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入骨相思知不知(難) (2)
與她初見之日,自我介紹時,宋依依便報上了自己的道號“雲月”,誰知卻被趙海嘲笑了她好半天。
他笑她一個新人,自己給自己瞎起名字就算了,還冒用了門派大弟子的“雲”字,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面對趙海的奚落,宋依依也懶得解釋那麽多,只胡亂笑笑就過去了。但誰知從那時起,趙海對她的稱呼就變得随便起來,從一開始恭恭敬敬的“小師妹”,變成了現在一口一個的“新來的”。
“新來的,快開門,有急事!”
宋依依撇了撇嘴,無奈的起身去給他開門,但心裏卻是一通牢騷。
白雲門本有個規矩,每天日落之後的時間都是自修。而且一般無事,趙海也不會來煩她,今日這是怎麽了?
開了門,宋依依正要詢問個清楚,誰知趙海根本不理她,直接一把拉住胳膊,拖着她就往外走。
“新來的,來不及了,邊走邊說吧!”
當——當——當——
不知為何,白雲門裏突然響起了敲鐘聲。
宋依依皺眉詢問道:“趙海師兄,這是怎麽了?”
趙海神色焦急,但隐約還帶着一絲興奮,讓宋依依覺得很是奇怪。
“嘿嘿,算你有福氣趕上了。我告訴你,這鐘聲是白雲門召集正式弟子的鐘聲,一般有重要的事發生,才會金鐘鳴人。”
“那現在的鐘聲是……”
“所以我說你有福氣嘛,你知不知道,今晚,我們要跟着那些正式弟子們去巡山了。”
巡山?
宋依依切了一聲,道:“大晚上巡的什麽山,黑洞洞的,又累又吓人。”
趙海老神在在的看了她一眼,道:
“不懂了吧,今晚的巡山可不比往常,是雲遙大師兄親自下的命令。聽說前幾日有兩個人擅闖玉溪洞,雲遙師兄親手抓了一個,但跑了一個。今晚的巡山,就是為了抓那另外一個。”
聽了趙海的話,宋依依一下子驚住了。
她以為雲遙不知道那時螢跟她在一起,本來還打算抽個時間去找螢,叫他小心一些的,誰知雲遙的動作竟然這麽快。
晚上去抓……如果螢晚上醒來,正巧碰到他們抓人的話……
糟了,螢有危險!
“趙海師兄,等等!”宋依依将胳膊掙開。
“怎麽了?!”
“我……我……”
宋依依眼珠溜了一圈,很快有了主意。她看着趙海,不好意思的道:“我內急,十萬火急的急……要不你先去,我一會兒去追你們。”
趙海用一種朽木不可雕的眼神看了一眼宋依依,“唉,麻煩,快去吧。好了之後到山門前來找我們。你可得快點,萬一到時候被別人搶了功勞,可別怪師兄我沒提醒過你。”
“嗯,我知道,知道。”宋依依捂着肚子道。
趙海轉身就走,誰知剛走幾步,又被宋依依叫了一聲:
“趙海師兄,等等!”
趙海回頭,很是不耐的問:“又怎麽了?”
“嗯……”宋依依問的小心翼翼,“今晚,雲遙師兄也在嗎?”
“當然不在!雲遙師兄,雲遙師兄的,你們女孩子家就知道雲遙師兄……”趙海估計是被其他幾個師妹問煩了,所以情緒有些差,“大師兄每晚都在斷崖那邊打坐修行,哪有功夫理你們……真是啰嗦,自己內急還惦記着別人……”
說罷,趙海很是不耐煩的轉身向山門走了,只留宋依依一個人站在那裏,一臉哭笑不得的神情。
趙海還以為她和別的師妹一樣,希望見到雲遙,卻根本不知道對她來說,雲遙不在才是最好。
雲遙不在,她就沒什麽顧忌,可以放心大膽的去救螢了。
哔哔哔哔——
腦海中突然傳出一陣警告聲,空氣中随之浮現出一行字:
親愛的玩家,您現在的選擇很可能導致任務失敗,請慎重考慮!
她現在的選擇?
什麽選擇……難道指的是救螢麽?
