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審神者離職第三十一天
付喪神們俨然不曉得即将面臨的牆角危機, 仍舊非常開心的你扯我一下我拖你一下, 鬧了好幾天還是一團亂麻。
時也相當忙碌, 關于付喪神的事情和故人的事情他都選擇了刻意的遺忘。雖說黃濑君給了他一張名片,但在他買手機之前估計是不會有什麽回音的了。
然而,就是這麽巧合, 幾天後, 在立海大門口, 時也被黃濑逮了個正着。
黃濑看起來大約是埋伏了很久了,那麽大塊頭蹲在樹底下伸長了脖子張望, 戴着個帽子配口罩,整個人看起來就跟個行跡鬼祟的怪叔叔沒什麽兩樣。
所以黃濑在哇哇大哭着撲上來想要去摟時也的腰的時候被巴形眼疾手快的拎着後衣領子甩出去也就沒什麽值得奇怪的了。
“哇啊啊啊!”黃濑猝不及防的被甩了個屁股蹲,心裏委屈的不行。那天他也不知道是怎麽的, 莫名其妙的幹出了那麽多絕對匪夷所思的事。對個陌生人掉眼淚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了, 更奇怪的是完了他還追上去硬給人塞名片,這還沒完, 接下來的幾天裏他還巴巴的守在手機旁邊等電話,手機随時保持滿電狀态,一有什麽風吹草動就跟見血的蚊子一樣迫不及待的去看, 整個人就像是瘋了一樣。
偶爾得空他也會想想,他這是着了魔嗎?
那時的記憶黃濑已經不大記得了, 但是唯有一點深刻的印在腦海裏。
那少年深不見底的漆黑雙眼, 就像兩個小小的黑洞, 連光都被吞噬了進去,他就像宇宙中漂流的碎片, 毫無抵抗之力沉入了無盡的深淵。
這幾天經過了他數都數不清的無數次失望,那種求而不得的瘋狂感覺愈演愈烈,就像得不到白/粉的吸/毒者,那種從骨髓裏滲透出饑渴感幾乎讓他發狂。
所以當他好不容易從記憶中挖掘出那少年穿的是附近立海大附中的校服時,黃濑簡單的收拾了一下自己就迫不及待的跑來了,還順便翹了訓練。
在跑過來的路程中,黃濑想了很多。他想,見到那少年他一定要狠狠的訴一訴委屈,最好能讓他感到愧疚,這樣他就能趁機提出好多好多要求啦!比如你家在哪裏我能不能找你玩之類的。他要把這幾天的精神折磨毫不掩飾的全都告訴他。
你為什麽不給我打電話?
你到底是誰?
黃濑這麽想着,很小心的蹲在樹底下朝校門口張望。他沒敢戴墨鏡,怕墨鏡會模糊了視線,他就這樣目不轉睛的盯了好久好久,連眼睛酸疼都不敢眨眼。
直到時也的身影出現在他的視線裏,黃濑才一下子跳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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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找到你了。
黃濑蹲在地上抹眼淚,看起來委屈的不行,抽抽搭搭的說:“你怎麽不給我打電話,我等了好久啊。”
“你誰啊你。”還沒等時也說話,長谷部就搶先開了口,一臉警惕,“鬼鬼祟祟的,很可疑啊,是想行刺嗎!”
時也無語的捂住了臉。
“才不是!”黃濑大聲道,居然還很認真的回答了,“我是海常的黃濑涼太,才不是什麽可疑人物!”
“好了好了!”眼看着長谷部又想開口說什麽,為了打斷這毫無意義的對話時也無奈的開了口,他頓了頓,看向了蹲在地上的黃濑,“很抱歉沒給你打電話,因為我沒有手機,不過我可以把家裏的座機電話給你,可以嗎?”
