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審神者離職第三十天
鶴丸在兩天後風塵仆仆的回來了, 帶回了一個并不樂觀的消息。
死去的退役審神者越來越多, 與之相對的溯行軍的行蹤卻越發飄忽不定, 難以追蹤。
這次他們前往的是前端的時間線,那裏不久之前剛剛有一位退役審神者意外身亡,鶴丸帶着粟田口的前田和平野根據現場留下的蛛絲馬跡一路追蹤, 最後在一座巨大的林中建築前徹底失去了溯行軍的蹤跡。
那座巨大的建築前籠罩着蒙蒙迷霧, 濃郁又粘稠, 就好像流動的乳白色水霧一樣,一層層的包裹着那座巨大的建築, 只偶爾在林風的吹拂下露出古舊的一角。
鶴丸不敢再上前,謹慎的帶着前田和平野留下了标記後選擇返回,準備和留守的付喪神們從長計議。
需要商讨的事情極多, 一時半會兒還沒什麽頭緒, 那座建築的疑點太多,而鶴丸感到的危機感又實在過于強烈, 只能暫時選擇派人監視觀察一番再做決定。
來派一反平日裏隐形人似的常态,态度綿軟卻又不容拒絕的自動請纓趕往了那支時間線。
長谷部原本是毫不猶豫的拒絕了的,但是由于來派的付喪神刀種平均, 各方面能力又非常不錯,并且比起至今仍不知在哪裏浪着的源氏兄弟來說, 他們的态度又無可指摘。于是抱着一種試探的态度, 絕大多數付喪神都選擇了默認。
沒什麽特別的原因, 只不過是大家心裏那一點點極渺茫的期盼。
那年四月,本丸剛剛換了春景, 櫻花漫天。在晴朗的下午舉辦了一場賞櫻大會,審神者穿着白色的狩衣,跪坐在萬葉櫻下,凝視着酒杯中飄落的櫻花花瓣。
這一幕定格在所有付喪神的心裏,永不消逝。
時也現在報了特長班,每天的時間都被安排的滿滿當當,高一的課程雖然不算多,但由于他的基礎實在太差,所以不得不勻出大量的時間死命去嗑題補基礎,再加上下午社團活動,每一分鐘都幾乎恨不得掰成兩半過。
這樣雖然忙,但時也更願意将它理解為充實,這種單純的為某件事努力,并且真實的發自內心的去為此感到疲憊和快樂。這在他幾乎被戰争和狼煙占滿了的人生中是件極稀罕的事。
他珍惜這種忙碌。
時間已經接近暑假,天氣也逐漸暖和起來,慢慢的,人們脫下來厚重的冬裝,換上了更輕薄的衣物。
時也卻是個例外。不用魔力保暖的冬天似乎比往年要冷上許多,即使裹着棉衣仍舊能感覺到無孔不入的冷氣。而就算現在春天早已到來,萬物複蘇,生機勃勃,融融暖意消融冰雪與寒風,時也仍脫不下身上保暖的棉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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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可不行啊,冬天都過了怎麽還是現在這個弱雞樣?”切原只穿着不厚不薄的兩件套,像陣小旋風一樣從時也面前飛了過去,大大咧咧的嘲笑聲就像他自己一樣在前面打了個轉兒就又飄回了時也面前。
“我身體不好嘛。”時也好脾氣的應着聲,一臉無辜,“別那麽快,你走慢一點。”
現在是下午,社團活動時間過後,時也準備去買新的水粉顏料,還有一些繪畫用的消耗品。真田被學生會的事情絆住了手腳,而切原正好順路去附近的體育用品商店拿網球部訂的一批重力扣,于是就被真田抓了壯丁。
店鋪離學校有點距離,兩人走了十多分鐘才隐隐約約的看見幾分形貌。切原性子急,大步向前就飛奔了過去,等到跑到了商店門口才想起來回頭看一看副部長托付給他的小病秧子。
對于時也,切原對他的印象大多還是停留在副部長家的病秧子弟弟,特別需要操心,必須時刻關注否則一不小心就會暈倒的小可憐這種情況上,即使目睹了一衆付喪神手撕妖怪的奇景之後這種印象也沒多少改變,頂多在上面貼上一個并不深刻的神秘标簽罷了。
所以對他,切原總是會多出那麽幾分近似憐憫的關注和耐心來。
“時也!你怎麽這麽……慢…?”
他回過頭大聲喊着時也的名字,遠遠的就看見時也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你是誰?”
對面的大男孩問。
這個男孩兒身量很高,周身圍繞的氣質也很成熟,看起來幾乎和一個成年人沒什麽兩樣。他有着陽光帥氣的臉龐,眉眼五官的形狀也十分精致立體,金色的頭發在夕陽下就像鍍了一層金粉般閃閃發亮。
“砰、砰、砰……”
他胳膊下夾着的籃球落到了地上,啪嗒啪嗒的滾出了好遠,他也不去撿,反而站在那兒定定的注視着時也。
“你是誰?”
他又重複了一遍。
我是誰?
