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
墨菲定律通常就是這時出現的,一抵達當地機場,若水就體認到人生比腦殘劇還精彩,全機上百人,偏偏就她一人的行李莫名被搞丢。
“啧啧啧,你這運氣啊……”
一般來說,當不成戀人也難以成為朋友,但李啓光的邏輯異于常人,反而坦蕩蕩的在她身旁兜來轉去的笑鬧打屁,美其名是個性豁達,實則是為了求點內線消息,面子是什麽他一點也不在意,什麽男兒膝下有黃金,為了黃金,哪管膝下有什麽呢,彎腰折腰下身什麽都可以!
“說吧,需不需要借錢,三分利。”他慷慨的掏出美金,随手抽出了兩張在她面前晃了晃,“一條內線也值這錢,考慮一下!”
“不需要!”她白了錢鬼李啓光一眼,伸手推開了他。她兜裏有的是弗蘭克林,有錢,任性!
“真不需要?兩分利?”他追了上去,眼巴巴地伸出兩根指頭。
不料這話遭一旁有心人聽去了,說得話酸溜溜的直刺人。
“李啓光,你不要笑死人,她嫁大款了你還不清楚,哪需要你那點錢,要任性就多任性,就你傻逼似的探聽消息,人家要肯分享,我們還用得着搭廉價航空嗎?瞧,行李都搞丢了吧。”
若水停了下,眼神掃過那群行政單位的秘書們一眼,這樣的攻擊她早有心理準備,日後只會多不會少,她既然選擇繼續工作就不怕這樣的閑言閑語,但是身旁的小夥伴就看不過去了,“一群恨嫁女,看人嫁給大款羨慕嫉妒恨是不是,人醜不要緊,重要的是心美,看看我們姑娘,就是個典範!”
他揮舞着雙臂趕走看熱鬧的,回過身谄媚的笑着,“我挺你啊!”
“………”
聽聽他的話,若水臉黑了一半,原來她就是這麽樣個典範啊……
“不說話沒人當你啞巴。”汪名媛來打圓場,私下跟着她咬了下耳朵,“按照規矩,我們負責查銀河的帳,自然是不能買他們的股票,但我找好幫手,錢也備着了,一點消息不過分吧?”
“………”
三人裏最睿智的方舟開口了,“你們怎麽這麽不上道,想探消息找若水這傻瓜做什麽,她肯定什麽都不知道,就算關先生說了她也記不得,省省吧!”
第三重的打擊焦得她體無完膚,這群人嘻嘻鬧鬧的,她沒好氣的掏出手機正要跟關月朗報平安,突然靈機一動,瞟了三人一眼。
“不然幫你們跟關月朗約飯吧,我的腦子不好使你們都知道,不如自己親自問問?”
說着,她便作勢要撥打電話。
“等等,不是現在!”這下三人都聳了,想着要跟關月朗面對面,膽子還得先練練,“改天,改天啊!”
看他們吃鼈的表情,她偷笑幾聲,為自己扳回一城暗自高興,當然最後她還是給關大少撥了電話,目的理所當然只是報平安。
冷靜如關月朗,一聽她的好運氣也忍不住訝異了,連連搖頭嘆氣,後悔讓她自己一人出門。
他提議,“我讓人送東西過去?”
某人豪氣的拒絕,“不用,我想體驗一下驕縱任性的感覺!”
