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勒個夢

第31章 七月 （一）亂心

放假在即，H大最後一批考試結束時，最早的成績已經出來了。

面容俊雅的溫潤青年翻了翻手上的名冊，确認網上的成績錄入無誤後，輕輕放下冊子，回頭看向一旁的兩名學生。“好了，今天謝謝你們了，回去吧。”

“是，程老師再見！”高瘦的男生恭敬地道了別，看了眼還站在辦公室裏低頭扯着衣角有些躊躇的女孩，輕步退出門去。

女孩瞥了眼門外，嗫嚅着又躊躇。

程熙宇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也不着急，徑自整理着資料。

“老、老師……”眼看着門外已經沒有人，女孩才猶猶豫豫地開口。

“嗯？”

身邊卻良久沒有動靜，程熙宇疑惑地轉頭看着立在身側的女學生。

女生小心觀察着程熙宇，抿了抿唇，小聲道。“我……老師，不要讓我挂科好不好……我只有這門沒有過……”

程熙宇看着她怯怯的樣子，無奈地扯了唇角，耐心道。“如果只差一兩分我也不為難你了 ，但是現在差了十幾分……你懂的吧？回去好好準備補考。”

“可、可是，”纖白玉指抓住程熙宇的衣袖，傾身貼近年輕的教師，如扇眼睫輕輕扇動，少女身上微甜的香氣萦繞在身側，“求你了，老師……只、只要能通過，讓我做什麽都行！”

程熙宇心底暗嘆一聲，倚着椅背上下打量了下眼前的女孩，年輕女孩細膩的肌膚，精致的五官，玲珑有致的身材。“真的做什麽都行？”

稍一遲疑，還是點頭，看着老師英俊儒雅的容顏，有些羞赧地垂下雙眸，幾不可聞地應了聲。“嗯。”

微微起身湊近少女豔若桃李的臉側，溫熱的氣息灑在頸項，帶着一絲暧昧，緩緩開口：“那就……給我回去好好念書！！！”

突然高八度吼完便轉回身去繼續整理資料，不再理身側受了驚吓一臉呆滞的人。

女孩僵在那裏許久沒有回神，對方才的事似乎還有些難以置信，直到被一陣禮貌的敲門聲驚醒。回頭看去，小麥色肌膚的青年撓着頭站在門口，看着屋裏的情景猶豫着要不要進來。

不等程老師開口，女孩臉上一熱，捂住臉風一般地沖出門去。

“……她怎麽了？”那天看着少女的身影瞬間消失在樓梯口，驚疑不定地轉頭看向程老師。

程熙宇淺淺勾起唇角，雲淡風輕道：“挂科了……你怎麽來了？”

那天這才想起自己來的目的，張了張嘴卻欲言又止，回頭将辦公室的門阖上，撓着頭有些無措。

程熙宇微蹙了眉。

“宇哥，我好像……就是身體，不對……”青年又撓了撓頭，卻組織不清語言。

暗自嘆了口氣，起身走向那天，擡手輕輕揉了揉他的發頂柔聲道。“別急，慢慢說。”

“我……宇哥，靈力會傳染嗎？”那天看着程熙宇，滿臉疑惑。

“……”程熙宇一愣，随即忍不住笑出聲，“你在想什麽呢？”

“不是！我是說……”頭發被撓得胡亂翹起，有些搞笑，“我好像靈力突然變強了。”

笑容瞬間一滞，但立刻又恢複了溫和。“你是說，小淩解除封印後靈力恢複，使你的靈力也增強了？”

那天忙點了點頭。

“這種事我聞所未聞，不過……”看了看面前一頭亂發的青年，擡手用手指幫他輕輕梳理着，唇角的弧度清淺溫柔，“你靈力覺醒也有些時日了，剛覺醒時力量弱，現在這樣是正常的。”

“這樣嗎……所以跟小淩沒關系，我不會對小淩有什麽影響吧？”

“不會。”

那天這才笑開了，似乎還有點不好意思。“那就好，現在我跟小淩的靈力都變強了，以後老大也能輕松一點。”

