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爬上他的胸口胡亂抓撓,他仿佛覺得有什麽東西就要被喚醒了。
他觸電般的收回了落在她頭上的手,順勢拍開了她那只擾人的爪子。
“不是就不是嘛,開個玩笑而已,你咋還動手咧。”重獲自由後,苗筱邊忙着整理頭發邊埋怨。
康喬難得的沒有反駁,擡手将她推回了後座,默默發動車子、駛出了停車位。
一路上,他始終保持着沉默,起初苗筱還很若無其事地跟他閑聊着,一直得不到回應後她也開始覺得無趣,識相地安靜了下來。
直到抵達她家公寓樓下,她下了車,很有禮貌地繞到駕駛座邊。
還沒等她開口康喬就搶白道:“你要是敢說‘再見’我就開車撞你,死也要拉你墊背。”
“……我只是想叮囑你開慢點,注意安全。”
“只是這樣?”他半信半疑。
“也不止是這樣……”
“我就知道!”
“算了,就這樣吧。”她吞回了原本想說的話,默默轉身。
“回來!”康喬不悅地吼聲從她身後傳來,“這算什麽?吊胃口嗎?給我把話講完!”
她停住腳步,旋過身,沒好氣地咕哝了句,“我重新加你微信了,方便的話通過一下啦。”
“……不方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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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當我是什麽人,想删就删、想加就加嗎?”說着,他撇唇哼了聲。
“哦,那再見。”
“…………”
苗筱沒有再理會身後的叫罵聲,頭也不回地跨進了公寓樓。
等待電梯的時候,手機提示音響起,康喬最終還是通過了她的好友申請,并且發送了一整排系統自帶的那張紅彤彤的正在發怒的臉。
她翻了翻白眼,轉身透過公寓樓的門朝着他看了過去。
雖然餘光捕捉到了她轉頭的動作,康喬卻故意不去看她,随手甩開了手機,踩下油門,果斷駛離。
車子才剛開出她家小區,手機響了起來,他掙紮了下還是忍不住拿起手機查看訊息了——
“我想試試讓那名消防官兵走得體面些,你能幫我嗎?”
刺耳剎車聲劃破夜空。
康喬顧不上把車挪到路邊,就這麽停在了路中間,怔怔地看着手機。
好一會後他才确定了自己沒有看錯,這個前不久還在口口聲聲說着“人死了就是死了,什麽感覺都沒有了,也不會在乎什麽體面不體面”的人是真的改變主意了,更确切地說,她是徹底改變了觀念,先前那種消極到讓人發指的觀念似乎是徹底被扭轉了。
這麽多年了,康喬治好過無數病人,她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甚至都不能算是他的病人。
可是這一刻,他卻覺得要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有成就感。
不行,他不能表現出激動,要冷靜甚至冷漠。
于是各種情緒彙于指尖,最終他斟酌出了一句——“明天早上十點來找我。”
等了好一會都沒有等到她的回複,他又忍不住糾正道:“算了,還是我來接你吧。”
終于,她回複了,“?”
沒有任何多餘的話語,僅僅就只有一個問號,仿佛就連多打一個字都嫌累!他咬牙切齒地輸入,“我說我來接你!”
潛臺詞是——給我說謝謝!給我感激涕零!
可結果她只回了句,“哦。”
用了将近三分鐘只醞釀出一個“哦”!
太冷淡了吧!這種好像就只有他一個人情緒波動得上蹿下跳的感覺很不爽,他憋不住又多嘴了句,“明天坐副駕駛座吧。”
按下發送鍵時他就已經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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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午後暖陽透過梧桐樹葉從玻璃屋頂洩了進來,房間裏一片斑駁光影。
一壺清茶,袅袅熏香,安逸都讓人犯困,只可惜有道擾人的聲音在康喬耳邊炸開,劃破了這份靜谧……
“啊,啊啊,test,test,康醫生,能聽見嗎?”
