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拉攏韋姨娘
出了靜心苑,兩人一路往歲雲苑側的偏院去。
青支問:“大小姐,我們這是要去哪啊。”
“去看韋姨娘。”
說是給雲氏找糟心事,但這韋姨娘并不得二老爺的寵幸,還生了個癡兒,這算找哪門子糟心事。來之前還特意讓她揣了好幾本書,青支實在想不透小姐這是要做什麽。
這偏院雖和歲雲苑緊挨着,但景象卻與歲雲苑天壤之別。她走到門口,入目皆是翠綠的雜草,看起來像是久無人居的破落別院,極其荒涼。實際上自從韋姨娘誕下癡兒後,整個任府已經由她自生自滅了。
雖說姨娘是個主子,可稍大一點的丫鬟嬷嬷都可使喚她,只因用度是二房分下來的,若是伺候不好那些大丫鬟,她們母子二人連填飽肚子的食物都會沒有。
連青支都忍不住感慨:“小少爺雖說是個癡兒,也是二老爺的血脈,如今落到至此,着實令人可憐。”
任素言嘆了一氣,二叔父娶韋姨娘是因為雲氏生不出兒子,韋姨娘好不容易生下個兒子,卻是癡兒。二叔心中有痛,加上與韋姨娘感情不深,就算知曉雲氏對她苛刻,也随之任之。
至于老祖宗,就更不可能庇護她了。
在險惡的深宅之中,韋姨娘僅憑一己之力,能活下來已是萬幸。
她正準備敲門,忽而聽到裏面一陣嘹亮的讀書聲,背得是《論國策》。她朝門縫看去,但見“癡兒”任卓正坐在一個小破板凳上,搖頭晃腦的讀着書。
忽然韋姨娘慌張地從房裏出來,低聲對他說了句什麽,任卓點了點頭,只默念,不再出聲。
她擡手,敲了門。
不一會兒,韋姨娘便開了門,見是她,詫異不止,慌忙行禮。
“姨娘算是素言的長輩,豈有長輩向晚輩行禮的道理。”她扶住韋姨娘,朝裏望去。
這個小院,雖然簡樸,卻十分整潔,看的出來住在這兒的主人的用心。方才還在讀書的任卓,此刻正在一側的菜園裏玩泥巴。
她靜靜地望着他,唇角散開淡淡娟娟的笑意。她的淵兒,長到這個年紀,是不是也這般調皮。
韋姨娘趕緊跑上前,攬住任卓到她跟前,道:“卓兒不懂事,大小姐不要責怪。”
任卓擡起頭,眼巴巴地盯着她看了一瞬,又埋下了頭。
韋姨娘抱住任卓,急忙讓身,使得她進去。
寂靜的小院中,連一個丫鬟婢子都沒有。
“姨娘好歹是個主子,這院裏沒有一個丫鬟婆子伺候怎麽能行。”任素言坐在矮凳上環顧四周,看向青支:“咱們房裏還有幾個好差遣的丫鬟,回頭和二夫人說一聲,送來伺候姨娘。”
青支還來不及應下,韋姨娘便已跪在地上,求道:“大小姐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們賤母癡兒怎配得上讓姑娘們來伺候。還望大小姐收回成命。”
“姨娘這是說的哪裏話,卓兒怎麽的也算身上和我流着一股血,我又怎麽舍得讓他受這等苦呢。”任素言輕聲道。
韋姨娘急的眼淚都快出來了,卻不敢再反駁,在任府,她是連下人都比不了的存在,又怎敢頂撞大小姐。
任素言心知她的想法,卻不道破。只牽過任卓的小手,柔聲問道:“卓兒,你想學武功嗎?”
任卓吓得趕緊回手,躲到母親懷裏,只露出一只眼睛,怯怯地看着她。
她又道:“學會了武功,就可以保護你娘親,就不會再怕......”
她的目光瞭向歲雲苑的方向,任卓的眸中漸有光亮,但不過一瞬便黯淡了下去,把整個頭都埋在母親懷中,不再看她。
“大小姐,卓兒生來癡傻,至今話都說不好,又怎能習得武功。”
任素言斂起裙袂,目光充滿審視盯向韋姨娘:“姨娘,任卓癡傻,可當真?”
