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噩夢來襲
鄒浪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夢,夢很長,有一段時間,他被困在這個夢中,無法醒來。
夢中是流光般交錯的色彩,夢中有交疊的雙手,還有戀人般輕輕的呢喃。
有人在他耳邊急切呼喊道:“鄒浪,我在這裏……醒過來,醒過來看看我好嗎?”
轉眼之間,暴風驟雨襲來,所有美好都變成了一片刺目的紅色。
他伸出了手,卻發現自己的手裏空空如也。
什麽也沒有,仿佛一切只是他一場虛幻的夢罷了。
鄒浪猛然睜開了眼。
早上十點,連日陰雨的天空忽然放晴,燦爛的陽光從窗外灑了進來,照在病床上,風吹動窗簾,發出一種極其輕微的沙沙聲。
B市第一醫院裏的vip特護病房內,床邊放了一束芬芳的玫瑰,不遠處的桌子上堆放了各種水果和營養補品。
這樣的環境,在這末世,簡直是奢侈到了極點。
鄒浪覺得身上暖暖的,被子沉悶有點熱。他轉過頭,就看到沈淩月坐在床頭邊的一把椅子上,她的手裏拿着手機,微微向前探着身子,長長的卷發垂下,看他目光過來,她也側頭看着他。
兩人的目光瞬間相對。
鄒浪對醒來看到的第一個人是沈淩月有點奇怪,他的眼睛慢慢适應了室內的光線,然後就覺得一陣頭疼,想扶額手卻摸到了頭上纏着的紗布。
沈淩月道:“別亂動,剛做完手術沒幾天。”然後她按了床頭的醫護鈴,“等我叫下醫生。”
鄒浪努力回想着自己是怎麽受傷的,卻怎麽也沒想起來,最後他問沈淩月道:“我這是……”
沈淩月避重就輕,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轉而說:“你爹前兩天來看過你,你哥哥昨天來過。醫生之前說你估計快醒了,最多睡一周,果然我今天運氣好,剛過來坐一會,你就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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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話,有醫護人員進來,問了鄒浪一些身體情況和問題,又讓人通知家屬過來。
鄒浪除了頭疼,還有點腿疼,問醫生道:“我怎麽不記得我是怎麽受傷的呢?”
那查房的醫生帶着一群小護士,萬分淡定道:“正常的,別着急,也別刻意想,回頭會有主治醫生給你介紹情況。”
鄒浪被一群人圍觀有點尴尬。終于查房完成,所有人都都出去,有護工給他洗漱打理一翻。
沈淩月又進來,屋子裏又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她依舊坐到床邊,拿起了手機。今天沈淩月穿了一身挺好看的名牌裙子,畫了精致的妝容。不像是來陪床,倒像是來約會的。
鄒浪剛才看到沈淩月和門口的人說話,疑惑問道:“門口是?”
沈淩月解釋:“我的保镖還有司機。”
鄒浪撇嘴,果然不愧是沈家的女兒,出門帶人都這麽齊全。
在經歷了毀滅性的幾個月末世後,失去的領地被荒廢,未被感染的地區被隔離,股市也漸漸恢複。
開市後,原本欣欣向榮的房地産,開發,教育等板塊一蹶不振。
媒體、醫藥、軍工,農業四類股票逆流而上,在一片綠的經濟中昂首前行。
媒體給人真相;醫藥給人希望;軍工給人安全;農業給人保障。
這四項變成了這輕末世人類生存必備的原則。
沈家是本國的大家族之一,把控着國內的經濟命脈,原本就在醫藥農業産業占有很大比重。
由于末世後,保守派一度在官方媒體封鎖消息,人們需要更多的真相,沈淩月為首的革新派打造的互聯網媒體,一時成為了民衆眼中揭示真相的救世之人。而沈家除了經濟地位更為穩固,又在民衆中有了更多的話語權。
沈淩月和鄒浪原本是初中同學,在鄒浪過去的記憶裏沈淩月一直是個短發假小子,後來她出國了幾年,直到末世前不久才回來。
鄒浪上一次見到她是在一次同學聚會上。
沈淩月的出現讓所有人大跌了眼鏡,她是女大十八變,忽然醜小鴨變成了白天鵝,從一個女漢子變成了一位留着披肩卷發的大美人,當場好多男生都說打算追她,而沈淩月卻在衆目睽睽之下,請着鄒浪喝了一杯酒。
那時候,好多同學等着看他們的八卦,鄒浪卻堅稱沈小姐雖好,不是他的菜。
鄒浪把他和沈淩月的所有交集回憶了一遍,對這時候她的出現有些不解其意,甚至兩人在一起獨處他都有點尴尬。
沈淩月卻是處處表現出一種主動,她拿起一旁一個洗過的蘋果問鄒浪:“吃蘋果嗎?”
