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入骨相思知不知(難) (3)
”第一次,她喊了他的名字。
雲遙其實早就感覺到了她的出現,也知道她在身後,靜靜的看了他好一會兒。他本該在她出現的那一刻就出聲阻止的,但……直到她走到了他身後幾步開外,他卻連一句拒絕的話也沒有說。
“你是為了螢而來?”
“是。”
雲遙不曾回頭看她一眼,卻一下就猜中了她的心思。
“你想要阻止我?”
“……是。”
“憑什麽?”
宋依依下意識的揚起了唇角。不愧是白雲門的大弟子,雲遙的洞察力還真是世間少有。不過這樣也好,幹脆利落,也省得她多費唇舌了。
“憑我手中有長生散的制法……如果你肯放過玉溪洞前的所有流螢,我便将它告訴你。”
哔哔哔哔——
腦袋裏又響起了系統的提示聲,金色的警示随即出現在空中:
親愛的玩家,您現在的選擇很可能導致任務失敗,請慎重考慮!
我現在慎重的很,不用考慮了!!!!
宋依依心內一陣狂吼,臉上的神情很是煩躁不安。
“長生散……我是很想要知道長生散的煉制之法。”
雲遙轉過身來,饒有興趣的看着宋依依,“但你确定,你真到要拿如此珍貴的東西,換一群朝生暮死的蟲子?”
要知道,她手中唯一能令他改變主意的“武器”,就是這長生散的制法了,她竟這麽輕易的就抛出來,倒讓雲遙有些意外。
到底是她太傻了,還是,她真的那麽看重那個“螢”……
他和螢明明是一個人,怎麽她對他會如此冷淡,對螢反倒是關愛有加。
呵,對了,她昨夜還把自己的衣服脫給了螢……原來,兩個人竟然是那種關系。怪不得,她會這麽緊張他。
不知為何,他突然開始好奇,另一個自己和她在一起,到底會是什麽樣子。
猛地擡起胳膊,雲遙将宋依依一把攬到自己的懷中。
“雲遙,你——”
“噓。”伸手點了她的啞穴。
一只手禁锢住她的腰身,另一只手則撫上她的側臉,他閉上眼睛,盡量将自己想象成“螢”。
另一個他會這樣撫摸她的肌膚嗎?
會将她抱在懷裏,在她耳邊說悄悄話嗎?
會因為她急促的呼吸而心動,然後,想要去吻她緋紅的臉頰嗎?
會,突然心痛嗎?
嘴唇,在離她的唇瓣只有半寸的時候,他突然停了下來。
靜靜的看着她的眼睛,片刻之後,他飛速解開了她的穴道,然後将人一把推了開來。
“王八蛋,死變态,臭流氓,無心無情無人性,活該你孤獨一生沒人陪,這輩子注定沒人愛,知道為什麽嗎?因為你活該,活該,活該!!!!”
孤獨一生麽?
看來,她對他還不錯。
曾經,還有人詛咒他此生數奇,注定累及旁人,若有家室,也一定會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咳咳咳咳,你活,該,咳咳咳咳咳咳咳……”
雲遙就這麽抱着胸,安靜的站在那裏,聽着宋依依一遍又一遍的大罵他一定會孤獨終老,直到她被自己的口水嗆到,開始咳嗽不止。
“我答應你的條件。”
面對咳個不停的宋依依,他沒了耐心,“我會讓那群蟲子活到自然死亡的那一刻……以此來與你交換長生散的制法。記住,今夏最後一只流螢消失之日,就是你告訴我長生之法之時。”
“我——”
“怎麽,你後悔了?”
“當然沒有!”宋依依賭氣似的,将臉轉到一邊去不再看他。
雲遙眼底閃過一絲戲谑,“既然不後悔,怎麽還不離開。莫非,還想……”
他伸出手,作勢要去摸她的頭發,她臉色一變,緊張的向後跳開一步,只有被風吹起的發梢堪堪掠過他的指尖。
“變态!”宋依依咬着牙罵了一聲,不甘心的轉身往回走。
“真是無禮。”
雲遙呢喃了一句,重新轉向斷崖一側。視線瞥過手指,發現不知何時,食指上竟纏繞上了她的一絲長發。
雲遙無意識的勾了勾唇角,一揚手,指間的那根發絲便随風飛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入骨相思知不知7
死變态!