“………”
多虧了那一疊弗蘭克林,多虧來到這純樸的小國家,父女倆好吃好睡的揮霍千金,旅程最後一晚,她抓着手機到了飯店一樓大堂蹭網路,跟關月朗煲了視訊電話粥,才剛依依不舍的挂上電話,一轉身就看到剛從大門外走進的季湛然。
兩人正面迎上,就這樣轉頭也說不過去,但要說些什麽,她有些為難。
老實說,雖然她知道自己反射線挺長,但不是笨蛋,季湛然對自己有什麽想法,她其實還是有些直覺的,試問若是一直有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久了難道沒知覺嗎?死人才沒感覺……只是知道歸知道,她不能回應,也不打算多所利用,只能保持裝傻。
所以說人的感情真是複雜,她這個沒什麽經驗的都覺得別扭了。
“若水。”
意外的,季湛然先出聲叫住了她。
那日的外訓之後,兩人的交集突然少了,他出差了一段時間,而她也多了總裁辦外那群精英可以谘詢,所有的交集似乎就在那一日的一瞥畫下終點,只是進來公司內部流傳着他即将要離職的消息,到底是受過人恩惠,她猶豫了下,還是舉步朝他走近。
“好巧啊……”說出這句話時,她都想罵自己的蠢了,住在同一個飯店有什麽巧不巧的……
季湛然手上抓着包煙,身上依稀有着淡淡的煙味。
“不巧。”他笑着回應,看見她尴尬的朝自己咧嘴“嘿嘿”笑了笑。
這一次出游他頗不上心,本來不打算來,但是看到名單上有某個名字,到底還是跨不過自己的檻,趁着沒後悔時匆匆簽下了名字。
望着她一身輕便的打扮,洋溢在幸福裏的模樣,是男人難免會有比較心,外在物質他不見得給予不了,但關月朗能給予的,恐怕是他這輩子永遠追趕不上。
輕嘆一聲,他率先打破沉默,“這麽晚了還在外頭。”
不知怎地,這樣的他讓若水心底竟然生出一股愧疚感,她是來煲電話粥,他是來吹冷風。
“來打電話。”她揚了揚手機,搔了搔頭,又說出一句讓自己事後後悔的話,“怎麽這麽久不見季經理?。”
“婚禮時不是才見過,有這麽久嗎?”他失笑,看見她下意識轉着無名指上的戒指,本想說聲恭喜,不知怎地卻坦然不了。
“你有到煦煦婚禮啊?”話才問出口她又後悔了,看看她多失禮,禮金是她幫着煦煦一起點算,人有沒有到場她還不知道!
見她吐了吐舌,一臉說錯話的尴尬,季湛然第一次放下身段,定定的望着單若水,以往礙着身份不方便,而現在,他有着一股沖動,輕輕撥了下她的散發,“跟他在一起快樂嗎?”
“啊?”突如其來的問題讓她怔了下,若水低下頭,這問題顯然太超過彼此的身份,但他的語氣裏又聽不出暧昧或其他什麽,她低低“嗯”了一聲,算是給了答覆。
“那就好,恭喜你。”
一個人是否真誠,從語氣、從眼神,若水擡起視線,想起近日在公司裏流傳的傳言,她猶豫了會兒,還是鼓起勇氣問了,“季經理,聽說你要離開安業?”
不意外她會知道,他坦率承認:“嗯,下個月走。”
“為什麽?安業給的年終挺好的啊,所長給你的KPI肯定不低!”
季湛然有片刻怔然,旋即笑了起來,她終究還是個孩子,想的說的都是直線,“年終是很好,但有更好的機會為什麽不去?”
“也是喔,有更好的為什麽不去……”這回答在情在理,她絕望的幹笑幾聲,為自己的智商直線下滑暗暗着急,扯什麽年終,再下去她怕自己就要脫口而出問他到底領了多少……
話題在這卡殼了,似乎有層看不見的隔閡在兩人之間,兩人明明都知道些什麽,也知道一旦說破,這樣和諧的關系就瓦解了,所以寧願沉默,或是扯着不鹹不淡的話題。
“季經理,我可以問個問題嗎?”她站得腿酸了,随意找了個位置坐下,見他不為所動,她拍拍自己身旁的沙發,示意他一起。
“你問。”他有點意外,也有些欣喜,好奇她想問些什麽。
“你知道社內都謠傳你是那個吧?”不等他回應,她自顧自地說了起來,見他蹙眉搖頭,她偏着頭,不帶着探人隐私的意思,只是想給予一點關懷、一點她能做到的範圍內給予的溫暖。
“我知道你絕對不是,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你一直保持單身,但是過去的就要放下,一人行走在人生的單行道上不覺得寂寞嗎?說不定燈火闌珊處尋不到那人,那人也會在下個路口的轉角處,你要做的就是一直走一直走,直到找到為止,知道嗎?”
這番道理從這一個小女孩口中聽到實在有點啼笑皆非,他輕咳了一下,伸出的手有片刻猶豫,到最後還是釋懷的拍了拍她的頭頂。
“小丫頭!”