“可以可以!”黃濑一下子就忘了自己先前計劃好的一系列事情,一下子從地上蹦了起來,雙眼閃閃發亮,就像一只得到了肉骨頭的小狗。時也被這種閃亮的眼神注視着,難得的感到了一點兒無奈。
真是熟悉的感覺。
恍惚間,眼前的金發少年仿佛和記憶裏那個高大的身影有了一瞬間的重合,時也搖搖頭,從過去的回憶裏掙脫出來,将號碼報給了黃濑。
不能被從前的記憶迷了眼睛。時也警告自己,卻立刻又在黃濑毫無陌生感的讨巧賣乖中柔和了眉眼。
“你是叫真田時也嗎?那我叫你小時也好不好!小時也可以叫我涼太哦。”
“……”
“噫!幹嘛不說話啊,小時也你是立海大附中的學生嗎?高幾啦?”
“高一。”
“哇!我也是高一喔!小時也我們真是太有緣啦!我在海常念書哦,是學校籃球社的成員,我打籃球可是很厲害的!”
“是嗎?”
“小時也你別不相信!過幾天我們就有比賽了!我一定要讓你見見我的實力!”
“是籃球賽嗎?”
“全國性的比賽哦!超厲害的!你一定要過來看,求你了。”
“……好吧。”
“耶!太棒了!”
“……”“……”
眼看着自家主殿被三言兩語就敲定了一場看比賽的事兒,在場的三位付喪神心裏敏銳的敲起了警鐘――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家夥是何方妖孽!這麽自來熟就算了,居然還和主殿聊的這麽好!明明好像才見了一兩面,這種認識了好久的熟稔感是怎麽回事!
長谷部幾次想要打斷那個礙眼的叽叽歪歪的金毛,目光在瞅到時也雖然平淡但是臉上不自覺浮現的柔和之後,就咬着後槽牙将湧到喉嚨口的話又咽了下去。
真過分。
明明是才認識的陌生人啊,為什麽主殿對他态度這麽好,但對我們卻一直不冷不淡?
巴形抿緊了唇,形狀姣好的唇形此刻被抿成了一條直線,他跟在時也身後,從他的角度只能看見時也半張側過來的臉,微微揚起的嘴角,紅潤光澤的嘴唇,眉眼彎彎,帶着不自覺的柔和笑意。
付喪神這才發現,他的主人不僅平時很好看,笑起來才是更加好看。
可惜這笑容不是給他的,而是給那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黃毛的。
巴形的目光順着時也的,飄向了旁邊的黃濑。黃濑确實長了張漂亮的臉蛋,身材高挑,腰細腿長,笑容燦爛的就像個小太陽。
但巴形就是怎麽看怎麽不爽。
藥研大概是在場的三個付喪神裏最冷靜的那個了――他向來不是個容易被表面蒙蔽的付喪神。黃濑的行為确實奇怪,但時也的反應也很有問題。
藥研相當了解他的主殿,雖然平時看起來溫溫和和,但真遇到事兒往往能做出絕對果決的狠事來。而若是按照時也的行為模式,面對一個陌生人,即使對方再自來熟不應該這樣的反應。
這種無言的默契,這種無形的熟稔,這種仿佛浸透了千年的溫熱妥帖。
啊啊,真是礙眼。
“那就說定了哦,這周六,一定要去看我的比賽哦!”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家門口,黃濑急忙結束了先前套關系的話語,迅速敲定了看比賽【約會】的時間和地點。
時也點點頭,表示自己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一定會去的。然後對代替今天因為有事而沒有一起回家的真田而自告奮勇的送他回家的三位付喪神――藥研,長谷部和巴形,微微颔首。
“今天多謝你們送我回來了。”
長谷部對這種略顯生疏的語氣很有些不适,急忙表态道,“這是我們的職責……”
