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耀陽升起(4)
“廢話就不必說了, 我現在有點煩你們這些繁文缛節,特殊時候就特殊對待,這會兒就咱們幾個,都是自己人, 節省點時間, 我說句實在的, 侍衛從外面過來也就一刻不到,我只給你半柱香的時間, 你就別墨跡了。”穆元詠放下手中的茶:“半柱香後,我要處理另外的事情, 這半柱香是我專門為你騰出來的時間。”
江亮額頭不由得落下汗來, 不知道為什麽,哪怕穆元詠所說的話并不是什麽威脅,但是卻讓他莫名有着壓力, 他似乎明白他對于穆元詠來說, 重要性遠遠沒有那麽大, 所以哪怕是僅僅的半柱香也已經算是另待了。
他當即也摸清了穆元詠的一些脈絡, 他說:“殿下,我聽你說話舉止,跟我見過的人完全不一樣, 好像在你的眼裏面,大将軍不重要,軍馬大元帥不重要, 那些背叛你的下屬也不重要,你甚至殺都懶得去殺,也完全不擔心他們再起反心,随便找個職位就把人插了進去, 所以……”
“哦?”穆元詠笑了笑:“我知道你要說什麽了,這樣說吧,你見到的我跟你以前見過的那些權貴不一樣的地方在于,我跟他們看到的東西不一樣,那些人的眼裏面是什麽,是錢是把自己的身份再往上擡一擡,比如你是中将,你上面是上将,上将前面還有大将軍,大将軍前面還有軍馬大元帥,你們看到就是你們前面的那一個位置,而我看到的則是幾百年,幾千年後,我看得遠,所以你們就變得像螞蟻一樣顯得有些渺小,但并不是不重要。”
穆元詠說:“在我眼裏,沒有沒有用的人,人,自是有他該得之處,也有過失地方,聰明的人,會用人的人,要知道怎麽用下面的人,怎麽拿他們的優處,怎麽反過來利用他們的短處,這就是用人之道,其實做什麽,都在精而已,那些人,曾經只不過随了江波而已,我手上還有落草為寇的山賊,既然他們能用那些人又怎樣不能用,甚至死去的江波都可以被我拿來用,但是我不願意在他身上多花費時間,只是因為不值得而已……我的意思是,我花在江波身上不必要的時間可以夠讓我做更多的事情,所以我沒有給他活着的機會,就這麽簡單。”
他說得簡單,但是對于江亮來說,卻及其的震撼,震撼到他半天都不知道要說什麽。
直到穆元詠說:“半柱香到了。”門外果然傳來侍衛禀報的聲音,江亮發現這裏所有的人對時間的把控極為嚴謹。
穆元詠還有些不滿足的想,等到時候技術更成熟的時候把鐘表弄出來,以後就能更好的掌控自己的工作了,半柱香這個時間概念還是太模糊了,像現在他就覺得自己浪費時間有些多了。
他對着仍舊茫茫然有些不在狀态的江亮說:“說這麽多還沒給你安排吧……”
他剛說完,就被江亮打斷:“殿下,能不能聽臣說上一句?”
穆元詠就說:“哦?你是覺得我不會給你安排讓你滿意的工作嗎?你不聽怎麽會知道不行呢?”
江亮說:“殿下的安排自然是沒有錯的,但是剛剛殿下說的那些給了我很大的沖擊,我,不是,臣……”
穆元詠笑了笑:“沒事,當着我稱我又有什麽關系,小節罷了。”
“好,”這讓江亮的膽子稍稍大了點,他說:“殿下,我想跟在殿下身邊,我覺得,只有這樣,我才能知道自己到底欠缺的是什麽,殿下身邊應該也正需要一個人幫助殿下處理一些不必要的雜事吧,有些東西全部交給侍衛做,反倒沒有那麽方便……”
“你倒是獅子大開口……”穆元詠有些高興:“你知道我身邊的這個位置有多麽重要嗎?我一直空着,就是打算找一個更合适的人,但是……你是第一個向我提出這個要求的人,我願意給你一次機會,畢竟你自己要求總比我強給要來得更适宜一些。”
江亮聽前面還以為穆元詠是要拒絕,直到聽到後面才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他驚訝的是,穆元詠早就知道自己身邊這個位置的重要性,不僅沒有怪他癡心妄想,甚至誇獎了他的機靈,還願意給他這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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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由得向穆元詠跪下來:“殿下,臣願意為殿下效犬馬勞。”
意思是做牛做馬都願意。
至此,穆元詠身邊的秘書總算是有了。
雖然這個秘書目前還欠缺很多東西,但是穆元詠現在調教人的手段也不差。
他就說:“既然你已經有了你的職位,那麽今晚的會議,你就跟我一起參加吧,我現在要處理吳秀壽那邊的事情,你這邊給我提前準備今晚要來參加會議的個人資料,我會另外安排人給你協助。”
他一邊說這,一邊吩咐侍衛下去:“叫吳肖肖過來。”
吳肖肖這人現在做這一方面實在是讓他還覺得是個人才,不管是搜集訊息方面,還是在總結歸納方面,本來穆元詠是打算讓他來做這個秘書的,但又覺得有些大材小用了,畢竟目前他手上秘書處理的也都是一些雜事,也沒有什麽能夠拿來獨擋一面的,頂多就是給他報報消息什麽的,所以目前吳肖肖領的是情報局的工作,相當于現在的安全部門,這個部門在穆元詠這邊還只是個雛形,目前也就吳肖肖一人當大頭,旁的還要再考量,畢竟這東西起來了,可不可小視啊。
等邊關這檔子事折騰明白了,穆元詠打算把一樣及其重要的,改變未來人生活的一樣東西提前發明出來。
那就是電!
