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這兩天,莊欣怿打來幾個電話,都被莊皓旸拒接了。
他忙着查公司的狀況,還得留意海城那邊父親的情況。現在他不僅防着莊欣怿和衛程,還防着助理羅瑞和好友袁文祿。莊欣怿他可以不理,衛程是主動躲着他,但後兩位,他沒有證據不能直接撕破臉,不得不裝作沒事應付對方,實在是讓他心力交瘁。
重生後第三天,剛用完晚餐回到賓館,莊皓旸就接到了未知來電——他等待已久。
“莊先生,我是楚飛。”機械的電子合成音響起,“您讓我查的事有結果了。第一件事,投資公司背後的确有人操縱,正是您讓我查的第二件事的主角,莊欣怿。第二件事,莊欣怿不僅和投資公司有往來和私下交易,還與您的秘書羅瑞多次私下見面,有幾次沐城玉石大家袁氏的二公子也參與其中。所有作為證據的圖文及影音資料此刻已通過郵件發送給您,餘款請于今明兩日內結清。合作愉快。”
即使是已經知道事情就該如此,也有心理準備,但是莊皓旸看着郵件的附件,還是被人心險惡給惡心到了。通話記錄、郵件內容、交易信息、監控錄像……這些鐵打的證據清楚地顯示:他的弟弟,他的助理,他的好友,竟串通一氣,威逼利誘小股東出賣股權。
那麽,他們下一步就該綁架父親逼他出讓股權,并趁機擾亂自己的視線讓自己離開,然後莊欣怿就能順利地以最大股東的身份成功上位,再制造意外使自己身亡,謀奪自己那部分股權——如果他對此一無所知,那就是他即将面對的未來,正如重生前的他!
他到底是哪裏做得不對,才讓他們能如此狠心地對付自己?他将莊欣怿視為親弟弟照顧了十多年,和袁文祿從小一起長大甚至能為對方兩肋插刀,與羅瑞共事一年多從未虧待她還将她視為心腹,但是他們卻一起背叛自己!
感覺到一陣惡心,莊皓旸忍不住幹嘔了兩下。他深呼吸了好幾次,才壓下反胃的感覺,然後他再度拿起手機,撥通了父親的電話。
“喂,晧旸,事情有進展了?”每天都和他聯絡的莊懷峰,一直在關注着調查結果。
莊皓旸其實并不忍心告訴父親這一殘酷的事實,但身邊養着一只狼,還是只會要人命的狼,他必須提醒父親注意自身的安全:“爸,有結果了。你……做好心理準備。”
“嗯?你說。”
“是莊欣怿。”
莊懷峰驚呼了一聲,他說:“不可能!小怿?怎麽可能!”
早就知道父親不會輕易相信,莊皓旸将楚飛的調查結果都彙報給了父親,最後他說,“我稍後将郵件轉發給你。爸,我擔心他會對你不利。”
“不會的。”莊懷峰卻一口否認道,“小怿不是那種人……他長大了,心裏有想法了,這也正常,不過走了歪路……”
“爸!”莊皓旸着急地打斷了他,“你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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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不知道未來會發生的事,但他卻經歷過。之前他一直覺得莊欣怿被他們保護得太好,天真單純,實際上他早就變成了會攻擊人的猛獸,只是将獠牙藏得太好。而對此一無所知的父親,仍然相信着莊欣怿心裏的善和孝。但是他又能跟父親說什麽?未來的事,除了他,誰知道?誰相信?
莊懷峰堅持道:“晧旸,我們畢竟是一家人,他犯了錯,也應該多多包容。你別想得太極端,和他談談,好好勸勸他。我明天一早就回去,然後就将這事交給我吧。”
知道自己無法說服父親,莊皓旸只能不再提,他想了想,找借口說:“那你還是多注意自己的安全,畢竟這事不止他一個人參與其中,除了羅瑞、袁文祿,說不定還有別人。”
“好好好,我會注意的。”莊懷峰似乎覺得他有些小題大做,無奈地說,“你都給我找了三個保镖了,還不放心?”