他皺眉撥弄了下藍牙耳機,沒好氣地朝着牆上的鏡子瞪了過去。
那是一面單面鏡,鏡子那頭連接着一間暗室,能把他的辦公室一覽無遺,就像電視裏經常出現的那種審訊室一樣。當然,這種裝置出現在心理診所不可能是為了審訊病人的,通常碰上較為複雜的病例時就會需要會診,但心理病人又不同于一般病人,他們就只會願意對自己信任的主治醫師打開心扉,于是其他醫生就會在單面鏡另一頭的房間裏旁觀記錄,以便尋找出最恰當的治療方法。
“看來能聽到。”察覺到他的瞪視後,苗筱做出了判斷,松了口氣卻并沒有因此就噤聲,反而跟他聊開了,“你昨晚微信裏撤回了什麽?”
“我說……”他揉了揉有些刺痛的太陽穴,“耳機不是用來給你聊天的!”
這也是為了病人服務的,當其他醫生有問題想要詢問時,可以及時跟主治醫生溝通。
他跟衛計委那邊聯系過了,接下了那位殉職消防官兵的案子,約了他的未婚妻面診,考慮到苗筱或許會有些情況想要詢問,這才破格讓她進隔壁暗室。
“有什麽關系,反正他的未婚妻還沒來嘛。”苗筱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唇,固執地追問,“所以你到底撤回了什麽?”
從他昨晚按下撤回的那刻起,一直到現在,她已經反複追問過無數次了。
“沒什麽,只是點錯了表情而已。“這個借口他也已經用過無數次了。
苗筱沒有那麽容易被說服,“騙誰呢,只是表情的話解釋一下就好了,根本沒必要多此一舉地撤回。”
“懶得解釋,煩。”
“可是你後來明明解釋了110個字、14個标點符號,其中還有8個感嘆號,甚至還有點語無倫次,可見你當時情緒很激動絕不是發錯表情那麽簡單,且無論哪種輸入法這樣頻繁切換标點符號都是很麻煩的事。”
康喬蹙了蹙眉,默默掏出手機看了眼昨晚他所發出的最後一條信息——“我點錯了!不要多想!并沒有撤回什麽見不得人的話,只是一個表情而已,不要深究也不要在意這些細節!人孰無過,揪着對方的小錯誤大做文章是毫無意義的行為!所以!現在!去睡覺!什麽都不要說,什麽都不要問,這事就這樣翻篇了,明天見!”
沒錯,110個字,14個标點符號,其中8個感嘆號……要不要那麽精确?!
“好吧,我說……”總覺得有種證據确鑿無法抵賴的感覺,他深吸了口氣,豁出去了,“我撤回的是我的命!”
“……這…這麽嚴重?”
“相當嚴重。”他看着鏡子鄭重地點了點頭,“你知道的,人難免會沖動,可能是氣氛使然、也有可能是間歇性失智,我昨晚的情況就屬于間歇性失智!總之就是在智商下線的情況下說了些不該說的話,還好智商又及時上線了,要是沒能撤回的話我的餘生就被自己親手毀了,那我很有可能昨晚就幹脆撞死得了。所以,性命攸關,你還是別問了。”
“……”苗筱沉默了。
像是被他給說服了,又像是在思考其他事,他看不到她的表情,無法猜測沉默背後的真正意義。
生怕她回過味來仍舊不死心,康喬趕緊趁熱打鐵,“你想看我死嗎?”
“我……”她張了張唇。
康喬迫不及待地搶白,“想清楚再說,我死了你怎麽辦?”
“好吧,那我等你把我治好了再問。”
“……”他猜的沒錯,她果然根本無所謂他是死是活!
熊熊怨氣正在他胸腔裏燃燒着,眼看越燒越望,随時都有可能會噴湧而出,一陣敲門聲傳來,助理的聲音緊随着從門外傳來,“康醫生,劉小姐來了。”
他“嗯”了聲,轉頭看向牆上的鏡子,用眼神警告着那頭的苗筱“多看少說”。
“康醫生,你現在是在照鏡子,還是在看我?”苗筱的詢問聲在他耳邊響起。
“當然是看你!”
