲音是從喉嚨口發出來的,是壓抑到極致的聲音,仿若承受着這個世界上最大的痛楚。
薄庭琛想要掙開夏詩詩的手,但是夏詩詩握的很緊。
“放手。”薄庭琛的聲音不帶任何的情感,甚至帶着疏離和冷傲。
夏詩詩怔住了,她沒有說話,她不知道薄庭琛突如其來的冷漠。
“你很心痛?對胡三漢的死?”薄庭琛問。
夏詩詩的淚水猛然間又落下來,“庭琛,他…他是那個家裏唯一一個待我好的,我很感激,我…”
“感激到你以身相許?感激到你和他懷上一個孩子?”薄庭琛猛地揚起音量,帶着怒氣。
“不是的,和他結婚,是我沒有辦法,孩子,孩子是你的,庭琛!”夏詩詩驚慌失措地去抓薄庭琛的手,薄庭琛卻只是站在原地沒動,冷睨着她無助的動作,卻沒有伸出手。
夏詩詩摸到的,只有空氣。
擁抱黑暗
擁抱黑暗
夏詩詩搖頭,她看不見,她怎麽什麽也看不見,她不知道薄庭琛在哪裏,她看不到薄庭琛的表情。
夏詩詩的神情無助的近乎絕望,“庭琛,你不相信我嗎?”
薄庭琛的目光怔忪了片刻,然後眼裏隐約的也有了霧氣。
夏詩詩的眼睛看不見了,耳朵就變得格外的敏感,她清晰的聽到了薄庭琛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然後夏詩詩感受到了那雙溫暖有力的大掌。
“不說這些了,你身體不好,現在先好好休息,好不好?”
“你相信我嗎?庭琛。”夏詩詩急急地握住他的手,仿佛害怕他在下一秒就消失一樣。
薄庭琛沉默了半晌,“夏詩詩,我愛你,不管怎麽樣,我都愛你。”
那一刻,夏詩詩握着薄庭琛的手猛然間松了,她沒有焦距的大眼裏蓄滿了淚水,“我不要聽這句話,我只要知道,你相不相信我。”
薄庭琛的呼吸猛然間急促起來,他的手忽然間扣住了夏詩詩的脖頸。
那一刻,夏詩詩聽到了,胸腔裏有什麽破碎的聲音。
“夏詩詩,這樣了,你還要我怎樣,我能做到這樣的程度,你究竟還想怎樣?”薄庭琛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一般,咬牙切齒,聲音低沉暗啞,仿佛在喉間墊了一塊砂紙。
究竟還想怎麽樣?他是怎樣驕傲的人,他知道,夏詩詩受了很多苦,她有太多的無可奈何,所以他要原諒她,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她應該承受的,可是她要他怎麽相信?她在那裏呆了近三個禮拜,而她肚子裏的孩子只有一個禮拜,她要他怎麽相信,孩子是他的?
夏詩詩感受到了她脖子上那只溫熱的手掌,夏詩詩心想,那是一雙很好看的手,如果她能看到的話,那雙手是那樣骨節分明,修長地扣着她的脖子。
夏詩詩忽然閉上了眼睛,眼淚順着她的臉龐滑落。
然後她忽然想,現在她閉不閉上眼睛都是一樣的,她看不到他。
薄庭琛扣在夏詩詩脖子上的手根本沒用什麽力氣,最終,還緩緩地放下了。
他的聲音裏滿是沉痛,他在她耳邊呢喃,“不要這樣,詩詩,我們好好的生活,好不好?”
夏詩詩渾身僵硬,任由薄庭琛把她冰冷的身體攬入懷中。
夏詩詩忽然,被生活抽幹了所有的力氣。
那天白天,薄庭琛一直這樣抱着夏詩詩,就算病房裏一聲和護士走進走出,他們依舊維持着那樣的姿勢。
薄庭琛驚覺,已經是懷孕了的夏詩詩,卻越來越瘦,幾乎只剩一身的骨頭,抱着都能感受到她嶙峋的骨架。
那一刻,薄庭琛的心狠狠地揪着。
他們在一起還不到一年,卻已經把她憔悴成這個樣子了嗎?