愛迪生用燈泡點亮了黑暗,點亮了人類進化前端的空白,從而改變了整個世界,從此以後,黑暗不再是人類的阻礙,也不再是穆元詠前進的絆腳石。
他遲早有一天,能夠在未來人跟這個世界聯通之前,就要讓所有人都提前享受到未來那般的生活。
雖然目前,對于他來說,僅僅只是一個夢想,但是随着他一步一步的走下去,這一天終将會到來。
他堅信,他相信,此時在離他不遠的地方的孔稷,也這樣相信他,相信他們會做到。
所以他丢掉了以前的脾氣,丢掉了斤斤計較的性子,為此犧牲掉他們兩個的時間,犧牲掉一些本不應該犧牲的東西,他不斷的強求自己,抓緊從手中流失的每一分每一秒,并願意給更多的人的機會,也願意為此殺更多人的人。
吳肖肖過來的時候,穆元詠剛剛批改完吳秀壽送來的一半工作,都是一些特別行政處後期規劃的幾個項目,從開始就在起草階段,到現在才堪堪見了點眉目,又不能随意丢掉,只能時時關注,就像是剛出生的嬰兒。
聽到侍衛禀報的時候,他接過江亮遞過來的茶水,一邊叫吳肖肖進來,看到一旁的康盧,愣了一會兒。
到還是吳肖肖先開口解釋:“殿下,康盧這邊帶回來一個消息。”
穆元詠就說:“什麽消息?”他表情不鹹不淡的,讓吳肖肖拿不準是什麽意思,倒是康盧這邊沒有揣測,老老實實地說:“殿下,武國有變。”
這邊吳肖肖解釋說:“武國向來跟大雍表現得很暧昧,說是同盟國,但是沒少裝作盜匪騷擾我國邊境,你說要是想要與我國為敵,每年武國國王又老是向大雍送來一些東西示好……”
他解釋了一下前要,然後說:“康盧這邊的人按照陛下的安排,一直在往其他國家地區滲入,有一個弟兄在武國待得時間久了點,康盧這邊懷疑遇到什麽事情就又安排了一些人手過去,最後發現……武國國王駕崩,太子被毒殺,三皇子帶着兵馬圍困武國王城,如今已經半月之久。”
“哦?”穆元詠稍稍來了一些性質:“然後呢?”
吳肖肖說:“按道理,國王駕崩,太子毒殺,三皇子手握重兵又圍困王城,本不應該耗時這麽久,這裏就要說起武國的一個人……”
随着他的話語,武國此時的一切在穆元詠眼前徐徐展開——他不禁大笑出聲:“好!很好!這武國如今是非不斷,我們大雍作為同盟國怎麽能夠束手旁觀?”