程熙宇不由眼神一暖，輕笑，心中暗道：大哥行動了。

江越聽着屋外的蟬鳴，單手支着腮，纖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鍵盤，盯着面前不知何時黑屏的電腦發呆。

齊二少這是吃錯藥了還是吃錯藥了還是忘記吃藥了？平時每天跑這裏比跑自己家還勤快，突然說自己要寫論文，暫時不來玩……就了無音訊了？前兩天還會過來吃完飯，這兩天連晚飯都不來了，這是打算廢寝忘食？二少你什麽時候開始搞學術了？！

“師父父！~”

思考被熟悉的呼喚聲打斷，轉頭望向門口，書房的門被推開，背着夕陽橙黃的光線，落英白繡碧竹的衣角伴着動作搖曳。

“……你不熱麽？”江越看着那身長袖長衫，漫不經心道。

剛進來少年愣了愣，感受着萦繞在側的空調冷氣和從門外絲絲透入的熱流，回身關上門。“習慣了，反正也有空調~”

視線順着他轉回來的動作落在鋪散着黑發的肩側。“你是不是對溫度沒有感知？”

望天。“……含笑九泉的時候大概會吧。”

額角不由一跳，雙眼微微眯起。

淩澈讨好地笑着湊上前去。“話說這麽多年來你還是第一次問我诶……”

江越默默對天翻了個白眼。“你失憶後第一年我就問過你，你說你不記得了。”

“記得的話就不叫失憶了嘛……”

“重點是你不記得了還非要這麽穿！”頓了頓，又補充了句，“頭發也死活不剪。”

擡手輕輕拈起一縷墨發，黑亮的眼眸中漾着難以察覺的淡淡溫柔。“據說頭發養到一定長度就能實現願望哦。”

江越對此嗤之以鼻。“你會信那種少女系的傳言嗎？”

“總比穿着古裝剃着平頭好啊，簡直比二少紮着麻花辮還美如畫。”似乎是想象了下那個畫面，神色複雜地掩面，雙肩抖啊抖。

“……”不要腦補啊！害我也腦補出來啊！

淩澈從張開的指縫間露出兩個烏溜溜的大眼睛。“師父父你想笑就笑，這麽要笑不笑的表情有點鬼畜，我怕二少承受不了，影響夫夫和諧。”

話雖如此，青年的容貌俊秀雅致，即便是偶爾做些奇怪的表情也不會讓人覺得讨厭。

江越唇角涼涼地一勾。“你膽兒越來越大了啊。”

眉梢一挑。“這不是你慣的麽~”

怪我咯？“……過來，咱好好談談。”

正色。“客官，我賣身不賣藝的。”

江越面不改色道：“那過來給為師捶背。”回身輕輕推了下鼠标，黑屏的電腦又亮了起來。

“捶背也是藝……你等等。”少年彎了彎眉眼，将頭發随意地束起，撩起袖子就開始翻箱倒櫃。

餘光瞥見他的動作，伸到鍵盤的手又收了回來，淡淡道：“你在找什麽？”

一臉神秘地擠擠眼。“你猜？”

江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書房被我整過，我不保證你能找到。”

“……好吧，”妥協地一攤手，“我那個帶鎖的小箱子呢？”

“左手邊櫃子裏下數上第二格。”

依言從櫃子裏取出箱子，不知從哪掏出一把小鑰匙開了鎖，将裏面的一疊東西取了出來，又從懷裏掏出類似的一物疊在一起。

擡眸對上江越探尋的目光，彎了彎眉眼。“好，齊了！這個送給你，我走了~~”說着起身把手上的東西往一旁的臺子上一擱便轉身快步出了門。

“……”不是，什麽就送給我了，你到底來幹嘛的？

滿腹疑惑地走過去，腳步在看清桌上東西的那一刻滞住。映入眼簾的是自己曾經尋找過卻最終放棄的東西。

不是沒有能力找，只是曾經很想要的時候，為了那個孩子無暇他顧，等再想起來，又似乎沒有那麽執着了……卻不料，他一直記着……哪怕失憶都記着。否則如何能在那麽短的時間裏找齊這些可以算是絕版的CD？

