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二月花溫泉（五）
紅衣女人給的楓葉忽然變得有點燙手，顏色似乎過于紅豔，給人一種不祥的感覺。又不敢丢棄，誰也不想做第二個胖臉游客。
好在有資深游客領路，再怎麽都比把唐硯心當做主心骨要讓人安心，米洛三人漸漸地恢複平靜。
路尋一武剛和一直保持沉默，幾乎沒有什麽存在感的游客馮義辭聚在一起商量，他們都認為，和亡靈正面剛是沒用的，游客也不具備這個能力。
好在亡靈滿足條件才能殺人，不是想殺就殺。
人類也可以掌控規則，避開死亡陷阱，或者反殺亡靈。後面這種可能性比較低，他們不抱希望。鑒于目前出現的所有亡靈都和照片脫不開關系，男更衣間也出現新的‘照片亡靈’，很可能紅衣女人也是從照片裏走出來的東西。
在大廳裏面，唐硯心劃破照片，明顯是有對亡靈造成傷害的。他們也嘗試着以毀掉照片的方式，來應對新出現的更衣間亡靈，結果發現有用。
搞不清楚紅衣女人的殺人規則，先抑制她的行動總是沒錯的。現在就要去找一找，有沒有和紅衣女人相關的照片。比起二樓休息室的鑰匙和大門的鑰匙，迫在眉睫的死亡威脅是最先要解決的。
武剛：“誰願意跟我搭檔？最好來個大妹子，男女搭配幹活才不累。”
小音搶在筠筠前面說：“大哥，我跟你一起。”
武剛：“成啊！咱們現在就走。”
小音捂着嘴笑。
她這一舉動，米洛一點都不驚訝，吳筠筠咬着嘴唇，看起來更像是沒搶先說，有些不甘心。
馮義辭只願意帶米洛，他很直白地說，就是嫌棄筠筠礙事。
以路尋一的性格，看到女性尴尬，不出聲幫忙都覺得過意不去，他願意接收沒隊友的人。筠筠抹着眼淚，抽抽噎噎的走過來。
可惜路尋一沒有因此多對她生出幾分憐惜，不願意讓姑娘尴尬是一回事，他更在意的是眼前的困境。而且比起筠筠，小朋友唐硯心才是真正需要憐惜的弱者。
這位老好人的邏輯清晰，誰弱先關懷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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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尋一：“唐唐，你去哪？”
唐硯心奇怪的看他一眼：“桑拿房。”就是剛剛紅衣女人說不能打開的那個。
路尋一：“大家是默認你跟我一組了，咱們商量着辦事好嗎？”
唐硯心：“哦，好。那我要去桑拿房，你去不去？”
實際上，她不大高興得帶着兩個累贅。
路尋一：“……去”
路尋一知道桑拿房在哪裏，順着這條路一直走就能到！
溫泉池的設計非常原生态，池子都是用各種樹木隔開的，在裏面浸泡的時候，想必也看不清旁邊池子裏面的人。池子還蠻多的，一路走過來，唐硯心大致數過，足有四十幾個不同類型的池子。
道路全是青石板鋪的，可能不久之前才下過雨，路滑難行。
路尋一打開電筒，光照在桑拿房的門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手印。像是裏面的人大力拍打鐵門，讓鐵門外凸形成的印子，正常人類沒有這樣的力氣，最讓人不寒而栗的是這些手印有大有小，不用細細分辨，掃一眼不重樣的大小都有七八種。
裏面關着的是什麽東西啊？
唐硯心摸了摸鐵門。
不知道是不是裏面的東西感覺到外面有人，又在裏面瘋狂拍打，弄出幾個新鮮的印子。吓得吳筠筠奪路而逃，路尋一拉着唐硯心要跑，卻發現拉不動。使勁拉，還是拉不動，頓時滿頭大汗。
發現他看着自己，唐硯心無辜地說：“有鎖的，出不來。”
路尋一：“不是，你的力氣有點大……”
“哦，”唐硯心勉強表現出一點驚訝來：“是嗎？真的嗎？”
路尋一：“……”
他後知後覺的意識的，這個小妹妹的性格似乎并沒有他想象的那麽腼腆，那種怪異的感覺又出現了。
