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二月花溫泉（四）
“……你為什麽會有收集眼珠的癖好呢？”
女人伸出手，它的手竟然穿過照片伸進現實世界。
唐硯心毫不留情的握着刀柄，砍斷它從照片裏伸出來的長指甲。
“你可以選擇回答或者是閉嘴，但不能動。”
它被激怒了，可它只會“嗬嗬嗬”的喘粗氣，舌頭捋不直一樣，沒法好好說話。
水果刀要砍斷手腕的骨頭太難了，連砍幾下，弄得伸出來的手臂血肉模糊，也沒什麽用處。唐硯心知道它不會回答自己，比起問題的答案，不讓它跑出來才是最重要的。
唐硯心從不知道‘手下留情’是什麽意思，小刀狠狠紮進照片上心髒的部位，它發出一聲尖叫，黑白照片迅速染紅，在唐硯心刀下燃燒成灰燼……露出的牆面上刻着兩個數字01。
倒黴的黑白小姐應該正确回答是——我被剜去眼睛，所以收集眼睛。
可惜它不願意回答，或者說這位小姐并不屬于能夠溝通的鬼怪類型，沒有完善的自主思維。聽到問題就顧着生氣了，智能化沒達到能和人聊天的水準。
逮着亡靈搞采訪……這和唐硯心的天賦能力有關。
唐硯心并不是人類。
——她是亡靈！
什麽是亡靈能呢？死亡的生物還有強烈的願望沒有達成，吸引暗物質聚集，改造其身體或靈魂，使之成為新的物種。亡靈和人類的區別，就是它們沒有‘人性’，沒有感情。七情大都淡薄，如‘喜’‘樂’就極少，很多負面的情緒又被無限放大，比如‘怒’……大多數亡靈都極易激怒。
天賦能力似乎只能和人類扯上關系，應當是規則對人類獨有的饋贈。
每一個天賦能力被觸發的時候，都會附帶着或多或少的限制條件，巧的是唐硯心偶然得到的天賦能力就有幾百條的限制，使得她忍饑挨餓裝人類，每一秒都有現原形的風險。
如果說每種天賦的滿分都是100分，大多數人類在觸發天賦能力的時候，能使用的只有其中的1分到2分，其它部分都是‘待解鎖’狀态。
Advertisement
據說得到亡靈領主的心髒，就可以消除部分的限制條件。
由于唐硯心是非人類中的變異品種，她消除限制的方法并非取得亡靈之心，畢竟亡靈變強的方式是吞噬，吞噬人類，也吞噬同類。吞噬就夠了！亡靈之心對亡靈來說，更像是一種身份的象征，是控制領域的遙控器。
本質上，唐硯心還是亡靈。她取得亡靈之心就會成為新的領主，永留亡靈領域。
那還是不用了，她的執念是逃離地球。
亡靈的執念不能達成，無時無刻都要經受折磨。
一般來說，人類才可以擁有天賦能力，亡靈不行。人類和亡靈的構造不一樣，力量體系也不一樣。凡事都有意外，唐硯心就是這個意外。
她不僅獲得天賦能力！還有着‘僞裝人類’這種古怪天賦能力。
因此，她消除限制條件的辦法古怪一點，也不算奇怪。
言歸正傳，唐硯心消除限制條件的辦法是‘亡靈采訪’，簡單一點說，就是她提問再讓亡靈回答。亡靈等級越高，答案的合格率越高，她本人獲得的能量也就越多，能量既用于維持人類之身，也用于解鎖‘天賦限制’。
現在她能維持人類之身，騙過人類的高科技檢測儀器，甚至被規則允許進入亡靈領域，蒙蔽亡靈乃至領主的雙眼，都靠她之前刷到的采訪分值。
碰到亡靈，唐硯心就能拿到采訪問題，可大多數的普通亡靈思維混亂，好激怒卻不具備回答她問題的小腦子。碰上厲害的亡靈，可以回答問題。規則給的采訪問題又太特麽……據她有限的幾次采訪經驗，深覺多采訪幾位，就能出一本書叫做《紮心大全》。
老婆出軌的，你問老公是不是不行！是不是沒有小叽叽？
做廚師的，你問他整條街上為什麽就他家店裏生意最差！是不是你的手藝不好？
簡直是傷口上撒鹽，拿鋼針戳人肺葉。對方不一定會回答，但一定會想弄死口出狂言的人。
唐硯心：我好難的！
沒能拿到分，她超級失望的。對聽到動靜小心翼翼過來的三人都沒有什麽好臉色，把玩着水果刀，輸入密碼325201。還有一種可能是013252，不過她運氣不錯，一次就對！門鎖彈開，唐硯心聞到淡淡的臭味。
溫泉池很大，地板濕漉漉的。旁邊寫着‘室內溫泉區域’，以及一行小字——[請旅客按照規定着裝，再進入溫泉池。]
唐硯心對冒着熱氣的溫泉沒興趣，亡靈領域裏面處處藏着危險，她敢保證自己的着裝一定不合格。就算合格，這大池子是‘牛奶池’，根本看不清裏面有什麽，她也不敢貿然下水。
箭頭通往室外溫泉池，旁邊男士更衣間的門是打開的，男游客那邊比她們更早取得密碼，想來室內已經被他們搜查過了。