“你看我幹什麽?趕緊讓人家進來呀。”
他無奈地翻了翻白眼,只好直接叮囑,“苗筱,你聽好了,原則上來說病人的隐私是需要絕對保密的,你既不是參與治療的醫護人員、也不是病人家屬,因為有沈主任的擔保我才讓你旁觀的,也僅限于旁觀,你可以适當提出一些你想要了解的問題,但我會根據病人情況酌情提問,換言之,你絕不能幹涉我,也絕不能把你一會看到的事情洩漏給任何第三方,明白了嗎?”
“嗯,明白了。”難得見他那麽嚴肅,以至于苗筱也不自覺跟着嚴肅了起來。
他沒再說話,低頭翻看起衛計委那邊移交過來的資料。
殉職的消防官兵名叫詹青,情況稍微有點特殊,據鐘啓說,昨晚他們也找了其他心理醫生跟詹青父母溝通過,對于詹青的殉職他們總體表現還是比較正常的,目前判斷還不至于發展成創傷後應激障礙,但有一個人非常值得關注,那就是詹青的未婚妻——劉琪。
聽說他們在一起将近4年,新房剛裝修完,原本打算過陣子詹青生日的時候去領結婚證。
康喬特意瞄了眼,詹青生日是12月30日,只差3天了。
喜事變喪事,情緒必然會經歷大起大落,對于大部分人來說都是很難經受的考驗,然而,劉琪表現出得并不是悲傷,反而是恨。
她對詹青有着難以理解的恨意,甚至在得知他的死訊時冷笑着說活該。
據了解,他們之前也并沒有出現過争吵,一直很恩愛,這種恨意仿佛就只是在瞬間産生的,毫無緣由。
康喬正皺眉思忖着,辦公室的門推開,一抹倩影走了進來,他擡眸看了過去。
劉琪長得很清秀,身材修長,穿着紅色的毛呢大衣,跟即将到來的新年氣氛倒是蠻契合的,她整個人看起來神采飛揚,與其說殉職的那個人是她未婚夫,倒不如說更像是她的仇人。
“需要喝些什麽嗎?”康喬率先打破了沉默。
“不用。”她撇了撇唇,眉宇間有一絲不耐,“我沒什麽需要治療的,來這裏也只是為了告訴你,麻煩讓衛計委的那些人別再來煩我了。”
康喬并未搭理她,兀自起身走到了一旁的沙發邊,用眼神比了比他對面的單人沙發,“坐吧,來都來了,就随便聊聊好了。”
聞言,劉琪猶豫了下,看向他的眼神很警覺。
見她依舊站在門邊,康喬笑着道:“我也只是跟衛計委交個差而已,不想聊也沒關系,當是幫我個忙在這坐半個小時吧。”
說着,康喬掏出手機,自顧自地打起了游戲。
劉琪明顯放松了些,邊在他對面入座,邊看了眼手表,“我最多留十分鐘了。”
“趕時間嗎?”康喬頭也不擡地問。
“嗯,之前訂的油煙機和煤氣竈今天要送貨,約了兩點。”
“是送去你和詹青的新房嗎?”
明明是句往傷口上撒鹽的話,康喬卻說得雲淡風輕,以至于劉琪不由自主地愣了下,片刻後,她笑出了聲,“你還真是在交差啊。”
“可不是嘛。”他聳了聳肩,“衛計委那幫人閑得慌,就喜歡多管閑事,我也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劉琪目不轉睛地看了他會,讪讪地問:“做你女朋友一定很幸福吧?”
“嗯?”他愣了下,“為什麽這麽說?因為我長得帥?”
“那倒不是,只是覺得……”劉琪好笑地哼了聲,語氣裏帶着諷意,“男朋友這麽不務正業,就不需要考慮犧牲自己來成全對方這類的問題了。”
康喬不動聲色地問:“你為詹青犧牲過嗎?”
她忽然警惕了起來,別過頭,低聲回了句,“沒有。”
耳機裏傳來了苗筱的嚷嚷聲,“她避開視線了!肯定是在撒謊!美劇裏面說這種微表情就是在撒謊!”
……美劇?
這是實戰,不是電視劇!
微表情那一套作為輔助參考還可以,當做唯一判定依據未免有些不負責任了,更何況,他用餘光都能瞄到劉琪的回避姿态,動作幅度如此之大算什麽微表情?!