死變态,死變态!
宋依依借着皎潔的月光,一邊行走在山路上,一邊罵。
白日裏,雲遙的“突然襲擊”讓她一直氣惱到現在。她一直以為他是那種真的入了道的人,世俗感情在他那裏應該都是都是浮雲了,誰知,他竟是那種會随随便便捉弄人的小人。
真是藏得深啊!
宋依依感嘆了一句,心道,雲遙既然這麽難對付,看來她得改變策略。
之前,宋依依覺得既然這一關的任務她不準備完成了,故而系統為她準備的那些關于雲遙資料也就無所謂看不看了。但是現在,雲遙越來越讓她琢磨不透,如果她準備幫螢的話,那手中的資源還是應該充分利用一下的。
書大人,我要看雲遙的資料!
也許是經歷了兩關的磨合,指南書對宋依依的指令越來越敏感,反應速度也越來越快——
入骨相思知不知·目标資料
雲遙生平:尚未開啓,不可閱讀。
目前身份:白雲門大弟子
通關身份:白雲門掌教(未達成)
目标攻防:85/95(目前攻/初始攻)
75/95(目前防/初始防)
目标信賴度:20%
攻克關鍵詞:玉溪洞(達成度50%)
螢火蟲(達成度10%)
攻克進度:20%
加油,系統與你同在!
宋依依看着玉溪洞的50%達成度,心裏突然一酸。
歐陽士告訴她,雲遙已經封死了玉溪洞口,雖然,這與她無關,但進度上卻明明白白的顯現了出來……
看了這麽多次目标資料,她沒有一次比現在更希望所有的數據都停下來,不要再增長。在她看來,數據沒上漲一格,螢的生命就會随之流逝一分。這些冰冷的數字,便是螢的死亡倒計時。
她想要跟螢一起抗争……
但問題是,她争得過系統麽?
任務失敗對她并沒有什麽損失,她最擔心的是萬一任務失敗了,螢依舊會消失……那時候,她該怎麽辦?
書大人,我能利用額外求助的機會,讓螢永遠的存在下去麽?
一秒,兩秒,三秒……
宋依依失望的低下頭去,知道自己這個要求太離譜了。可就在她準備放棄這個想法時,空中浮現出了四個金色大字——
喚醒雲遙。
宋依依一怔……喚醒雲遙,指南書的意思是,要她幫雲遙恢複記憶?
對啊,螢本來就是雲遙的情感載體,如果她能喚醒雲遙的話,那不就意味着,螢不用消失了!
麽麽麽,書大人,愛死你了。
宋依依淩空飛吻了無數下,然後轉了一個圈,興高采烈的向玉溪洞的方向飛奔而去。
“螢,快出來!”
宋依依繞着玉溪洞轉了幾圈,她知道,即使洞口被封,這邊還有一大片流螢相伴,所以螢應該也在附近,不會走遠的。
他會不會以為游戲沒結束,所以,還在躲着?
“螢!”
宋依依将手圍成小喇叭狀,對着玉溪洞四周喊,“快出來,游戲結束了,我們贏了!”
“我有好消息帶給你!”
“螢,你再躲着我,我就要生氣了!”
喊得快累死了,宋依依彎着腰,雙手扶膝喘着粗氣。
“依……依……”
咦,遠處好像有聲音?
她擡頭,看向樹林那邊,果然不一會兒,就看到一身白衣的螢出現在小路盡頭。一路跌跌撞撞的,等跑到她身邊時,連氣都喘不勻了。
“依依,你,你今天,來的好早啊。”
早麽?
沖他狡黠一笑,她開口打趣道:“是你來遲了吧。”
聽了宋依依的話,螢突然怔了一下,但很快就恢複如常,看着她腼腆一笑,道:
“你肯定等久了吧。”
搖了搖頭,她斂起笑容,鄭重的望着他:
“螢,我有件事情要告訴你。”
螢眼神中閃過一絲意外,“好巧,我也有件事要告訴你。”
“那你先說。”宋依依覺得她要說的比較慎重,還是放在最後好一些。
“嗯。”螢沖她莞爾而笑,拉起她的手,“依依,你随我來。”
望川溪畔,銀白的月華掠過水面,清水粼粼。
初夏的流螢,沿着草叢低空飛過,成群結隊,仿佛在與溪水嬉戲一般。偶有一陣風來,吹散了幾只,但也不要緊,掉隊也有掉隊的樂趣。
她與螢肩并着肩站在岸邊,吹着涼爽的夜風,心中的陰霾也終于一吹而散。
“依依,你知道麽,望川溪的望川,其實,是取自望穿秋水的望穿。”
望穿秋水……可不是個好寓意。
宋依依輕笑一聲,問道:“怎麽突然說這個?”