這間獨立的上鎖的屋子沒有窗戶，到處都封得嚴嚴實實，要想知道裏面關的是什麽，還得找到鑰匙。他們現在需要找的鑰匙就從一把變成N把，路尋一吐槽說：“找線索找得眼睛都要瞎了。”
是真的要瞎了，在男更衣間的時候就快瞎了。
說到這個，唐硯心問：“更衣間裏面有線索嗎？”
這個還真有，路尋一點頭，拿出兩張照片。
“你認字嗎？”
唐硯心沒有做人類時的記憶，但字還是認的。在她不太長的作為亡靈的記憶裏，少有不懂的東西，認為自己還是頗為博學的。她的回答是接過照片，和喜歡拍水果的Q小姐不同，這位愛拍攝的是動物。
貓咪和小狗，不過拍着本該很可愛的東西，拍出的卻是它們猙獰的模樣。
唐硯心的回答是把照片背後的字念出來。
“我暗戀一個少年，他是我貧瘠的世界裏開出的第一朵花，長在我的心上。”
“如果他能接受我的告白，就會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願意為他付出一切，此時的愛情将會永恒的存在。落款都是貝沐卉。”
吳筠筠立刻說：“我們也有收獲。”
唐硯心感覺到吳筠筠有意的擠過來，人類總喜歡做無謂的行為，她毫不在意的退後一步。這個位置正好能俯瞰下面的幾個溫泉池，一片樹葉被風吹落，掉進其中一個池子裏，蕩起幾圈波紋。
這個池子的位置比較隐蔽，很容易被上方的小拱橋遮擋住，因為周圍的雜草長得太過茂密，遮住通往溫泉池的小路，剛剛他們從旁邊走過的時候，竟然沒有注意到它。
自然就沒看到，池底有一個相框。
唐硯心扒開濕漉漉的雜草，走到溫泉池邊，這樣就能看清水底的照片了。
那是一棵長在幹涸土地上的楓樹，鮮豔的楓葉就像是那東西身上的紅衣服，粗壯的樹幹上有一張外凸的臉，似乎是在笑。
唐硯心清楚的看到，走到她身邊的路尋一頸子上全是細細的雞皮疙瘩。
吳筠筠吓得眼淚直流，她是捂着嘴哭的。
倒不是被楓樹吓到，而是被照片裏面躺在楓樹旁邊的人吓到了。他側身躺着，露出白胖的臉，分明就是被拖走的胖臉游客。他的肚子上有一個血洞，鮮血順着幹涸的地面流入楓樹的根部。
也不知道是水波帶來的晃動，還是池水折射導致的錯覺，胖臉游客的鮮血似乎是流動的，源源不斷的滋養着楓樹，而他的腹部還有微小的起伏……
路尋一甚至不敢把這個發現說出來。
唐硯心注意到，樹上的人臉咧開嘴唇……這應當是嘲笑？？？
吳筠筠尖叫：“它是不是在笑？它是不是在笑！怎麽會這麽可怕的……”
路尋一：“亡靈領域沒有必死的絕境，我們一定能活着離開的。”
可這話安慰不了吳筠筠。
那就沒辦法了，她只能自己冷靜下來。
路尋一從旁邊撿起樹枝，去撈相框。樹枝一碰到相框，相框就瞬間消失，等幾分鐘才再次出現。又嘗試幾次，都是一樣的情況，不管用什麽去撈，都是一碰就消失。
路尋一感到疑惑：“難道一定要下水才能把它撈出來？”
這個距離，伸手進水裏撈，是絕對撈不着的。再說了，池子裏的水還挺深。
把這個消息告訴其他人的時候，正好有人發現藏在雜物間的泳衣。穿上泳衣，沒準就能下水了。
路尋一：“你去哪？”
唐硯心：“到橋上看一看。”
路尋一：“我和你一起。”
唐硯心擡頭看他一眼，藏住眼底裏的厭煩，迅速将雙手揣到兜裏。
兩個人走得太快，以至于吳筠筠根本沒有來得及說她也要一起。那麽小的拱橋，空間有限她去也沒地站。等走到拱橋上面，唐硯心撫摸着欄杆沒有說話。
路尋一本以為小朋友是想要換個角度看下面的照片，可她其實沒往下面看一眼。
“唐唐，你是不是發現什麽了？”
唐硯心：“沒有哦！”
路尋一：可你的表情不是這麽說的。
唐硯心咬着自己的長指甲，不去看路尋一。楓樹照片所在的位置，男更衣間旁邊的飲水機下面有一窪水，濕潤的青石地板讓她産生一些聯想。自己的上衣是濕的，米洛她們袖管和領口是濕的，但絕不到滴水的地步。
鬼殺人的規則多麽的奇葩，都有可能。據說有些領域只要發出的聲音分貝過高，游客就會原地爆炸，原因是那個領域的領主喜歡安靜。