康喬暗暗瞥了眼牆上的單面鏡,沒有繼續深究這個問題,反而突然扯開了話題,漫不經心地道:“說起來,我女朋友的位置還空着,你有興趣嗎?”
“抱歉……”劉琪斜睨着他,“我對不務正業的人沒興趣。”
“是嗎?”康喬暗暗松了口氣,她還不算病得太嚴重。
耳機那頭的苗筱又一次喊開了,“康醫生,你趕緊告訴她,不務正業只是表象,你內在其實很摳門的。”
“……”閉嘴吧!這種內在和表象有什麽本質區別?都是貶義好嗎!
“更何況……”劉琪好笑地靠在沙發上,“我剛克死了一個,你不怕嗎?”
“那我們還挺合拍啊,我連我父母都克死了。”
“……”
這一局,康喬贏了,贏得有點心酸。
他低頭瞄了眼手機上的時間,說:“你差不多該去驗收油煙機了,等你忙完了我們再約吧。”
“沒必要再約了,我說了,我沒病,不需要意思。”她稍稍有些激動。
“只是想以一個普通男人的身份約你,不行嗎?”
劉琪直直地看着他,良久後,粉唇輕啓,吐出了厭惡,“真惡心。”
“嗯?”他微微挑眉。
“有你這種同行真是讓人覺得惡心透了!”說着,她站起身,嫌惡地瞥了他一眼後,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康喬并沒有阻攔,而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苗筱。
類似的話,苗筱曾經也說過——“一想到我其實是在為這些人服務,我就感到由衷的惡心。”
他認為,這是對自己職業有着堅持的人才會說出來的話。
苗筱無法繼續做下去的原因他很清楚,至于劉琪……指望她自己主動打開心扉是不太可能的了,他恐怕只能通過其他渠道去了解了。
08.
苗筱小心翼翼地湊到門縫邊,看着劉琪走遠,她又等了一會,直到确定對方不會再折回來了,她才走了出來。
在推開康喬辦公室的門之前,她接連做了好幾個深呼吸,自認為拿捏出了最自然的表情後才推門而入。
康喬依舊靠坐在沙發上,正聚精會神地看着手裏的資料,眉頭輕皺着。
她不敢打擾,輕手輕腳地走上前,默默瞄了眼,發現他正在看劉琪的工作經歷。
劉琪的工作經歷很簡單,簡單到一目了然,她是個醫生,骨科的,确實跟康喬也算是同行了,無論是實習還是畢業之後都在同一家醫院工作,直到今年年初才辭職。
資料上所顯示的也就短短一行字,苗筱不太明白康喬為什麽能看得出神。
這點字還能看出花不成?
正想着,康喬忽然擡了擡眸,朝她看了過來,“怎麽不說話?”
“唔……”她回過神,下意識地移開視線,支吾了好一會,仍是沒能憋出一句完整的話。
他眉頭皺得更緊了,語氣有些不耐,“想說什麽就直說。”
“哦。”既然他都這麽說了,那她也不客氣了,“你父母真的都去世了嗎?”
“沒有人會拿自己父母的生死開玩笑。”
“不好意思……”這麽一說,她才意識到自己這個問題好像不太禮貌。
“不用太在意,都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比起這個……”他挑了挑眉,有些自嘲地道:“我以為你是來罵我的。”
“啊?”她滿臉的不解,“罵你?為什麽?”
“因為我連病人都撩。”
“……你剛才是在撩劉小姐嗎?”她眼睛瞪得很大,盈滿了愕然。
“你看不出來嗎?”
她嫌棄地搖了搖頭,“怪不得你至今單身。”
“……”
“完全看不出來啊。你要是不說,我還以為你只是在用一種較為另類的方式治療劉小姐呢。”
“确實是治療沒錯……”好奇怪,雖然她猜對了他的意圖,可他怎麽就覺得如此不爽呢。
“我就說嘛,怎麽會有人這樣撩女人的,完全感覺不到心動反而還很想打你。”
“所以,比起罵我其實你更想打我?”