晚上的時候,薄庭琛終于放開了夏詩詩,夏詩詩像一個破布娃娃,任由薄庭琛擺弄,她不再說話,不再流淚,連眼睛都很少眨,可是她執拗地張着眼睛。
薄庭琛的聲音近在耳畔,那樣溫柔,“詩詩,先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兒,我去給你買點東西,你有什麽特別想吃的嗎?”
夏詩詩沒有說話,也沒有閉上眼睛,她仿佛已經完全聽不見薄庭琛說的話了。
最終,薄庭琛去買了一碗粥,回來的時候夏詩詩的眼睛已經閉上了,薄庭琛想叫夏詩詩吃東西,可是夏詩詩睡得很沉,很安逸。
薄庭琛滿臉的憔悴,坐在床邊,看着夏詩詩的睡顏,她的呼吸很淺,如果不是湊得很近,根本感受不到她的呼吸,她是小圓臉,可是因為最近的消瘦,下巴都露出尖尖的棱角了,給她整個臉色添上了幾分淩厲。
究竟,生活開了誰的玩笑?
薄庭琛一直這樣想,醫生都說她生不出孩子,可是卻…當對象換了的時候,她卻懷上了孩子,究竟是他的問題,還是她的問題?
紛繁的思緒像一塊塊巨石,狠狠地壓着薄庭琛。
薄庭琛站起來,唇輕柔地落在夏詩詩的眼睛上,然後轉身,離開了病房。
本來安然地躺在床上的女人,緩緩地轉了個身,身體蜷縮着,雙手靜靜地環住自己的身體,然後兩行清淚順着臉頰落下來。
夏詩詩是驚吓過度,并沒有受傷,所以第二天就出院了,夏詩詩嗜睡的時間越來越多,一天中的大多數時間都在睡覺,在醫院的時候,薄庭琛以為她是這幾天累了才會這樣,可是…
因為這次事情,薄氏堆積下來的事情很多,薄庭琛每天都要處理到很晚才回家。
“夏詩詩吃了嗎?”薄庭琛問小倩。
小倩的眼裏滿是擔憂,“吃…是吃了點,但是才…”
小倩的話還沒有說完,薄庭琛就接到了客戶的電話,于是,視頻會議就這樣開了一個晚上。
夏詩詩分明聽到薄庭琛的聲音了,她在一片漆黑中睜大眼睛,等了很久,她不知道時間,只覺得眼睛幹澀難忍,可是即使這樣,薄庭琛還是沒有回到房間裏來。
所以,他是徹底的放棄她了?
夏詩詩變得昏昏沉沉,早上的時候,小倩嘩啦地拉開窗簾,聲音輕快。
“小姐,今天太陽很好哦,我們打開窗讓太陽進來吧?”
夏詩詩卻驚慌起來,“不要,拉上,拉上”
小倩還想再勸,卻在看到夏詩詩驚恐十分的表情的時候放棄了,然後拉上窗簾,房間的窗簾是密閉式的,一旦拉上,一點光都透不進來的。
“小姐,這樣真的很黑啊!”小倩忍不住抱怨,然後話猛然間停住。
“我本來…也是一片漆黑啊。”夏詩詩這樣說。
小倩驚覺自己說錯話了,不斷地打自己的嘴巴,“小姐,你看我這張嘴,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小倩驚慌失措地解釋。
夏詩詩聲音很輕,“沒事的,我知道的,你出去吧。”
這是清晨夏詩詩和小倩的接觸,接下去,她就是昏昏沉沉地睡覺,她不想出門,不想感受到陽光,那會提醒她她生活在黑暗中,她害怕極了那樣的感覺。
冰雪消融
冰雪消融
夏詩詩只有不斷地閉上眼睛,不斷地擁抱黑暗,她才能有勇氣繼續呼吸。
在這之後,夏詩詩幾乎沒有時間的概念了,小倩沒有意識到這件事,夏詩詩也不問時間,她僅靠着小倩送來的早中晚的飯來判斷時間。
很長一段時間,夏詩詩不想吃飯,她也确實不吃,然後小倩看着越堆越高的飯盒,可是裏面的東西卻一點也沒動,犯了愁。
“薄少可真不是東西,詩詩小姐以前不能懷孕,它就費勁心機地要去找代孕的,現在詩詩小姐懷孕了,他又整天忙工作,根本不關心她!”