其實也沒什麽好查的，除四個角落擺的飲水機之外，就剩下幾個挂着浴巾的衣架子。
路上米洛挽住小音的手臂，還去拉筠筠的胳膊。三個人瞬間破冰，在走出室內溫泉區域的時候，唐硯心問米洛：“你原諒她們了？”
米洛：“人都已經死了，我就是後悔為他掉太多眼淚……”
唐硯心：“我說的不是你男朋友。”
米洛：“四人一起進侵蝕區，總比兩個人一起進的好。那種情況，出現不穩定的因素，可能影響我們逃生。小音不告訴我，大約就是這麽考慮的。至于吳筠筠，我現在還有選擇嗎？單槍匹馬總是比不過團隊合作。人類基因中有抱團的天性，我猜測越到後面，游客越會重視隊友。後期領域裏面出現個獨行俠會顯得非常另類。”
唐硯心最怕的就是‘另類’兩個字。
“哦……”
米洛：“你還是個小朋友，我跟你說這麽多幹嘛！”
你們人類那麽奇怪，我也不屑于多了解。
外面是黑夜，擡頭能看到遙遠的幾顆星星。造型古怪的燈挂在幹枯的樹枝上，光線并不太亮，以至于看不太清路。樹影重重，隐約能看到一抹紅色的亮光。
即使知道前面有東西，紅衣女人走出來的時候，大家也受到驚吓。
她走得好快，唐硯心懷疑這東西是飄過來的。剛剛還離得很遠，一眨眼就到跟前了。樣子也古怪，明明有少女的身材，同時又有一張滿是皺紋的臉。看人還直勾勾的，仿佛眼珠子不會轉彎，盯着一個點就死盯。
她帶來的還有一陣寒風，唐硯心配合三人打個寒顫。
“你們跟我來！”
她聲音低沉，有一點沙啞。
說完，紅裙女人就轉身就走。
唐硯心跟上去。
米洛拉住她：“唐唐，萬一是那種東西呢？”
唐硯心：“亡靈領域裏有那種東西也很正常啊！”
避是避不開的。
亡靈領域有和領主相關的主線劇情，離開領域的線索往往就和劇情有關。要想離開，只能去完成劇情，不能一味地躲避。
不管她們三個怎樣，唐硯心是要跟着女人走的。其實這裏只有一條路，不跟也沒別的選擇。等她們想明白了，就會跟上來。
等前方開闊了，就看到涼亭裏面的幾個男游客。唐硯心敏銳的發現，胖臉游客不見了。包括路尋一在內的三名男游客面色蒼白，雕塑一樣坐着。一見到紅衣女人，他們肉眼可見的變得緊張。
不遠處的青石板路上有血跡，像是什麽重物被拖拽而留下的。
看到唐硯心，路尋一松一口氣的同時又蹙起眉頭。
這裏顯然發生過什麽事！
見路尋一對自己招手，唐硯心就很乖的坐過去。
然後路尋一就站起來，這樣可以将唐硯心完全的擋住，又是這種保護的姿态。這家夥絕對是白切白，真正的大好人一個。
之後紅衣女人一直沒有說話，就站在原地看着剛剛走過的小道，神情沒有變化，可每個人都感覺得到，等待的時間越長，她的心情越差。顯然是要等到人齊，她才能進行下一步。
三個人到來的時候，路尋一舒一口氣，被唐硯心聽到了。
紅衣女人從懷裏取出一疊紅葉：“每個人選一片。”
路尋一牽着唐硯心走過去：“聽她的。”
唐硯心拿紅葉的時候碰到紅衣女人的手，感覺像摸到樹皮。她舔了舔嘴角，這個動作沒讓任何人發現，但是她肚子叫是藏不住的，所有人都聽到了。
紅衣女人都低頭看她一眼。
路尋一：“餓了嗎？”
“不餓，一點都不餓。”
實際上，唐硯心口水都要流出來了，站遠點不覺得，一靠近……好香啊！只能嗅嗅自己的手指解饞。
紅葉大小都差不多，沒什麽好挑的。
所有人都拿到紅葉之後，紅衣女人又說：“溫泉盡頭的桑拿房不能進，要休息去二樓。”
離開的時候，她的視線狠狠刮過米洛三人。
大家都松一口氣，資深游客沒人問起米洛的男友，顯然已經預料到他的死亡，米洛卻不可能不問胖臉游客的蹤跡。
路尋一：“我們在這裏已經呆很久了，抓緊時間，邊走邊說。”
簡單點說就是他們先從更衣間出來，遇到紅裙女人。當時她就站在外面沖室內的四人招手，有三個人決定過去看看，當時正在擺弄飲水機的胖臉游客沒有搭理她。
花頭巾皮衣男……通過路尋一的介紹，大家已經知道，他叫做武剛。
武剛說：“我當時離她最近，很清楚的聽到她說——不聽話，這一輪就是你了。我還沒跟她說上話，她就轉身走了。”
因此，路尋一剛剛才會讓大家‘都聽她的’。
走到涼亭周圍，胖臉游客忽然倒地，胸口噴湧出大量的鮮血。紅裙女人在此出現，将胖臉游客的屍體拖走，再回來的時候，身後就跟着唐硯心。
胖臉游客現在算是生死不知……
米洛三人的表情已經從恐懼變成絕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