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審神者離職第七十天
三日月甫一入夢便是一望無際的黑暗, 這黑暗極為濃稠粘膩, 沉沉逼近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仿佛整個人沉進了沼澤一般令人窒息。
三日月并未慌張,他屏息凝神,手掌彎曲向上, 仿佛用手托起了一團什麽珍貴的東西。同時随着他的動作, 一點熒熒星火慢慢的從他的掌心燃起。
乳白色的亮光, 柔柔軟軟的,看起來很沒有攻擊性, 甚至就像一只小小的螢火蟲一樣弱不禁風,在三日月手裏搖曳,一副随時都會滅掉的模樣。
但是就在三日月似乎找到了路的方向, 腳下生風的走出好一截路之後, 這亮光也堅強的亮在他的掌心沒有熄滅。
三日月心知肚明,這就是世界意志給予他的那塊力量的碎片, 光是将這零星一點托在手中就能感到一種沉重卻不含侵略性的壓迫感。三日月忍不住晃神了一剎那,這就是所謂的世界的力量嗎?
那……在那毀滅了整個世界的力量下逃脫的時也,從前又該是如何的強大呢?
就在三日月晃神的剎那, 在那片無窮無盡的黑暗中突然出現了一片朦胧的淺色,就像一片黑色中突然出現了一塊灰色的斑點, 三日月連忙加緊步伐, 然後一頭撞上了那片灰色。
這樣形容可能有些奇怪, 但是三日月确實是像撞上一塊玻璃或是一扇門一樣撞在了那片灰色的區域上,他嘗試着轉移路線, 卻發現前面的黑暗就像被放置了一塊無形的圍欄一樣根本無法通行。
很快的,三日月又發現那片灰色的區域慢慢變淡,變成灰白,變成白色,最後變得透明。
就像在一個黑色的囚籠裏開了一扇窗一樣,三日月走到那扇窗前,看到了裏面發生的一切。
那時的時也還保持着青年的模樣,身着黑色輕甲,一頭微長的頭發散落在肩頭,或是用發帶束起一個扁扁的小揪揪,常年背着一杆純黑的□□,那槍重的可怕,卻在他手中如臂使指,殺敵無數。
世界上的萬物都有一個承受限度,在這個因為戰亂而千瘡百孔的世界裏,終于有一天承受不住了,就像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終于落下一樣,這個世界終于開始了又一次的清理重組。
世界就像一棵大樹,人類就像生活在這棵大樹上的小螞蟻,大樹覆滅了,小螞蟻也別想活命。
大地上生靈塗炭,滾滾黑雲遮蔽了天空,森林燃起大火,大海掀起波濤,河水斷流,疫病橫生,險惡之徒趁火打劫,正義之師卻束手無策。
那時莫蘭王國早已覆滅,魔偶在那最終之戰中從戰場墜落,破爛不堪的身體被敵國将領帶走,泡在魔法原液中一泡就是一百多年。
而此刻那敵國也自顧不暇,自然也沒有人為魔偶補充魔力,或許是斷糧多日的饑餓,又或是危機逼近的條件反射,魔偶終于蘇醒了。
他打破陳舊的培養皿,踏着一地灰塵走了出來,仰頭去看那早已失去太陽的天空。
沒有人操縱他了,魔偶獲得了從未有過的自由,他像一個孤零零游魂一樣在大陸上行走,花了幾天時間走到了當初莫蘭王國的王城舊址。這裏曾經如此繁華,現在卻只剩下一片殘垣斷壁。
他來到了最後一任主人,也就是那位因為派出魔偶戰鬥而失去保護被刺殺的太子墓前,這片皇陵被盜墓賊翻得不成樣子,墓室空空如也,就連棺材都被撬開了,魔偶湊過去看了一眼,不出意外,裏面什麽都沒有。
魔偶靠着棺材坐了下來,擡頭仰望着黑漆漆的墓室發了會呆,三日月不知道他在想什麽,或許是懷念舊主,又或許只是單純的什麽都沒想。
三日月只是覺得,他那樣孤零零的坐在棺材旁邊,乖乖的抱着膝蓋的模樣,莫名的孤寂。
三日月不自覺的握緊了拳頭。
這時候魔偶動了,他慢慢的扶着膝蓋站了起來,手一招召喚出那杆黑漆漆的□□,盯着墓室頂部又看了一會兒,擡手便往天上一刺。
這墓室的頂端就和豆腐塊似的一下子破碎了,和着塵土嘩啦啦的落了下來,三日月只覺的面前白光一閃,刺得他忍不住閉上了眼睛,待他睜開眼睛之時,整片天地都變了。
天上原本是遮天蔽日的滾滾黑雲,現如今卻被破了個大洞,有什麽東西從那個洞了漏出來,就像一個倒扣的碗上給砸了個口子。
魔偶輕輕的吐氣,足底生風,整個人一瞬間便躍上了天空。
他将這個世界,捅穿了一個窟窿。
真田家的氣氛突至冰點,魔偶坐在椅子上低垂着頭,真田爺爺則冷冷的注視着他。
真田弦一郎是個聰明的,一眼便看出了不對勁,忙拉着母親往外走,還順便把黃濑也拽了出去,黃濑傻乎乎的就要跟着真田走,卻被魔偶輕飄飄的用兩根手指捏住了衣領。
黃濑呆呆的回頭:“幹嘛?”