鄒浪憋了半天還是沒忍住問:“我們倆這是。”
沈淩月似是早就準備好了他會問這個問題,也不征求鄒浪的意見了,拿出一把小刀開始削蘋果皮,“我們訂婚了,家長都同意的,我現在是在行使我身為未婚妻的探視權。”
鄒浪笑了:“別開玩笑了,就咱倆?怎麽可能?我為什麽不記得有這事?”
沈淩月擡頭看他,“你失憶了。”
鄒浪笑得更尴尬了,“別開這麽老套的玩笑。”
沈淩月問他,“那你說今天是哪天。你是為什麽受傷的?”她問完了,就繼續低頭削着蘋果。等着鄒浪回答。
鄒浪遲疑了,努力回想着,自己是在哪裏斷片了,他看了看窗外問:“還是末世?”
沈淩月點點頭,“沒錯。”
鄒浪的腦子裏是亂的,被失憶這個詞一攪合,自己有點不确定了,他理了一會腦子裏的東西才繼續說:“我好像救了一個女孩,叫做小橙子。”
沈淩月也對小橙子有耳聞,繼續點頭:“嗯,這裏也沒錯。”
鄒浪沉默了三秒,想象着自己可能受傷的種種可能,最後開口問:“是我們救援隊出事了嗎?”
沈淩月的蘋果削好了,遞給他說:“別想了,吃吧。用刀子吃,別咬,你的頭骨受傷,不能咬東西。”
她還記得之前腦科專家所說的,記憶神經受損導致的連續性失憶症,可能是永久性傷害。關鍵是他失去的記憶期有多長,如果不超過一年,就讓大腦自然恢複,不需要刻意治療。
如今看來,正好是這一年左右的事,統統不記得了。
沈淩月本來都對這門婚事有點灰心喪氣了,覺得強扭的瓜不甜,可是鄒浪這突如其來的失憶,卻好像是上天幫她,能夠讓她贏得不費吹灰之力。
更何況加上鄒浪鑰匙的身份,她更要窮追不舍,把他握在手中。
鄒浪把蘋果接了過來,直覺是自己的答案錯了,但是他也記不起來錯了多少。他看着沈淩月,似乎是在思考該如何處理這從天而降的關系。
沈淩月被他看得有點發毛,起身道:“你休息着,我先走了。”
鄒浪忽然喊住她道:“等下,花你買的吧?”這麽奢華的玫瑰,應該不在醫院的服務範圍內。而鄒放和他父親,顯然也是不會買這種東西的人。
沈淩月回頭問:“怎麽?”