宋依依看着“任務失敗”那四個大字,內心無比的糾結。
系統不要她去救螢,那就意味着……讓螢被抓,才是正确的路。
之前的資料上說,螢是雲遙的缺點。按以往的規矩來說,缺點……都是需要被消滅的。那就意味着……如果要想讓任務成功的話,螢就需要徹底消失……
宋依依閉上眼睛,努力讓自己不去想螢最終會消失的畫面。
罷了,先不要亂想了。目前找到螢最要緊,其他的……倒時候再說吧!
思及此,宋依依咬了咬唇,借着濃濃的夜色,一個人向玉溪洞的方向奔去……
今夜,無月。
入夜的青山,好似籠罩在一片茫茫的黑霧之中,而從半山腰而下的一頂頂火把,卻似一柄柄利刃,劃破了黑霧之下的安靜,驚散了飛舞的流螢。
“快,你帶着人去樹林東邊。”
“你沿着望川溪一路往下,我們在下面彙合。”
“那群新人,你們守在這兒別亂跑。他要是敢回來,你就放手中的信號彈,給他來個甕中捉鼈!”
撲棱棱一聲,夜空驚起一只飛鳥。
一支毒镖,一聲悲鳴,剛飛到半空中的黑鳥,就那麽直直墜了下去。
“師兄好身手啊!”
“媽的,我還以為是那賊人呢……好了,別廢話,都各自出發去找人去。記住,要是找到了就放信號彈,通知其他師弟們支援!”
“是!”衆人齊聲回答。
暗處,誰的眼眸透過夜色,默默的注視着玉溪洞外發生的一切,一雙拳頭緊緊的握了起來。
領頭的人,一口一個賊人,出手又如此歹毒,一定不會輕饒了螢。不過,看他們現在的樣子,應該是還沒找到螢才對。
拜托了,螢,你可千萬別出現啊……
身後,突然傳來了腳步聲,宋依依心裏一驚,正要回頭時,眼睛卻被人從身後蒙了起來。
“又被我抓到了吧!”
耳邊,是那人開心的嬉笑。
螢!
宋依依心中驚叫一聲,趕忙扒下他的手來回頭看,就見到帶着銀面的螢,站在她背後,笑盈盈的看着她。
他,他怎麽又是這幅打扮?
玉溪洞既然是白雲門的禁地,那裏頭的東西自然也是禁物,他怎麽能随便亂動呢?萬一被那些正式弟子看到了,他……
宋依依突然想到了那只淩空隕落的飛鳥,渾身便開始發冷,不由得打了一個冷顫。
“依依,快看!”
螢注意到了打着火把,站在玉溪洞口的趙海一群人,臉上露出了異常欣喜的神情。
“他們是你帶來的嗎……好多人,他們是不是來找我的?”
“螢,聽我說!”宋依依趕緊拽住螢的袖子阻止他,生怕他一時無腦,沖過去跟他們說個hi什麽的,就徹底玩兒完了。
“他們……”
“他們怎麽了?”螢看出了她的猶豫,出聲問道。
“他們……正在跟我玩一個游戲。”宋依依不忍破壞螢心中的天真。
“什麽游戲?”螢很有興趣的看着宋依依,“我,我能跟着一起玩兒麽?”
“嗯,你能跟着一起,而且,你要幫我。”
宋依依故作困擾望了那群人一眼,“螢,這個游戲裏,如果他們抓到我,他們就贏了。所以,我不能被他們抓到。但是……他們認得我的穿着打扮,我只要被他們看到的話,肯定逃不掉的。”
聽了她的話,螢的眼神裏露出了擔憂的神色。
“……那怎麽辦?”
“所以你得幫我啊。你把衣服脫了,把面具也摘了,跟我交換。這樣他們就是看到我,一時也認不出來了。”
脫衣服……
螢先是疑惑了一下,但很快反應了過來,“對啊,如果他們憑着衣服抓我,抓的也是錯的,你就安全了!”
