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莊皓旸一邊開車,一邊再次撥打父親的電話,然而耳機裏傳來的依舊是忙音。他煩躁地拔下耳機,将手機塞回兜裏。
“還是聯絡不上爸嗎?”
莊皓旸掃了一眼身旁面露憂色的莊欣怿,唔了一聲,然後他發現莊欣怿的臉色更加慘白了。早上在主宅大廳裏發生的事,他可能到現在還沒回過神來,而此時為父親擔心不已,身為背叛者的他有幾分真心?莊皓旸摸不透。
通訊中斷、網絡中斷,唯一能夠接收信息的,只剩下無線電廣播了。車載廣播裏播放的是沐城官方頻道,正在跟進播放沐城喪屍病毒的最新情況,市中心和各大醫院已然成為人間地獄,官方仍在呼籲市民不要私自出城,盡快就近趕到三環附近的各大避難點,等待官方救援。
從莊家主宅出來,莊皓旸觀察了附近幾條可以通往鄰近縣城的國道和省道,無一例外地在行至一半時發現前方有擁堵的跡象,看來封城範圍已經擴大到郊縣了。在停滞的車流中,甚至還有行動詭異疑似喪屍化的人在挪動。
于是莊皓旸沒有再在這些道路上浪費時間,他調轉車頭,打算先在附近沒有開發過的野地荒山裏尋找越境的辦法。他瞄了一眼油量表,越野車還剩着的汽油不夠他在荒山野地裏尋找出路。現在沐城形勢混亂,也不方便補給,還是在野外躲一段時間觀察情況後再做打算為好,反正車上帶足了食物和水源。
莊欣怿見他不像是要離開本地,不安地問:“哥,我們現在要去哪裏?”
他不想廢話,簡短地回了一句:“去野外荒山沒什麽人煙的地方躲幾天再說。”
從柏油四車道大路開到水泥小路,再到忐忑的石子路,再經過一段土路,就進入了沒有路的荒地。這片區域是以前父親帶還年幼的他就近體驗野外生活的地方,由于地理位置不好,這麽些年一直沒有開發過,他偶爾也會獨自開車過來懷念童年,對這裏的地形十分了解。
荒地上多是雜草和矮灌木,不過越往靠近後面的荒山群,樹木也就越多,在山腳下就成了一片林地,越野車沒法開進去。這裏的荒地和荒山沒有人居住,偶爾會有喜歡野味的偷偷來山裏狩獵,但不過是些野兔野雞,數量也很少,所以不成什麽氣候。
莊皓旸将車停在了山腳下的樹林邊,從副駕駛座的儲物箱裏摸出一副望遠鏡,下車朝四周觀望了一圈,的确如他希望的那樣,這四周沒有人,也沒有喪屍。沐城絕大多數人不是湧向了避難所,就是湧向了城市和郊縣的進出道路,少有人會一開始就想到要來荒郊野外躲一躲。如果不是他從小就和父親在野外探險露營,他也不敢輕易做這樣的決定。
“哥。”副駕駛座上的莊欣怿探身朝車下的他問,“現在能下車了嗎?”
“在車上待着。”莊皓旸反手将車門關上。
出門的時候太匆忙,背包和武器都放在了後備箱裏,反而将不重要的換洗衣物放在了後座。這會兒确認四周安全後,莊皓旸才想起來這件事,将背包武器和換洗衣服調換了位置,然後拿着兩瓶水和兩袋餅幹回到了駕駛座。
“給,補充點水分和糖分。”
莊皓旸将水瓶和餅幹扔給了莊欣怿,然後撕開自己的那袋餅幹,就着水吃。
Advertisement
一大早被吵醒,目睹了那樣殘酷的場面,甚至還動了手,但是事發突然,急着逃離,直到現在莊皓旸才感覺到了餓。他盡量不去想之前血腥的場面,機械而麻木地啃着手裏的餅幹。
身邊的莊欣怿更是糟糕,不說他一向體弱,就以他早上因為目睹了大廳裏的慘狀而幾乎要吐出來的狀況,現在他只是吃了一口餅幹,就再也沒有動過口。
如果是以前,莊皓旸理所當然地會想,莊欣怿由于不太出門以及被他和父親保護得很好,所以心理承受能力不好。但現在他的腦海裏有另一種聲音:會嗎?一個能綁架父親、謀殺兄長的人,心理承受能力會這麽差?思來想去,莊皓旸也只能假設,大概綁架和謀殺都是指使他人,而現在是親眼目睹,生理上的沖擊太大。
他本可以不管莊欣怿,也不想管。老實說,想起對方上一世做過的事,比早上那個場面更讓他感覺惡心。但是他既然已經錯過了扔下對方的時機,将人帶了出來,那麽就不能讓他變得更礙事。
“吃完它。”莊皓旸命令式地說,“要是想活命的話。”現在可沒有條件嬌慣着他了。
察覺到了莊皓旸的冷淡,莊欣怿看了他一眼,再次拿起一片餅幹,但他仍是下不了口,之前血腥的場面和惡心的氣味似乎還在身邊打轉,讓他反胃。
他問莊皓旸:“哥,你是不是打算離開沐城,去海城找爸?”