那只手僅僅是放了一下便離開,兩人對視而笑,彼此心照不宣。
只是在她放松的那一刻,一股拉力将她扯了過去,季湛然緊摟住她片刻,啞着聲開口:“去睡吧,當我們沒遇過。”
驚吓過後,起初若只是懷疑,現在她百分百确定,若水輕點了下頭,輕輕将他推開,“晚安了,季經理……”
她走得有絲慌亂,也有點心塞,欠人感情債的感覺是這樣啊,不知道關月朗會不會跟自己一樣有着罪惡感呢……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季湛然臉上的笑容才褪去。
對她的第一印象是什麽時候開始的呢,其實他也記不太清,但永遠不會忘記,是一紙捐贈書串起兩人的關系。
他們第一次見面,他來探望車禍昏迷的妻子,而她坐在輪椅上,手裏捧着一本書,搖頭晃腦的背誦着單詞,護士問她這麽認真做什麽,她笑着稱自己死也要考上大學,不然這輩子就嫁不出去了。
匆匆一瞥,就成了永遠。
在那之後物是人非,他刻意的想遺忘,多年後她卻出現在自己面前,小小的個子依舊沒長高,忐忑不安的站在櫃臺前等着面試。
沒有預期的,他讓她過了初次面談,罕見的在當日直接安排了下一關的審核,可日後他也看着她出錯,因着自己一時的同情而被同組審計孤立,那寂寞的身影在深夜的辦公室裏獨自徘徊,甚至是默默的掉眼淚,在那時,他也不曾伸出過援手。
起初,他其實沒有任何的想法,只是想看着她,僅此而已,可是時間會催化心底隐藏的心事,僅僅看着,他也不滿足了。
那個下雨的夜,他跟着她到銀河的大樓外,見她仰首望着某處,神情充滿了緊張與期待,他起初不解,但是等她來到跟前要求能否跟着資深審計們到銀河見習,他便知道,單若水早心有所屬。
他并非有橫刀奪愛的打算,只是偶爾發現自己會情不自禁,好在她終究有了歸宿,讓他徹底死了這條心。但人的一生這麽長,誰沒有幾個不能說的秘密呢?他那不能說的,是曾經愛上單若水這件事。
作者有話要說: 季湛然KO
☆、有了就生下來
半睡半醒間,周遭一片吵雜聲将若水吵醒,昨晚的插曲讓她一夜睡不安穩,還以為已經到了目的地,一睜眼,她便覺得整個人都不對了,下意識伸向痛處,後腦勺還微微抽疼着,輕輕悶哼了一聲,終于後知後覺的憶起這樁連她自己都覺得荒唐的意外。
不過是導游與司機一時在車上歌唱得太歡,天雨路滑的,一個閃車造成這不大不小的意外,她不禁懷疑自己今年是不是流年不利,壓根兒不适合外出。
左右張望了下,正打算爬下病床看一下狀況,就聽梁煦煦一聲驚吼傳來。
“單若水,不準下床!”
“啊?”
某人反應遲了點,一腳已經踏在地面,經她這麽一吼,便直接從床沿滑到了地上。
河東獅吼來着嗎……
這時的梁煦煦已經小腹微突,想都沒想就提起裙子往若水直沖而來,跌在地上的某人心跳也跟着跳漏了幾拍,生怕孩子就被她這樣給跑了出來。
她手指顫抖着,“梁煦煦,你這樣跑合适嗎!”
“哪裏不合适,我身壯如牛,哪像你,弱不經風,小身板子一折就斷!”
“這是人身攻擊啊,我告訴你!”她揉着自己的屁股蛋,疼得呲牙裂嘴。
梁煦煦臉上表情驚恐的很精彩,“我哪敢,你現在可是非常時期,我真不知道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傻?”
“繞什麽口令,我裝什麽了?”她越聽越是一頭霧水。
聞聲而來的單爸爸和方舟一幹人也靠了過來,每人臉上都寫着謹慎,她覺得自己像是被盯着看何時會蒸熟的包子,百般不自在。
“到底怎麽了,你們一個個這樣看我。”
梁煦煦忍不住了,附在她耳邊壓低聲音問着:“你是不是有了?”
“我?”若水指着自己,堅定地搖了搖頭,“不可能。”
她怎麽好意思說出口,關月朗避孕措施做得妥妥的,連她的安全期、姨媽期他都記得清清楚楚,要是哪天真有了,他恐怕也推算得出預産期,但這一切的前提是,他肯在危險期抛棄隔閡貢獻點精力! “全程戴T也是有機率的,這裏醫生說的話我們聽得一知半解,總之,安全起見,我通知家屬了,你乖乖的啊!”
