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勒個夢

第29章 六月 （八）麒麟雙子

那天看似還難以消化那麽大段複雜的信息，微張着唇神情呆滞，一手拉着程教授的袖子，眼中驚疑不定。

溫潤如玉的俊秀青年依舊不言不語，眉宇卻舒展開，唇角又染上溫和笑意，伸手将木匣推到了江越面前。

那段往事，江越斟酌着說了個大概，解釋完身世，便是之後的打算了。接過盒子打開看了看，正要開口，卻被齊文紹打斷。

“可是……為什麽洛言姓洛？”齊文紹不解。

江越掃了眼那倆兄弟，眸光微閃。“……小乖随母姓，而阿言随父姓。這是淩家家主的意思，”頓了頓，“也就是說……繼承家主之位的将是小乖。”

“……”淩老爺子是不是沒吃藥？

淩澈一臉殘念地看着江老大。“能說不嗎？”

“你跟你外公說去。”江越白他一眼，心道你要是拒絕成功的話，大多數麒麟世家族人該歡欣鼓舞額手稱慶了。

撇了撇嘴，眼珠滴溜溜轉了轉，又露出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那師父父，你看阿言那麽優秀，你覺得外公會不會同意讓阿言……”

“除了你外公估計都同意。”

洛言：“……”外公你這是何苦呢！

“繼承的事一時半會兒還不急，”江越拍拍他，“這事兒反正也不是你外公一個人說了算，到時候長老會态度強硬的話，還有回旋餘地。”

淩澈聞言捧着手一臉真摯真誠真心實意地祈禱：“請務必強硬必須強硬死也要強硬……”

“……”齊文紹看着他與平時無二的樣子，深深的……郁悶了，“淩澈，為什麽你那麽淡定？”

“啊？為什麽要不淡定？”淩澈擡頭看他，滿眼困惑。

“……”齊文紹張了張嘴，卻是啞口無言。應該不淡……不是，應該淡定麽？

淩澈偏頭想了想又道：“師父父，那我過幾天放假了能去老宅看看嗎？……好歹是我家。”

江越本能地斜他一眼。“你嫌那邊還不夠亂麽？”

出于多方考慮，淩澈恢複記憶的事是一定要知會麒麟世家的，但是這樣一來那邊怕是又要開始恐慌了，要是再把人送過去……

淩澈舉起一只手作起誓狀。“那我跟他們說我保證會乖乖的。”

“就你日常行徑你覺得你跟乖字有一毛錢關系？”

一本正經。“我覺得起碼得有兩毛。”

貧的你！江越扶額。“你放過他們吧，等我把事情解決了你自然就能回去。”

不滿地噘着嘴：“我只是想去看看，好歹也是我的事，而且我也想見見外公啊……”

“你也放過你外公吧！！”

“……那、呃……”剛想說繼承的事外公也放過我吧，在江越怨念的眼神中默默吞了回去。

齊文紹也郁卒了。江越說的沒錯，樂觀積極成淩澈這樣的确實很讓人恐慌。因為比起就這麽放下心來，總覺得他還有其他更大的陰謀在等着啊！完全沒法安心啊！

躊躇了下，惆悵道：“我……深表同情。”

“不用同情啊，我挺好的其實。”

我知道你很好！我是同情別人啊！！二少簡直給淩少跪了。

“麒麟玉呢？”一直很沉默的洛言突然開口道。

齊文紹愣了下，才反應過來他是在跟自己說話。“哦，我給江越了。”

洛言看向江越，正見他将擺在一邊的錦盒與程熙宇遞來的匣子并排放在一起。

輕嘆一聲，江越望入少年幽黑清澈的眼眸中。

“淩澈。”這是齊文紹記憶中江越第一次叫了少年的全名，“雖然恢複了記憶，但是封印還在，我現在幫你解除封印，你答應我，絕不濫用靈力，絕不用靈力為難族人。”

“好，”淩澈順從地點點頭，想了想又道，“那他們為難我怎麽辦？”

江老大唇角微微抽搐了下，毅然決然地：“關門放阿言揍他們！”

“好！”

二少黑線。剛才嚴肅（有嗎？）的氣氛呢！！“你們就沒考慮過用和溫和點的方式麽？”

淩小澈不甚在意地一擺手。“一般能用武力解決的問題，我們都用武力解決。”

好簡單粗暴啊！“……不能用武力解決的呢？”

握拳。“暴力解決！”

“什麽區別啊！”

“武力是有分寸的，暴力是沒有分寸的。”

齊文紹一陣悲傷逆流成河。為什麽這麽好奇！為什麽這麽好奇！！

看着他變幻莫測的表情，淩公子愉快地抛了個媚眼過去。“放心吧，要是對阿紹你，阿言一定是有分寸的。”

謝謝你啊淩公子！公子你安慰人的方式好生別致啊！

洛言額角青筋微跳，一把将眉飛色舞的淩公子按在位置上，朝江越點了點頭。

江越睨了他們一眼便阖上了眼，雙手各自虛按在兩個盒子上。

“他在借靈力為小淩解除封印。”程教授看了眼齊文紹和那天好奇的樣子，微笑着解釋道。

齊文紹詫異。“可是……不用等什麽月圓之夜，天地靈氣彙聚之時嗎？直接就可以開始了？”

你以為小說電視劇啊還月圓之夜！程教授幾不可見地抽了抽唇角，笑容依舊溫和。“不用。”

“封印小淩的不是上善石嗎？為什麽要用麒麟玉？”那天跟着疑惑道。

“麒麟玉是他本源靈玉，更有助于他靈力恢複。”

