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之後連着兩天,除了解決生理問題時下過車以外,莊皓旸和莊欣怿都是在車裏度過的。莊欣怿還好,他本來就因為頭疾發作後會嗜睡,因此大部分時間是睡過去的。莊皓旸只能坐在車裏幹熬着,偶爾打開車載廣播,關注一下沐城的最新情況。
第三天,莊皓旸實在是沒法再待在車裏了,加上這兩天附近的确也沒有出現過喪屍或其他動靜,他熬了一會兒,終于還是下了車。連着三天沒有清洗過,他覺得自己都要發臭了,還是要在附近找找有沒有可用的水源。
他拉開後座的車門,打算整理下自己的背包,方便自己在周圍探索。
“哥,你要去哪兒?”莊欣怿之前聽到車門關上的聲音就醒了,這會兒正扭頭看着他。
“去找水源。”莊皓旸說着,将軍刀綁在腰上,“最好能搞點肉來,這兩天餅幹面包吃膩了。”雖然說還有臘肉香腸這些幹貨能烤着吃肉,但總比不上新鮮食物來得好。
莊欣怿聽聞,立刻說:“我也去。”
莊皓旸看了他一眼:“你去幹什麽?你留在這裏。”說着,他将一把軍鍬遞給了莊欣怿,“拿着這個防身。”然後自己也拿了一把,用來開路防身,或砍或挖些東西之類。
他倒是不怕留下莊欣怿,對方會帶着食物跑掉,因為車鑰匙在他手上,而莊欣怿從小就體弱,哪怕只背個背包,都跑不了多遠。反而要是帶上了莊欣怿,他才施展不開手腳,既走不快,還走不遠,麻煩。
莊欣怿也知道自己沒什麽用只能拖後腿,聽莊皓旸這麽說,他臉色黯淡地抱着軍鍬。見他這樣,莊皓旸無心去安慰他,正轉身打算關上後座車門,就聽見莊欣怿小聲地說:“哥,我一個人怕得很。”
聽見莊欣怿這麽說,莊皓旸心裏覺得好笑。你一個人怕?你怕你還綁架父親、謀殺兄長,那時怎麽就不怕了?還是說你拿着莊家財産就什麽都不怕了?現在這樣裝可憐,圖什麽呢?
以前莊欣怿是被他捧在手心、放在心裏疼的弟弟,所以莊欣怿不管做什麽說什麽在他看來都是挑不出錯的,但現在不同了,站在自己對立面的莊欣怿,他輕易地就能挑出刺來。
莊皓旸回頭,本打算教訓他一兩句,可在看見他低垂着眼的可憐樣,又說不出過分的話來了。他惱怒于自己的心軟,更惱怒于自己竟迅速地想到了讓對方安心的辦法。他煩躁地皺起了眉,在給莊欣怿準備的背包裏找出了一只鐵制的哨子。
“喏,拿去挂脖子上。”莊皓旸将哨子扔給了一臉失落的莊欣怿,“我不會走太遠,有危險就用力吹這個,然後趕緊跑,我會去找你的。”
莊欣怿接過哨子,試着吹了一聲,只用了很小的力氣,哨子卻發出了清脆響亮的聲音。他握緊了手裏的哨子,臉上的憂色卻沒有減少幾分,他看着莊皓旸說,“可是,哥,我擔心你……”
莊皓旸不知道此刻自己該說些什麽。
相比起莊欣怿,和父親一樣酷愛戶外運動和野外生存的他,有哪一點需要這個體弱的家夥擔心了?何況,莊欣怿口中的擔心,能有幾分真心?他聽着只覺得諷刺,但面對着表情認真的莊欣怿,竟無法說出不善的反駁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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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演技嗎?面對着這個相處了十多年的人,他的內心十分動搖。
最終,莊皓旸又一次向自己的心軟妥協了。他偏過頭去,伸手在自己背包的側袋裏一陣摸索,摸出另一只鐵哨子來。
他小聲地吹了一聲,拿起來給莊欣怿看:“我也帶着一只,有事我會吹的。”
“嗯。”莊欣怿點點頭,将自己的哨子挂在了脖子上。
莊皓旸也一揚手,将哨子挂在脖子上,然後轉身帶上了車門,拎着軍鍬朝遠處走去。
留在車裏的莊欣怿連忙爬向駕駛座,從已經掀開了樹枝遮擋板的車窗處看着莊皓旸走遠的身影。莊皓旸不知為何自己會回頭,但他一回頭就看見了莊欣怿,在放下了三分之一的車窗玻璃上,只露出了眼睛部分的臉。
這讓莊皓旸想起自己出國那兩年,莊欣怿明明身體不好,但每到過節時總是堅持要來國外,看望沒有假期回家的自己。到了他要回家的時候,自己将他和随行醫生送上前往機場的出租車,他坐在後座,也是從放下了三分之一的車窗玻璃上方,用這雙眼睛看着自己,直到出租車消失在自己的視野裏。