小倩是小孩子脾氣,說話口不遮攔的。
“你這個孩子,什麽話都是可以講的嗎,誰是主子,現在你是老大了是不是,你還能批判侄主子的做法了?”劉錦德義正言辭地教育小倩。
“難道不是嗎?小姐都這樣了,你看着不心疼嗎?好好的一個人,都瘦成什麽樣了,還有點人形嗎?”小倩忍不住了,大聲地沖劉錦德喊着,眼淚也簇簇地下,聲音帶着濃重的哭腔。
“你…你這,都被小姐聽去了,成何體統!”劉錦德示意她身後。
小倩一愣,然後梗着脖子,“你別騙我了,小姐是不會走出房間的!”
“是嗎?”夏詩詩的聲音帶着笑意。
小倩猛地一怔,欣喜地轉過來,“小姐,您怎麽出來了,不對,您怎麽自己出來了,要死摔跤了該怎麽辦?”
夏詩詩雙手小心地捏住一把椅子,小倩趕緊上去,扶住夏詩詩。
“不會的,我對這裏的擺設還算清楚,不會摔跤的,我只是渴了,房間裏好像沒有白開水了。”
“有的啊…”小倩的話還沒有說完,猛然間噤聲。
“是的,是的,我給忙忘了房間裏是沒有水了,小姐,我馬上給您送過去,您…要不要到花園裏去走走?”小倩期待地看着夏詩詩,然後她清楚地看到夏詩詩的眼中猛然的一陣驚慌。
“不用了,我…我還有點不太舒服。”
原來,她以為小姐已經走出心魔了,原來只是昙花一現嗎?
“薄少,薄老爺子在問我們血洗林家的事情,我們是實話實說嗎?”黑衣人這樣問薄庭琛。
“恩。”薄庭琛暗黑色的眼眸流轉,眼中是嗜血的眸色。
誰若敢欺我一分,我定千萬分償還。
薄庭琛的眸光裏閃過一絲諱莫如深,是睥睨天下的傲然。
“還有,我們查了那天的事情,薄晉饒去那裏是為了救夏詩詩,而且,這整件事件,都和莫筱悠有關聯,可以說,是她一手策劃……”
薄庭琛瞳孔猛然間緊縮,眼裏滿是嗜血的神色。
莫筱悠,莫筱悠…一個晚上的時間,莫氏的內部資料被黑客攻擊,莫氏的資料瞬間流露出去,在整個H市乃至整個商界掀起軒然大波,而也是在那個晚上,莫氏的大小姐莫筱悠五谷失蹤,莫氏上下亂成一鍋粥,至今不能找出這件事情的幕後。
薄庭琛回家的時候已經是淩晨兩點了,客廳裏卻是燈火通明,他的心猛然間緊縮,步伐有些慌亂。
“怎麽了?”客廳裏,了;兩個傭人直勾勾地看着他,小倩的眼睛裏滿是淚水。
“薄少,小倩求求您了,您陪陪少夫人吧!”
小倩說着竟然跪下來,淚水再也止不住。
薄庭琛眸光一凜,“什麽意思?”
劉錦德趕緊也跟着跪下來,“少爺,這丫頭真性情,您也別怪她,只是她和少夫人的關系實在是好,她看不得少夫人最近的憔悴,所以才說出這樣的話的,您也別見怪!”
“夏詩詩怎麽了?”薄庭琛煩躁地扯開領帶,滿臉陰郁。
“少夫人已經好幾餐沒有吃飯了,要吃也是就吃一口,她也不肯出來見陽光,就這樣整天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什麽也不做,只是睡覺,少爺…”
小倩的話還沒有說完,薄庭琛大長腿一邁,匆忙地走進他們的卧房。
房間裏漆黑一片,薄庭琛打開燈,看到夏詩詩的那一瞬間,鼻尖酸澀,淚差點就這樣落下來。
夏詩詩側躺着,臉面對着他,才幾天,她的臉好像又迅速地瘦削下來,她雙手抱着自己的身體看上去就這樣小小的一只,房間裏暖氣打的很足,可是她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