聽了螢自以為是的解讀,宋依依心中無奈的笑了一聲。
她讓他穿她這件白绫衫,只是想借着這衣服隐身的技能,幫螢逃過一劫罷了,他還真以為是她在利用他啊。
“你見到拿火把的人也要躲,不要出聲,知不知道?”衣服能隐身,但不知道能不能隐藏聲音。萬一螢出了聲,被人聽到,那就糟了。
螢鄭重的點了點頭,像是與她達成了什麽重要的協定一般,嚴肅而認真。然後,便開始伸手解腰間的腰帶。
“依依,快脫啊。”螢見宋依依有些發怔,便出聲催促。
快……脫……啊……
宋依依尴尬的咽了咽口水,臉頰上突然燒得火熱。
她覺得,雖然自己此時頭頂着“救人”的青天,光明正大。但一對孤男寡女在野外,相對着脫衣服……還是有點兒變态。
螢啊螢,但願你以後恢複正常了,千千萬萬不要想起這一段回憶。我也是為了救你才出此下策的,可不是什麽騙純潔男生脫衣服的怪姐姐……
“穿好了。”
螢打量了一下自己,又看了看穿着他的白衣的宋依依,很是開心。
他身量高,白绫衫幾乎是披在身上的,衣帶也系不住;石榴裙就更別說了,百褶紋被他撐的展展的,就像裹了層布似的。
而宋依依倒還好,螢的一身白衫穿到她身上除了寬松肥大之外,倒沒什麽值得吐槽的地方。
忍住笑,宋依依對螢囑咐道:
“我們要分頭躲藏。這個游戲要玩好幾天的,結束了我會來找你。但是在這之前,你可千萬不要回玉溪洞來。”
螢道了聲“好”,沖她眨眨眼睛,然後轉身向樹林深處奔去。
宋依依拿着銀面悄然一笑,在心中默默啓動了白绫石榴裙的隐身技。
夜空中,一道輕盈的白光繞住了螢的身體。白光中的螢,就好似林中的一尾白狐一般,瞬間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戴起銀面,宋依依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向着玉溪洞那邊走去……
沒過多久,安靜的夜空上,突然傳來了一聲信號彈的巨響。黑色的天幕上,那朵綻放開的流雲圖案閃爍着銀白色的光,很是耀眼。
林深處,有誰橫躺在樹幹上,悠閑的晃動着雙腿,擡頭望着空中的流雲符號,心道:
這個游戲還真是有趣。
作者有話要說:
☆、入骨相思知不知5
作者有話要說: sorry,sorry,sorry,無數遍。
晉江不造為啥抽風抽的這麽厲害,我存稿箱設定好的時間它都給我歸零了~~~~(>_<)~~~~ 。
剛剛才發現,手都氣得抖了……
白雲門,刑堂。
身着白衣,臉帶假面的宋依依被綁在刑堂外,最粗的一根柱子上,等待着審判。
遠方天際一道魚白終于出現,夜幕漸漸散去。
天,亮了。
“你還不肯認罪,是嗎?”
說話的人,宋依依認得他。
昨夜,他把飛鳥認錯成了螢,擡手便射出了毒镖,竟是連眼睛都不曾眨一下。他能忍到現在不對自己出手,估計是知道了她是同門的身份,逼不得已,才有所收斂吧。
對一個外人心狠手辣也就罷了,要是對新入教的弟子也那般狠毒,恐怕會落人口實。
“新來的,你就聽師兄一句話,給三師兄陪個不是吧。”趙海倒是講情義的很,從她被發現之後,就一直陪着她到現在,還苦口婆心的勸她。
可惜,他不明白那位三師兄的心意。
他看她的眼裏,有着赤/裸裸的殺意。趙海也許看不明白,但她卻看明白了,這還得感謝那場驚醒動魄的皇宮歷練,讓她學會了透過一個人的眼神,去揣測他的心意。
今天被綁在這裏的人如果不是她,而是螢的話,估計早就變成一座冰冷的屍體了。
其實,她并不怨白雲門的人懲罰她。畢竟擅闖人家禁地的是她,戴着人家的銀面具大搖大擺的走到人家面前的也是她。若換做是她,看到自家弟子這麽不争氣,也要大發脾氣的。
但是,她絕不會動殺念……
怪不得歐陽士一遍又一遍的暗示她,若非要與白雲門産生糾葛的話,一定會有惡果纏身。原來,竟是這個意思。
修道之人也能妄動殺心,真是叫她好奇的很,這白雲門,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地方?
果然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獄麽?
“新來的,說句軟話啊。告訴師兄,是不是有人逼你這麽幹的?”
“新來的,你是不是代人受過啊?”
“雲月,你倒是說話啊!”
宋依依偏頭看向趙海,沖他笑了笑,道:“師兄放心,會有人來救我的。”
三師兄皺着眉看了宋依依一眼,然後轉身走向趙海,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厲聲喝道:
“你剛剛叫她什麽!!”