“沒什麽,只是突然覺得取名字的人很聰明。”
“哦?”
“你看,他取名望穿,肯定是為了想念某個人。但是只改動一個字,望穿就變成了望川,他的心思,就不那麽容易被人看透了。”
望川……望穿……
不知為何,她突然想起了第一章裏的那個望川臺,還有亭外的那塊斷碑。
也許,那塊碑和那座涼亭,也是為了紀念某個人也說不定。
只是螢,為什麽會與她說這些呢?
宋依依微微斜過眼去看螢,他的肩頭落了一只螢火蟲,一閃一閃的,很是有趣。但他好像并未注意到,眼睛望着溪水,靜靜的,不知道在想什麽。
真奇怪,他和雲遙明明是一個人啊,眉眼一樣,樣貌一樣,為何只是換了件衣服,換了個溫順的性子,她就完全感覺不出來了呢?
不知道螢變成雲遙之後,會是什麽樣子。
還會記得她麽?
還會記得和她一起看流螢,一起說話,一起游戲的事麽?
腦海中突然回憶起螢穿女裝的樣子,宋依依忍不住咬唇偷笑,心道,要是真被螢知道了是她在騙他,還不知道要如何懊惱。
“你在偷看我。”螢挑了挑眉,斜過頭來,沖她笑了笑。
“啊?”宋依依把頭一揚,厚臉皮的道:“沒有啊,我看的是你肩上那只螢火蟲而已。”
肩上那只螢火蟲早在螢扭頭的時候就飛走了,螢看着此時空空蕩蕩的肩膀,故意了然的點了點頭,那副神情好像在說:
知道你在偷看我,不過,我不戳穿就是了。
“我一開始是真的——”算了,解釋無力了。
宋依依有些氣悶,幹脆蹲下身來,雙手抱膝,将下巴搭在了胳膊上,一個人望着小溪不再說話。
“……我是逗你的。”螢也随着蹲了下來,說話的語氣有些尴尬。
宋依依搖了搖頭,将臉埋在臂彎裏,“不怪你……是我心裏有些煩躁……”
這兩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讓她應接不暇。與系統對抗,幫助螢的事,她也沒有多少把握能成功。這一次,那些資料也起不了指南的作用,她只覺前途迷茫,生怕錯走一步,鑄下無法挽回的後果。
“依依,別怕……”
螢突然開口,看着她,滿眼都是溫暖的笑意。
宋依依怔忪了一下……他,竟然知道自己此時在擔心害怕。
“螢……”
螢仿佛突然想到什麽似得,拉着宋依依站起身來,“走,我帶你去看綠色的星河。”
他的臉上帶着興奮的神情,引得宋依依一陣好奇,竟一時忘了心頭的繁雜,湊上去詢問道:
“綠色的星河,怎麽看?”
他沖她眨了眨眼睛,小聲的說:“秘密。”
說罷,也不顧她的驚訝,竟是自顧自拉着她的腕子,在草地上奔跑起來。
初夏夜,清風習習,月白如許。
他帶着她,仿佛是要用盡所有的力氣一般,一邊狂奔,一邊嬉戲打鬧,任兩個人的笑聲飛滿整個夜空。而與笑聲同時飛起的,還有那漫天的綠色螢火,星星點點,如夢如幻。
“呵呵呵呵,好累……”
宋依依先是蹲下大口大口的喘息,最後實在太累,便忍不住坐了下來。
螢也挨着她坐下,輕喘着看着她,笑道:
“你一個姑娘家,追起人來可真厲害,呵呵……我甩都甩不掉。”
“想甩我,沒門!還不是你,非要嘲笑我……”
聽了她的話,螢臉上的笑容便更深了,“依依,你是我見過的,笑起來最好看的人。”
“少來。”
宋依依伸開雙臂,直直躺下,“說的好像除了我,你還見過別人笑似的。”
說的也是……螢仔細想想,覺得自己反駁不了她,便也跟着躺了下來。
“看,綠色的星河。”
“好美。”
夜空中,無數只被他們驚起的流螢飛來飛去,綠色的螢光一亮一亮,仿如天上星星一般。
“依依,別怕。”
別怕,無論将來會發生什麽事,都不要怕。如果可以,我會陪在你身邊,如果不可以,我也會在某個你看不到的地方,看着你。
所以,不要害怕。
這,就是我要告訴你的全部事情……
微風清爽,夜涼如水。
宋依依躺在草地上,看着滿天的螢火蟲,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輕聲回道:
“嗯。”
作者有話要說:
☆、入骨相思知不知8
“哎,不會吧?”