“不會啊,知道是治療就不會想打你啊。”
“不覺得這種方法太極端了嗎?”他一直都這麽極端,因此才會口碑不佳、素行不良、前科累累。剛才劉琪的反應幾乎代表了絕大部分同行,在他們眼中他大概就是心理學的敗類,或者說他們壓根就不願意承認他是心理學界的。
“會嗎?我也不是很懂。”苗筱尴尬地撓了撓頭,“反正只要有效就好了吧,比起過程,那當然是結果比較重要了。”
康喬看了她會,輕笑出聲,“你偶爾還是挺可愛的。”
“……康醫生,你這是在撩我嗎?”
“怎麽了?想打我嗎?”他模棱兩可地反問。
“有點。”她點了點頭,鄭重地道:“不知道為什麽,被你誇獎總覺得陰森森的,還是說你又有什麽事要求我?”
他想了想,道:“算有吧。”
果然!不出意料的答案讓苗筱溢出了沒好氣的輕哼,“什麽事?”
“陪我吃飯吧。”
“咦?”
他兀自站起身,走到衣架邊,脫去制服,換上外套。
見狀,苗筱也跟着起身,湊了過去。
人生最可貴的是“難得糊塗”,這一點她做得相當好,雖然覺得奇怪,但她還是選擇了從善如流,“那我們去吃日料放題吧,我知道有一家特別好吃的。”
“是你陪我,不是我陪你。”康喬瞥了她眼,光禿禿的脖子有點礙眼,他突然頓住了動作,把已經戴到一半的圍巾挂到了她的脖子上。
“給我用?”見他點頭,她愣了下,有點受寵若驚,但轉念想到她這是要陪他去吃飯,他借點裝備給她也是應該的。她索性也就不客氣了,低頭将圍巾系好,“那你想吃什麽?”
“……日料放題吧。”
她猝然擡眸,眼睛裏有興奮光芒在閃爍。
雖然表情仍舊談不上生動,但康喬卻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她昨晚的笑容,昙花一現般的驚豔又一次讓他心口緊縮。
“咳……”他清了清嗓子,舉步掩飾尴尬。
苗筱趕緊跟上,追在他身後絮叨,“康醫生,你要是以後覺得一個人吃飯太寂寞的話,随時都可以找我。”
“鬼才想要一直跟個面癱吃飯。”
“我也可以笑着給你下飯的。”
他頓住腳步,“笑一個看看。”
“嘿嘿。”她臉色的肌肉沒有絲毫變化,僅僅只是咧開嘴露出白森森的牙,笑得極其敷衍。
“太好了……”他重重地松了口氣。
“嗯?”苗筱收起僵硬笑容,眨了眨眼睛,“是覺得還挺下飯的意思嗎?”
“并不。”
“……那你好什麽啊?”
“死裏逃生的感嘆而已。”見到她剛才那道所謂笑容之後,他确定了,昨晚的怦然心動果然只是他的錯覺,這實在是太好了!
#####哈哈,遲來的立春快樂……話說一般都是隔日更的,盡管我也很想加更來滿足你們,但是越來越少的存稿不允許我這麽任性……/(ㄒoㄒ)/~~
09.
拜康喬所賜,苗筱又一次深刻體會到了一個道理——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無論是火鍋也好、日料放題也好,都不是白吃的。
這一次,跟他們一塊吃飯的是紀央。
沒錯!紀央!一個她萬萬沒想到的人!
看起來紀央也沒料到她會出現,見到她的那一瞬間,笑容便僵住了,眉宇間有着明顯的驚訝。
苗筱仿佛看到紀央眼中有着厚厚地彈幕,不斷滾動着——“what the fuck!”
而這,也是她的心聲。
一般來說,跟前女友吃飯的話會帶着其他女人來嗎?!
不止紀央尴尬、她尴尬,按道理來說,康喬應該也會很尴尬。
但康喬顯然不是個會講道理的人,他似乎不覺得這麽做有任何不對,自然地入了座、自然地跟紀央打了聲招呼、自然地擡起頭看着一臉木讷的苗筱,理直氣壯地道:“你站着幹什麽?坐呀。”
“唔……”她也想坐啊!問題是坐哪啊?!