若水聽出不對勁了,“我爸不就在一旁嗎?”她指着一旁矮小的老頭,在梁煦煦與一幹人游移目光下突然頓悟,“你通知關月朗了!”
衆人不約而同挪開視線,果真是一個團隊的,好有默契、好團結!
當地導游此時奔了過來,一頭稻草似地亂發,身上的斜垮包也沒扣上,一見她清醒,他連連念了幾句佛號,“多虧有力人士出手,候補到機位了,後天一早出發!”
這有力人士是誰她問都不用問,還有誰有這等惡勢力讓人插隊的……
若水覺得這下頭更疼了,關月朗人在國外談合約,哪有辦法費這麽大的勁兒飛過來,這些人真以為電視上演的都是真的嗎……
然而幾個小時後,當她見到關月朗的身影,她也不淡定了。
那神色與他上回出現在急診室時如出一徹,平淡的神色裏,有着只有她才能察覺的心焦。若水慢慢地跺到他面前,搶在他開口前揮了揮手,“早安啊,阿朗……”
一說完她便低下頭,像是犯錯的小學生般将腦袋垂到胸前不敢吱聲,準備代替她親愛的同事們任他處置。
沉默了好一會兒,期待中的溫言軟語沒有,關月朗只是抿着唇,不發一語的細看着她。她擡眼偷瞄一下關大少,見他臉色稍霁,才正要松一口氣,不期然地就被他一把拉入懷裏。
關月朗閉上眼,沉沉地籲出一口氣,像是擔憂許久的心終于塵埃落定。
頓時間,她覺得一股酸楚急湧而上,堵在喉頭難受的很,她得努力眨眼才能避免自己誇張的淚灑當場,其實這樣一次又一次的讓他接到通知,她也覺得很對不起他的心髒好嗎……
“沒事,我來了。”
察覺她的哽咽,他收緊力道,啞着嗓音安撫。
就是這樣的寬容,讓她也顧不得大庭廣衆,忍不住緊緊的回摟住他,“要是真懷了怎麽辦?”
關月朗拍着她後背的手頓了下,下颚抵着她的頭頂蹭了蹭,“傻,有了就生下來。”
“我以為、以為你會讓我拿掉……”她低聲嗫嚅,卻還是被他聽見了。
關月朗将她拉離自己懷裏,“我是那種人?”
她怯怯地點了下頭,讓他頓時哭笑不得。
“單若水,我會做傷害你的事?”
“但如果孩子會傷我,你就會……”她比了個砍頭的動作,見他臉色冷了下來,連忙解釋,“是蘇特助說你會斷尾求生的。”
“單若水,別太看得起自己,斷尾求生付出的代價不是你能想像,更何況我也能加倍投資不是嗎?” “我就想知道你到底怎麽想的。”她皺了皺鼻子,剛才有的那種澎湃情緒被他這麽一攪和都沒了。
“在投資前就有了賠錢準備的人都是因為準備不周全,你準備好了嗎?”
她腦袋轉了轉,汗顏道:“不懂……”
他無言看了她一會兒,最後沒辄的捏捏她的臉頰,“檢查後再說。”
作者有話要說:
☆、驗孕報告
盯着牆上的秒針躍動,若水輕輕揉着抽血後酸疼的手臂,翻來覆去難以入眠。
回國後還來不及銷假,第一件事便是被抓着到醫院的婦産科報到,當她咬着筆杆不知道到底要在表格上選産科還是婦科時,剛挂上電話的關月朗走至挂號處,直接抽走表格下令,“驗孕。”
在等待的過程中,關月朗全程陪在她身側,他緊緊握住她的手,讓她分不清到底是自己太過緊張而滲出了手汗,還是他握得太緊,被逼出了冷汗。
其實她心裏面早有了答案,但是有那麽一刻,她真的希望自己肚子裏有了他的孩子,他與她與他(她),那才是真正的塵埃落定。
可惜,事與願違。
捏着那張薄薄的驗孕報告,她翻過身,輕輕嘆了口氣,無以名狀的失落從接獲報告的那刻起就這麽在心底着了根,直到現在。
浴室裏水聲漸歇,她立即将檢查報告塞到枕頭下,掏出手機就着昏暗的床頭燈佯裝玩着消消樂,她一面刷,一面分心觀察身後的動靜,結果眼睛随意一瞄,就看到垃圾筒內躺着一串被她加工過的TT。
哎,心塞。
這都怪她自己在診間外頭暗自碎念,以為這小說上看來的方法真有效,誰知被人聽着,回來就見他将整個抽屜都倒了。
什麽懷了就生下,關月朗根本是鐵了心不讓她有孩子!