趙海一抖,哆哆嗦嗦的回道:“新,新,新來的……”
“你剛剛叫她雲月,是不是?!”
“是……她說她號雲月……”趙海終于明白三師兄在憤怒什麽了。
三師兄松開趙海,走到宋依依身邊,上下打量了她一遍,然後一把掀開了她臉上的銀面,突然,神色變得有些奇怪,看她的眼神,好像要在她臉上戳出一個洞來——
“如果你敢騙我,我就殺了你……說,你和歐陽師叔是什麽關系?!”
宋依依感受到了威脅的壓力,心裏有些小小的擔心。心道萬一歐陽士還沒趕到,她就被這個暴虐的三師兄一不小心給弄死了,那還真是要冤枉死。
嘆氣一聲,她對他的問話終于有了反應:
“我叫他一聲師父,他叫我一聲徒兒,你說我們是什麽關系。”
“那雲遙——”
突覺直呼雲遙的名字有些不恭敬,他頓了頓,補充道:“那雲遙師兄和你——”
“我是歐陽師父的徒兒,和雲遙自然是師兄妹,直系的哦。”宋依依看出了這位三師兄對雲遙的嫉妒,出聲打斷了他的話,神情很是得意。
“雲方,放開她。”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宋依依順着聲音望去,就看到一身黑衣的雲遙出現在了刑堂,身後還跟着她的好師父歐陽士。
“師父,救我。”十秒掉淚神演技重現江湖。
歐陽士聽到她的呼喊,尴尬的假咳了幾聲,側過身子不去看她,倒是一直被她稱作變态的雲遙,冒着被衆人矚目的壓力,走到她身邊給她松了綁。
“大師兄,你要徇私的話怎能服衆!”雲方三師兄不甘心的吼了一句。
“刑堂的堂主是我,抓人的命令也是我下的,被抓的人,自然也由我處置。”雲遙無甚表情的看了雲方一眼,“你若有異議,可在月初向刑堂提出公議。”
說罷,便拉着宋依依一同離開了。
“師叔,那個女人真的是您新收的弟子?”雲方奈何不了雲遙,只能去煩歐陽士。
“不錯。”歐陽士承認的很幹脆。
“但是她——”
“她的事情,你不要多管。”四年前那個雷雨夜發生的事,知道的沒幾人,但雲方,卻算得上是其中一個。
“師叔,可是……”雲月不是已經失蹤了麽,為何又突然出現在這兒?
“雲方,師叔心裏有數,你不要再問了。”
“但是她私闖了禁地,師兄卻如此專斷徇私,雲方不服!”
誰知歐陽士聽了他的話之後,無奈的苦笑一聲,對他道:
“他可不是徇私,他,唉……”
腦海裏突然浮現起今日一大早,他在斷崖處見到雲遙的場景。
那人雖然在斷情臺上閉目打坐,但他穿在身上的衣服,卻不是往日那套熟悉的绛黑衫,而是雲月的白衫和紅裙!!!
那種詭異而可笑的情景,饒是他一生見慣了無數荒唐事,也被當場驚在了原地,久久回不了神。
“這一次,師叔倒寧願把雲月交給你處置……”
沖雲方搖了搖頭,歐陽士也趕緊追着雲遙的方向而去,生怕自己慢了一步,雲月就被他這個大弟子給活活劈了。
那邊,雲遙拽着宋依依越走越快,直到來到一座雕梁畫棟的大殿之前,才停下了腳步。
宋依依掙脫出手腕來,一邊揉,一邊擡眼打量着眼前的地方,直到被殿前一塊四字匾額吸引住了目光。
流雲淡風!
雖然與李璟風房內挂着的那塊字跡不同,但這種驚人的巧合還是讓宋依依心裏一顫。
第二關的兩個空間之間,到底有什麽聯系呢?
歐陽士,李璟風,雲遙,還有……月……
“進來。”
雲遙見宋依依一個人呆怔在門口不動,便出聲将她叫回了神。
宋依依随他走了進去,心裏一直七上八下的,不知他要怎麽懲處她。但無論如何,冒充螢這件事她已經做了,只能裝傻到底,不能回頭了。
啪的一聲,雲遙将白绫衫和石榴裙扔到宋依依跟前。
“告訴我,這是什麽?”