“你安全到家了我才放心。”莊皓旸說。實際上,他心裏并不是這麽想的。在将所有背叛者揪出來徹底擊垮之前,他都不可能徹底放心。
結束通話之後,莊皓旸将郵件轉發給父親,然後看着手頭的資料,思考着之後的對策。還沒等他想出一個成型的計劃,手機卻再度響起鈴聲,來電顯示是家裏的座機。
“喂,錢叔?”莊皓旸想當然地以為是管家打來的電話。
但是電話那端卻傳來他不想聽的聲音:“哥,是我。”是莊欣怿。
正當他想挂斷電話的時候,莊欣怿急忙說道:“哥,別挂!錢叔今天蒸了大閘蟹,讓我來問你還回來麽,要不要給你留幾只。”
莊皓旸想了想,回道:“過會兒我會回去。”正好,趁父親還沒回來,他倒是想問問這個弟弟,為什麽要背叛自己和父親。現在他手裏有證據,要是莊欣怿裝無辜,他完全可以揍了再說,反正護犢子的父親不在家,沒人能攔他。
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麽的莊欣怿欣然應聲:“好,那我們給你留幾只,早點回來。”
在賓館裏又待了好一會兒,莊皓旸才收拾了自己的物件,在前臺退了房間,開車回了莊家主宅。到家時,餐桌早已收拾幹淨,但還留着一個保溫鍋。
“哥,你回來啦。”莊欣怿正好從樓上下來,路過餐廳門口,他走進來說,“你坐,我給你拿碗筷和工具。錢叔剛才才回房休息,你要是早點回來就好了。”
看着像是什麽事都沒有發生的莊欣怿,莊皓旸叫住了準備去廚房的他:“小怿。”再次叫出這個昵稱,他覺得有些難受,“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
莊欣怿停住了腳步,他回頭看着莊皓旸,臉上是疑惑的神色:“什麽事?”
“我問你呢。”莊皓旸有些不耐地皺起了眉,他盯着對方的眼睛,“你自己說。”
“我——”在莊皓旸緊盯的視線下,莊欣怿的眼神似乎有些閃躲,他說,“我沒什麽瞞着你啊……”
莊皓旸就快忍不住要出手揍人了,但是他還沒有邁出一步,莊欣怿突然驚叫一聲,捂着頭猛地蹲了下去,接着便倒在了地上。莊欣怿又是哭又是叫的,臉也因為疼痛而糾結成一團,在地上打着滾,胡亂地蹬着腿,顯然是他的頭疾在此刻發作了。
“哥,我的頭好疼,嗚啊啊啊……”莊欣怿帶着哭腔的聲音不斷地叫着他,“哥,我好疼嗚嗚……”
重生前的今日莊欣怿并沒有發病,他上一次頭疾發作還是在莊皓旸重生那晚的數月前,因此莊皓旸絲毫沒有心理準備,被這一幕弄得措手不及。不過這些事,在他看着莊欣怿倒下去的時候,全部都忘在了腦後。什麽重生、背叛、報複,統統被慌亂取代。
莊皓旸立刻大跨一步來到他身邊,彎腰一把就将莊欣怿抱了起來。跑到樓梯旁時,莊皓旸看見了聞聲趕來的錢叔,他立刻讓對方去聯系莊家的家庭醫生高醫生,然後将莊欣怿抱回了房間。将莊欣怿抱上床的時候,他已經說不出話了,只是一個勁地哀嚎着,甚至開始猛敲自己的頭。莊皓旸立刻伸手将他的雙手壓住,不讓他傷害自己。
手不能動的莊欣怿不斷扭動身體,雙腳到處亂踹,總有幾腳踹到莊皓旸身上。被踹疼了也只能忍着,莊皓旸勉強改用一只手制住他,另一手拉開床頭櫃取出綁帶——莊欣怿的床頭櫃裏一直放着帶扣的彈力綁帶,就是為了在他發病時能固定住他,不讓他傷害自己,也讓他不再亂動,好給他療。
被綁住手腳又固定在床上後,莊欣怿再不能大幅度亂動了,但是他還是一邊哭叫着一邊扭動身子,十分痛苦的樣子。莊皓旸再從他房間的櫃子裏找出應急用的醫療箱,裏面有止痛藥和針劑,以及打針所需的酒精棉簽和針管針頭。