他的顧慮她怎麽不明白,但是她怕老天給的時間一下就到了盡頭,如果有個孩子,至少她的生命将繼續流淌在那孩子的血液裏,而倘若真有那麽一天,他也不會因此太過遺憾……
側躺在枕頭上,她偷偷蹭了蹭枕頭,将眼淚擦在上頭,猝不及防地,掌心裏的手機一把被人抽走。
“別老躺着玩手機。”清冷的嗓音裏有着警告。
“我才沒……”
她低聲咕哝着,還來不及有所反應,就被摟進一堵剛沐浴過後的臂彎裏,某人掙紮了好幾下,奈何力氣不敵人,最後索性像是出氣般,憤憤咬了他的手臂一口。
“別鬧。”
他的氣息落在耳邊,她仍舊不安份的扭了扭,一瞬間似乎是感覺到了什麽,她好奇的探了探,霎時覺得鼻血就要噴薄而出!
現在是要跟她負面深入接觸的意思嗎?可惜她沒這心情。
“你去把頭發弄幹。”她推了推他的手臂,不想現在給他甜頭。憑什麽一切都按照他的規矩來,在這個家她也好歹是半個主人,她要奪回自主權!
“乖,去替我拿毛巾。”他低頭在她頸子上咬了一口,惹來她一聲驚呼。
“不要,我困了不想動。”
悶悶的聲音自被子裏傳來,細吻的動作停了下,關月朗敏銳的嗅出一絲不對勁,将人拉了過來,居高臨下審視着她,一見她睫毛濕漉漉的,他眼裏的笑意淡了去,拇指撫過她的眼,“怎麽了?”
他的聲音很輕,卻是從耳裏鑽進她心底,鬧得若水一股子的委屈直蒸騰,眼淚就被這聲“怎麽了”又哄出來。
“沒什麽。”她悶着聲回應,卻覺得眼裏的酸澀漲得更厲害,幾乎是他要再多問一句,她就忍不住想嚎啕大哭一場。
瞥見她枕下白色紙張的一角,關月朗一把将那張紙從她枕下抽了出來,想也不想便揉成一團丢進垃圾桶裏。
“幹嘛丢啊!”她抗議了一聲,随後想了想,反正留着也沒什麽用,于是又縮回被子裏,“算了,又不是支票,沒什麽好留的。”
明顯的失落挂在她臉上,他捏着她的下巴仔細打量起來,見她無聲的眼淚掉得越來越兇,他也明白了什麽,這次他沒替她擦去淚水,而是直接摟住她,任她發洩。
她吸吸鼻子埋怨,“你怎麽一點都不失望啊?”
“我說了不失望嗎?”
她愣了下,随即反擊,“你表情就寫着慶幸啊!”
“單若水,我們結婚不是為了傳宗接代。”
“可是……”
“可是什麽?”
關月朗語氣一沉,她也知道他這表情代表沒得商量的意思,只好癟着嘴以眼神對他進行無聲指控。
“梁煦煦多大?”
就在她在內心燃燒小宇宙之際,關月朗突然問了風馬牛不相關的問題。
“32,怎麽了?”她有絲緊張,通常關月朗沒事不會跟她閑扯淡的。
“所以說,還不急。”
若水掃過關月朗落在她小腹上似笑非笑的表情,瞬間了悟,“你的意思是她那年紀都能生,我着急什麽?”
關月朗贊許的捏了她的臉頰一下,表達出對她優異理解力的肯定。
才剛決定當個安靜的女子,因為他一句話又跳腳了,“我們狀況不同,他老公天天在廚房,能見到的只有食物,你天天在外頭奔波,看到的是美女,我不快點生,你找小三怎麽辦?”
聽她越說越荒唐,關月朗直接捂住她的嘴,“我們不是非得要有孩子,關家還有關風清。”
“我不是想替關家生!”若水拉下他的手,見他挑眉等着她繼續說下去,她想了想這話說得不夠準确,連忙道:“我是想替一個叫關月朗的人生。”
這話說出來連她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但是話說出口覆水難收,她看着他,掏心掏肺,“趁年輕生孩子風險小,況且我打算孩子一生下就辭職回家的,你不也是這麽希望嗎?”