“那現在親密度有多少……我覺得咱倆挺親的啊!”
“那好吧,你能告訴我多少?”
“這,這,這,不就是我自己麽?”
飯堂裏,趙海和另一位同伴看着那邊一個人對着桌子張牙舞爪的宋依依,很是不解。
按理來說一個人自說自話也沒什麽奇怪,但她這種好像對面真坐着個人跟她聊天一般,還帶有上下文對話的自言自語,就真的很吓人了。
“趙海師兄,這新來的不是鬼上身吧?”
“噓,別打攪她。”趙海從同伴擺了擺手,叫他別那麽大聲,“人家是師叔的入室弟子,要的就是這種特殊,各種玄機大了。你我之輩資質平平,怎麽能懂。”
“聽說白雲門裏有種禁術可以通靈,修煉之後真的能跟鬼說話。”
“大白日的瞎說什麽。快走,不然趕不上飯後的功課了。”
“我說的是真的。聽說大師兄也練過,而且晚上形如白影,刷一下就飄過去了。”
“刷你個頭,那不是通靈,那是真成靈了……還不快走!”
“真的,我還聽說白雲門鬧女鬼……”
聲音越來越遠,直到兩人離開飯堂,便再也聽不清了。
那邊,宋依依一個人坐在飯桌邊上,對着只有自己能看到的畫面無語凝噎——
姓名:雲月
身份:雲遙師妹,歐陽士之徒
性格:天資聰慧,伶俐活潑
相關經歷:主動示愛,險些被雲遙失手打落斷崖,腳部受傷。之後,雲遙照顧其一月有餘,日久生情。後因故失蹤,至今下落不明。
但最讓她震驚的不是這份資料,而是資料的那副畫像。畫像上的女子除了眉心有顆朱砂痣之外,其餘的五官包括神态簡直與她一模一樣。
難道,這才是真正的雲月……
歐陽士早就發現了她和雲月長相相似的事實,所以才為她取名叫雲月……原來,他早有喚醒雲遙的心思。
桌子上的資料和畫像漸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行墨色大字:
建議玩家與目标模拟跳崖情節。
宋依依抽動了幾下嘴角,忍住了對着它翻白眼的沖動,心道,這不是坑人麽。
本來她以為,如果要喚醒雲遙的話,只要讓他想起過往的那段記憶就可以了,特別是之前資料中提到的那段不明不白的感情……如果雲遙能記起來曾經的愛人的話,應該就能複原。
但是現在她發現,她的想法真是太天真了。雲遙可是咳過藥的人,怎麽可能随随便便就被她喚醒。還有什麽跳崖……她又不是真的雲月,萬一她跳了,雲遙沒攔住咋辦?以雲遙目前對她那20%的信賴度,她去跳崖不就是作死麽。
不跳!絕對不能跳!
萬一到時候壯志未酬身先死,雲遙沒恢複記憶,螢也沒救成,她先game over了,那不是成笑話了麽。
宋依依下意識的搖了搖頭,神情嚴肅的摸着下巴,開始想其它的辦法。
歐陽士之前說雲遙之所以變成現在這副變态的樣子,是因為他服用過無心。那,如果她想辦法消除無心的影響,讓他重新變得“有心”起來,應該對他恢複記憶會有一定的幫助吧。
無心丹,無心丹……這個東西一聽名字,就知道不是能随便弄來的,歐陽士應該也不知道解藥是什麽,否則,他早騙雲遙吃了,還用等到現在麽。
沉默了一會兒,宋依依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似的拍了一下桌子:
“書大人,我要利用第二次額外求助!”