宋依依不可置信的将衣服撿起來,臉上的神情慢慢由驚訝化為憤怒:
“你把他怎麽了!?”
他視螢為自己的缺點,一定會先除之而後快。雲方的狠毒她是見識過的,沒想到雲遙更甚。她總以為他只是無心,誰知,竟是冷血!
他?
雲遙敏銳的捕捉到了她的用詞。
原來,還真的有一個“他”。之前,他只是猜測她有同夥,派人搜山抓人,也不過是想營造一種禁地被外人闖入的危機感,然後借機封死玉溪洞,省得再惹麻煩,誰知……還有一個“他”。
“我問你,這女裝,是你給了他,然後叫他來捉弄我的,是不是?”
雲遙自問她還沒有近他身的本事。能讓他毫無察覺的被換了衣衫,這個他,難道是鬼魂麽?
“……他拿衣服去捉弄你?”
宋依依無意識的咬了咬下唇,“不會的,他答應我……總之,他不會的。你放過他好不好,我會勸他走,不讓他打攪你,他只是不明白,不是故意找你麻煩的。”
雲遙的眸色漸漸陰冷了下來。
果然,這件事是她口中那個“他”做的。如此大辱,怎麽可能放過。要知道,他執掌刑堂這麽久,最讨厭的一個詞就是“放過”!
“……而且,他和你長得那麽——”
淩厲的出手封住了宋依依的大穴,他看着她,一字一句道:
“你說,如果把你淩空吊在斷崖之上的話,他會不會出現?”
宋依依說不出話來,只能用眼神死死的盯着他。
“我這裏,有很多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藥。你說,我一樣一樣的給你試的話,到時候,他會不會來救你?”
“他不會!”歐陽士一腳踏進門來,沖着雲遙喊出了這句話。
雲遙看了歐陽士一眼,“師父,這次弟子恐怕不能讓你偏私了。”
“為師不是偏私。雲遙,就算你殺了她,那個人也不會出現。”
“為什麽?”
歐陽士見雲遙竟把人帶到了白雲門的議事堂來了,心知眼前情景已然失控,也由不得他再隐瞞下去了,只好坦白道:
“因為,那個人就是你自己啊……你已經在此,如何能再出現一次?”
什麽?
歐陽士在胡說什麽?
宋依依的神情有些恍惚,她看看雲遙,再看看歐陽士,“師父,你是說……不會的,你的意思不會是……”
“你夜裏見到的那個人,就是雲遙。不過……是另一個雲遙。”
雲遙,和另一個雲遙?!
歐陽士從袖中拿出一枚鮮紅色的丹藥,遞到雲遙跟前,“為師問你,你可分辨的出這是什麽藥?”
雲遙雖然被他那番話驚了一下,但并未像宋依依的反應那麽大。他只是狐疑的看了歐陽士片刻,然後接過丹藥來,拿到鼻子前一聞,随後答道:
“是無心。”
“一個人如果服用了無心丹,會有什麽症狀?”
“四情五感會被麻痹,不易喜怒,不知哀衰,善忘……最後,會慢慢變成常人所說的無心薄情之人。”
歐陽士閉上眼睛,嘆了一句:
“原來你都知道……為師一直以為,是掌教師兄騙了你。”
雲遙有些不解,服用無心丹是他自願的,但,這和今天的事情有什麽關系?
也許是看出了他眼底的疑惑,歐陽士追問道:“雲遙,為師問你,你真覺得那些前塵舊事,你都忘得一幹二淨了麽?”
雲遙聽出了歐陽士是話中有話,但他卻不知歐陽士到底是什麽意思,只好微微低下頭:
“弟子愚鈍,請師父明示。”
歐陽士看着他輕嘆一聲,道:“雲遙,你是為師見過的最聰明的人。掌教師兄為了将你培養成繼承人,讓你服用下無心,是想讓你将過往那些記憶都忘掉……但你太聰明了,那些記憶,你其實并沒有忘,你把它們藏起來了,藏到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
藏起來……
宋依依的腦海裏不斷回放着她和雲遙,還有螢一起相處的畫面。
白天的雲遙,和晚上的螢……相同的模樣,但脾氣性格卻完全不同,一個白衣天真,一個黑衣無情。
怪不得……
怪不得她總覺得螢的身上缺了什麽,而雲遙也似乎少了點什麽……原來,他們竟是一個人!