雖說她喜歡這份工作,若是兩者必須有所取舍,她還是會選擇家庭,別說她不長進,因為她本來就胸無大志,當個女強人站在他身側跟當孩子的媽站在他身後,她肯定選擇後者……
“你真的準備好了?”嘆了口氣,關月朗将她一把拉起身,牢牢地環住她腰際。
若水一看他似乎态度有所軟化,連忙抽出枕頭下的另一份報告,理直氣壯的攤開在他面前,“檢查都說我比一般人還健康,你有什麽好擔心的?”見他仍不肯松口,她拉着他的手臂,語氣近似央求着,“阿朗,我就是想替你生個孩子,我保證自己一定好好的,而且……”
她話說到這就停了,關月朗挑眉問:“而且什麽?”
“而且施比受更有福,有益身心健康啊!。”
“……”
這話肯定不好笑,否則怎麽見關月朗臉色沉了沉,“近墨者黑,你跟着梁煦煦都學了些什麽?”
她撇了撇嘴,一時尴尬不已,虧她還以為這麽含蓄的暗示很有情趣呢!
“不說了,我去拿毛巾。”
在替他順整頭發的過程中,兩人面對面看着彼此的雙眼,若水知道這件事就是這麽定了,關月朗不允許,她也沒辄。
聽她微微的嘆了口氣,他突然靠近,快速在她唇上吻了一下,“孩子的事,順其自然吧。”
這答案是預料之中,她不點頭也不搖頭,繼續保持沉默,突然間,她在茂密的黑發中發現一根細微的白,若水怔了怔,突然意識到了什麽。
她這樣的麻煩精,是怎麽讓他疲于奔命,關月朗什麽都不說,是因為他比別人沈得住氣,但畢竟他也是人,每當夜裏他所有隐忍,在此刻她也該明白了。
“阿朗。”
“嗯?”他以輕應了一聲,睜開半阖上的眼。
“如果那天我們沒再遇到彼此,你是不是也就這樣無所謂,遇到其他的女人,也跟她一起滾床單,甚至不用擔心這擔心那?”
輕淺的笑意自他嘴角蔓延,他抓下她忙碌的雙手,握在雙掌中,“我相信你在外頭迷路久了,總有一天會找到路回來。”
她怔了怔,反問:“如果我一直沒回來呢?”
他微微愣了下,似乎是沒想過這問題,許久後,才聽他略微苦澀道:“那得到我阖上眼那一刻才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
☆、黃金猕猴桃
接下來的日子,單若水可說是浸泡在高檔藥材裏過活,她終于明白關月朗口中所謂的加倍投資是什麽意思了,花在她身上的高級藥材多不勝數,什麽手腳冰冷、痛經、胃寒啊都成了往事,她天天這樣炖着熬着泡着,覺得自己成了集天地日月精華的超級補藥,武林人士一旦汲取她的精氣血其中一項,內功肯定提升一甲子,但即使她是如此補,也遲遲不見關大少有任何實質動作,喔,她指的是,不使用任何“人工添加物”的動作。
尤其是看着梁煦煦肚子越來越大,她每天都羨慕的很,沒事就往她辦公室那跑,摸着她的肚子嘀咕。
身為孕婦的梁煦煦吃好睡好,整個人跟氣球一樣日益膨脹,一見到若水過來,連忙偷塞了一疊東西到她手上。
“什麽東西啊?”
“讓你一舉得子的好東西!”
“不懂。”她搖頭,露出好學生的眼神。
“我問你,想生男生女?”孕婦不經站,她輕輕揉了揉後腰,若水便連忙拉了把椅子過來。
“都好,只要是關月朗的都好。”她害羞的笑了笑,惹來一頓白眼,“真的啊,男孩女孩都好,我只是想生只小猴子,畢竟生只小雞不太好,若是女兒就算了,就怕兒子成天會被人嘲笑小JJ……”
“瞧你這沒骨氣的……”梁煦煦一臉恨鐵不成鋼,“聽好了,想知道何時生男生女,就要把握關鍵時間,危險期與安全期的機率值不同,算準時間,即時那啥那啥……”後續省略千字。
若水半信半疑的抓着那疊試紙聽着梁煦煦的手把手教學,連續測了一段時間,終于到達最佳那啥期,出差半個月的關月朗一返家,她便迫不及待地想找他進行化學變化。
手上正拿着她的檢查報告,關月朗看也不看那疊東西,一把抓過丢進垃圾桶裏。
“你怎麽亂丢我東西啊!”她搗騰着垃圾桶想撈出那一片造價不菲的小玩意兒,沒預警的就被人從後頭攔腰抱起。
在她不怎麽激烈的掙紮下,關月朗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下達一個指令,“也差不多可以了。”
“可、可以什麽啊?”