……
恭喜玩家宋依依,您已使用了隐藏系統——煉丹制藥,成功掌握了“無心丹”的煉制與消解之法,并獲得系統獎勵無心丹X1——
看着系統的提示,宋依依一直緊擰的眉頭,終于展平了一些。
無心丹的煉制極其複雜,和五石散一樣,都需要大量珍貴的藥石做材料,所以有生之年她是不指望能煉制出成品了。但她沒想到的是,與煉制相比,無心丹的消解之法竟然會這麽的簡單,只需要服用的人能從外界感受到喜怒哀樂,進而使他自身也受到感染的話,無心之毒,便可以無藥而愈。
雲遙那個死小子,每日深居簡出,動不動就去那個斷崖打坐,怪不得無法受到外界影響。但現在既然被她知道了解毒的辦法,自然就不能再任由他這麽“坐”下去。
我的好師兄,我馬上就去準備,你就乖乖的等着我的“解救大作戰”吧……
解救大作戰第一天:
斷崖邊。
“遙師兄,我剛剛在懸崖邊上發現了一窩小鳥。”
雲遙皺眉,她的眼是瞎的麽,那是一窩蛋吧。
“鳥媽媽不管它們了,你說,是不是好可憐啊!”
天空中,一只黑點急速下降,雲遙默默對她道:“……注意身後。”
宋依依一轉身,一只尖嘴利爪的老雕正對着她俯身下沖。
……
解救大作戰第二天:
斷崖邊。
“遙師兄,三師兄的旺財生了一窩狗寶寶,他送了我一只。”
雲遙皺眉,她和雲方的關系不是水火不容麽,什麽時候這麽好了?
宋依依舉起手中的小奶狗,遞到雲遙跟前,“看,是不是好可愛?”
雲遙正猶豫接是不接,身後,突然傳來了雲方氣急敗壞的吼聲:
“媽的,偷狗賊,我跟你拼了!”
……
解救大作戰第三天:
斷崖邊。
“遙師兄,看,狗狗。”
雲遙正在閉着眼打坐,沒有理她。
昨日她偷偷把雲方還沒斷奶的狗帶上斷崖,差點讓雲方動手宰了她。沒想到今天她還沒接受教訓,又偷了——
“汪,汪汪!”
雲遙皺眉,睜開眼睛看着她問:“你把方師弟的旺財帶到這兒來做什麽?”
宋依依笑了笑,“昨日他差點打傷我,覺得不好意思,想補償一下。但是小狗太小了,只好借旺財給我玩兒。”
旺財是條白色的母狗,此時,正沖着雲遙搖頭擺尾,很是乖巧。
“遙師兄,它在跟你求抱抱。”
“汪汪!”
雲遙其實并不喜歡動物,但他敏銳的感覺到,宋依依這幾日不正常的很,而且,如果他今天不對這只狗做點什麽的話,這種不正常很可能還會一直持續下去,所以——
擡起手來,雲遙輕輕的摸了摸旺財的頭。
“啊嗚!”
“旺財,你你你,快松口,松口!”
……
解救大作戰,暫停!
照顧傷員的日子,開始!
雲遙的房間裏,宋依依一臉愧疚的蹲在床邊,給雲遙的右手上藥。
旺財那一口正好咬到了雲遙右手的虎口上,而雲遙偏偏又是右撇子,所以,她這個罪魁禍首便淪為了伺候傷員的小厮。
手傷了她得幫忙上藥吧,手傷了拿不了筷子,她得喂吧;手傷了擦不了臉,她得給人家擦吧;手傷了穿不了衣服……
這個,她還真幹不了。
不過,雲遙也沒那麽生活不能自理。她只是每日早午出現兩次,幫他換藥順便再喂喂飯,然後就可以離開了。至于傍晚之後,她知道雲遙一定不在房中,因為那個時候,他已經不再是雲遙,而是螢了。
只是不知為何,自從雲遙的手傷了之後,她幾次夜間去找螢,螢都沒有出現過,這不由得讓她有些擔心。
初夏就要過去了,望川溪邊的螢火也開始減少,螢他,不知道到底怎麽樣了……
“你在想什麽?”