“畢竟現在情況特殊。”藥研接口,故意将話頭說的模模糊糊,然後瞥了一眼旁邊不明所以的黃濑,終于有一種扳回一城的感覺。
雖然不能對你做什麽,但總得讓你也嘗嘗被隔絕在另一個世界的感覺有多不好受。
而黃濑也确實感到了不适,這種別人都懂的只有你不明白的滋味并不舒服,但他抿抿唇,仍舊保持着适度的笑容。
時也倒是沒看出來什麽,他也并不準備将黃濑――屬于這個世界裏的意外驚喜扯進自己那攤子破事的漩渦,看他現在過的很開心,也很成功,這樣就已經很好了。
他向付喪神們點點頭,轉身推開院門,又頓了一頓,看向了黃濑。
“那麽,不出意外的話,周六見。”他小聲說,然後迅速關上了院子門,跑向了家門口。
掏出鑰匙打開門,在關門的時候時也匆匆看了一眼前面,模糊的看見了黃濑金燦燦的頭發和嘴角上揚的弧度,他于是關上了門,心情很好的笑了。
這是什麽感覺呢。時也彎下腰脫鞋,将肩膀上的書包取下來,然後微笑的和迎出來的真田媽媽打招呼。
大概就是那種,因為确信自己被深愛着所以可以肆無忌憚的感覺吧。
明明是今生的第二次見面,而對方也沒有保留任何記憶,時也卻這樣無比篤定着。
“哦呀,怎麽露出這麽可怕的表情?這和剛剛在小時也面前表現的可是完全不一樣喔!”
門外面,長谷部和巴形一改剛才溫和表現,冷冷注視着一旁滿臉無辜的黃濑。
“這句話送給你比較合适。”藥研淡淡道。
黃濑臉上的和煦笑容漸漸的收斂了起來,一些無關緊要的小動作也消失了,他站直了身體,嘴角向下撇,在這場一對三的對峙中竟然完全不落下風。
“雖然不知道你到底要幹什麽,但我還是奉勸一句,離…時也遠一點。”
最先沉不住氣的還是長谷部,按理說這種非常失禮的話他是完全不應該在一個主殿剛剛交上的朋友面前提起半個字的。但是,一種極為強烈的危機感一直在長谷部的腦海裏打轉,促使着他做出了這樣不應該的舉動。
這個人絕對不是主殿剛認識的朋友那樣簡單!
“哈哈,你用什麽身份來跟我說這話?”黃濑敏銳的抓住了長谷部話語中不适應的停頓,“明明你連小時也的名字都不敢叫。”
“您還是适可而止吧,黃濑君。”眼見着黃濑一擊戳中了長谷部的痛處,藥研連忙打斷道,他用着那種拉開距離的敬語,生疏而禮貌的提醒着黃濑他們不過剛剛認識的事實,“您和時也不過才見了第二面,過于親近的話大約是會讓時也很困擾的。”
他話裏話外都透露出一種他了解時也,和時也極為親昵的感覺來,這令黃濑再次皺了皺眉,但還沒等他說什麽,藥研就再次截住了話頭。
“周六的比賽,我們也會跟着的,您的行為最好能适度。”藥研冷淡道,然後迅速結束了這次初步的交鋒。
“那麽,不出意外的話,黃濑君,周六見。”
晚上,黃濑躺在床上,枕着自己的手臂,仰着頭睡的正香。
他沉入了一個黑暗的海域,昏暗的陽光透過海水照進了海底深處,他緩緩下沉,又迅速的浮了上來。
“你說這是怎麽回事呢?”
黃濑自言自語。他的身前出現了一個高挑的身影,身披戰甲,後背重劍,沉重的氣勢像一座巍峨的高山。
“我一見他的面就覺得,那種特殊的感覺……不是一見鐘情啦,那種感覺,我也說不出來。”
黃濑仰着頭,看着天空上昏暗的星星,絮絮叨叨的說這些有的沒的的話,說了半天也不見那人回話,于是鼓着臉抱怨道。
“我說這麽多,你都不搭理我。”
“呵。”
這回那個人影倒是回了個充滿不屑的語氣詞,他換了個盤腿撐下巴的姿勢,用一種“你是不是傻”的嘲諷語氣說。
“那還能為什麽。還不是因為你的心在他身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