被放在浴室洗手臺上,關月朗沒正面回答她的問題,若水不解地見他解下領帶與袖扣,微微轉動了四肢關節,一副要幹什麽大事的模樣,經過一段時日的□□,有些事她也開竅了,可不可以什麽已經不那麽重要,一想到要在這麽刺激的地方……她縮了縮,吶吶地問:“你是問我可不可以一起洗澡?”
這又讓她不解了,不是一起洗澡過很多次了,這不大不小的浴缸讓他們兩個窩在一起剛好,她正想喊他學書上的霸道總裁換個可以有燈光秀的按摩浴缸,屁股蛋上就被水療噴水口吸出一個不大不小的烏青,她就此放棄,猜想木桶可以比浴缸更适合她。
她的态度讓替她解扣到一半的男人停下手上的動作,低聲問:“不想要?”
事已至此,她再拒絕就是矯情,但要是點頭,最後他會知道她色大膽小,于是她只能嗫嚅的央求,“能不能別在這麽危險的地方?”
見她似乎想入非非到一個境地,關月朗來到她跟前,熟練的替她褪下外衣,“在想什麽呢,不過是洗漱。”
關月朗坦蕩蕩,她真覺得自己□□薰心。
“這、這樣啊……”
聽出她聲音裏濃濃的失望,關月朗心情突然十分愉悅,“享用美食前,總是要替食材清洗一番。”
她偏頭想了想,洗漱、食材、享用,這三者之間有什麽關聯,忽然間她一個激靈,臉就紅了。
“說什麽啊……什麽食材的,搞得我像一根大蔥,丢進火鍋前還要剝皮,好歹也說人家是草莓、哈密瓜什麽的高價水果。”基于個人愛好,她內心其實希望聽到是第一個選項,又香又甜又漂亮。
只可惜關月朗想也不想,越過她扭開熱水,直接給了個不香甜的答案,“你大概就像顆猕猴桃吧。”
“……”
浴室裏煙霧蒸騰,兩人目光相觸,衣衫還不太整,她原本還有些害臊,一聽猕猴桃三個字,臉色立即由紅轉青,“我在你眼中就是這麽一顆多毛植物?”
在彼此坦誠相見前,他漫不經心的瞥了她一眼,“我還不是選了你。”
“這……”這話說得她無懈可擊,但她也想聽些甜言蜜語啊!
那一晚,當他輕咬着她敏感的鎖骨,她捉緊時機問了問為什麽人家都稱贊自己的老婆女友美如嬌花、甜如草莓,而她卻是猕猴桃?
饒是這種時候,關月朗腦袋依舊異常清晰,他輕吻至她的鎖骨處,贊她外表毛躁,內在滋味清甜,她的虛榮心腦補自己其實是顆黃金猕猴桃,外表不怎麽樣,勝在內在。
不是她不要臉,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這樣的自信她以前沒有,但不代表從今而後依舊缺席,她永遠記得關月朗婚禮上的誓言,他給與她的,從來不是肉麻兮兮的“我愛你,所以咱們生生世世永不分離”,而是“因為你麻煩,所以我陪伴你長長久久。”
長長久久、久久長長,愛情不就是盼着這點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
☆、終章:他與她與他(她)
得知疑似懷孕的那天,是三個月後公司例行的年度健康檢查,若水正陶醉在CPA一舉通過雙科的不可置信中,汪名媛與李啓光絕對不落人後的拱她請客吃飯,她一面應着,一面心不在焉的在現狀中勾選了已婚未懷孕,一周後接獲健檢中心的電話通知指數異常時,她人正與方舟他們一起吃冒菜,健檢中心的小姐聲音裏充滿關切,讓她記得上婦産科再次檢查,她“嗯嗯嗯”地敷衍過去,實際上卻是愣在當下不知所措,結果好好一頓午餐錢付了,便宜了汪名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