鄒浪道:“拿走,我沒送過你,你也就不用送我了。未婚妻的事我會問清楚。”
沈淩月把包一背道:“你不喜歡就扔了吧。”
鄒浪目送她到門口,試了試自己能不能下地,然後他發現事情有點不對,沈淩月走了,沈家的保镖可是沒撤。
此時距離二研院的事發已經一周多。
對于這事,官方對外封鎖了消息,對內可謂是引起了軒然大波。
整個研究院內,死傷衆多,吳微塵失蹤,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方亞舟被問責,暫時停了行政職務,只保留了他的研究職能。
A師和K師也有損傷,最讓鄒放頭疼的是兩件事,一件是鄒浪的鑰匙身份以及他腦部受傷的事,另一件就是禦井堂和戚淩風的案件。
鄒放找人調取了那段證據視頻,錄像的畫質模糊,聲音不清,畫面上只有戚淩風和禦井堂兩個人。
錄像是從戚淩風下樓開始,禦井堂那時一直出于主動進攻,這樣的情況連正當防衛都很難辯護。由于膠帶和黑色作戰服顏色近似,角度和畫質問題,地上的血跡無法辨認,甚至無法證明他的傷是在這場搏鬥前因戚淩風射擊形成。
單從這段錄像上判斷,對禦井堂很不利。
如果想要為他脫罪,必須證明戚淩風有絕對的殺人動機。但是現在戚淩風已死,線索斷了,幕後之人自然不會自己跳出來,想證明這一點難上加難。
檢察官如果判定謀殺成立,那麽禦井堂面對的,可能會是死刑。
師長辦公室內,衛霖敲門進入,把一疊文檔遞給鄒放,“這是保密協議書,所有知曉鄒浪被咬的相關人員都已經簽好。”
鄒放點了點頭,現在末世,朝不保夕,他并不指望這些紙質的東西能夠起多大的作用,但是能少一點點傳播的可能性也是好的。
鑰匙的身份及其敏感,現在還不适于公布于衆,各方勢力因為立場不同,想要争奪鑰匙或者是毀掉鑰匙的人都太多了。
就因為這樣的情況,他們的父親鄒睿既讓鄒放保證鄒浪的絕對安全,自己又不敢過多出面,怕引起其他人的懷疑。
鄒放翻了翻那幾份保密協議書,看到何也的,手指點了點,嘆了口氣對衛霖道:“革新派那邊肯定知道了,要不然沈淩月不會忽然跟得這麽緊。”
衛霖低頭承認錯誤,“沒有看好何也,是我的失誤。”
鄒放揉了揉眉角道:“算了,這件事,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而且沈家的保镖,比軍方的親兵更不容易打草驚蛇,不用白不用。”
何也和衛霖幾乎每天都在一起,衛霖自然不會對何也的革新派身份沒有察覺。
何也的最初暴露還在他們是學員時,後來在最終考核中,他情急之下報的那一串詭異的通訊密碼更是讓衛霖認定了他的身份。
自從那時起,衛霖就對何也一邊看管着,一邊嚴防死守。
可這次他還是大意了,讓何也知曉了鑰匙就是鄒浪一事。
衛霖和鄒放兩個人曾探讨過關于何也的問題,結論是那枚釘子不能拔,他們還要通過他往革新派散消息,如今,消息沒有散出去幾條,反倒是先紮了自己的手。
衛霖繼續道:“何也本性不壞,以後我會更加加緊看住他,不會讓他再得到核心消息了。”
鄒放點了點頭,然後他的通訊器響了起來。鄒放看了一眼有些激動地站起身,下一秒又故作平靜道:“醫生說,鄒浪醒了,我先去醫院一趟。”
衛霖笑道:“幫我和他問個好,明天庭審見。”
鄒放一路開車到了醫院,在空曠的走廊裏急促走過,等到了病房門口,沈家的兩位保镖見他到了,給幾名親兵移開了位置。
鄒放走到了病房門口卻停了下來,整整了自己的領帶衣角,從新戴了一下軍帽,讓自己看來不那麽焦頭爛額。
等他推門而入,鄒浪早就等他好久,開門見山問道:“哥,那個沈淩月什麽情況?我半點也不記得了!”
鄒放聽到這話,知道他已經和沈淩月打過照面,直接說:“你未婚妻。”然後他怕鄒浪不信,又加了幾個字,“是真的,老爺子定的。”
鄒浪覺得頭更疼了,撫着額頭問:“我睡過嗎?能退嗎?”
鄒放坐在床邊,“你覺得睡沒睡過這種事,你會告訴我?”
不管鄒浪的意見如何,沈淩月這個未婚妻鄒睿早就已經認定。
兩邊一邊掌控了經濟命脈,一邊有一部分的軍政實權。
雙方都需要這種聯姻穩固自己的勢力。所以鄒放也早就和禦井堂說過,這門婚事一但操辦,算是半個國婚,鄒浪是躲不過去的。
現在沈家作為革新派的核心成員之一,又得知了鄒浪的鑰匙身份,更是無論如何不會放手。
鄒浪也知道沈家不好惹,對此愁眉不展,“所以……我忘了多少?我只記得還在救援隊。剛執行完第兩次任務。”
鄒放嘆了一口氣,不知道該怎麽和他說,只能簡單介紹了一下:“你後來出了救援隊,加入了K師。”
鄒浪原本還在發愁,聽了這話忽然笑了,“怎麽可能?哥你不要框我,K師能要我這種垃圾?”