雲遙突然出聲,打斷了宋依依的出神。
“沒有,沒想什麽。”
雲遙瞟了一眼快被她手中的繃帶纏成饅頭的右手,搖了搖頭,将手收回來,開始重新往開解。
宋依依終于發現了自己失神之後的“傑作”,不好意思的将他的右手搶回來,滿是歉意道:
“不勞煩師兄,我來,我來。”
雲遙倒不覺得什麽,她要弄就由她去弄了。但是,他還是高估了她的專注力。
“你到底在想什麽?”
“沒,沒什麽啊。”
沉默了片刻,他看着她,像是已經料到一般的,開口道:“你在想他,是麽?”
宋依依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糾結了一會兒,沖他點了點頭。
“螢他不見了,之前我去找他,他都會出現。但是最近一段時間,他好像消失了似的,任我怎麽找都找不到,不知道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聽了她的話,雲遙的眸子沉了一下。
這幾日,他打坐時陷入昏沉的時間越來越短,甚至可以看到每天的日升日落……這種情況每個夏天都會發生,先是整晚都不省人事,然後随着初夏的慢慢過去,夜晚清醒的時間也就越來越長。
之前他一直以為是失憶之後的後遺症,誰知,竟然是因為有另一個他存在。
看來,用不着他動手,另一個他一旦到了時間,就會自動的消失不見。
想清楚這一點後,雲遙對着宋依依道:
“你不用再找他了,他應該不會在出現了,而且以後,我也會盡可能的讓他永遠不再出現。”
宋依依猛地擡頭看他,好一會兒,才辯駁道:
“不會的,如果可以你早這麽做了,哪裏會等到現在……”
“等到現在,是因為我之前并不知道還有一個他,如果早知道的話,你根本……不會見到他。”
“不會的!”
宋依依登的站起身來,伸出手來指着雲遙道:
“我不會讓他消失的,你,一定會後悔讓他見到了我……不,根本不用你讓,他本來就是自由的。”
說罷,宋依依扔下手中的繃帶,頭也不回的走了。
被宋依依這麽一嗆,雲遙并沒有什麽大的反應,只是發了一會兒愣,然後安靜的低下頭去,将被宋依依又綁成饅頭的右手,一圈一圈的松開。
作者有話要說:
☆、入骨相思知不知9
呼,呼——
宋依依将手中的當作拐杖撐地的木棍丢到一邊,靠着一個大樹喘氣休息。
現在已經接近午時,她沿着望川溪來來回回走了一趟又一趟,一邊走還一邊喊,誰知喊到最後,也沒找到螢的半點影子。
雖然雲遙跟她說了那麽多喪氣的話,但她不相信,前幾天還在跟她說着“不要怕”的人,會突然不告而別,徹底消失。
深深呼吸一口,宋依依重新打起了精神。她準備最後再到玉溪洞前看一眼,如果還沒有,就上斷崖去找找看。
走出樹林,雖然裏洞口還有一段距離,但宋依依還是一眼看到了立在那裏的白色身影,他站在玉溪洞前,擡着頭,不知在看什麽。
“螢!”
她開心的跑了過去,一把拍上他的背,“你讓我好找!”
他先是一怔,然後轉過身來,看是宋依依,便對她微微一笑:
“我們又見面了,依依。”
今夜是月圓之夜,月色瑩白,襯得他臉上的銀面很是清冷。
螢……又帶上了銀色假面?
不,不對,會這樣禮貌微笑的人,不是螢,而是——
“是你……”
白衣男子微微颌首,“是我。我碰巧路過此地,只覺得這裏的環境分外熟悉,便來停下來看一眼。”
對這裏分外熟悉……
是啊,歐陽士之前說過,這裏是他的舊居。但是……那已經是快兩百年前的事了,他怎麽會……
宋依依無意識的後退了半步,皺着眉眼問:“你……到底是誰?”
男子看到了她眼中的陌生,懷疑,還有些許的懼色,突然有些怔忪,臉上的微笑也慢慢的黯淡了下去。
果然,他千小心萬小心,還是吓到了她。
“我不是壞人……”他尴尬的開口。
“……我知道。”白雲門的初代掌教,怎麽會是壞人。
宋依依對他的冷淡,讓他有些措不及防。
“如果你不願見到我,以後……我的意思是說,以後……我應該不會再出現了。”
說着,他竟一個側身,擡腿就要離開。
“別——我不是這個意思。”她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
為什麽雲遙是這樣,他也是這樣。
再也不見……明明是那麽沉重的一句話,為什麽他們就能說的這麽輕松?
