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勒個夢

第34章 七月 （四）歸心何處

第二天一大早，齊文紹開車送自家爺爺和大哥去機場，其他人目送他們消失在群院拐角。江越一回到書房就掏出手機撥了個號碼，手機響了兩聲很快被接起。

“阿言，你們怎麽樣？”不等對方開口，江越急問道。

“……沒事。”

“沒事？”江越皺眉，這個回答太過含糊了。

那邊沉默了下，似乎在思考着措辭，良久才又聽到清冷的嗓音再響起。“昨晚剛到，沒吵，沒動手。”

“……是沒吵過他還是沒來得及吵？”

那邊又沉默了下。“還沒吵，不知道能不能吵過。”

江越緩緩吸了口氣，吐出，冷靜道：“……好吧，我姑且認為你們相處還算和睦。”

“喂？師父父？”電話那頭突然傳來熟悉的少年嗓音。“我跟你說哦……”

“如果你接下來要說的內容會讓我不開心的話你就把手機還給阿言。”江越淡定地截斷他的話。

那頭愣了下，然後接下去道：“外公鬥地主好厲害！”

江老大眉角不由一跳。“……然後？”

“綠豆糕太甜了。”

“把手機給阿言。”

“好的沒問題！”

隐約的響動，還有兩人的竊竊私語，片刻後發言權又回到了洛言手裏。“長老會有人提議将他除名。”語氣比之前更冷了幾分，呼吸急促了些，帶着一絲壓抑不住的怒火。

江老大微訝，雖然知道可能會是這個結果，但是沒想到他們剛到那邊一晚，長老會就沉不住氣了。不過方才他說還沒吵……

似乎是感覺到江越的想法，洛言接着補充道：“被外公壓下來了。”

這倒是在意料中。江越遲疑了下，還是開口道：“阿言，我知道你心中有怨氣，但是不要沖動……”頓了頓，“再等等。”

“……等？”只有一個字，卻說得冷硬無比，幾乎可以想象青年在那頭皺着眉不耐的樣子。

“齊老爺子。”

手機那頭再度陷入了沉默，雖然相隔千裏，江越還是透過手機的信號，感覺到那人內心片刻的驚訝和随之而來的掙紮，良久，“嗯。”

挂下電話，便看到程熙宇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江越扯了下唇角。“希望齊老爺子能在午飯前到。”

“航空餐确實不怎麽樣。”

江越失笑，又不禁疑惑。本以為程熙宇是想讓自己安心才故作鎮定，現在看來并非如此，他似乎是掌握了什麽才會如此胸有成竹。想着，不由問出口。

“你似乎忘了一件事？”表情依舊溫和，笑意卻有些意味深長。

江越面露不解。

“麒麟玉，他們的守護神玉要保護的人，他們又怎麽傷得了？”

江越一怔，随即領會了他的意思，緊張了一整日的精神漸漸放松下來，擡起一只手扶着額，想笑又有些脫力。“說的也是……”

程熙宇低頭看了眼手中的文件夾，輕輕地搖了搖頭。那個人只顧着小徒弟的事，都忘了尋找夢貘的本職。

齊文紹很遲鈍，這點是通過官方認證（？）的，所以遲鈍的齊二少從來沒有談戀愛并不值得驚訝，畢竟再過兩年就要專職成魔法師了……

咳不過目前看來還是有不轉職的可能性的……僅僅是有可能性。因為還沒來得及初戀的齊超齡小朋友發現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就算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實質上并沒有什麽改變，他根本不知道怎麽追求別人，更別提那還是個大男人，再加上那個大男人是江越……阿彌陀佛，上帝保佑。

其實這個時候想這些是有些不合時宜的，但對齊文紹來說，那個帶有玄幻色彩的世家離自己太過遙遠，從未接觸過那些世家的糾葛，即便可以從那個故事中想象當時的情況，也無法對他們的擔憂感同身受。

更何況，在齊文紹心中爺爺幾乎是無所不能的代名詞，有了爺爺的保證，唯一擔心的便是江越。

從機場回來就直奔江越最常待的書房，齊文紹扶着門框看着桌後明顯平靜許多的俊秀青年，也跟着松了口氣。

江越聞聲擡眸，淡淡地看他一眼，眼下半弧的淡青色顯示出些許疲态。

齊文紹不禁有些心疼。心裏七上八下的思緒翻騰着，來不及思考便上前去在他身邊坐下，一把攬住俊秀青年的肩帶入懷裏。

江越默默擡起手，推了推他，卻被擁得更緊。“……”

剛才抱住他的動作完全是出于下意識，目的也只是單純的想安慰他，等回過神來卻發現……這個姿勢實在是有點讓人臉紅。下意識想拉開距離，又怕慌亂的表情将心思洩露，擁着他的手遲遲不敢松開。

“我知道你想安慰我，但是你有沒有讓我呼吸更順暢一點的安慰方式？”懷裏發出的聲音有點悶悶的。

齊文紹一瞬間不禁想笑。深吸了一口氣，輕輕松開江越，看着他因為呼吸不暢而泛起淡淡緋色的面頰，心底一陣悸動，故作鎮定道：“午飯想吃什麽？”

“綠豆糕。”