“末世,降低了标準了。”鄒放只覺得好不容易成長起來的弟弟,一夕之間就退化成以前的二世祖,“又補充了一句,你是在任務中受傷的。”
鄒浪道:“所以我這個算工傷嗎?能賠錢嗎?K師領導呢,怎麽不來慰問下?”說完話他拿起一旁桌子上的水杯喝水。
鄒放面色不善又理了理肩章,“我現在是K師師長。”
噗,鄒浪一口水噴出來。合着最後,他還是犯在了自家哥哥手裏。
鄒放又道:“其他的以後再說,我這裏有急事,你現在失憶狀況,但是流程我還是要走一下。”說着話他遞給了鄒浪一張表格。
鄒浪接過,看了那表格上一堆密密麻麻的什麽情況說明,簽字處之類,有點不解其意問:“這是什麽?”
鄒放道:“是關于這次任務中突發事件的特別調查表。你受傷也與此有關,如果你記得一絲半點,都可以寫出來。”
鄒浪根本想不起來,把表格遞還回去,“我不記得的事情你讓我寫什麽?”
鄒放道:“你這份表格會關系其他人的性命。”他頓了頓又說:“按照規定,我不能對你進行引導,但是當時的事實情況我還是可以告訴你。當時,你和幾位K師的戰友一起進入了第二研究院執行一項特殊任務。你和其中一位戰友與A師的一位士兵在那裏發生了沖突。最後的結果導致你的隊友重傷,你的頭部中槍,A師的人死亡。現在軍方正在調查事實的真相。”
鄒浪打斷說:“等等,哥我有點亂。”
鄒放皺眉很想抽他:“一共三個人,你,你隊友,A師的人。亂哪門子亂啊?我們現在有一段無聲的視頻,證明那個A師的人是被你那位重傷隊友所殺。問題的關鍵是,你是否記得當時的詳細情況?或者是誰先動手?”
鄒浪閉上眼睛,只記得一聲槍響,他皺了眉頭身子一顫,然後就覺得腦子裏一個地方抽筋一樣地疼,額頭的冷汗直冒,幾乎讓他不能思考。他對這樣的結果有點煩躁,睜開眼罵道:“這他媽的是什麽關系啊。高考邏輯題嗎?我就算腦子沒壞我也理不清楚啊。反正我是無辜的,他們願意怎麽查是他們的事情,我都被打傷了,不找人索賠不錯了!”
鄒放最看不慣鄒浪的這種知難而退,他此時此刻特別想把鄒浪提溜起來打一頓。他想大聲問問鄒浪,如果那個人是你所愛的人呢?如果他是因為你受傷的呢?如果他是為了保護你才殺人的呢?如果他可能因此而死呢?你是不是還會如此冷漠地事不關己?
可是鄒放什麽也沒做。
錯不在鄒浪,他只是不記得了。如果他還記得一切,現在他會比誰都着急。
他不能誘導答案,一旦透露給他更多消息,鄒浪的證詞證言就沒有絲毫參考價值,将會不被采用,他只能寄希望于鄒浪想起那麽一星半點。
他也知道鄒浪的傷還沒有好,醫生叮囑過,這時候不能不能在情緒上給他過多刺激。特別是禦井堂的事情,更加敏感。
鄒放默默地收起了那張表說:“好吧,反正只是個流程,你的精神狀況,也不适合出庭作證。我給你打了特別申請,庭審不用出席,你好好養傷吧。“他正準備出去,門口的親兵過來道:“師長,有個電話,從師部後勤打過來的。”
鄒放接過了電話,聽了幾句,臉色越發的陰沉,又是個壞消息,他幾分驚訝,簡單地問了幾句,“什麽時候的事?”
最後他點點頭道:“我知道了。”
接完了電話鄒放對手下的親兵道:“準備車,我要去見一下禦井堂。”
鄒浪忽然擡起頭叫他:“哥?”