他倒好,一來就往紀央對面一坐,留了一個左右為難的局面給她。
如果坐他旁邊的話,好像不太合适。
可是紀央身旁的椅子上放着包和大衣,她又沒法做。
好在,紀央很快就回過神來,也察覺到了苗筱的無措,她微微轉身,試圖想要把椅子上的東西挪開。
就在她剛把包拿起來時,康喬突然伸出手,把苗筱拉到了自己身旁的空位上。
在他的拉扯下,苗筱僵硬地坐了下來,沖着對面的紀央咧了咧唇,溢出數聲幹笑,“呵…呵呵……”
她其實是想表示友好的,但這有些詭異的笑容反而讓紀央不知道該怎麽回應。
場面愈發尴尬,康喬無力地牽了牽嘴角,替她向紀央解釋道:“她面癱,笑起來就這樣,你別介意。”
“……康醫生,我不是面癱,相反,我也有正常人的喜怒哀樂,正因為如此,眼下這種場面恕我實在無法發自內心地笑出來。”她不悅地反駁道。
這番話會把氣氛搞得更僵,這她當然知道,可是這關她什麽事?
又不是她非得跟來的,憑什麽要她把自己形容成面癱來緩和局面,她是小醜嗎?
燃燒自己,娛樂別人……苗筱從來都不具備這種高尚情操……
相較之下,紀央要比她懂事得多,她啓唇打破了僵持,“是我應該讓苗小姐別介意才對。”說着,她沖着苗筱綻開微笑,“上次見面的時候我情緒不太好,也沒能好好跟你打聲招呼,不好意思。”
按道理說,伸手不打笑臉人。
但苗筱也同樣是個不太講道理的人,“沒關系的,反正我們也不熟,以後也不一定還有機會見面,沒必要非得給彼此留下好印象。”
“……”這個人直白得讓紀央完全不知道該怎麽應付,只能轉眸看向康喬。
接到她的求救目光後,康喬溢出一聲輕嘆,“苗筱……”
“幹什麽!”苗筱沒好氣地轉頭朝着他瞪去,沒等他開口,便急着搶白,“我不太擅長跟人打交道,平常說話就這樣,別介意。”
“嗯,這我早就知道了,我想說的不是這些。”
“……”這種時候沒必要贊同她!
說不上為什麽,看着她氣急敗壞的模樣,他莫名覺得心情很好,嘴角不由自主地上翹,解釋也不由自主地脫口,“我想說的是,紀央是劉琪的朋友。”
“又是朋友?!”這個人專門克朋友的嗎?這話實在不太禮貌,苗筱還是忍住了。
但紀央依舊還是聽懂了她的潛臺詞,難掩尴尬地解釋:“她是負責我們游泳隊的醫生,其實自從她辭職後我們就不常見面了,微信倒是還會聊,詹青殉職的消息我是聽趙指導說的……”
“趙指導?”苗筱詫異地打斷了紀央,她不太明白這件事跟趙指導有什麽關系。
康喬接過了話茬,“潘悅的事情衛計委的沈主任也有聽說一些,他以為是趙指導找到你的,昨晚得知第一時間聯系了趙指導,想要拜托她請你來修複遺體。”
紀央接着康喬的話尾繼續道:“所以我昨晚打電話給康喬問了下情況,想看下有什麽是我能幫得上忙的,畢竟劉琪在我最艱難的時候也幫了我不少。”
“是這樣啊……”他們昨晚就已經聯系過了?也就是說,康喬之所以願意接手劉琪的心理幹預,很有可能并不是因為她,而是為了紀央?想到這,她話中突然有些帶刺,“可是你能幫上什麽忙呢?坦白說,我只需要修複詹青的遺容就好,至于他未婚妻的心理狀态跟我沒有任何關系。”
“你……”難道就連最基本的同情心都沒有嗎?紀央最終還是忍住了,沒有把這話說出口。
而康喬似乎早就習慣了她的冷漠,沒有表現出絲毫驚訝,而是平靜地問:“我聽鐘啓說,你們打算用3D打印技術來修複詹青的遺容?”
