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拒婚
任承明的壽辰在三日之後。
這日,任素言接到皇後娘娘懿旨,進宮觐見。算着時間,任素言心下已明白,皇後娘娘召她入宮所為何事。
于是她換了一身湖綠海棠雲裳,外罩淺粉純色長衫,從素如房裏借來紫鵑,為她梳了個淩雲髻,玉釵斜簪,略施粉黛,已若仙子。
乘馬車到正午門,改乘步辇,随着皇後身邊的大丫鬟秋月一直到了長樂宮。由她去通報,任素言在宮外靜候片刻,便有婢子引她進入正殿內。
近到殿內,只見高堂之上坐着一位婦人,烏雲堕髻,雙眉如黛,鳳眸細長,額前一朵鮮紅花钿,雍容華貴,頗有鳳儀天下的妙姿。這便是當今皇後了。
再看,坐在一側的還有一位婦人,不同于皇後,她杏眼微眯,柳眉聯娟,衣着華麗,身姿婀娜,一颦一笑間盡顯風情。這位便是太子的生母張貴妃。
張貴妃婦人母家與任府乃是舊識,過去也常常宣她入宮小敘。彼時張貴妃待她視如己出,很是要好。她還曾為此偷偷欣慰,可後來種種事情,足以證明,貴妃做的這些不過是虛情假意,為了讓任府死心塌地的扶持太子。
貴妃哄得她嫁給太子,得了任府扶持,看似待她萬分之好。可太子登基後,她對任府的态度便開始轉變,不僅和任朱婉一同鼓動臣子彈劾,還給皇帝施壓,妄想拿回任府兵權。
而皇後膝下一子,早年夭折,只剩一位公主,名喚梁璨。碩王生母在他五歲時,染了惡疾身亡,她便将其收在宮中養育,算是碩王半個娘親。
此時這兩位後宮舉足輕重的人物,就在她跟前,一個面色凝重,一個則滿懷欣喜與得意。
她跪拜在地,雙頭交疊置于額上,叩首三次,方道:“臣女任素言給皇後娘娘,貴妃娘娘請安。”
張貴妃喜形于色,連聲道:“這丫頭,快快起身。”
任素言卻不為所動,畢竟這是在皇後娘娘的長樂宮,沒有皇後娘娘的指令,她自然不敢起身。
只見皇後瞥了貴妃一眼,心下覺得這丫頭還是有幾分眼力勁兒的:“起來吧。來人,賜坐。”
她這才起身,斂裙坐下。
張貴妃自知失禮,便不再言。
“本宮宣你入宮,只因聖上近來有意想指婚你與太子。皇上念你是女兒家,便讓本宮與貴妃娘娘同你唠唠家常,好曉得你的意願,本宮這才能準備婚嫁之事。”皇後道。
她拱手,恭敬道:“聖上恩寵,按理小女不該不應,不過近來家中不安寧,母親久病不愈,妹妹還小,小女想多服侍母親兩年,盡些孝心,才能安心從聖恩,好生服侍太子殿下。”
她這一句話,頓時驚着了張貴妃。她好容易盼來了皇上賜婚,只等任素言嫁入東宮,成為太子妃,太子根基才算穩當。沒想到她竟然會拒絕。
“你這丫頭,可是害羞了?今日皇上下朝,與任将軍商議過此事,将軍他可是同意呢。”張貴妃眼波一轉,讪讪笑道。
她微微颔首,誠意十足的說道:“回貴妃娘娘,只是母親近來身子不好,想來聖上和爹爹都會懂小女這份孝心,容小女再侍候母親兩年。”
皇後心中自然清楚張貴妃的想法,此刻看她心裏焦急,面上卻不得不賣着笑臉,心下很是洩憤,當下說:“虧得你有這份孝心,皇上向來崇尚‘孝’字,若知道你這份心,定不會勉強。”
貴妃冷哼一聲,道:“皇後娘娘這話可就言重了。素言丫頭與太子殿下,乃兩情相悅,天生一對。如今皇上有意指婚,言丫頭一時害羞,皇後娘娘卻真當她不想嫁,說這些喪氣的話是為何?難不成我們太子與言丫頭成了親,還能影響了你的碩王不成?”
皇後胸懷怒火,卻不敢發作。誰讓張貴妃比她年輕,寵冠後宮呢。即使她是皇後,仍得讓她三分。
任素言見狀,微微笑道:“貴妃娘娘,小女不是羞澀,只是心念母親而已。想必太子殿下,也會懂我的。”
張貴妃又換上盈盈的笑臉,還未開口,便被皇後打斷:“此事乃是聖上做主,你若有他想,還是盡早告知皇上才是。”
任素言颔首,便辭別皇後和張貴妃,出了長樂宮。
空留張貴妃氣的牙癢癢,也想不透她為什麽忽然改變了想法,從前她可是日日夜夜盼着嫁給太子的呀。
從長樂宮出來,她便趕去了朝陽殿,今日除了要拒婚,她還有另外一件事要做——辭去虛職。
皇上視她父親如兄,待她更是如公主一般。正因深得聖寵,過去她才會沒有危機意識,沒有想過失去聖寵,會是什麽後果。
此刻她俯身在地,高堂之上是龍袍加身的天子,雖靜坐在那兒,面無顏色,卻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懾力。
“朕倒鮮少見你穿女裝,看你這副樣子,是剛從東宮來吧。”皇上輕輕笑道。
“素言是從皇後娘娘宮中來的。聽聞皇上要賜婚太子與我,特來懇求。”
皇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輕笑出聲:“瞧你這猴急兒樣。難為你這丫頭等了十七年,日日夜夜都盼着此刻。不過此事可急不得,太子娶親,乃舉國大喜,馬虎不得。丫頭你不要排面,朕還要呢。大不了這些日子,朕不讓太子練功讀書了,日日都陪着你。”
任素言深得皇上聖寵的原因,并不是因為她是任承明的嫡女,而是她性格灑脫,行事都是直來直去,從不遮掩。她與太子,兩情相悅,在邺城乃是一場佳話,而她也從不遮掩對太子的喜歡。
當初中郎将這個官職,就是她向皇上讨的,為得是能日日進宮與太子相見。皇上允諾,只給她官銜,不給她實權。
此時,皇上只當她是迫不及待,想要提前婚期。
“素言今日,是來辭去中郎将一職,并求皇上收回旨意的。”她垂下眸子,聲音誠懇卻堅定。
皇上放下茶杯,不解的望向她:“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