時也注視着金發少年陌生的臉龐,也這麽問自己。
我是莫蘭王國出産的煉金魔偶,見證了世界的終結,代號戰争兵器,編隊序號為TWA35。
時也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對他招了招手。
少年木愣愣的走了過來,又十分聽話自覺的在時也面前彎下了腰。
“你怎麽長的這麽高啦。”時也臉上的表情幾乎可以稱得上溫柔,眉眼帶笑,唇角微揚,伸手在少年的頭頂拍了拍,“明明之前是我比較高的。”他的語氣裏帶了點埋怨和不甘心,熟稔的讓人幾乎落淚。
“別哭啦。”
時也的語氣溫暖又柔軟,帶着點如釋重負的安心。
“我好好的在這呢。”
“你幹嘛!想找事嗎!”突然,切原從背後一扯時也的胳膊,把時也扯到了他的身後,滿臉警惕的瞪着對面,“這還是大白天的呢,想打架啊!”
少年還保持着流淚的表情彎着腰呆呆的站在那兒,對切原兇巴巴的樣子沒半點反應,只是眼珠子随着時也的移動轉了轉。
切原兇了他一會兒,沒得到什麽反應,無趣的扯着時也往回走,一邊走還一邊念叨。
“呸,真不走運,大白天的還能碰到神經病…”
時也乖乖的被他扯着走,不發一言,只是在轉身的時候飛快的轉過頭看了後面一眼,只見金發少年已經站直了腰,正滿臉空白的盯着自己抹了滿手的眼淚發呆。
是啊,他已經不記得了。
得出這個結論,時也的心頭陡然一松,卻又像墜了塊大石般沉甸甸的酸疼。曾經的最佳搭檔,生死之交,在他的懷裏消融成一團血污的魔偶,經過了無數次的輪回終于補全了靈魂,真真正正的成為了一個完整的人類。
真好呀。
時也明明想要努力的去露出一個笑容來,但只能勉強扯了扯僵硬的面部肌肉,拼湊出一個不倫不類的奇怪表情來。
一點都不好。
黃濑涼太今天是來這邊的體育用品商店買東西的,他胳膊下夾着個不離身的籃球,有一搭沒一搭的抛着這個圓滾滾的球體往前走。
不遠處,一個少年正裹着不合時宜的冬衣,慢吞吞的邁着粘連的步伐往前走,似乎是一個随意的擡頭,視線交錯間兩人不約而同的停下了腳步。
一張他從未見過的臉,如雪白發垂在頸肩,漆黑的雙眼猶如兩個小小的黑洞,五官并不精致卻極耐看,嘴唇淡淡的一點點,渾身透露出一種極為特別的獨特氣質,特別有吸引力。
仿佛一道驚雷直擊天靈,那一瞬間黃濑眼中的世界幾乎褪去了它原本的色彩,只有那一小塊屬于人類陌生的剪影還殘留着除了灰暗以外的顏色。明亮的黑,虛無的白,還有唇尖一點極淡的粉色,構成了一枚尖銳的刻章,從頭到尾插進了他的視網膜。
他是誰?
黃濑的瞳孔驟縮成一個細細的小點,就好像一個聚焦的針頭,想要無孔不入的從記憶中挖掘出自己熟悉的那一部分。但無論他如何努力的回想,都想不起任何有關的蛛絲馬跡。
明明那麽熟悉,刻入靈魂的聯系和氣息無時無刻的不在推動着他前行,他的心髒裏住了只被獵人追趕的小鹿,在森林中左支右閃踩高蹭低,每一刻都在瘋狂的大喊――
抓住他!!!
他這麽想着,也這麽做了,他黃濑涼太本就是個依靠直覺行事的特殊生物。
“請等一等!”
黃濑大喊着,大步大步的跑上去,抓住了時也自然向後擺動的手。
黃濑彎着腰喘氣,呼哧呼哧的喘氣,滿臉不知是淚還是汗的水珠,明明不過幾步路,他卻像剛剛打了全場的籃球賽。
他的喉結上下動了動,從未走過餓緊張和無措席卷全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經,千言萬語從心肺升起,順着食道湧至喉管,在聲帶的地方和大腦神經傳達的指令碰了個頭。
“這是、這是我的名片。”黃濑結結巴巴的說,摸遍全身上下找出一張做模特時印的名片來,雙手送了上去,“請一定要給我打電話!”
那個蒼白的少年愣了愣,輕飄飄的拿起了那張皺巴巴的小紙片。
“我會的。”
黃濑眨眨眼,露出了一個傻乎乎的笑容,然後用力在褲腿上蹭了蹭滿手濕漉漉的冷汗。
而這邊,切原正苦口婆心的教育着時也。
“我說你怎麽人家給什麽你就拿啊,那家夥看起來那麽社會一看就不是個正經學生,哪有一上來就對着人流眼淚完了還給聯系方式的啊,我說時也你可千萬別被騙了啊……”
時也笑眯眯的聽着切原老媽子似的絮絮叨叨,将名片握緊了放進貼身的口袋裏,感受着隔着薄薄布料的硬硬的觸感,他就安心的笑了。
再見了,TWA35,永別了,TWA21。
還有,初次見面,黃濑君。
“我說你有沒有在認真聽啊。”
切原毫無威吓力的抱怨着,時也溫和的拍拍他亂糟糟的腦袋瓜,輕描淡寫的丢下一句話。
“放心吧,我沒手機呢。”
作者有話要說:
黃濑:mmp!!!
時也:笑眯眯。
付喪神:大危機!!!
不知道大家還記不記得,前面出現過的21號。
21號這種外熱內冷的設定我第一個就想到了黃濑君,本來還有點猶豫,但後來一查,卧槽,海常也在神奈川啊!
千言萬語彙成一句話:緣,妙不可言。
他出現的目的就是讓付喪神們有點危機感,別老是你拉我後腿我扯你後腿了,趕快一致對外吧,不然連口湯都喝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