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熊貓仔
“好。”虞輕輕應道, 低下頭看着地面,“我就回去了。”
“嗯。”聞遠渡看了她一眼,好像只是為了說一句話, 轉身正要走,虞輕輕又叫住他。
“等等。”
聞遠渡停了下來, 她一時沒有開口說話, 他也沒有催, 安靜的站着, 等着她。
虞輕輕快速的眨了眨眼睛:“我就是想問問你,知不知道節目組以後的安排。”
“我們以後還……會回到這裏嗎?”會不會繼續拍攝,或者……有下一季的計劃。
“或許我說會的話, 能安慰到你。”他頓了頓, 開口道。
“但事實上,節目組還沒有決定。”
虞輕輕的眼中一開始閃過驚喜, 聽完後來的話後,明白話裏的意思, 又自嘲地笑了笑。
“……也是啊,現在問這個問題,還太早了。”等到他們從這裏平安撤離之後,《非正常同伴》的所有拍攝也會結束了吧。
這樣猝不及防的結束, 像極了人生啊。
“已經很晚了,別想太多。”聞遠渡看了眼低頭看着鞋尖的女孩, 他還站在臺階上, 就算看不清楚她此刻的表情,也将她的小動作一覽無遺。
不知為什麽, 這把他離開的腳步再一步拖住, 他又看了眼她烏黑的發頂, 仿佛此刻已經能夠想象到,她的眉心皺在一起,心裏不情不願撅嘴的表情。
“人的力量太渺小了,有些事情不能做到,也沒什麽。”随之的輕嘆消失在夜色中。
虞輕輕聞言愕然擡頭,很意外的從他嘴裏聽出來這種話。所以這是安慰?他也會安慰人了?
虞輕輕正起了追問的興致,聞遠渡卻驟然退後一步,他的身影重新落在屋內光線的籠罩範圍裏,離水邊越遠,那種土腥味總算沒有那麽濃烈了。
“以後的安排,我會跟節目組提意見的。”聞遠渡說,“不是只有你覺得遺憾。”
得到他這個承諾,虞輕輕驚訝過後開心了一些。同樣的話從不同的人嘴裏說出來,重要程度完全不一樣,如果有聞遠渡重點提議,節目組後續慎重考慮之下,或許又能再回來拍攝也不一定呢!
這種時候,聞遠渡這種大咖身份的好用,就好用在這裏了!
“好了,早點休息。”說完最後一句,沒等她的回答,聞遠渡轉身往屋裏走。
心裏好像有了一個全新的盼頭,虞輕輕回過神來,正想跟聞遠渡說話時,目光所及只能看見他的背影了。
“走那麽快幹什麽……”她嘟囔着。
雖然聞遠渡沒聽見,她唇角勾起,還是小聲說了一聲:“晚安。”
到了第二天,先頭救援終于來了。然而到的是叢文找的那條沖鋒舟。既然是聞遠渡的經紀人找的,虞輕輕便上二樓去找他。
聞遠渡房間裏的東西都收拾好了,一切又恢複了他入住前的樣子。聞遠渡的東西也不多,一個背包就足以裝完,剩下的都是不必要的。
虞輕輕:“趁現在不下雨,視野還挺清楚的,你快點回去吧,已經遲了兩天了,你那時說的行程不會耽擱了吧?”
聞遠渡的背影有一瞬間的僵硬,他把背包背起:“……不會。”
虞輕輕和他一起下樓:“能先走一個就走一個,我們很快也能回去了,你安全到了地方後,一定要給我們發條信息呀!”
他嗯了一聲,提起鮑屏青來:“她今天怎麽樣了。”
“還沒退燒,要拜托你這次先帶她走,好好看看醫生。”虞輕輕的聲音有點嘆氣,“要是燒得再嚴重,可就不好了。”
“嗯。”
沒等他們告別坐上沖鋒舟,總導演一臉焦急地找到他:“遠渡,如果不是沒有辦法,我們也不會找到你。”
總導演姓蘭,短短幾天的風雲變化,讓蘭導鼻翼兩側的溝壑看起來更深了,隔着兩三步就能聞到他身上濃濃的煙味。
虞輕輕也在旁邊,很快就知道是什麽事了。有個攝影師發燒了,情況比鮑屏青更加嚴重,上吐下瀉的,就要燒上三十九度了。
“說起來也是我的錯。”蘭導不無後悔地說,“前兩天我們摸着手電筒去看歡來河水位,就是在那個時候老餘泡了水,應該是着涼了,拖了兩天還是沒扛住,而且昨天晚上吃了點不幹淨的東西,情況就更糟糕了。”
聞遠渡聞言,眉心輕皺。
嘉賓們的飲食基本上能夠得到安全的保障,但是相比之下,那麽多工作人員只能湊合了,又是高度疲勞下,病來如山倒。
蘭導:“遠渡,我們還能等,但老餘不能等了,不能讓老餘也跟你們先走,路上幫我好好照顧他?”
既然然能帶一個鮑屏青,再帶一個老餘也可以。然而其中一個沖鋒舟的船手卻提出了擔憂:“我們這條只是小型的沖鋒舟,不能帶太多的人,岔口路段水流很急,舟行不穩,人一多安全性就得不到保障了。”
“再多一個人都不行?”
“不行。”
領頭的船手也很同情老餘,但他來這裏也是有任務在身,他看向聞遠渡,“準備好了我們就可以走了。”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聞遠渡身上。
聞遠渡問:“其他的救援隊什麽時候能來?”
