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父親大怒
走出宮的那一刻,天色近晚,遠處的雲黑壓壓的,沒有晚霞。今夜,任府注定有一場不平靜。
“啪”的一聲,水杯摔落在地,熱氣散開,茶水漸漸沾濕了她的裙袂。
“簡直胡鬧!”
任承明來回踱步,怒氣沖沖地指了指跪在地上的任素言,唇齒發顫,卻氣的說不出一字。她跪在地上,從始至終,波瀾不驚,絲毫不為之所動。
任素如攙着李氏,在一側幹着急,卻不敢插嘴。
兄長任闵也連連嘆息,只說她糊塗。可任素言知道,她是這個家裏最清醒的一個。
“你以為嫁給太子只是為了你一個人嗎?盼了那麽些年,終于盼得皇上賜婚,你竟敢說不嫁就不嫁!”
她性子雖灑脫,可素來沉穩,絕不是意氣用事的人。正因為此,他才更沒想到,一向愛慕太子的女兒,怎的臨到跟前變了卦,還在他不知情時,向皇上拒婚。
聖上從下對她寵愛有加,幾乎與公主一般對待。她不願嫁,聖上自然不會逼她。可錯過了這一次,又要等到何時。他謀劃了那麽多年,只等她嫁入東宮,讓任府得以庇佑,安樂長久。
可她......真是太令人失望了。
“你還和皇上談孝心,殊不知今日之舉,你才是大大折了孝心。”
她依舊跪在地上,垂着頭,一言不發。
任承明更加氣憤,他對她期望太高,總以為她終究不同于閨中女子,能懂得他所謀之事,故而才會恨鐵不成鋼。腦袋一熱,擡手便朝任素言臉上甩了一巴掌。
清脆的掌聲,驚住了在場的所有人。李氏終于耐不住,跪在任承明腳邊,熱淚滾滾:“老爺,這可使不得啊。”
任闵也忍不住開口:“近來母親身體欠安,素言也是一片孝心。她與太子二人,情誼猶在,待她想通了,怕到時候會自己去向皇上請婚,父親何苦動怒。”
他邊勸着任承明,邊朝任素言使眼色,低聲道:“你還不認錯。”
任素言仍沉默不語。
“她這樣做,分明是駁了太子與貴妃娘娘的面兒。若因此事,太子心中生了嫌隙......”任承明喟然長嘆,轉眸又見她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咬牙道:“瞧瞧你,哪裏有半分女子的模樣,琴棋書畫,樣樣不通,太子真是...才會看上你。”
任素言忽覺父親這股火,發的既讓人好氣,又讓人好笑。讓她習武的是他,讓她穿男裝的也是他,到都來,竟全成她的不是了。
“三日後父親壽辰,到時讓素言和太子道個歉,解釋一番便可。太子純良,定不會與她計較。”任闵勸慰道,沖任素言使了個眼色,讓她起身回房。
任素言起了身,朝父母颔首行過禮,暗自離去。
今日算是了卻了一樁大事。
父親,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所做的一切和您的目的是不謀而合的。
至于太子妃,我不做,咱們任府還有人搶着做。
——
茗月軒內,任朱婉身側的婢子廣丹走近,附在她耳邊低聲輕語。
她逐漸柳眉倒蹙,目光疑惑,低聲道:“拒婚?消息可曾準确?”
“千真萬确!大房裏的丫鬟說,将軍發了好一通火呢。”廣丹道。
“她嫁入東宮,乃是大伯父一樁心頭事,好容易等來了聖上賜婚,她這又鬧得哪一出?”任朱婉拿起香包,暗暗在鼻尖輕嗅。
“三小姐近來不總說大小姐行事與以往不同了,奴婢猜或許她對太子無情了呢。她這一遭,太子心中必定失意。三日後便是大老爺的壽辰,到時候小姐撫琴舞驚鴻,定能奪得太子歡心。”廣丹讨好的說。
這句話卻是說到任朱婉的心坎上去了。上次宴會之上,她舞姿曼妙,博得太子眼光,想必太子對她有些好感。且不管任素言拒婚目的為何,可也算給她了機會。
“祖母遣人為家中女眷做了幾件新衣裳,是讓穿在大伯父壽宴之上。晚些時候齊嬷嬷會送去大房,你拿些銀子去囑托齊嬷嬷一聲,大小姐的衣裳可要格外慎重。”她把香包放在新衣懷上,又将衣裳折疊,置于櫃中,吩咐廣丹道。
“是。”
任朱婉倚着櫃子,目光瞭向窗棂,長嘆一氣:“我雖對太子有傾慕之心,但無父無兄,唯有老祖宗的垂憐,才能在任府有一席之地。不像大姐,與太子青梅竹馬,又得聖上賞識,父兄皆在朝中為官。如今老祖宗正四下張羅,想要為我操辦婚事。她雖垂憐我,但內心深處仍覺得我身份卑微,連個王爺都配不上。廣丹,你說我傾慕太子,是不是如一只草雞想要飛上枝頭做鳳凰一樣的荒唐。”
廣丹連忙道:“小姐生粉面紅唇,柳眉明眸,生得極為美豔,又通曉琴棋書畫,醫術精湛,品性大方。自來太子選妃都是,以樣貌,才藝,品性為标準。大小姐雖有聖上恩寵,但舉手投足間都是武人的粗糙勁兒。
太子喜歡,不過是覺得她異于尋常女子,若連二人當真成婚。大小姐不懂操持家事,很快便會遭太子唾棄。只是眼下,太子尚未意識到這一點。依奴婢看,太子殿下需要的是三小姐這樣的賢內助。”
雖知丫鬟的話中谄媚之意居多,可任朱婉還是有些得意。是啊,太子對任素言的喜愛,只不過是貪戀她異于尋常女子的新鮮感。且不說,如今任素言拒婚,暫時不會成為太子妃。就算她真的成了太子妃,恐怕遲早會因不能操持好後宮之事,不得太子喜愛。
只有她這樣的人,才是太子的良配。
現如今任素言拒婚,太子心中必定會生隔閡,此時正是她趁虛而入的好機會。
整個任府都認定只有任素言才有資格嫁給太子,才有資格保任府繁榮昌盛。二房的兩個丫頭更是覺得日後能嫁給俊朗的世家子弟便是此生大幸,可唯有她不這樣想。
她是任府看似最不起眼的存在,像是一只蜷縮在任府遭人同情的可憐蟲。剛入任府,她被婢子當面罵妓子之女,後來那個婢子就墜井而亡。二房想利用她來對付大房,殊不知她們早就被她牽制在股掌之間。
有些人,目光所及之處,只是一個任府,而她要的,可比這個多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