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二月花溫泉（三）
“啊！”
最後進門的長發女游客大聲尖叫！
更衣間的燈光明亮，電筒在這裏派不上用場。這樣的恐怖事件發生時，看得越清楚，也就越可怕。
唐硯心站得比較遠，身上幹幹淨淨的，沒有被濺到血沫肉泥。她沒覺得這一幕可怕，人類不會因為一包薯片被壓成碎片而覺得恐怖，她也不會因為一個人類的死亡，而産生任何不适。鎮定的去開櫃子。
足足有一千三百多個櫃子，要查一遍得花不少的時間。
“米洛，米洛！”
短發高個的女游客一邊大哭，一邊去擁抱米洛，害怕得瑟瑟發抖的同時，也在擔憂米洛的情況。而被抱住的米洛像是被摁下播放鍵，從暫停狀态解脫出來，在朋友的懷抱中發出一聲凄厲的哀號，她痛苦地尖叫，把唐硯心的耳朵震得嗡嗡作響。
接着，米洛嚎嚎大哭，完全忘記周圍的環境，整個人近乎崩潰。
唐硯心無法感受她的痛苦，正因為身高受限，夠不到最上方的櫃子而煩惱。所有的櫃子都沒有上鎖，這倒是方便她搜索。她踩着下方的櫃子，靈巧的翻到櫃子頂上，不嫌棄積灰，貼近櫃子感受黑色的霧氣。
以她現在的實力，不敢說可以同兩個照片鬼一戰，但沒有任何意識的黑霧，就可以随便吃了。人類碰到它會被灼傷，可以說是領域裏面的一重陷阱，足以消耗游客，唐硯心就不怕。
終于找到一個，她用一種超越人類極限的姿勢硬将腦袋塞進去，把黑霧全部吸出來。
這玩意大概都是一個味道，唐硯心相當于又喝進去一杯濃茶。
她倒是不嫌棄茶水喝多漲肚子，就是在頂上沒感覺到哪還有黑霧，得老實的搜索下一份食物。一連打開上百個櫃子，終于不是空櫃子了。裏面有一套女性的衣服，一個粉紅色的背包。背包深處放着個精致的盒子，打開來是一塊粉色的手表，表盤鑲鑽，背面有兩個字母X&Q。
奇怪的是這塊手表顯然已經佩戴多時，表帶上有磨損的痕跡，卻又妥帖的裝在盒子裏，是手表的主人過于珍惜它嗎？
唐硯心把手表放進兜裏，安全着地時，正巧聽到米洛的哭聲停止了，她轉過頭往那邊看了一眼。
米洛真的很狼狽，臉上又是血污又是淚漬，一雙眼睛腫得只能看到一條縫，踉跄地走到洗臉盆前，打開水龍頭沖洗臉上的血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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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哭了！”
把臉上的血污沖洗幹淨，米洛強硬的把兩個女孩子攙扶起來：“還想活的話，就打起精神來。”
根據之前的觀察，再結合三人的短暫對話，唐硯心把她們的關系弄清楚了。
長發的女游客就知道哭，哭得無聲無息，我見猶憐。她叫做筠筠，是死去游客的妹妹。
短發女游客膽子很小，叫做小音，是米洛的閨蜜。
剛剛被‘路尋一’追的是筠筠，這姑娘比小音的心理素質好。不過小音跟米洛的關系更好，就是她剛剛安慰的米洛。
小音腿軟得像是煮熟的面條，還是在米洛的幫助下，強撐着把臉洗幹淨了。
筠筠也站起來，閉着眼睛胡亂的用水沖洗自己的手臂。粘稠的血肉散發着古怪的，她覺得臉上的血污已經沖洗得差不多了，才敢睜開眼睛。這一睜開眼，就看到兩顆圓滾滾的眼珠子在盆中跳動，她被吓得尖叫出聲。
一個小小的身影靈活的跳到臺面上，伸手抓住水中的眼珠——“啵”一聲捏爆一顆。
筠筠的叫聲戛然而止，甚至因為太過驚訝而被口水嗆住，不停地咳嗽。
這個洗手臺設計得有點反人類，反正以唐硯心的身高，是不得不跳上去的，不跳上去抓不住眼珠子。
她拿到眼珠子後，就無意跟三個大姐姐說話。本來她過來的目的，也不是救人，而是為逮住食物。