“什麽事?”
“沒什麽,那個名字聽起來有點耳熟。”
“你想起什麽了嗎?”鄒放的心忽然起了一絲希望。
“沒有。”鄒浪搖搖頭,他只是覺得熟悉而已,腦子裏什麽也想不起來,可是只是聽到這三個字,他的心裏就覺得憋悶難過。
鄒放瞬間失望,神情漠然地拉開了門道:“他就是你那位重傷的戰友。”
軍方拘禁所的走廊裏有點陰冷,空氣裏有股淡淡發黴的味道。
這一切與醫院中的陽光明媚,遍布的消毒水味形成了鮮明對比。
禦井堂傷後的第四天,剛剛蘇醒不久,他就被強制轉入了這裏。
這裏不能算是監獄,每個人可以有單人的隔間和洗手間,室內除了床鋪還有桌椅。工作人員也相對客氣。
但是這裏的環境對于一個剛剛重傷未愈的人來說,實在不太好。
當日,A師就将此事彙報上去,這一次的事件觸怒的是高層。
作為最高軍事法庭待審的嫌疑人,這已經是鄒放能夠幫禦井堂拖延到的最晚的拘禁時間,也是他能夠活動到的條件最好的關押點。
A師已經等不及禦井堂痊愈了。
上面不斷施壓,這場庭審最終被定在了明日。
禦井堂原本整個人縮在床上,他看到鄒放進來,努力支起了身子,強撐着走到桌邊。他的身上穿的是關押犯的囚服,整個人顯得更為清瘦,蒼白。
鄒放坐在禦井堂的對面,他記起第一次見他時,那人穿着K師的軍服正裝,他雖然因為鄒浪的事情看他不順眼,但他不得不承認那時候的禦井堂正是少年英才咄咄逼人。
想起那些,鄒放一時有些語塞,不知該如何開口。
見他沉默不語,禦井堂先問道:“鄒浪還好嗎?”
鄒放點點頭,“還好,子彈只是擦過腦部,他現在已經基本沒有大礙,人也蘇醒了,我剛從他那邊過來。不過我今天來,不是和你讨論鄒浪的。”
禦井堂道:“所以你是來讨論案子的是嗎?我都已經寫了實情,戚淩風是來殺人的。鄒浪腦部的子彈你們取出了嗎?可以做彈道分析嗎?”
鄒放遲疑了片刻,讨論案情也不是他今日過來的原因。但是他還是順着禦井堂的話說了下去:“彈道分析做過了,結果表明,那支槍并不是戚淩風的,而是一位犧牲在研究院內的K師士兵遺失的,所以根本無法證明那顆子彈是誰發射。現在的證據只有你擊殺戚淩風的錄像。”
禦井堂一時沉默,他又想到了戚淩風的死,他從口袋裏取出了一副銘牌推給鄒放。“這是戚淩風的遺物,他讓我交給一位A師代號紅雀的士兵。”
鄒放點頭,把那銘牌收好。
禦井堂想了一下又說:“鄒浪不是醒了嗎?你們去問他,至少可以清楚在他昏迷前發生了什麽。”
“對不起,鄒浪沒有辦法為你作證。”果然還是繞不過這個話題,鄒放說出這句話,覺得顯得有點絕情。他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把鄒浪失憶的事情告訴了禦井堂,“他雖然基本痊愈,但是腦部還是受到了傷害。關于這一段的經歷他想不起來了。醫生的診斷是連續性失憶。”
“失憶……”禦井堂重複了一下這個詞,他不曾想過這個詞會出現在他的生活裏。
“只是部分失憶,時間線大約就從他進入救援隊後不久……”鄒放說着。
禦井堂思考了一下似乎才明白鄒放在說什麽,他覺得自己的聲音空洞起來,不像是從自己的口中說出的:“所以你的意思是,他不記得我了是嗎?”
