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水沝沝
“……”
悠然的沉默到最後, 還是聞遠渡先開口,打破了這份寧靜:“外面的情況我都聽說了。”
“啊,你是說暫停拍攝的事啊。”虞輕輕關上醫藥箱, 小聲道,“現在情況真是一小時一變, 我看着這雨晚上還要下, 別說明天你先離開, 最後我們大家可能都要一起離開了。”
虞輕輕:“既然這樣, 最後時間領隊的位置還是交給你吧。”在這件事情上虞輕輕想法很明确,如果一個隊伍裏有兩個發話的人,到時候該聽誰的呢。
“不。”聞遠渡出乎意料拒絕了, 他看着虞輕輕的眼睛, 眼裏是她看不懂的堅持。
“你做得很好。”聞遠渡說,“既然交給了你, 那就是你來做。我跟墨平他們說過了,接下來聽你的。”
看着他堅定的神色, 虞輕輕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那好吧。”
時間到了第二天,最糟糕的情況終于來了。
雨水一刻都沒停過,暫停拍攝是不争的事實,他們應該離開此地盡快去往更高處的地方避險。這樣一錘定音, 大家固然遺憾,心裏也更安定, 接下來就該考慮如何撤離的事情了。
這也是一個大難題。
歡來河上游的河水越漲越高, 節目組昨天滞留在鎮上的車還是沒能回來,水漫過路基趟過橋墩, 滾滾洪流之下, 別說轎車, 就連火車也能一波推走。
節目組一連找了好幾個車齡幾十年的老司機,這種極端天氣下都不肯冒險過來接人,過不來郊區這邊,也就無法來到花海中的小山坡上,無奈之下,節目組已經開始聯系有無沖鋒舟可用了。
同樣着急的人還有叢文,他當初看天氣預告的時候就覺得不好,想提前把聞遠渡接走。
但誰能料到,歡鎮這邊天氣的崩盤猶如山倒,摧枯拉朽一下子就直接砸盤,耍得所有人一愣一愣的,根本不給人反應的機會。
叢文剛安排好車輛,就被告知車輛已經無法安全行駛了;叢文轉而向有關部門求助,卻得知歡鎮連同所屬的市,因為突發的洪水已經啓動二級響應。
上游開閘放水,四周的河水暴漲,下水道吞吐過多反湧,排水系統無力消化,天上還在源源不斷下倒雨,老天爺這份獨寵的厚愛,整個市區偌大的範圍都被水淹了。
最深處可淹沒頭頂,淺水處也有二十厘米的積水,電線漏電,信號塔損壞,網絡時好時壞,處處險象環生。優先救助洪災最嚴重的地方,到處征用物資,救危救急,以至于資源緊張,哪裏都抽不出手來。
叢文最後一連打了幾十個電話,終于從熟人手中得了一條能用得上的沖鋒舟,聯系了接應的人,風風火火趕過去接人了。
這時候用沖鋒舟一點都不誇張,反而是無船無舟寸步難行。毫不誇張地說,這個時候,就算是一艘郵輪過來,也能開得動。
叢文一把子操心了許久,終于趕得上趟了,他目送着沖鋒舟離去,心裏是忍不住的擔憂。
老天啊,快一點吧,再快一點吧。有的人這個時候可不能出事啊,他可……
虞輕輕覺得節目組的運氣确實是背了點,但終究沒到極點。
起碼他們選擇駐紮的大本營還是有點優勢的,這棟別墅還能遮風擋雨,而且別墅所在的小山坡是這一片區域的最高點。
虞輕輕站在窗前往外看,就在前幾天還是成片成片的、絢爛又美麗的花田,已經是成片成片的倒下。從多方彙集的雨水,帶着泥土那渾濁的顏色,洶湧地淹沒了一切,摧折了花莖,蹂/躏着花朵。
若不是有記憶為念,有圖片為證,誰也無法想象在這片水塘之下,曾經是最美的花田。
昨日的風華萬千成為絕唱,虞輕輕成為第一批也是最後一批的見證者,心裏卻是層層片片的沉重,連感嘆也顯得輕佻。
她關上窗戶,又站了一會兒走出去,目光被聞遠渡門口的托盤刺痛了。仔細想想,他已經有半天沒有出門了,獨自在房間裏,午餐和晚餐放在他門前,始終沒有動過。
虞輕輕蹲身一摸碗壁,包括這一頓也是,飯菜已經變涼了也分文未動。
他大概是想離開了,可外面都是汪汪的洪水,他們一時被困在這裏,又該怎麽離開呢?