避開她們，唐硯心做出打哈欠的樣子，把兩顆眼珠子丢嘴裏了。其中一顆就剩一層皮，一吸溜就直接滑進肚子裏，沒嘗出味。剩下那顆丢進嘴裏，她就慢慢品嘗，用牙一咬就破皮，裏面的甜漿全部爆出來。
雖說沒有黑霧那樣飽腹，可口感一絕。
吃到東西，唐硯心也不忘正事，繼續開櫃。
這邊筠筠止住咳嗽說：“這個小孩，有點厲害……”
最初沒人關注唐硯心，一個小孩子，在亡靈領域裏面給不了任何人安全感。她和路尋一的對話沒避開人，大家都聽見了——這小孩第一次進亡靈領域。
太小的孩子，就算有天賦能力也只能充當炮灰。
亡靈領域太危險了。
可女更衣間的鑰匙是唐硯心先找到的，死亡事件發生時，她的冷靜也無一不是在說明，她絕不是個普通的小孩子。
米洛在更衣間裏轉一圈，發現這又是個密室，她很清楚往回走去大廳是犯傻。學着唐硯心的樣子，從D字開頭的櫃子找起，希望能找到鑰匙或者是開鎖的密碼。兩個女游客也像是找到主心骨一樣，紛紛過來幫忙。
三個人都一樣，時不時地偷偷看唐硯心一眼。
唐硯心：？？？
……人類真的奇怪。
米洛她們還真的找到東西了。
筠筠溫柔的招手：“唐唐，你要不要看一看？”
唐硯心走過來，半點沒客氣，很自然的拿起三張照片。如果是有關離開領域的線索，對方不願意給她看，她會選擇動手。
三張照片分別拍攝的香蕉梨子和桃子，照片的背後都有字，字跡特別秀氣。
——[我懷疑J同學喜歡我，他每次出現得都好巧，解救我于水火之中，簡直就像是我的守護神一樣。]
——[我有罪，在有男朋友的情況下依舊對他心動，這是違背道德的。我可以因為很多原因和男友分手，卻不能因為對另一個人有好感，而提出分手……]
最後一張桃子的照片後面寫着——[我覺得有人跟蹤我，結果發現是他。我萬萬沒想有，他居然會是這種人，他竟然尾随……強迫我……]
三張照片的落款都是Q。
唐硯心剛剛找到的手表刻的是X&Q。
筠筠：“唐唐，你是不是有天賦能力啊？”
這是句廢話，沒有天賦能力的普通人類，是不可能徒手抓眼珠子的。就是有天賦的人，也少有唐硯心的膽量。比如米洛，她就沒有那麽大的膽子。
“恩”
唐硯心的态度很冷淡。
米洛跟她說話時候，她的态度就會好一點。
因為米洛更香，是一碗素菜湯和一盅佛跳牆的差別。
米洛：“訂單上寫着7月12日到達溫泉的是一個攝影班，我們找到的線索又跟照片有關。這三張照片，可能是攝影班的某一位同學拍的。”
唐硯心：“大廳裏面挂的也是照片，不是畫像。”
說到大廳裏面的照片，就感覺涼風往心口吹。
米洛幹巴巴地說：“在領域的任何地點呆太久，似乎都不是好事。櫃子已經不多了，我們繼續吧！”
這一點，是從資深游客的态度中能夠看出來的。
說完，她就動起來了，并沒有注意到旁邊筠筠抿緊的嘴唇。
最先發現櫃子內壁中刻有數字的是小音，她在C區的一個櫃子找到數字5，字號小得像是在故意為難游客。這很可能是通往溫泉浴區大門的密碼，剛剛搜索過一次的區域不得不返工重來。
這下手電筒就又能派上用場了。
唐硯心故意和她們拉開一段距離，這麽長的一段時間之內，都沒有出現亡靈，她也稍微放松了些警惕。結果筠筠那裏出事的時候，她沒能第一時間把新鮮的食物截獲。
筠筠是在翻一個放滿雜物的櫃子時，摸到眼珠子的，是滑溜溜的觸感。而且這東西立刻就往她手心裏面鑽，她把手縮回來的時候，眼珠子就黏在她的手上。
一層護盾破掉了。
新人的護盾不能說沒用，否則她們不能活到現在，只是沒有她們想象中的那麽有用。很輕易的就會碎掉，而且不能真正讓她們在危機中免于一死。
比如男游客，他就被白裙女人一下子弄掉三個護盾。如果不是路尋一好心救他，當場就會死。
筠筠驚慌之中把眼珠子甩到旁邊的小音身上。
唐硯心拿到眼珠子的時候，小音的最後一層護盾已經破掉了。她是從小音的小臂中把眼珠子摳出來的，這玩意遇到人就往肉裏鑽。其實小心一點，不碰它也就完了。