苗筱點了點頭,“因為時間比較緊張,這是最快的方法。”
康喬接着問:“雖然這種修複技術只需要詹青的照片就夠了,但如果能有更清楚他情況的親友确認細節應該會更好吧。”
“那是當然的。”要做到形似對她來說不是難事,難的是神似,這種時候就很需要家屬的配合了。
“除了劉琪還有更适合的人選嗎?”
“不是還有詹青父母……”
“他父母年紀都不小了,恐怕很難理解這種現代化的技術,以老人家的觀念來說,只覺得那張臉是假的,那不是他們的兒子。”
“……”苗筱回想起了昨晚,當時詹青父母就已經哭喊着不願承認那是他們的兒子了。
“還是說,你打算把修複方案解釋給他們聽?讓他們親眼看一下遺體的損毀程度,然後告訴他們,像這種面部已經無法辨認的遺體得先剔除頭骨上的燒焦組織……”
“別說了。”苗筱輕聲打斷了他,偷偷瞥了眼一旁的紀央以及那位臉色已經泛白的服務生。
這就是她為什麽不喜歡吃飯的時候談工作的原因,确切地說,她基本不在任何公共場所讨論,這些對她來說習以為常的事對別人而言并不是那麽容易接受的。
“我只是想讓你明白紀央可以幫上什麽忙。”
“那個……”被點到名的紀央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事實上,她也并不是很想繼續這個話題,“不如我們還是先點菜吧,服務生已經等很久了。”
聞言,康喬看向杵在桌邊的服務生,綻開格外親切的笑容,“不好意思,讓你受驚了,幫我們拿三份茶泡飯吧。”
“哈?”苗筱活像在看待一個怪物似的看着他,眼裏寫滿了錯愕。
服務生也同樣覺得和驚訝,畢竟放題是暢吃的,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點單點得如此委婉,但他不敢多嘴,只想盡快撤,“好…好的,這邊馬上就為你們上菜,祝你們用餐愉快。”
待那名服務生離開後,苗筱仍未從驚愕中緩過來,“康醫生,這可是日料放題啊。”
“我知道啊。”
“你知道還這麽點菜?!”起碼應該把菜單輪一遍吧!
“我剛才說了那麽多都白說了是嗎?”康喬沒好氣地白了她眼,“你還真當自己是來吃飯的?”
“……”下次他再約她吃飯,她打死都不會答應了!
康喬沒再搭理她,轉眸看向紀央,問:“劉琪的事情你清楚多少?”
“大部分都清楚,我們還蠻常聊私事的。”
“也就是說,在你面前的話,她會比較放松一些?”
紀央笑了笑,道:“至少會比在你面前放松。”
“嗯。”他蹙眉想了想,繼續問:“你知道她為什麽會辭職嗎?”
紀央的臉色忽然凝重了起來,“你等一下……”
說着,她掏出手機,撥弄了陣,随即将手機遞給了康喬。
苗筱也忍不住好奇地湊了過去。
映入她眼中的是一張照片,照片裏只有一個穿着消防服的背影,但能清晰看到他舉着相機,而他相機鏡頭所瞄準的卻是一片火海,看起來那應該是一條商業街。
“這是……”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紀央,問:“詹青?”
“嗯。”紀央微微點頭。
苗筱的眉心皺得更緊了,“他在幹什麽?拍照?!”
“是不是很讓人憤慨?”
“那還用說?”苗筱有些激動,“他是個消防員啊!不去救火也就算了,居然還有心情拍照?!”
紀央挑了挑眉,繼續着她的反問,“是不是突然覺得他死有餘辜?”
“……”苗筱沉默了,但這種沉默僅僅只是秉着“死者為大”的寬恕心罷了。
“是火場文書。”康喬輕聲提醒了句。
“啊?”苗筱顯然沒聽懂,火場還需要文書?