韋姨娘埋下頭,躲避她的目光,讪讪道:“自然是真,哪個母親不盼着自己的孩子好,我又怎會盼着他癡傻。”
“依我看,未必吧。”
韋姨娘瞬間變了臉色,道:“大小姐這話,我有些聽不懂了。”
“難道不正因為你盼着卓兒好,才令他裝癡裝傻?雲氏膝下無子,若知曉卓兒并非癡兒,恐怕他活不到現在吧。”
任素言的話一字一字的敲擊着韋姨娘的心,她的臉色愈發難看,嘴唇被咬的毫無血色。她緊緊環住兒子,想是怕被別人搶走了一樣。
“姨娘,您不必擔心。我和您說這些并不是在威脅,只是卓兒日漸長大,待他長成七尺硬漢,難道會甘願裝一輩子癡傻嗎?”任素言語重心長的說。
韋姨娘目光沉沉,漸露哀愁。
她暗垂下眸,聲懷哽咽:“人各有命,這也是他的命罷了。我只求大小姐好心,千萬別同他人提起,讓我們母子二人平安活下去吧。”
“姨娘當真舍得卓兒一輩子裝癡賣傻?”她低聲問,韋姨娘只顧埋頭不作聲。
“那為何又要讓卓兒讀書識字,我想姨娘終歸舍不得吧。”她靜靜地盯着韋姨娘,靜靜地等待她的答複。
過了許久,才聽到她的回答:“舍不得又如何,妾身說了,人各有命,他不得不認命。”
“若姨娘有心,我願意幫您。”她輕聲提醒。
韋姨娘不可思議的看向她,目光漸露鄙夷之意。這任府之中,蛇咬蛇,象吞象的事她見多了。她一個在任府之中戰戰兢兢,謹小慎微才勉強得以茍活的人,任素言幫她,圖什麽。
這些天二房出了那麽多事,聽聞昨夜的晚宴上,五小姐出了醜,丫鬟婆子都說是這大小姐的手筆,想來她也不是個善茬。
“姨娘難道不信我可以幫您嗎?”
“并非不信,只是妾身身份卑賤,承不起這份情。”
任素言莞爾一笑,朝青支示意。
青支從懷裏掏出幾本書,遞到桌前。
她又道:“《論國策》太過深奧,卓兒年幼,字都不認全,讀那種書只是白費心神。我拿來的這幾本,道理淺顯,通俗易懂,适合初入學堂的人讀,我想應該适合卓兒。”
任卓慢慢從母親懷中探起頭,眼睛緊盯着那幾本嶄新的藍皮書本,目光中流露對知識的貪婪。韋姨娘輕掐了他一把,他這才收回目光,委屈的縮回頭。
“姨娘若是不信我,您大可想一想,我幫卓兒得到任府小公子應得的東西,讓祖母叔父重視卓兒,到時候母憑子貴,受益的是姨娘,我又能得到什麽?”
韋姨娘心中略有松動,她不确信的問道:“那大小姐,是圖什麽?”
“圖您的品性。”任素言輕聲道。
韋姨娘擡起頭,目光極其疑惑不解。
“雲氏善妒,這些年來攪得府中雞犬不寧,多次加害我母親與妹妹。而姨娘品性端莊,若是您代替雲氏坐上二房夫人的位置,我想這府上或許會平靜許多。”任素言淡淡說道。
韋姨娘只是想讓任卓有個光明的前途,并無這麽大野心,聽到任素言這番話,心中微微發顫。她最不願做的,便是同那些婦人玩弄心計。
“大小姐,妾身并無他想,只求卓兒能得到他應該得到的。可以識字,可以練功。至于別的,妾身不願多求。”
“若姨娘不求,一旦卓兒在人面前嶄露頭角,第一個被引來的便是二房的目光。姨娘,不是你不争不搶,安分守己,別人就會放過你。有時候,有些壞事,不是我們願意做,而是被逼無奈,不得不做。善惡終有報,只要我們行事問心無愧,便不怕深夜有鬼敲門。”任素言目光如炬,輕聲說道。
此刻韋姨娘心下已經有了主意,與其住在這個偏院裏,每日吃兩個饅頭都要看丫鬟們的臉色,戰戰兢兢,唯恐明日醒來生了變數,母子殉命,倒不如拼一把,讓卓兒承他應承,得到應該得到的。
“那依大小姐所言,我應當怎麽做才是。”
“找個大夫,治好卓兒的癡病。”任素言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