小音痛得面部扭曲：“吳筠筠，日尼瑪你故意的。”
筠筠的眼淚說掉就掉，抽抽噎噎地說：“你誤會了……”
小音：“你可勁裝，都是女的，誰看不出你TM就是個綠茶婊！”
筠筠：“你憑什麽這麽說我？”
小音：“憑什麽？憑你睡人家男朋友！你以為你瞞得很好，什麽表哥表妹，他跟你有屁個血緣關系，是你幹哥哥吧！”
米洛：“你既然早就知道，為什麽不告訴我？”
氣氛一時間非常的尴尬，唐硯心是感覺不到這種尴尬的，吃掉兩個活蹦亂跳的眼珠子，她滿足的打個小小的嗝。
一下子吸引了三個女人的注意力。
“你們看我幹什麽？我只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小朋友。”
怎麽三個人都看着她啊！人類怎的奇怪。
這事跟她有半毛錢關系嗎？
米洛替小音裹住手臂上的傷口，便一言不發的站起來，繼續搜索櫃子。沉默變成更衣間的常态，憤怒在積蓄，愧疚和不安也在蔓延。這些，唐硯心統統不在意，密碼或者鑰匙，她得找到一樣。
最終是小音先撐不住的，她用力的踢着櫃子，崩潰的大哭：“嗚嗚嗚，我不知道亡靈這麽可怕……”
米洛沉默的找到A區的數字——3。
小音：“嗚嗚嗚，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瞞着你的……洛洛，我後悔了。”
唐硯心：“你們為什麽會參加‘計劃’？”
米洛愣一下，才意識到是在跟自己說話。
“我們生活的安全區即将陷落，參加‘計劃’是唯一能活下去的辦法。”
唐硯心：“那她為什麽說——後悔？”
米洛：“在暗侵蝕中死亡，總好過現在這樣擔驚受怕，吓得肝膽俱裂。不知道自己何時會死，也不知道會不會以很痛苦的方式去死。”
那努力活着不就好了。
人類崩潰之後，又能很快的重新振作。沒有人去理哭泣的小音，她很快站起來，細致的去檢查所有的櫃子。一千多個櫃子，四個人仔細的檢查，很快就完工了。
ABCD四個區域的數字分別是3252。
可密碼是六位數，還差兩個數字。
唐硯心走進淋浴區，這裏每個隔間都有布簾遮擋，她倒是無所畏懼，敢拉開每一個簾子。三位女游客就下意識的避開這個地方，畢竟浴室什麽的，絕對是恐怖事件的高發地點。
她拉開第二個隔間的簾子，聽到“滴答滴答”的聲音。
從花灑邊緣滴落鮮紅的水珠，把地板上的小水窪染紅。牆面侵出鮮血，黑色的發絲從通風口争先恐後的擠出來。唐硯心當機立斷，把小花灑對準通風口，把熱水開到最大。調整花灑的撥杆，讓細細的水霧彙集成粗壯的水柱。
越來越燙的血水把通風口裏的東西滋得“嗷嗷嗷”叫。
扭動的發絲可勁的往回縮，完全是狼狽逃跑模樣。等花灑裏面噴出的血水變成清水，唐硯心才把水關掉。
“咦——”
她湊近放着洗浴用品的架子，那裏貼着一張照片。浴室裏面全是水，唐硯心身上也濕透了，照片居然是幹的。
有點意思。
照片是黑白的，一個單薄的女人閉着眼睛躺在泥地中，她臉上的表情很平靜，是一種帶着絕望的平靜。好像照片被拍攝的時候，她已經死了。
這是一具屍體。
有一點叫人疑惑的是，明明周圍都是幹的，照片中的女人渾身卻濕漉漉的。
——手心又發燙了。
這讓唐硯心有點想罵人，她将小刀怼在女人的胸口，瞄一眼手心的字，捂着額頭壓低聲音說：“我其實并不是個八卦的人，無意對你進行人身攻擊。我還是個小孩子，什麽都不懂。問這種問題，也是無奈之舉。”
照片上的女人緩緩睜開眼睛，裏面黑洞洞的沒有眼珠子。
然而唐硯心并沒有露出害怕的神情，反而離照片更近了，似乎要望進這雙黑洞洞的‘眼’裏，從中得到問題的答案。
“請問：被不知名人士殺死的倒黴小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