她知道他心裏有一條防線,他可以走出來,但任何人都不能走進去,否則,他一定會退回去,而且會退的很靠後很靠後……
她對他,已經很小心翼翼了。但是……還是不行麽?
既然這麽絕情,那為什麽還要出現,甚至一次次的幫她,讓她還以為,還以為……
“依依,你哭了……”借着月光,他看到了她臉上的淚痕。
“我沒有。”
“你哭了。”
“我沒有!”
“你哭了。”
伸手抹了一把臉,“我就是哭了這麽着,你咬我啊!”
本來想幫她擦淚的,結果被她突然這麽一吼,他的手就又默默的收了回去。
“想走,也行!”宋依依攔到他身前,眼睛直直看着他,“把這一切解釋清楚了,你愛去哪兒去哪兒,愛怎麽樣怎麽樣,我半個字也不多問!”
他神色一黯,沉默了良久,才開口道:“抱歉,依依……抱歉了。”
不要再見她……不,應該是不要再見任何人了。
如果他當初能狠心一點,今日,也就不會惹她傷心。
他身體裏橫呈着幾世的記憶,踏遍了千山萬水,卻無一例外的,一直都是踽踽獨行。到如今,連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人是魂,到底該到哪裏去,該做什麽?只能按照記憶,将這千年時光再倒着回溯一遍,只求能尋得一個因果。
可為什麽,他從這一世走到上一世,芸芸衆生皆視他為無物,偏偏只有她,能聽到他笛聲,看到他的樣子,能與他說話,談笑,甚至……還為他而流淚。
……
罷了,以後還是不要再去見她的好。
連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的生命,何苦再将她牽扯進來……
思及此,他抿緊了唇,就要轉身離開,誰知,卻又被宋依依一聲攔了下來。
“至少——”
她不知怎麽的,身體竟不聽自己的控制,一步上前,從他身後一把抓住了他的腕子。低着頭,眉眼間全是糾結。
“至少,讓我知道你的名字。”
他嘆氣一聲,道:“你該早就知道了才對。”
她若不知道,怎會剛見時,就用那般畏怯懷疑的眼神看他。
“不,我問的不是百年以前的那個人,我問的是你,是你現在的名字!”
沉默了很久,他對她道:
“……洛華。”
松開了他的手,她深吸一口氣,吸了吸鼻子,有史以來第一次主動閉上了眼睛:
“再見了,洛華。”
再見了……那段說不清明,轉瞬即逝的緣分。
微風拂面而過,耳邊突然安靜了下來,她知道,他已經離開。
緩緩睜開眼睛,夜空中已然出現了一串金色的小字:
隐藏任務暫時失敗,是否放棄?
她心裏一陣酸澀,但明白有些事情終究強迫不得,正要選擇“是”,眼睛卻被人從身後突然蒙上,耳邊随即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依依,你又在一個人發呆了。”
螢……
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開始莫名其妙的往出湧,螢擋在她眼上的手指,就這麽被沾濕了。
宋依依不知為何,突然覺得委屈極了,但又不願螢看到她流淚的樣子,只好抱起雙臂,蹲下身來,将臉埋在了胳膊裏。
“依依,你怎麽了?”螢的眼底閃過一絲慌亂。
她咬着唇搖頭,一邊抽泣,一邊含含糊糊的吐出幾個字:
“我,找了,你好久……”
“對不起!”
他匆匆蹲到她旁邊,低下頭想解釋什麽,但又猶猶豫豫不知該如何開口,最後到嘴邊,便只剩下了一句:
“依依,對不起。”
“我以為你也……”
消失不見這四個字,今天她聽了太多遍,想了太多遍,如今卻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你……在擔心我?”
宋依依用袖子擦幹淨眼淚,擡起頭看着他,露出一抹笑容,“之前在擔心,但是現在你出現了,我就不擔心了。”
不知為何,螢有點躲閃她的目光。
“螢,我之前就想跟你說了,我找到了——”
“依依。”他突然打斷了她的話,“這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