"康盧,你的消息很及時,這邊會按照先前說得條例賞,包括那位仍舊潛伏在武國的弟兄,你要讓人提前出來,武國已經亂了,我們的人斷不能折損在裏面。不過……"穆元詠笑了笑:“出來之時,倒是不妨再攪一攪這渾水,讓這地方更加亂一些才好……”
此時,武國。
一個看起來很普通的民宅內,一群人聚攏在一起,他們正在商量着此時武國現在的處境,其中一個書生打扮的人站在他們中間,就連衣服都顯得稍微與衆不同,他名字叫做赭石,正是康盧所說的讓三皇子只能僵持在外而不敢進城的那個人。
這人看起來年紀不大,周邊人都稱他為赭石公子,雖然年紀不大,但是名聲卻很響亮,傳聞他三歲就可吟詩作賦,算得上是神童級別,并且還不是傷仲永,一路神到現在,無一人是他之敵,他如今年不過二十五六,但是已經被前任武王許與宰輔之位,只是這任命還沒完全下來,武王就駕崩,接着太子中毒身亡,有人說如果武王早一點把赭石公子送上宰輔,武國就不會出現這樣的變動了。
這樣的說法也是來自于如今赭石的所作所為上面,在三皇子包圍武國王城的前一天,赭石就拿着先王給他的口谕——他說是這樣說,後來證實是假的。
這是個非常大膽的人,在那樣關鍵的時刻,他直接就說拿有先王口谕,當時又沒人能夠證實真假,只能先信了他的,于是就被他調動兵馬駐守王城又聯合一幫子人按住消息封鎖王城,在這麽個巨大幌子下,他竟然還把王城內三皇子的內應給按下來了,也不知道他是從何處知曉得,總而言之,這個人有點神奇。
他把三皇子這邊藏在王城裏面的內應都給拔出來以後,不僅是聯合了朝中一些不願意看三皇子上位的大臣,還竄通了王城駐守守将,接着再傳令給三皇子說什麽太子其實沒有中毒身亡,又是什麽武王是假死這些假消息,硬是讓本就勝卷在握的三皇子止步在城門之外不敢輕舉妄動。
等後來一個假消息剛剛被戳破,又一個假消息冒出來,哪怕是三皇子也有些被逼得着急了,此時赭石的處境就像是站在鋼絲上行走,而這鋼絲也越來越不穩固,馬上就要斷開。
所以當時被這赭石哄騙的人,被迫站在三皇子對立面的人就開始着急了,他們怎麽能不着急呢?
本來這事,皇上,皇上駕崩了,太子,太子駕崩了,三皇子就算舉兵造反上位,那也是他們姓武的家事。
他們這些人,只管後面誰是贏家,就認誰不就行了,反正打來打去也都是姓武的在打。
可是偏偏這赭石謊話連篇,還說得跟真的似的,把他們都給哄住了,最後才說個對不起,先前騙了諸位,如今我們已經站在了同一條船上,三皇子不會放過你我,如今只有能救我們的只有一條路。
那條赭石嘴裏所說的生路,就是把籌碼壓在如今剛剛才一歲的太子長子身上——一個才一歲,一個已經聚集數萬兵馬,這樣的選擇哪裏是生路,明明就是再絕不過的絕路啊。
大家真是都被這赭石給坑個死。
此時焦頭爛額的再商量,接下來要怎麽辦才好啊,赭石公子你說上兩句吧,是你把大家帶到這條絕路上的,你就沒有什麽辦法嗎?
再說太子在世,武王在世,可是行不通的,那三皇子也不是個傻子,騙得了一次,能騙二次已經算是運氣好,再騙?所有人都是不怎麽看好。
赭石這人平時小毛病挺多的,這會兒端着一杯茶,一邊抿一邊做高深莫測的樣子,他說:“機會其實已經來了,不是聽說大雍的太子突然跑到了邊關嗎?”
他周邊的人就覺得不好,你這是死去的人招惹夠了,開始招惹活着的人了,國內的沒得招惹,跑去招惹國外來了?
赭石說:“現在就怕水不混,既然目前手上沒籌碼了,那就變個出來,就說我已經跟大雍的太子商量好了,一旦三皇子的兵馬沖進王城,那麽大雍絕不會袖手旁觀,立刻大雍太子的兵馬就會出兵來救援。”
旁邊人就笑:“赭石公子你也太異想天開了吧,別說三皇子了,我們都不相信。”
赭石就說:“哦,你們真的不相信嗎?”