蘭導苦澀地說:“我們和救援隊一直保持聯系,但因為我們這裏情況還好,能吃能住,所以一直沒有排上號。早的話也要等到今天傍晚,遲的話怕是要到明天。”
到明天。可有人的情況怕是不能再等了。
虞輕輕就站在聞遠渡身邊,最先感覺到他身體的緊繃,趁着其他人表情或凝重或思考,她偷偷去拉他的手腕,卻感覺自己拉到了一塊冷冷的冰塊。
怎麽那麽涼?
“……聞遠渡?”虞輕輕小聲叫他。
聞遠渡轉過頭來,從虞輕輕的角度,清楚地看到他的喉結上下滾動了動。每一刻沉默都顯得無比漫長,他終于開口:“我留在這裏。”
取舍已經很清楚了,讓兩個病號先走。蘭導一聽大喜過望,臉上終于出現如釋重負的表情,一張臉差點老淚縱橫,就這已經是階段性的喜訊了。
蘭導頗有感觸地拍了拍聞遠渡的肩膀:“遠渡,我替老餘謝謝你。”
船手猶豫:“可是叢先生交代我們一定要……”
“這裏我說了算。”既然已經下定決心,聞遠渡的話語裏的強硬不容拒絕,甚至他的眼神也開始如他的體溫一樣冰涼。
“我會跟叢文說,現在,你們就離開吧。”
大家幫忙給鮑屏青和攝影師老餘穿上了救生衣,目送着沖鋒舟行駛在渾濁的洪水上離開。接下來就該等救援隊到來了。
可到了下午,雨勢又大了,視野愈加不清晰,衆人那些只能接受了這個事實。看來又得再等上一天,祈禱明天的時候,天氣條件能好一點。
聞遠渡又開始做夢了。
重新回到樓上,他再把自己關在房內,耳邊嘈雜聲隆隆,等待對于所有人來說是煎熬,對他而言更甚。
夢中的藍天綠草不見了,眼前變成了一片藍,由深到淺的過度,和澄澈的藍天很像,他似乎飛上了高空。恍然間天地颠倒,他腳底一空,墜向蒼穹。
猛然失重的感覺襲來,驚起一層驚濤駭浪,他穿過了一張無形的結界,跌入了鋪天蓋地的藍色之中,無數的泡泡從腳底從身邊往頭上冒去。
無數道光芒折射着藍色落在他的臉上,越是往下看,藍色愈發加深,變為黝黑,而越往頭頂看去,白色光芒越盛。
深海的藍,亦是藍。
原來他不在陸地,不在天空,已到深海。
周圍的冷意比他的體溫更甚,不斷舔食着、争奪着他的體溫,無形的聲音模糊又清晰,聽不清楚具體是什麽,直接傳進他的腦海裏,叫嚣着要把他一起同化。
“篤篤篤——”
聲音如洪鐘,驟然間有一股巨大的力道與深海深淵搏鬥着,使着拔河一樣的蠻力,一下子将他從粘稠的海水中拉起。
于是他重新穿過那層無形的結界,頭仰出水面,土腥味剝離而去,他大口呼吸着新鮮空氣。
腦海一抽一抽作疼,直到腦中的尖銳刻骨如潮水慢慢褪去,耳邊嘈雜聲間歇,聞遠渡的視線聚焦,才發現門口一個好奇的腦袋探了出來。
“我敲門你不應,怕你出事我就直接進來了。”虞輕輕半點沒有被抓包的不好意思,說着說着反而更大大方方的跳進來,直接控訴他,“而且你又不吃飯了,還得讓我端上來!”
不過看在他大義獻舟,最終和他們留到最後同甘共苦的份上,虞輕輕想說的不是這個。
虞輕輕把托盤放到床邊的桌子上,她不由細細打量着他:“你真的沒事嗎,不會也發燒了吧?”
“……沒事。”聞遠渡主動扭頭把目光移開,伸手去拿托盤上的碗。
所以說人的适應能力強呢,上一次還得讓虞輕輕催才肯吃,這一次已經能主動動手了。
虞輕輕頗感欣慰,趁機用手背試試他額頭的溫度。的确不是發燒,不是高溫,反而……有些冷。
聞遠渡被她的動作弄得一頓,就聽見虞輕輕開玩笑地說:“鮑屏青是發熱,你是發冷,要是你們這兩種極端能中和一下,也不用人那麽操心了。”
聞遠渡無語地看了她一眼,說的什麽亂七八糟的。
他只要認真開始吃飯了,速度又快又幹淨,虞輕輕看了幾秒,突然想到了什麽,風一樣跑出去。“你等着,我去給你拿個東西!”
不到一分鐘後,虞輕輕拿着個小包又跑進來,坐下後才往包裏好一陣翻找。“你要是覺得冷,我記得我帶了個暖手寶來,應該充滿電了,正好可以給你用。”
聞遠渡看着她一陣忙活,眼皮輕擡,倒也多了幾分觀察的興致。
“找到了!”
于是一個圓溜溜的東西被塞到他手裏,聞遠渡盯着上面可愛的黑眼圈熊貓看了三秒,依稀記得好像在哪裏見過類似的東西。
他向來是不會用這種小東西的,原來這個玩意兒是用來暖手的嗎。
不過曾經在哪裏見過呢?
作者有話說:
好好反思一下,為什麽三番兩次被人送暖手寶,因為[噓——]嗎?
宵仔:……
渡仔(冷笑):呵?你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