雲遙将自己的情感分割給了螢……所以,歐陽士才說他把那些回憶都藏了起來,誰也找不到!!!
但這些,都是雲遙下意識所為,故而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這世上,還有另一個他存在!
這也就意味着,她與螢相處,就相當于和雲遙相處。與雲遙說話,某種程度上來說,也就是與螢說話。
宋依依抽動了一下嘴角,瞥了一眼落在地上的白绫石榴裙,呵呵……
快快快,降一道驚雷下來劈死她。
她竟然扒了雲遙的衣服,還把自己的裙子給他穿,要不要這麽作死!!!
☆、入骨相思知不知6
“他叫什麽名字?”
宋依依被雲遙問的一愣,半天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問螢。
“……他叫螢。”
本來,宋依依還在猶豫要不要告訴雲遙,但轉念一想,他和螢根本就是一個人,有什麽好隐瞞的,他要是對螢做什麽……
他根本也做不了什麽嘛。
這兩人,一個是白日的太陽,一個是夜晚的銀月,面都見不上,有什麽可擔心的。
“螢……”
雲遙所有所思的念着這個名字,沒再多說什麽,只伸手解了宋依依的穴道,便便拱手告退了。
呼——
望着雲遙離去的背影,宋依依長處了一口氣,對歐陽士啧了啧舌,道:
“真看不出來,師兄為了保護自己的回憶,會硬生生分裂出另一個人格。”
歐陽士沒有回應她,只是默默的看着雲遙身影越走越遠,腦海裏又開始浮現起四年前,那個雷雨夜的發生的事……
那一夜,雲遙帶着雲月出逃,震驚了掌教師兄。師兄帶着他,還有手下幾名親近的弟子,冒着大雨追了一整夜。本以為已被他們逃脫,誰知卻在天亮之時,讓他在望川溪的下游發現了渾身傷痕累累,昏迷不醒的雲遙。
最終,雲月不見了,而雲遙雖然醒了,卻失去了關于她的所有記憶,只留下一夜又一夜的惡夢,逼得他幾近發狂。
後來,師兄吩咐他給雲月寫了祭文,向白雲門上下昭告她已經跌落斷崖而死,還讓雲遙服下無心丹,使他忘卻了前塵舊事,又變回了雲月沒有出現之前,那個讓人無法靠近的雲遙。
如今,掌教師兄失蹤,雲遙一定會是下一代掌教。但是不知為何,他的心裏卻總有一種說不清的懼意。
每次雷雨之時,他總能回想起雲月跪在泥濘的山路上,求他讓她離開場景。她對着他不住的叩首,額頭上的血和泥水混在了一起,而她的身旁,躺着的正是已經昏厥過去的雲遙。
她告訴他,她今夜一定要離開白雲門。雲遙是因為追來勸她回去,所以她趁他不備,将他打昏了。
那時,他本來的打算是先将兩人抓回去,然後向掌教師兄請罪的,但是不知為何,在聽到雲月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卻突然改變了主意。
她說,她于雲遙,也許是一時的回憶,但雲遙于她,卻是此生的慰藉,所以,她要逃開,她不能讓白雲門毀了她此生唯一的慰藉……而她說這句話時,右手一直護着小腹的位置。
最終,他放走了雲月,然後帶着昏迷不醒的雲遙重新回到了白雲門。
他半生修道,自問無愧于心,唯獨這件事像一根刺一樣,插在他的心上。每每想起雲月最後那句話,總覺得像是什麽谶言一般,讓他心悸不已。白雲門雖為修道之地,但掌教師兄卻一心撲在煉丹制藥上,奉五石散為至高無上的長生之法。而雲遙也是少見的煉藥奇才,但他剛剛那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卻叫他不得不膽寒心驚。
若雲遙真繼承了掌教之位,以他這般心性,白雲門不知又會變成什麽樣子……
歐陽士突然的沉默不語,和臉上越加凝重起來的神情,引起了宋依依的注意,她小心翼翼的問:
“師父,你怎麽了?”
歐陽士回過神來,看着宋依依和雲月一模一樣的臉,又想起她和雲遙相識不過短短幾天,便有了這樣深的糾葛,心中更是煩惱不已——
“雲月,你覺得雲遙此人如何?”