那些人就說:“當然,那大雍太子才多大,剛剛當上太子也沒多久,邊關的将士向來只聽皇上的指令,你要說是大雍皇上,我們倒還覺得可信一點,但你說是大雍太子,我們怎麽能夠相信呢,可惜大雍的皇上已經駕崩,你這個理由也找不上了。”
赭石就說:“你們不信,可這就是真的。”
旁邊人還以為他是在開玩笑,于是就嘻嘻哈哈的笑起來,有人笑得眼淚都掉下來了,他說:“赭石公子,都到這個關頭,你就不要再賣關子戲弄我等了,論謀略,在座的人确實是比不上你,你肯定是有其他的辦法吧,別藏着掖着了,快說出來吧。”
赭石說:“可這就是我的辦法啊,為什麽你們就是不信呢?我真的跟大雍太子聯手,只要那三皇子的兵馬敢踏進王城一步,大雍立刻就會出兵護衛吾皇的安危。”
“簡直是胡說八道,吾皇早就駕崩了,哪裏來的皇,你不會又說他是假死吧……”
赭石說:“就在昨天我和大雍太子派來的人商議的時候,吾皇就已經定下來了,正是如今太子的長子。”
“胡鬧,皇位商定豈可這般兒戲,你不過是一個預備宰相,并沒有獲得真正的命職文書,戲弄我等已經一月有餘,這般大事怎能不跟我等商量?”那站出來的人,是朝中的一位言臣,平日裏就是直言不諱的性子,現在更是氣得胡子都吹起來了。
旁邊人就哈哈哈大笑,說:“劉老你還當真了,明顯這是赭石公子撒下的另一個謊言,只不過這一次的水準是大幅度下降啊,遠遠比不上前面的幾個。”
旁人再怎麽嘲笑,赭石公子都是不為所動的樣子,他輕輕的抿了抿茶,就說:“勞煩各位了,消息一定要傳給三皇子知曉。”
他說完,放下茶:“我就不送各位了。”
等這些人離去,他輕輕的嘆了口氣:“武國百年國史,如今竟然托付在這樣的一群人手裏……罷了,我也就做這最後一件事吧。”
他說着,招來自己身旁的小厮:“你去跟昨晚的那位先生說,條件我已經答應下來,只要能讓吾皇坐上這個位置,其他的一切,我武國願意以他大雍馬首是瞻。”
三皇子這人,做得下殺父殺兄的狠事,其實也算得上一個果決的人才,但是他到底不願意把武國的命運交付在一個這樣殘忍的人手裏,他手上的那些人一直在敗壞武國的根基,先前他是力小人微,實在是沒有辦法,偏偏打算一展抱負又遇上這人殺父殺兄的事情,壞了他的打算。
既然你不守規矩,那麽這規矩,他也沒必要去守了。
是的,赭石公子之所以這麽針對三皇子,追根究底不是為了武國,不是為了武國百姓,僅僅只是因為這人的行為間接害他丢了工作。
而到了現在的時候,等他把這人給按死,他才會稍稍的思量一下武國的處境——這是一個及其自私自我的人。
穆元詠很快得到了康盧那邊的消息,他說:“最近三皇子的動靜怎麽樣?”
康盧那邊的人早就一日三次往返消息,穆元詠問的時候,康盧剛剛拿到一手消息,他自是知道穆元詠的打算,難得露出個笑的模樣:“按耐不住,應該今晚就會動起來了。”
穆元詠也笑了,他說:“今晚正是要召集各位将領商議此事的時候,不如這樣……”
當天晚上,所有人或忐忑或期待的按照穆元詠的要求來到了軍馬大元帥的府邸,只見穆元詠一身将士打扮坐在門前,他說:“如今府內還有許多要修繕的地方,畢竟經久不用,不便待客,各位先席地而坐吧……一號,去給各位将士端來草墊。”
這群人自然不願接受,委婉客氣的推舉一番,紛紛不講究的席地而坐,接着就聽穆元詠說:“自大雍歷史起來,兵馬大元帥的位置向來都是非大戰不封,一封必回大戰,如今叫來各位,自是有緊急戰事相告。”
這些人有着怔愣,緊急戰事?他們這一直待在邊關的怎麽沒有消息,難不成是哪個不長眼的向大雍宣戰了?
接着穆元詠就讓人把地圖和證據都拿上來,證據自然是康盧那邊的人飛鴿過來的,穆元詠看着這些人跟好奇寶寶的似的打量着他的行為,莫名的想要跟孔稷吐槽兩句,他向來對孔稷無話不說,如今孔稷不過分別他幾日,他就有些莫名的想念,他想,等這檔子事解決了,他要去孔稷那邊看一看才好。
康盧那邊派來一人,向各位将士講述如今武國的狀況,穆元詠則端着茶,一邊把衆人的表情記在心上,他的新任秘書張亮給他遞來一些文書,他翻了翻,放到一邊,正好那邊已經講完,他就說:“各位有沒有什麽看法?”
因為不是很了解穆元詠的性子,大家還比較保守,于是就沒人先開這個口,穆元詠就直接點了應翰:“你有沒有什麽要說的?”
應翰這人穆元詠給他提了提位置,目前已經是上将了,周邊的人都知道這人最先鑽到穆元詠的帳子裏面,一邊恨這人竄得真快,一邊還去燒這人的熱竈,所以此時在座的人有以應翰馬首是瞻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