每當想起過往的溫馨場景,總是會讓莊皓旸暫時放下心裏的怨恨,雖然他讨厭自己總是會心軟,但他也清楚,過去那單純的十幾年,在他心裏留下的痕跡不是那麽容易就能抹去的。
莊皓旸朝莊欣怿揮了揮手,示意他別再看了,如同那兩年在國外他目送對方乘車離開時做的那樣。
尋找水源的過程不算艱難,因為莊皓旸記得沐城某條河的小支流就是從這片荒山的腳底下通過的,只不過記不清所處方位而已。而且,如果往荒山上走,還有幾處泉眼,雖然比不上支流水多,但勝在地下水幹淨。
只是因為答應了莊欣怿不會走太遠,現在倒不好直接上山,只能在附近探索一番。如果找不到,也只能回頭将車開一段距離再找,這樹林有密有疏,行車并不容易。無論怎樣,他不是個言而無信的人。
在朝一個方向前進了許久後,莊皓旸估摸着已經走了很遠,只好調轉方向,往剛才朝向的四五點鐘方向前進。這次倒真是走運了,莊皓旸走了一段距離,就聽見了水聲,順着水聲找去,真找到了那條支流。
和記憶中比起來,這條支流從小河變成了小溪,可惜水不深,大概也不會有魚了。莊皓旸嘆口氣,不過有水能清洗還是挺好的,他放下背包,脫下衣服,仍舊綁着軍刀拿着軍鍬防身,這才下了水。
秋天的溪水已經很涼了,莊皓旸将溪水撲在身上時不禁打起了冷顫,好在他身體不錯,上岸後擦幹身體穿上衣服,不一會兒就不冷了,也不怕會因此着涼感冒。
然後他從背包裏找出可折疊的防水布水桶,準備從溪裏打了一桶水,待會兒好拿回去用鍋加熱一下,讓莊欣怿也能洗漱下。他那個身板,直接用冷水鐵定生病。
才将水桶撐開,莊皓旸就眼尖地發現從溪水上流有魚被沖下來,他連忙卷起褲腳跳下去,用桶一兜,正好将魚罩進去。他欣喜地伸手捉住桶裏彈跳不已的魚,再次上了岸,然後抓着魚往旁邊的石頭上砸了兩下,魚就暈死過去,不再動彈了。
因為桶只有一個,要是裝着魚回去,一路上不知道得被這條魚甩出多少水去。而且,現在殺魚也方便就着溪水清洗掉血跡。莊皓旸抽出腰間的軍刀,利落地将魚肚子破開,掏出內髒,然後在溪水裏清洗幹淨。
掃了一眼這條溪流,莊皓旸打算回去車裏找找有沒有網之類的東西,到時候了攔在這裏,說不定還能攔下幾條被沖過來的魚。将軍鍬插在背包上方,他帶着滿桶的溪水和一條剖好的魚,心情愉悅地判斷着回去的方位。
回去的路不太好找,加上越野車又做過僞裝,遠處不容易發現,莊皓旸差點繞了過去,不過最終還是順利地回到了停車的地方。他将水桶往地上一放,拉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莊欣怿抱着軍鍬,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咳,小怿。”莊皓旸發覺,再次叫對方這個親昵的稱呼,似乎也沒有那麽難,他舉起手裏的魚,揚眉道,“來,幫我烤魚。”
莊欣怿擡頭看他,神情有些恍惚,他呆愣地問:“我可以下車了嗎?”
“可以啊。”莊皓旸退了一步,示意他下來。
說實話,之前兩三天,因為喪屍這種超現實的事情太過沖擊,即使來到了這罕有人跡的荒山野地,他也過度謹慎了。過了兩三天,加上今天在四周探索了這麽久,也沒有什麽異樣,現在倒是能夠放心地在四周活動了。
“你整一下支架和鍋,我去找些柴火來。”莊皓旸将魚直接擱在了越野車發動機蓋上的樹枝遮擋板上,然後指了指地上的水桶,“這桶水省着點用,待會兒燒熱了你先洗漱下。吃完東西我再去打兩桶來,咱們就喝溪水。”能省下帶來的礦泉水。
秋季幹燥,枯草和枯葉很多,也有些折斷掉落在地的枯枝,莊皓旸将它們收集起來,堆在支架下方,然後用打火機将枯草點燃。莊欣怿早就準備好了食物,鍋裏裝着米和水,還切了臘肉丁進去,魚被鐵絲穿着,插在了地上,正靠着火源。
“這是什麽?”莊皓旸驚奇地看着地上的袋子和塑料瓶,“你還帶了油和鹽?”仔細一看,還是調味鹽和橄榄油。
“順手拿上的。想着反正都要放車上,就拿上了。”
不知道莊欣怿是心細還是心大,總之現在,莊皓旸是一點也不擔心莊欣怿做出來的粥和烤魚會不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