像是怕驚擾了什麽一般輕步靠近，修長而骨節分明的白皙手指撫上桌上的CD盒，順着邊沿一一滑下，共六張，名曰——《浮生六音》。浮生有六音，第六音名心。

“你當集齊了能召喚神龍嗎？”

唇角輕輕揚起，恬淡輕柔卻絕美的弧度，如春風化雨，萬山冰釋……

據說要寫論文的二少，此時正在好友何知語家的沙發上躺屍思考人生。

其實也不是很重要的論文，前兩天已經加班加點寫完了，之前也确實怕自己分心所以不往別夢園跑，可現在沒什麽事了，齊文紹卻又猶豫了。

之前因為淩澈的事，私人感情問題被暫時抛諸腦後，接着又一心趕論文，此刻終于閑下來，齊二少也終于開始思考自己的終生大事。

表白or不表白？這是個問題。

齊二少正陷入這個放之古今中外皆經典的難題中……所以說哪裏經典了啊！

要說為什麽不表白，臉皮厚如齊二少，江湖人稱城牆臉（并沒有），害羞是不可能的，只是遲鈍如齊二少，能自己頓悟也是不可能的。至于能不能點化就看造化了，而點化他的是向來沒個譜的淩大師……齊二少覺得一個弄不好自己能直接火化了。

固然，自己對江越很有好感這是毋庸置疑的，但太過親近反而看不清，自己對江越究竟是怎麽想的呢？

看了眼坐在電視機前叼着冰棍打電動打得亂沒形象的好友，長長嘆了口氣，幽怨的聲音仿佛來自另一個空間。“知語……”

何知語沒理他。

“今天幾號了？”

何知語自顧自打游戲。

“好無聊……”

何知語頭也不回道：“你這已經喊了第七十二遍了。”

“你居然還數了？！”二少詫異。

數你個頭啊！！這是重點嗎？！壓下內心強烈的吐槽欲望，何知語輕描淡寫地瞥他一眼：“想去就去。”

“……”

“我說文紹，”何知語按了暫停游戲，轉回身來看着齊文紹一臉無奈，“你到底想怎麽樣？喜歡不喜歡不就一句話麽？你是不是男人？是男人就上！”

“……”上你妹啊！你是不是我好基友，呸，朋友啊！齊文紹略有些煩躁地抓了抓頭發。

江越的性子，看似随和大度，很少真的計較什麽，可越是這樣的人，萬一觸到底線，也就越無路可退。

自己不怕錯，就怕一旦錯了就覆水難收了。自己可以厚着臉皮湊上去，可是江越呢？如果……

不管出于哪種感情，自己都不想失去他。

想到那夜與少年推心置腹的交談，或許因為當時的氣氛太過寂寥，少年的身影太過憂郁，自己也不曾多想，可回頭再想卻又不得不懷疑……如果一開始确實是想找個人傾訴，那麽之後為何又突兀地将話題轉到自己身上？那字裏行間處處把自己往一個陷阱裏拖——一個名為江越的陷阱。

雖然不明白為什麽他會這麽執着于此，但是他平時的所作所為也向來是匪夷所思，無跡可尋，相比之下也說不上奇怪。

況且……自己也不明白怎麽會莫名其妙就……就這麽突然彎了？

——其實齊少爺你有沒有想過你不是突然彎了，你是本來就彎的，就是太遲鈍沒發現？

被鸠占鵲巢的何醫生繼續傷腦筋。“那你也犯不着躲着他吧？”

“我不是躲着……我就是想自己冷靜下想想！”齊二少很苦惱。內心的躁動似乎被距離平複，可是一種應該稱之為思念的情緒卻悄然滋生。

“……”就你這樣你也說得出你不喜歡啊！他說上你不往下，他指東你不往西，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二十四孝齊絕非浪得虛名，你就差沒撲上去搖尾巴了啊！求你了二少爺你就去撲倒你的江美人吧等你想明白人孩子都能搞基（？）了。

然而齊少爺思考了很久的結論是……還是先回去再說吧，沒有別夢園（jiangyue）人生太無趣了。

對此主治醫生（……）何醫生表示：你之前二十多年都是怎麽過的？

作者有話要說：

感情戲是我一輩子的痛……我就是不會寫不會寫不會寫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