虞輕輕拿着托盤回到了廚房,重新做了些易消化的小菜和暖胃的粥,加熱後又上了二樓。
這一次沒有直接放在他的房門口,而是敲了敲門,裏面依然沒有回答,虞輕輕又敲了三聲:“我,虞輕輕,你不說話的話我就進來了。”
依然沒有回答,她幹脆一擰門把手開了門。
“……原來你醒着啊。”
看到坐在床上的身影,虞輕輕走過去,把托盤放在床邊的桌子上。聞遠渡的目光看過來,帶着幾分渾渾沌沌?蕐,總感覺比往日遲鈍了一些,但他很快又轉過頭去。
額邊的劉海往下蓋,将飽滿大氣的額頭遮住大半,這樣一來,他本身的鋒利感也像被遮掩住了一樣,只能看見露出的皮膚透出幾分蒼白來。
噢,說起蒼白,虞輕輕發現聞遠渡的臉色已經蒼白了幾天了。這是更肯定了,他倔強冷硬的脾氣簡直達到了巅峰,昨天就吃得少,今天直接不吃了,不好好吃飯的人,就是會營養不良的!
“別跟我說你不餓。”虞輕輕把碗塞到他手裏,直接下命令。
“快吃。”
聞遠渡眼睑動了動,只是沉默的看着手中的碗,修長的手指捏着勺子,慢慢攪動着,就是不吃。
虞輕輕歪頭看他,這人好像又恢複了異常沉默的狀态。
如果說做領隊的頭兩天讓聞遠渡的話語和情緒更多了一些的話,那麽現在他這個樣子,直接又退回了原點,并且直接往負數方向跑了。
虞輕輕再一次不客氣地瞪着他,可是看着看着就一激靈,她的錯覺又來了嗎?明明她看着聞遠渡,已經很久沒有想到聞遠宵了,可是……
可是現在對着這張臉,他們——他們真的不是同一個媽生的嗎!
虞輕輕的小心髒有點顫抖了,她深呼吸一口氣,安慰自己孩子不聽話也沒關系,不着急,別生氣。
聲音再軟一點,再軟一點,就當是哄她的小助理了。
虞輕輕:“現在我是領隊,你可別忘了可是你讓我做的,既然如此,你就要乖乖聽領隊的話。”
她把右手在聞遠渡眼前晃了晃:“……你聽到了嗎?”
聞遠渡沒有直接回答虞輕輕的話,他舌尖伸出舔了舔幹涸的下唇,半響後終于說話了:“我……做了個夢。”
烈日之下,萬裏無雲,天空就是一片澄藍的水晶,萬花筒般的光芒呈射線照在大地上,漂亮的光斑浮動萦繞,視線入目之處,藍天,青草,跳躍和奔跑。
背後有人在追趕,于是一邊躲藏,一邊又得意,快活與幸福的感覺從胸腔噴發,化成了漫天愉悅的泡泡。
抽了個空子,還向身後追他的人炫耀,清脆的聲音耀武揚威:“……”
“……”
……!!
他說了什麽呢,對方又回了什麽呢。
不記得了。幻夢被吹散,泡沫皆破裂,聞遠渡驟然被驚醒,入目是昏暗狹小的房間,窗外更是萬年不變的雨幕,雨水聲奪人魂魄,從未停歇過。
“所以是什麽夢呀?”脆軟還帶着些好奇的聲音把他一下子拉回到現實裏,聞遠渡垂眸看着自己手上的粥碗,暖意從碗向雙手逐漸蔓延,無意識的手指也找回了一些知覺。
虞輕輕還在等他的下文呢,見他眼睑微垂,又沉默了。
“不記得了。”他終于開口,“我不記得了。”
虞輕輕哦了一聲,沒放在心上,看着他慢慢開始喝粥。
哎算了算了,能吃東西就好了。
作者有話說:
魚七七(兇巴巴):快吃!
渡仔:……(好像還是有哪裏不對勁)……
(小聲bb)家庭地位已經可見一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