齊文紹一愣，有點跟不上節奏。“……綠豆糕？”

“不甜的。”

“……哈？”

看他一臉呆滞的樣子，唇角緩緩揚起，“剛剛聯系過他們了，看起來沒事。”

“……嗯。”

江越眯了眯眼，奇怪地打量着他。“你今天怎麽了？”

齊文紹撓了撓臉，打着哈哈道。“我就是擔心他們……沒事就好。”

雖然還是覺得有些可疑，江越也沒再追問下去，拍拍他的肩。“做飯去！”

齊文紹下意識想應下，突然想起一件事，震驚地看着江越。“我？”

“……我！”忘了這貨是廚房殺手了，所過之處屍橫遍野那種……

江越的廚藝遠比不上洛言，但是要碾壓區區一個齊二少還是綽綽有餘的。

于是江老大纡尊降貴親自下廚去了，齊二少在廚房門口看了會兒就被趕了出來，只好坐在院裏刷着手機打發時間，手指還在屏幕上劃着，思緒卻早已飄蕩出去。

廚房裏的俊秀青年圍着圍裙，系帶勾勒出纖細的腰身，修長而骨節分明的白皙手指穿梭在食材間，不甚娴熟，但也有條有理。柔軟的發絲随着低頭的動作垂落，貼在細膩的肌膚上。那個寧靜溫馨的畫面一直盤旋在腦海中，揮散不去。

齊文紹的心突然有種并不算陌生的悸動，比之前更明晰幾分，想要靠近，想要放任自己迷失在那雙幽黑又璀璨如星空的眼眸中。

心思百轉着拿出手機，點開聯系人的列表。指尖在屏幕上輕輕劃過，淩澈的名字出現在眼前。

手指稍稍一頓，心裏卻很平靜，沒來由的，自己就是相信他不會有事。

猶豫了片刻又繼續下滑，直到知語兩個字出現在屏幕上才點開短信框輸入。

[知語，我确定我真的喜歡上江越了！！]

何知語的回複很快傳了回來。[時間地點]

緊緊盯着屏幕的齊二少一愣，也立刻回道：[什麽？]

[婚宴場地。]

……齊文紹手一抖手機差點跟大地母親來個親密接觸。自己發的是确定喜歡，不是确定結婚吧？

[我還沒開始追！]

[對不起！]

今天的何知語似乎意外難懂…… [道歉的理由？]

[我上次不該拒絕陪你去買運動鞋的╮(╯▽╰)╭]

好吧，這次自己懂了。齊文紹幽怨地盯着手機屏幕，手指無意識地在手機邊沿撓了撓，然後确定了中心思想。[作為多年的好友，我請求你正經地告訴我……怎麽追？]

[那麽請正經地告訴我，為什麽你會覺得我知道怎麽追求一個男人？]

“……”因為自己連怎麽追求女人都不知道……

齊文紹擡頭看了眼廚房的方向，認真反思自己是該問候一下回老家去禍害老人家的淩小澈好，還是在這裏繼續跟損友死磕好。

越大的家族啊，越是不甘寂寞。

麒麟世家本宅坐落于B市東郊，依山傍水，占地數千畝，宅中樓舍連亘，花木扶疏，蔚為壯觀。但此時什麽都沒有長老會與現家主和未來家主組成的家主會的對峙壯觀。

從争議性人物淩小澈和長老會內定下任家主洛言出現在麒麟世家開始，長老會那幫平時沒事養鳥下棋有事喝茶看戲，悠閑到人生寂寞如雪的長老們就不甘于只是看戲了，各種文戲武戲輪番上場。而所謂與人鬥其樂無窮，平時就無事生非到令人發指的淩小澈，在不厭其煩地陪老人家扯皮許久後，更是……呃，難得的（裝）深沉了。

畢竟面對一群半截入土又對家族忠心耿耿的老人家，就算自己其實什麽也沒做，角落裏那點為數不多的良心也會出來找下存在感。

裝死戰略之——避而不見。

在解決掉外公讓人送來的第三盤點心後，關在房間裏裝自閉的淩澈端着第四盤點心站在靠在太師椅上面色冰冷似含霜的青年面前，幽幽道：“我們早點回去吧？”

洛言聞言立刻眉心蹙起，擡手握住他單薄的肩。“你讨厭這裏，我們就回去。”

“不是，我覺得我吃的有點多，再不回去就胖了。”

“……”

淩澈摸了摸因為吃太多而有些鼓起來的肚子，面帶困擾。“好像真的有點胖了。”

“跑兩圈。”

“太撐了，跑不起來。”

“……”

“我是不是不該沖動跑來？”

微微一愣，大手撫上他的臉頰。“因為沖動？”

下意識地用臉頰蹭了蹭他的大手，掌心帶着熟悉的體溫。“……”因為沖動嗎？那麽在得知一切真相的時候就毫不猶豫地過來了吧，等了那麽久，又怎麽會是因為沖動。

洛言靜靜地盯着他的眼睛，直到在裏面找到自己的倒影。從薄唇發出的聲音一如往常的清冷，卻也讓出口的話語更加堅定不移。“做你想做的。”

淩澈看着他眼中的自己，忽而展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