莊皓旸點點頭,他是有這個打算。活下去,與父親團聚,再做其他打算。
除了父親,也沒有別的人或事好在意的了。弟弟聯合自己的心腹和好友背叛自己,戀人雖然不知是否參與,但他的絕情早已讓他失望透頂,而親生母親早在十多年前就因嗜賭而抛棄了他,這些人和末世中的財産地位一樣,對他來說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只不過,他也承認,在莊欣怿的事上,自己總是想得果斷做得猶豫。這是十多年的習慣的使然,也是他自己不夠絕決。
“爸那邊……海城應該沒事吧……”莊欣怿喃喃道。
“不知道。”莊皓旸說着,再次嘗試切換廣播頻道,然而除了播放着本城喪屍病毒進展的沐城官方頻道,其他波段都是雜音,最後只能認命地切換回了本地頻道。
莊欣怿跟着聽了一會兒廣播,又問:“我們能順利活下去麽?”
被問得有點煩躁的莊皓旸厲聲說:“不知道!但是你要再不吃東西,首先得餓死!”
莊欣怿一愣,随後抱怨了一句:“哥你好兇。”然後他就不再問問題了,只是小口地啃着餅幹,時不時地灌一口水,顯然是壓着惡心的感覺在硬逼着自己吃下去。
說他兇?莊皓旸盯着正在吃餅幹的莊欣怿。就莊欣怿幹的那些事,他沒揍他算好的了,不過說了句實話,竟然還敢說他兇?看來以前對他太好了!
莊皓旸索性轉頭看着車門的窗外,數着地上的石頭來平心靜氣。
一點點将餅幹都塞進了肚子裏,莊欣怿将喝了一半的水放好,撿起莊皓旸随手扔在車頭的餅幹包裝袋,連同自己的一并扔到了窗外——這種特殊時期,也顧不上什麽生态和環保了。
莊皓旸側身背對着他,并不想跟他說話,莊欣怿大概也感覺到了,所以也沒開口,兩人就這樣沉默着,觀察着車外的樹林荒地,聽着車裏的廣播。
過了一會兒,莊皓旸嫌棄不斷重複的廣播很煩,伸手将廣播給關掉了。此時他才回頭看莊欣怿,卻發現對方竟靠着車椅背睡着了。
這種時候竟然還能睡着?莊皓旸驚異于對方的心寬,随即又想到他昨晚發作了頭疾。每次發病後,莊欣怿連着好幾天都會嗜睡,好像是無論醒着還是睡着都會有輕微的頭疼,即使睡覺也不能得到很好的休息,只能靠數量來彌補質量。
意識到莊欣怿還在頭疼,莊皓旸就沒法不對他感到疼惜。即使他知道對方是背叛者,上一世做過什麽事,但有時候他卻會産生錯覺,将眼前的人和背叛者的形象分離開來,等到他再次想起對方的狠毒,又對自己不絕決的做法而煩躁不已。
莊皓旸嘆息一聲,從後座扯過一床不厚的棉被給他蓋上。
這一世的世界出現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也不知道未來會如何發展,所有建立在預知未來這一基礎上的判斷,輕易地就能被動搖。
事到如今,走一步算一步吧。
莊欣怿從并不舒服的沉睡中醒來時,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越野車四周的窗戶都被樹枝和樹葉遮擋着,沒有一絲光亮透進來,車裏黑得什麽也看不見。他不敢動,僵硬地保持着醒來的姿勢縮在被子下面,小聲地喊着莊皓旸。
“哥?哥?”
被吵醒的莊皓旸不耐煩地哼了一聲:“唔……在這兒呢。”
聽到莊皓旸的聲音,知道他在自己身邊,莊欣怿也就安心了下來,他小聲地問道:“好黑……這是怎麽回事?”
“僞裝啊,僞裝。”莊皓旸算是被莊欣怿給徹底吵醒了,他打了個哈欠說,“你睡着了之後,我将車開到更深的地方去了。忙了一天,做了能蓋住整輛車的僞裝,這樣就能比較安心地睡覺過夜了。”因為我不能不睡覺,又不能指望你能跟我輪流守夜。
莊欣怿唔了一聲:“我睡了一天?”
“是啊。”
沉默了一小會兒,莊欣怿又說:“你可以叫醒我的。”
察覺到對方話語中我也可以幫忙的隐含意思,莊皓旸笑了笑,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說:“我給你拿了吃的,放你面前了。你吃吧,我得睡了。”
莊欣怿摸索着拿到了車頭放着的一袋餅幹,嘶地撕開,咬了一口後,他又跟莊皓旸說:“哥,以後有事叫上我吧。”
莊皓旸裝作自己已經睡着了,沒有回話。
他竟然才發現,莊欣怿的性格中還有敏感這一項。大概是前十多年中,他完全将莊欣怿當成家人對待,所以從來沒有想過有這個可能,而現在他心裏将莊欣怿放在了未來的背叛者這個位置上,拉開了距離,才察覺到了這一點。
看來他真的,不了解自己這個“弟弟”。
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道兩個字的标題能持續到什麽時候,我就是個取名廢QAQ
所以就想趁機修改标題和提要,所以前五章待會兒都有修改,不要在意,只是修改了标題和提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