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癡兒成神童
清明時節,總是雨天。
任府二房,雲氏本就氣虛,卧床難起,碰到這天氣,心氣郁結,常常動怒,今兒賞這丫鬟兩板子,明兒把那丫鬟賣出去。一時間,二房中的丫鬟婆子,個個提心吊膽,唯恐一個不順,遭到橫禍。
任素墨一大早兒又聽聞母親發了脾氣,趕急兒的跑過來,卻見丫鬟婆子在床前跪着,唯獨不見小妹任素汐的身影。
于是問道:“素汐去哪了?”
“五小姐一大早兒便出去了,我們做下人的,不好問去處。”
雲氏烏發垂肩,雙手撐着床沿,眸子猩紅,冷哼一聲:“我還只是卧病,你們便這般,若是我死了,二房的主子可是成了你們!”
丫鬟們趕緊埋首,大氣都不敢出。
任素墨走上前,扶住母親:“婉妹妹說您氣血虛弱,不易動氣,您這又是何苦呢。”
“怎麽回事?”任素墨問丫鬟們。
一位丫鬟戰戰兢兢的說:“今日二夫人吵着要吃酸筍辣肉,可三小姐特意叮囑過,二夫人這些日子需忌口,奴婢們不敢輕易給二夫人吃,這才惹怒了二夫人。”
任素墨聞言,輕嘆一氣:“我知道了,你們下去吧。”
得了她的話,丫鬟婆子紛紛吐了一口氣,退下。
雲氏躺在床上,喘着粗氣。
近些日子,她只稍微動作,便大喘不止。雲氏也知道,她現在的命全靠那些湯藥吊着,此生已無痊愈的可能。
她一想到這兒,便覺得渾身的氣血開始翻騰,這一切都是任素言那個丫頭做的,還有那周嬷嬷。這些年來,她讓周嬷嬷在大房卧底,好處從來沒少給,沒曾想她竟然叛變,還對她下了毒手。
她問任素墨道:“那周嬷嬷現如今在哪兒?”
“母親可是糊塗了。您讓人将她杖斃,丢去亂葬崗了。”任素墨端起湯藥,輕輕吹了一口,喂到母親嘴邊。
雲氏像是發瘋了一樣,瘋狂的搖着頭,“不對,不是周嬷嬷,是任素言,她在哪兒。”
任素墨手下一頓,心頭愁緒萬千,母親的怨氣太重,這才養不好病。舅舅叮囑要時常勸慰母親,可她若那麽輕易便勸得動,又怎麽會有這麽一出。
“母親,您安心養病,別再管這些瑣事了。”
雲氏忽然抓住大女兒的手,滿目猙獰:“是任素言害了我,是李氏害了我。素墨,你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你得向着我,幫我殺了任素言,殺了她。”
任素墨痛心疾首的抓住母親的手,滿臉淚痕:“母親,您至今都不悔過,還要一錯再錯嗎?您落得這樣的結局,難道不怪自己嗎?若您沒有起歹心,毒害大伯母,又怎麽會自食惡果。”
雲氏瞪大雙眸,不可置信的看向任素墨,那目光裏有不解,有猜忌,還有濃濃的恨意。她一擺手,“啪”得一聲,任素墨手中的瓷碗,落地成碎片。
“你是在說我咎由自取?任素墨,你到底是我的女兒還是她李氏養的瘋狗!”
任素墨淚眼婆娑,看向執迷不悟的母親的目光,萬分絕望。
母女二人,相視不語,一個正噴吐着仇恨的氣息,一個則是失望絕頂的悲哀。
就在此時,一個丫鬟慌裏慌張跑了過來,一下子跪在床邊,哀嚎道:“二夫人,不好了。”
“你個賤蹄子,是想挨板子了嗎?”雲氏怒目圓睜,聲音嘶啞虛弱。
任素墨悄悄拭去淚,對丫鬟說:“別急,你慢慢說。”
“方才門口來了個赤腳和尚,說能治癡呆之症。老祖宗聽到後,便請了和尚去偏院。然後......然後......”丫鬟突然欲言又止,雲氏心下焦急,隐有不好的預感,忙追問:“然後怎麽樣!”
“然後那和尚圍着小公子念了會兒經。那小公子竟真的好起來了,不但會說話,出口就能背《論國策》,老祖宗極是歡喜,派人傳信給二老爺,二老爺這會兒正往家趕呢。”
“什麽!”雲氏胸前一窒,只覺滿口腥澀,一股液體自胸腔湧出,染得錦被半邊鮮紅。
“母親!”任素墨大驚失色,慌張拿帕子給雲氏擦拭,“快,快去傳大夫。”
任素墨瞧着這丫鬟面生,不像是侍奉母親的貼身婢女,心下霎時明了,只氣的渾身發抖,怒聲道:“你給我出去,出去!”
雲氏嘔了血,再無氣力,只靠在任素墨胸前,聲音極其微弱:“屋漏偏逢連夜雨啊。素墨...我膝下無子,若偏院那個賤人的兒子得了寵,我們二房今後該如何是好。”
任素墨只恨自己方才為何要與母親怄氣,心下自責不已,抽泣道:“母親,您不要擔心。舅舅與父親交好,父親無論如何都不會薄待了我們。您好好養身子,好好養身子......”
雲氏唇角微勾,手慢慢撫上她的臉,雙眸漸露狠惡之光:“你別怕,就算母親死,也會把路替你和素汐鋪好。”
見母親此狀,任素墨實在不敢再說那些勸慰的話,再讓她動怒,只一味的點頭,泣涕橫流。
待雲氏睡下,任素墨抹淨眼淚,帶上房門,走出去。
“母親,母親!”任素汐從一側走過來。
任素墨伸手置于唇邊,示意她噤聲,然後低聲呵斥:“你又跑去哪了。”
任素汐眼珠子一轉,随即說:“你管我幹嘛,偏院那賤蹄子的癡兒變成神童了,你可知?”
說到這兒她頗是不耐煩的推了任素墨一把:“我同你說做什麽,你個窩囊廢,能幫到什麽忙。”
說着,她便要去推雲氏的房門,卻被任素墨一把攔住。
她秀眉倒蹙,緊緊地盯着任素汐,沉聲道:“母親身體日漸不如一日,你還去給她找不痛快。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今天去哪了,你以為那碩王是什麽善茬嗎!”
任素汐甩開她的手,瞪她道:“碩王堂前替我解圍,我去謝他,理所應當。”
“理所應當,你接連幾日都往碩王府跑,只是為了謝恩?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麽主意。碩王與任府,關系複雜,父親避碩王如虎蛇,你如今對他投懷送抱,若是父親知曉,必會打斷你的腿!”任素墨咬牙道。
任素汐撇了撇嘴,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只許她任素言能嫁太子,我連個王爺都不能嫁嗎?憑什麽她和太子兩情相悅,大家都支持,到我就不行了。而且在我看來,碩王比太子強千倍萬倍......”
任素墨趕緊捂住她的嘴,半是氣惱,半是哀求道:“你就聽姐姐一句話吧,不要再往碩王府跑了。碩王城府萬鈞,絕非尋常男子。”
任素汐不以為然,拉下她的手,不滿道:“我看都是你們瞎猜,碩王文武雙全,德才兼備,為人又極其溫柔,哪裏有你說的這麽兇神惡煞。我不管,她任素言可以嫁給太子,我就不能嫁給一個王爺了嗎?”
說完,她丢給任素墨一個鄙夷的眼神,扭頭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