紀央接着解釋了起來,“在每個消防支隊裏都會配備兩三個火場文書,俗稱‘通訊員’,他們雖然不直接參與滅火,但卻需要沖在最前線。接警後,通訊員得擔任導航工作,所以必須牢記轄區內的所有道路以便能夠避開擁擠路段。不僅如此,他們還需要攜帶各種專業錄制設備進火場,拍攝記錄火災內部情況,方便後勤制定合理有效的方案,也能為事後調查起火原因留下寶貴資料。甚至就連我們平常看的那些消防宣傳片,很多鏡頭也都是他們冒險記錄下來的。”說到這,她頓了下,有些咄咄逼人地看着苗筱,道:“而詹青所擔任的就是這種工作。”
她所表現出的這股敵意很莫名,也很明顯,明顯到康喬想要忽略都難。
但苗筱似乎什麽都沒有察覺到,她一如既往的面癱着,讓人窺探不出情緒,話音也是毫無波瀾,“這跟劉琪有什麽關系嗎?”
“年初的時候有條商業街着火了,傷亡慘重,社會影響也很大。突然就有人把詹青這張照片發到了微博上,當時網民的反應就跟你剛才一樣,極度的憤慨……”
康喬忽然啓唇,打斷了她,“直接說結果就好了。”
他的反應讓紀央有些困惑,怔了會才道:“詹青被抨擊得很嚴重,甚至一度被人肉,也連累了劉琪。那陣子經常有人打電話去他們醫院,要求院方開除她,劉琪就是在那時候辭職的。”
康喬點了下頭,沒說話,略顯擔憂地打量起苗筱。
她沉默着,臉色很不好看。
無知是件很可怕的事,這她一直都知道。
可直到這一刻她才知道,更可怕的是人人都會有無知的時候,誰都有可能成為網絡暴力的受害者,但更有可能成為加害者。
比如她,作為曾經的受害者,她始終痛恨着那種管中窺豹的行為,可就在剛剛她也成為了其中的一員。
#####其實本來是有存稿的,但是我又賤了,忍不住又回頭修改了,修改的內容對之前更新的是沒影響的,改的都是存稿的部分。。于是就直接導致我沒有存稿了!!!嗯。。這就是我幾天沒更新的原因。。我現在是很想弄死自己的。。。總之,還是會争取在過年前多寫一點,盡量保持隔日更噠(づ ̄3 ̄)づ╭?~
10.
苗筱不太對勁,這是康喬早就察覺到了的,這頓飯她吃得格外安靜,甚至還有些食欲不佳。
關于她反常的原因,他大概也猜到了,理論上來說不應該探究的,可他竟然抛開了理論……
“你怎麽了?”趁着紀央去洗手間,他忍不住試探。
“嗯?”她聞聲擡眸,眉宇間還有些迷茫,片刻後才回過神來,“沒怎麽啊。”
“沒怎麽你吃這麽少?”他有些不悅,那是一種對自己的不悅。
他希望苗筱能對自己坦白,但又害怕她會太過坦白,就像是一個病人面對醫生時那樣的不加掩飾。
這種矛盾的心情康喬很熟悉,熟悉到讓他害怕。
“唔……”她支吾了會,神情很糾結,“怎麽說呢……康醫生,你就只給我點了份茶泡飯,我倒是想多吃點,那也得有東西可以吃啊!”
“……想吃再點不就好了。”說着,他擡起手,想叫服務生拿菜單。
“不用了。”苗筱連忙組織,“我也确實沒什麽胃口。”
他放下手,朝着她掃去斜睨,“果然有事?”
“當然有事了!”她咬了咬牙,道:“你什麽時候能好好的請我吃頓飯?我是指沒有閑雜人等的那種!”
康喬情不自禁地彎起了嘴角,“你就這麽想跟我單獨吃飯嗎?”
“也不是,其實有沒有閑雜人等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能不能別跟工作挂鈎。”吃飯的時候談工作,會有胃口就奇怪了!
“這樣啊……”雖然是很多餘的解釋,但她反複強調着的“閑雜人等”卻很耐人尋味。他思忖了會,問:“想吃什麽?還是日料放題嗎?”
她有些意外,“你真的要請我吃嗎?就我們倆?不談工作的那種?”
“不然呢?你連螞蟻花呗的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