鄒放看着禦井堂,點了點頭。就在幾個月以前,他還在費盡心思威脅眼前這個人不要和鄒浪糾纏在一起,希望鄒家和沈家能夠結合,在末世中得到更多的話語權,但是現在說着這些話,他卻一點愉悅不起來,他微微低頭對禦井堂道:“作為哥哥,對你們走到這一步很抱歉,稍後他可能會退出k師,大約你們這輩子都不會有瓜葛了。”
他的言下之意再清楚不過,既然事已至此,你也忘記他吧。
禦井堂特別想開口說一句,“如你所願。”但是他擡頭一笑什麽也沒有說。他蒼白的手指在桌下顫抖着抓住傷口處的囚服,傷口處像是再次被人撕裂,鑽心地痛。
鄒放拉回話題道:“明天就是一次庭審,軍事法庭你了解嗎?和民事的完全不一樣,按照現行的法律制度,只有內審舉證環節和最終宣判環節,中間相隔三天。一旦宣判就是終審,再沒有翻盤的機會。”
三天……也就是說如果三天內不能找到更多的證據,就無法改變事實。
鄒放繼續對禦井堂道:“關于這個案子,牽扯很多,各方高層都在關注進展,暗中博弈。你作為k師的一員,我就不會不管你。如果你還想到什麽其他的案情相關的,都可以告訴我。”
禦井堂苦笑一下道:“還有什麽相關的?當時在場的只有我們三個人,鄒浪就算不失憶,也沒有看到過程,所以我現在是死無對證了是嗎?”
鄒放想說些什麽,但是不知如何開口,他就那麽愣愣地看着禦井堂,作為一師之長的他現在也終于失了分寸。他忽然有點心疼眼前這個人,不光是作為師長,還是作為他曾經戀人的哥哥。
禦井堂輕輕一點頭垂目道:“感謝師長百忙之中還來這裏通知我。我身體不太舒服,如果沒有別的事是不是可以讓我休息下。”
鄒放帶來這些消息,沒有一個是好的。
禦井堂在心裏覺得自己一定是和鄒放八字相沖,每次見面,必然沒什麽好事,他還記得他剛到K師的時候鄒放找他的那場不太愉快的談話。
現在鄒浪失憶了,無論案子怎樣,是他的命,是他所要面對的。
他不需要鄒放的憐憫與施舍。
“還有一件事……”對話至此,見禦井堂已經在送客了,鄒放終于把一直難以開口的那件事說了出來。
“你的母親去世了。”
禦井堂只覺得一道雷直接劈了下來,他原本就蒼白的臉上瞬間失去了顏色,漆黑的眸子一動不動,然後他把臉埋在雙手之中。
有段時間鄒放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雙肩的顫抖,他哭得一點聲音也沒有,但是越是如此,他就越覺得眼前這一幕撕心裂肺。
鄒放把一張手帕放在禦井堂前方,過了好久,禦井堂拿下雙手擦了擦眼淚。
他原本以為,一切已經到了最糟糕的時候,卻沒有想到還可以更糟。
母親生病已久,對于這個消息他不是沒有準備。可是一旦這一刻真的來臨,還是讓他猝不及防。
“什麽時候。”
“前天下午,病情是忽然惡化的……”
“她不知道我最近的這些事情吧?”
“她不知道,走得很安詳。”
禦井堂苦笑了一下,“挺好的,至少在她的心裏,她的兒子還是個英雄,而不是一個殺人犯。”
鄒放起身道:“今天我是來通知你這件事的,鑒于你在案件審理期間無法外出,我會幫你辦理你母親的後事。”
禦井堂又問:“明日出庭我可以戴孝嗎?”
鄒放道:“我幫你申請一下。”
從拘禁所走出來時,鄒放忽然覺得有一種無力感席卷了全身,但是那脆弱只維持了一瞬。
門外雖然是末世,陽光卻依舊燦爛。
站在陽光中,鄒放挺直了脊背撫了撫軍帽,目光重拾銳利,無論現在的情況糟糕到什麽程度,他不能停下來。
如果他停下來,那麽禦井堂必死無疑。
這局棋他還沒有落子。
身後既然已經沒有了退路,那就背水一戰!
無論如何,這一仗不能輸!
作者有話要說:但凡失憶都是為了記起,鄒小浪今天範的二,以後都會變本加厲地還回來。
鄒放表示,一個兩個都是不省心,簡直奶不動,做奶媽好累人的。
堂堂挺住,要做鳳凰浴火重生,請放心我是不會給你丢監獄不管的。