“你們從男更衣室出來的時候，衣服濕了嗎？”
路尋一：“我還好，只有一個人幾乎濕透了，衣服能滴水……等等，先不要下水。”
武剛的一只腳已經跨進去了，聽到喊聲，迅速跳出溫泉池。
唐硯心正好看到旁邊的溫泉池裏有紅色的影子閃過，趁着下方混亂，沒人注意到她，彎腰鑽進灌木叢中
路尋一擡起頭的時候，橋上已經沒人了。
……
前面的樹嘩嘩作響，唐硯心跑得急，踩到前面人的鞋後跟。
應該是紅衣女人，它沒有事，唐硯心跌倒，慌忙之中抱住它的小腿，從指甲裏長出的三厘米長的骨刺，全部紮進紅衣女人的肉中。
女人轉過頭來，唐硯心看到的是一張全是裂紋的臉，像是失去水分樹幹表皮，眼睛卻在黑夜裏發着綠色的光。對方伸出手，做出要撲過來的樣子，發現唐硯心完全不帶怕的，動作生生遲緩一瞬。
唐硯心還主動向前湊，幾乎和對方臉貼着臉。
“你好，非常會游泳的楓葉小姐……”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對方似乎急促的喘了一口氣，唐硯心一下子有點拿不準，照着‘采訪臺詞’稱呼紅衣女人會不會有問題。不管怎麽看，她也沒有看出這個稱呼紮心的地方。
“看來你是可以溝通的，這太好了！”
再沒有能量，她就要現原形了。在亡靈領域裏面脫掉人類的外皮，立刻就會被領主發現，哪怕她重新僞裝，都不能再以人類游客的身份離開領域。
紅衣女人：這麽興奮，人類小孩怕不是傻子？
它的一只手掐住小孩細細的脖子，卻聽“咔嚓”一聲，人類小孩将它翹起的小拇指咬斷了……小孩還嚼，她吞下去了？？？
“可以吃鬼的人類……嗎？這怎麽可能！”
對方還一臉的垂涎，仿佛它是盤子裏的肉。
它開始往後退。
唐硯心回憶着剛剛那根‘原味薯條’的滋味，客客氣氣的說：“你的照片就藏在拱橋裏吧？溫泉池裏面的只是倒影而已。故意這麽做，只是想要引誘游客下水。因為濕透的人類，才能被拉進照片。不要試圖殺掉我，不符合殺人規則的話，傷害我都是違規的喲。”
雙方都知道，不下殺手攔不住要逃跑的唐硯心。
它擡起頭：“你要幹什麽？”
看來自己是猜對了！
唐硯心笑的時候，比紅衣女人的笑容更惡劣。适應她人畜無害的樣子後，這個笑容讓紅衣女人想要遠離她——亡靈的恐懼一般都是出于等級的壓制，這種單純的恐懼非常難得。
“別緊張，我有幾個問題需要你回答，只要你好好的答。我保證不動你的照片，也不把這個秘密告訴任何人。”
“真的”
唐硯心：“真的，小孩子不會撒謊。”
它的聲音沙啞，眼裏的恨意極重。
“你問……”
唐硯心：“非常會游泳的楓葉小姐，請問你是怎麽死的？”
它雙眼發紅，咬牙切齒的說：“淹死的。”
唐硯心：“……”
這個問題顯然紮心了！誰也想不到，一棵樹裏的鬼，它是淹死的。
第二個問題出現了，唐硯心看着手心裏的字，特別想要吐槽，這個問題真的太八卦了。她一點也不想知道答案，真的！最後還是只能刻板的提問：“你做到自己能做的極致，為什麽你的老公還是不愛你？”
它渾身都在顫抖：“因為我長得太醜了哈哈哈哈，他就是這麽一個膚淺的家夥……”
唐硯心：“第三個問題！殺死你的人，留下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麽？”
它愣了三秒，渾身顫抖，瘋狂尖叫：“啊啊啊啊——”
……這個問題好像紮心了。
它的兩只手變成粗壯的樹枝，不管不顧的打向唐硯心，顯然是連規則的不準備顧及了。亡靈就是這麽容易生氣的種族！瘋起來跟人同歸于盡的那種。
這和唐硯心的計劃不一樣，她是準備忽悠好紅衣鬼，回去就立刻毀掉照片的。如果能趁機再吃上兩口美味，就太完美了。
唐硯心：“……如果我告訴你，我并不是個八卦的小孩，是憨批逼我問你的，你肯信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