宋依依聽他這麽問,腦海中閃過她被威脅的那個畫面,下意識的就回道:
“敬而遠之……”
敬而遠之……
歐陽士默念着她的回答,心裏稍稍放心了一些。
看來,她和雲月還是不一樣的。
那時,他對着雲月問過同樣的問題,而雲月的回答是,外冷內熱。她一直相信雲遙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麽冷如頑石,而最後的事實也證明了她是對的,但卻讓她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但是,現在出現了一個和她一模一樣的女人,這個女人不愛雲遙,不會為他了不管不顧,犧牲自己,那……不知道結果會不會有所改變。
歐陽士眉頭深皺,他知道自己将要做出的選擇十分的危險,而且對眼前人十分的不公,但是他還是一邊自責,一邊開了口:
“雲月,你能否幫為師一個忙?”
宋依依點了點頭,“師父你說。”
“下個月就是雲遙的繼任儀式,所以,在繼任儀式之前,他一定會想辦法讓另一個他徹底消失!”
宋依依的眼睛瞬間瞪圓,果然,讓螢消失,才是任務的正确走向。
“……但是,現在的雲遙太過絕情,有時,還帶着一些戾氣。為師不能讓他繼承白雲門,所以,希望你能幫為師阻止他傷害螢。白雲門的門規雖然規定掌教不能有任何的俗世牽挂,但絕情絕心……卻是矯枉過正,違背了初代掌教創立白雲門的意圖。”
阻止雲遙傷害螢……
這本與她的任務相違背,但不知為何,宋依依還是點頭答應了。也許潛意識裏,她根本就沒有想過去傷害螢。。
“對了師父,弟子有一事想要求教師父。”既然決定了要幫螢,那一切就不能依靠系統,只能自己來調查了。
“你說。”
“弟子之前在玉溪洞裏,發現了一幅畫像,不知是何人之物,所畫的又是誰呢?”螢一直住在那裏,不知道有沒有關系。
歐陽士沉吟片刻,回道:“玉溪洞是白雲門的禁地,為師也從來沒進去過,不過,那裏是上上一代掌教靈塵君的住所,如果有畫像的話,應該也是白雲門的初代掌教,靈塵君的畫像。”
靈塵君……原來他竟是修道之人,怪不得整個人顯得那麽冷清疏遠。
但是,不對啊——
“上,上代!”宋依依一臉吃驚的望着歐陽士,聲音有些結巴,“那我,我還能見到他真人麽?”
“見他?”
歐陽士臉上閃過一絲不解的神情,“若他還活着,也該一百五十歲有餘了,你怎麽見得着。”
轟隆一聲驚雷,在宋依依的心間炸開了花。
這下,她真的是被雷劈了。
她,她,她,那時候,難道見到是鬼麽!!!
“雲月?雲月?”
歐陽士幾聲叫,才把宋依依喊回神來。
“你……沒事吧?”怎麽跟突然被點穴了一樣。
“沒,沒事。”宋依依咽了咽口水,心道,就是有事也不能跟你說啊。
“嗯,雲遙的事你多費心。據為師所知,他昨夜不知因為什麽原因,已經暫時封了玉溪洞。今日為了救你,不得已讓他知道了螢的存在,所以為師猜測,他下一步,應該會燒光洞前那片草地……”
燒草地!
不,雲遙不是為了燒草地,而是為了燒死那片草地裏的螢火蟲!
“他這麽做,是為了警示螢麽?”
歐陽士輕嘆一聲,有些無奈,“為師只是猜測,畢竟螢不會無緣無故的給自己起一個蟲子的名字,還是一種短命的蟲子的名字,總該有什麽不為人道的原因才對。”
宋依依想了想,覺得歐陽士的話不無道理。畢竟,螢曾經跟她說過,那群螢火蟲是他唯一的玩伴。如果螢火蟲全部消失了,對一直害怕孤單的螢來說,可能會是致命的打擊……
“我不會讓螢消失的。”
宋依依握緊拳頭,終于下了決心。
不管是螢,還是草地裏的螢火蟲,她都不會眼睜睜的看着他們消失。
……
斷崖之上,風聲如吼。
宋依依望着站在斷情臺前的雲遙,只覺此時一身黑衣的他,看起來是那麽的孤寂。
其實,他和螢,都是一樣的孤單。只不過螢是拼命的想要擺脫孤單,而他,卻是一味的要往裏頭鑽。
“遙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