正說着，一陣清涼的風起，帶着青草般清新淺淡的香味，飄飄蕩蕩回旋在身側，最後都湧向華服翩然的清秀少年，如瀑青絲随風肆意飛揚而起。

“咦？”少年眨了眨眼，表情微變。

“怎麽了？！”洛言立刻擔憂地抓住他的手，指尖相觸便覺一片溫涼。

“啊沒事沒事，就是感覺好像身體都變輕松了。”伸展了下手臂，兜了滿袖清風。

見他确實無異色，洛言才稍稍安下心，只是拉着淩澈前後又看了看，才松了口氣。

江越也見怪不怪地看着他檢查完，才道：“那麽，我要說的都說完了，你們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有，”齊文紹舉起一只手，“我覺得……”

“嗯？”江越挑眉等着他的下文。

齊文紹移開視線，撓了撓臉。“有點餓。”早上直接被江老大從床上拖過來聽故事的二少表示，生存需求是不可抗力因素。

“……散會！！！”

程熙宇進門的時候，江越正在打電話。

也不回避地就在門口聽了會兒，等他挂了電話才開口道：“淩老爺子？”

瞥了眼抱着書似笑非笑倚在門邊的程大教授，江越點了點頭，俊秀的眉微微蹙起。“他說要把人接回去，我回絕了。”

程教授眉梢微挑。“這會兒倒是不怕了？”

江越抿了抿唇，低嘆一聲。“當初也是迫于無奈……這些年他心裏也不好過。”

程熙宇輕笑，眼中別有深意。“你倒不擔心你小徒弟。”

“……他只要不擅自行動就沒什麽好擔心的。”

“哦？”

江越沒吭聲，只是望向書桌上的兩個錦盒，眼中似蒙着雲霧，飄忽不定。“麒麟玉是淩家的本源靈玉，但為了避免家主獨斷專行，靈玉也能牽制淩家血脈的力量，可是對小乖卻無效，你知道為什麽嗎？”

笑而不語。

江越沒有等他回答，轉頭看他：“因為小乖是麒麟子。”

溫雅的面容終于不再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聞言露出些訝異之色。

江越收回視線，揉了揉眉心。“不，也不能這麽說……”

笑容又恢複了一貫的從容。“似乎是很大的秘密。”

江越也扯起唇角，像是無奈。“确實不小。”

“我一向擅長保密。”

修長的食指無意識般在桌上輕輕叩了兩下，與心跳聲合拍。“……因為洛言和淩澈，合起來才是麒麟子。”

程熙宇的笑容又瞬間變了變，這次卻是很快斂了神。“我記得這種情況，淩家史上似乎曾有一例。”頓了頓，看了眼江越瞬間蹙起的眉，“可他們是雙生子。”

“……是。”

“為争奪家主之位，弟弟親手殺了哥哥。”

“……”

“若我沒猜錯的話，”唇邊笑意漸漸加深，“齊家一脈失去靈力便是與此事有關。”

江越沒料到他能推測得那麽遠，不由苦笑：“世間萬物，皆有因果。”

程熙宇聳了聳肩，只是道：“那麽淩老爺子不惜讓他們暫時離開淩家也要瞞下這件事，倒是能說的通了。”畢竟讓原本就如驚弓之鳥的族人知道此事，恐怕……

江越摸了摸鼻子。“不過這件事上，我倒是不擔心他們，我只能想象他們互相推卸不肯接任。”

程教授突然笑得歡暢：“或許我們可以有幸見證麒麟世家史上第一對同時接任家主之位的兄弟。”

似是想到什麽，一臉慘不忍睹地扶額：“別提，那樣我刻骨銘心不堪回首的往事又會多一件。”自己已經可以預見那個雞飛狗跳的場景了。

“我覺得你的未來會很‘豐富多彩’，孩子他爸。”

江越臉色瞬間有些古怪，深深地看他一眼，望天。“絕望了，對這個沒有同胞愛的世界絕望了。”

程熙宇哭笑不得：“你別跟你徒弟學，還沒教好他倒被他帶壞了。”

“說得好像你沒被帶壞一樣，你要是搞得定那熊孩子，我謝謝你全家。”

“我大哥一定不會領情的。”

“你大哥真是太任性了。”

程熙宇笑容不變，只是又一次道：“真的不擔心你寶貝徒弟？”

幽黑眼眸閃爍了下。

淩澈說到底，并不是心思重的人，倒并非沒有城府，只是他寧可把那些心思用在折騰別人惹是生非上，為了不讓身邊的人擔心，除非意有所圖，否則他也不會随意顯露出負面情緒。

有了些模糊記憶的時候，他不說，是因為覺得沒有說的必要，不想別人徒增憂心。在他恢複記憶後卻立刻告訴了自己，而不是選擇繼續隐瞞，只是為了表明，不需要為他背負太多，他的人生他已欣然接受。誠然，隐瞞或許能讓身邊的人暫時放心，但當他坦白，他們才會真的放下。

所幸，淩澈依舊是淩澈。

所以真正需要擔心的，仍然是麒麟世家。

這點江越知道，程熙宇自然也知道，他會特意跑來問一句，恐怕是為了安慰自己。江越想着，唇角輕輕揚起。

“比起他，我覺得我更擔心我自己，有這麽個糟心的徒弟感覺會短命十年。”

“放心吧，所謂禍害遺千年，小淩這是要萬歲的節奏，那你怎麽着也能混個九千歲，區區十年不在話下。”

江越失笑，心中卻豁然輕松了不少。

側首望去，窗外，一身錦繡的少年不甘寂寞地拖着沉默寡言的青年做秋千，晚風悠然，輕柔地拂過臉頰，掠過衣襟，穿過指縫，亂了青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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