魔偶不容拒絕道:“你留下。”
然後轉過頭柔聲對真田媽媽道:“您和您兒子先出去吧,我們有點事情要說。”他眨眨眼,“是關于時也的,說不定您回來的時候,就能得到什麽好消息呢。”
真田媽媽懵懵懂懂,但卻在有關時也的問題上十分敏感,以為魔偶真的是得到了什麽時也的情報要和真田爺爺單獨說,忙不疊的點頭答應,還努力的将伸長了脖子想要留下的兒子拖走了。
萬一是什麽不方便說的呢。
随着一聲輕微的門板開合聲,偌大的真田宅一時間只剩下真田爺爺,黃濑和魔偶三個人了。客廳裏的氣氛十分沉重,真田爺爺目光銳利的看着魔偶,對方卻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拽着黃濑的衣領子把他拽到了自己身邊。
“你幹嘛啊。”黃濑伸手去撥魔偶的手,沒想到很容易就撥開了。
魔偶順勢收回手,撣了撣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塵,轉頭又看向真田爺爺,老爺子面色凝重,那肅穆的樣子就像個從地獄裏冒出頭的閻羅王。
“看來你知道我是誰嘛。”魔偶饒有興趣道。
真田爺爺謹慎的點點頭:“久仰大名。”
這話就說的虧心了,要不是時也的事情遮掩不住了,老爺子連這家夥是哪個旮旯角裏冒出來的都不知道呢,說不定這會兒已經在這張臉蛋的加持下将信将疑了。而對于真田爺爺明顯的信口胡扯,魔偶看出來了也不在意,只是無所謂的扯了扯嘴角。
“這個家夥,我要帶走。”魔偶指了指黃濑,被指到的家夥傻乎乎的“啊?”了一聲,真田爺爺恨鐵不成鋼的瞪了他一眼,差點沒給黃濑吓的腿軟。
“這是時也的朋友。”真田爺爺道,“你要帶他去做什麽?”
“那你就管不着了,反正你也阻止不了我。”魔偶仰着頭看都不看真田爺爺一眼,眯着眼睛仿佛在天花板上尋找什麽,然後眼中突然掠過一絲興味:“找到了。”
真田爺爺心叫不好,條件反射的冒出幾分不好的預感,他還沒來得及做出什麽反應,只見魔偶右手擡起,迅速的往下一拉――
他的指尖就像刀刃一樣鋒利,在他的指下整個空間就像一塊脆弱的畫布一樣被拉出一道裂痕,裂痕邊緣呈粗糙的鋸齒狀,黏連着不肯分開的空間吸力。
原來方才,他是在尋找這片空間裏曾經割裂空間裂縫的痕跡。
這裏是真田宅,付喪神們經常來來回回,在這裏開空間裂縫已經成了家常便飯,即便只是微小的痕跡,但也逃不過魔偶的敏銳探知,他剛剛就尋到客廳裏的一處舊痕,強行将它重新撕裂。
對于這片不肯分開的裂紋,魔偶的動作十分簡單粗暴,随便用手劃拉了兩下就将空間開了個大口子,大小足有一人多高。
“你在幹什麽!”真田爺爺怒喝一聲,剛要上前,卻發現自己的腿像粘在地板上一樣無法移動,只能幹看着魔偶拎着黃濑的衣領子不顧對方凄慘至極嗚哇哭嚎将他扔進了裂縫之中,然後自己也長腿一邁跨了進去。
等到裂縫緩緩閉合恢複如初,真田爺爺渾身的禁锢終于一松,他脫力般的一個踉跄,扶住了旁邊的椅子。
“我可真是……太松懈了。”許久過後,他喃喃自語道。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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