莊欣怿和他母親一樣,天生頭疾卻查不出病因,發作起來十分厲害,折騰得人只想自殘,在醫生趕來之前,必須先止痛。因此莊皓旸和莊懷峰都專門學習和練習過如何打針,所幸止痛針是肌肉注射,只要将人壓住了,在臀部上來一針就行,不需要找血管。
按慣例,本應該先給莊欣怿喂止痛藥,但他實在疼得厲害,止痛藥顯然作用不大,而且他一直在掙紮,根本不可能喂得下。莊皓旸只能叫來錢叔,讓他幫忙壓住莊欣怿,然後扒下莊欣怿的褲子,消毒配藥打針止血,一氣呵成。止痛針開始起作用後,莊欣怿便不再劇烈掙紮了,錢叔也放開了壓制他的力道,接着莊皓旸讓錢叔再去打電話催促高醫生。
将廢棄的針管針頭藥瓶都收起來,莊皓旸走到床邊去查看莊欣怿的情況,看起來疼痛已經減輕,但還在折磨着他。莊欣怿雖然不再嚎叫,但仍在哭着喊疼,被綁住的手腳也在不安分地擺動着。将這些都看在眼裏的莊皓旸,本能地感到心疼,他握住了對方的手。
“小怿,馬上就不疼了,馬上就不疼了……”莊皓旸一邊幫他揉着太陽穴,一邊重複着安慰的話。
随着時間過去,止痛針也漸漸發揮出了最大的效力,雖然不能完全消除疼痛,但莊欣怿的哭喊聲也越來越輕,甚至恢複了一些清醒。确認止痛針已經起作用,莊欣怿不會再因為疼痛不已而自殘後,莊皓旸才解開了綁住手腳和固定位置的綁帶。将綁帶扔到一邊,莊皓旸坐上床,繼續給他揉按着太陽穴。
莊欣怿因為剛才的哭喊,現在嗓子都啞了,說話不僅不清楚,還打着嗝,他哽咽着說,“哥呃,好疼嗚……”
莊皓旸拿過錢叔送來的毛巾給他擦臉,動作和語氣一樣溫和,他說:“沒事的,我陪着你,我們說說話,你就不覺得疼了。”
“嗚嗯。”
之後他找着話題說了好一會兒,終于等到了驅車趕來的醫生,此時莊欣怿雖然還是頭疼,不太清醒,但已經不會幹擾醫生的診治了。
說是診治,其實也診不出什麽來。這頭疾毫無征兆就會發病,并沒有任何刺激因素,身體也查不出問題,只能用止痛的方法治标,沒辦法治本。找家庭醫生,不過是為了開處方拿止痛藥和針劑,以及在打針吃藥之後,讓醫生繼續觀察有無不良反應。
這一次也毫無例外地沒有特殊情況,檢查過後,照例讓醫生留宿,以防莊欣怿再度發病,畢竟這止痛針不能過度頻繁注射,需要醫生定奪。在高醫生和錢叔離開房間後,莊皓旸看着緊挨着自己此時已陷入昏睡中的莊欣怿,松了一口氣。
正是松掉了一直悶在胸中的這口氣,莊皓旸才想起來那些被他抛在腦後的事,現在他擔心不已而緊緊握着手的人,是正在謀奪莊家財産并在未來會謀害自己與父親性命的背叛者。可是,剛才看見莊欣怿發病時,他卻什麽都顧不上了,本能地驚慌和擔憂。
現在他才知道,父親說得沒錯,他們畢竟是家人。他照顧了莊欣怿這麽久,而經歷背叛之事不過數天,雖然恨極了他的背叛和狠毒,卻還改不了已經成為本能的習慣。看着因為頭疾發作而痛苦不已的莊欣怿,他只能想起這是他一直被疾病糾纏的弟弟,而忘記了這人也是一個在背後捅刀子的小人。
他已經确信莊欣怿是背叛者,可是他卻當不好一個複仇者。
只有今晚。莊皓旸對自己說。只這一次。
作者有話要說:
14號是淩晨更的其實算是13號更的,所以隔日就是今天了。
真的能堅持隔日更麽OT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